一

    升职为部门经理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被女同事正眼看的次数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李然快步踏入了婚姻生活，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的来临，大学四年我更是没有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大概我平日灰头土脸，又或者其他人都知道我心有所属，总之那四年里，基本上我的感情生活是一片死寂，没有所谓的大学必修课——两个人一起翘课，互赠礼物等浪漫情节，更不会像李然和何乔木那样轰轰烈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但真正踏入社会，开始工作之后，我开始察觉到了一些注目的眼光……

    我所就职的公司并不大，男同事也为数不多，在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我们几个男职员的情况便成了女职员口中的谈资也是午饭时节最好的一道开胃小菜。

    那天也是无意，我刚好坐在围炉畅谈八卦的女孩们对面，她们没有发现我，但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传进了我耳朵里。

    “公司里面你们觉得哪个有希望啊，同志们？”说话的这个是人赠外号“疯丫头”，平素一贯快人快语的一个女孩儿。

    “要嫁就嫁老板……”有个女孩怯生生地来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了一记暴栗，是“疯丫头”打去的，她大声对着这女孩儿说：“老板有家室了，亲爱的，而且咱们老板人到中年了！再来一个，想个现实点儿的。”

    “小蒋？”另外一个女孩提到的是蒋文伟，工作上一个典型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人，相貌堂堂但甚是花心，他的生活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基本上都用来追女孩子了。

    “这个也不行，分不清楚对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疯丫头看了看四面八方沉寂的女孩儿们，“虽然我们公司娘子军多是多，但是不意味着咱们身边就没有不错的男孩儿啊。我觉得陈文武就挺不错的。”

    “啊？”其他女孩儿显然是忘了有我这号人物的存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他太普通了吧，虽说算部门经理，但我们这种小公司的部门经理当着也没啥用啊。”

    “就是普通才更值得喜欢啊，”疯丫头一本正经的分析者，“你想啊，陈文武很年轻，未来发展不可限量。还有陈文武长相一般，这样的男生一般都不会特别花心，陈文武性格也比较沉稳安静，这样的男生一般不会特别黏人，我最烦的就是黏人精了……”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是不是你自个儿看上陈文武了，快从实招来。姐妹给你出主意搞定他。”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这话一脱口后，众多女孩们的笑声便连绵不绝传到了我耳朵里。

    疯丫头恼羞成怒，大声说：“放——”

    她一个“屁”字还没出口，便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其他女孩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冲着疯丫头笑着的我。

    “把话说完呀，怎么不说话了，放什么呀？”有个女孩儿存心要开疯丫头的玩笑，在她面红耳赤拿着饭盒走出食堂之后大声说道。

    “对对对！话可必须得说完，到底是放什么，今儿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总有嫌事儿不够大的人……

    “你们别闹了。”我看不下去，对着女孩们说，一本正经的。

    女孩们一阵发愣，随后再次集体发出了爆笑声。

    二

    疯丫头大名和她的外号极不相称，叫文静。文静25岁，正值花样年华，偏偏待字闺中。

    食堂的那场尴尬发生之后，我发现疯丫头对我的态度和从前相比，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

    我一般来公司的时间都比较早，总是习惯在清晨工作一阵之后再到楼下买豆浆油条，这个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表疯丫头铭记在心，于是她便从这里着手，开始了她的追求攻略。

    有段时间从我到公司之后，走到办公桌前，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疯丫头给我买好的豆浆油条，常常还会附带上一张纸条，写着“趁热吃”或者“今天也要加油”之类的话。

    我拿着豆浆油条四下望去，往往会看到疯丫头带着些紧张的眼神，正认真地看着我，眼睛眨都不带眨的。

    “……这是哪部偶像剧里学来的桥段。”我万分无语地看着疯丫头，心里默念。

    人家已经买来了，浪费人家一番心意总是不对的。于是我把疯丫头的字条收好，然后把她买的东西吃掉了。

    疯丫头看到了我吃了她送的早餐的那一刻，她那份掩饰不住的喜悦，那从紧张激越到慷慨激昂的表情变化，简直可以突破变脸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看到她神色突变，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疯丫头是那种不折不扣的“好事做到底”的典型代表，她身体力行诠释了坚持的含义。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有幸品尝到了疯丫头的爱心早餐。

    那时候我脑子里还没想好应当怎么拒绝她。

    于是，在一周过后，我开始改掉了从前的生活习惯，买好了豆浆油条上楼。

    坐到办公桌前果然又看到了疯丫头替我买的早餐和字条，字条上面写的是“可不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吃晚饭？文静留”。

    我想了想，在纸条上写好了给她的回答，然后把豆浆油条和纸条全部都退回了疯丫头，放到她坐的位置上。

    疯丫头看到我把豆浆油条原样退还的时候脸上已经写满了“不爽”两个大字。当看到我的答案之后更是失声大哭，用力地撕碎了纸条，然后把自己锁到了厕所里头。

    我的想法分外直接，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我写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来答复她。

    但我预估错误了一件事，就是疯丫头的反应。

    疯丫头梨花带雨冲出办公室之后，在厕所里号啕大哭了整整一个上午，她的肺活量果真不是盖的……

    于是，在这个上午里，所有的女孩儿都没法儿去距离最近的厕所解决“人生大事”，她们仇视的目光如一把毒箭，集中向我射了过来。

    最后，逼得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亲赴梁山。

    “文静，我是陈文武。你把门打开，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我好声好气，说话的语调几乎像宫斗剧里头百依百顺的公公，把我自己都给恶心到了。

    “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大混蛋！”里面的女孩仍旧是哭哭啼啼的。

    我甚是无语，不过妾有情郎无意的事儿，我什么都没做，哪里就混蛋了。不过这些话我都只能在心里头悄悄想，安慰面前这个又羞又恼的女孩就如同攀爬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我就是大混蛋，”我仍旧细声细气地对着她说，“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你这样耍性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同事们都上不了厕所之外。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犯不着为我发这么大火吧？”

    “还不都是你的错，哼！”里头终于没有传来哭声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是典型的渣男。”敌在暗，我在明，为了抢占先机，我也不得不没心没肺一把，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探得厕所里的动静小了许多之后，我继续攻坚：“所以你更犯不着因为我跟自己生气，对不对？你跟我生气，甩我两耳光我都不会怪你什么，真的。”

    门终于“砰”的一声打开了，站在我面前的疯丫头，面无表情还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虫，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你等一下。”

    我迅速窜到办公室里，把一包纸巾递到了她手上，然后低声对她说：“哭吧，没人看见。”

    “去你的，我才不哭。”疯丫头瞪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厕所里头水漫金山来着。”

    “那是，那是我工作压力大，你管得着么？”疯丫头红了脸，嘴上却不肯放松。

    “真的对不起了，我心里面还有别的人。”我对她说，带着几分无奈。

    “是谁？”我看见疯丫头眼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

    “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我用小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回答她，“这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的心里面，只可能装得下一个人。但这个人，也没有跟她心里面的那个人走到一起，文静，感情就是这样，不能勉强，强求不来，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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