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相见,不如怀念-随你到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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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离告知何乔木李然离婚的消息数日之后,我从电视新闻上得知了何乔木的境况。

    新西兰突发暴雨,雨连降数日,形成洪灾。

    这场暴雨,刚好降落在何乔木所在的克莱斯特彻奇。

    电视上的画面触目惊心,原本安静祥和的小镇此刻陷入彻底的混乱,四面八方俱是源源不断的洪流喷涌,电线杆、许多房屋都被冲垮,七零八落散落在地面,随着土黄色的洪水漂流。

    我在MSN上询问何乔木,问他是否平安。但他的头像却一直没有亮起来。我觉得心慌,打跨国电话给他,他留给我过他的电话号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通。

    李然和我同时看到了这个消息。

    她打来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何乔木最近的情况。我犹豫了一下,告诉李然我无法联系上他。

    而李然几乎在片刻之间就做好了决定。

    “我要去新西兰。”她说,声音无比坚决。

    我感觉无比惊讶,心头更是一阵泛酸,低声劝她:“李然,何乔木究竟怎么样,还没有一个准信儿。你现在自己的生活都没彻底安定下来,这么贸然前去新西兰不太好吧?”

    “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李然带着哭腔说,“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但除了死生之外,再无大事。如果他走了,我不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如果他还好好地活着,那我就祝愿他平安。”

    “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我问她,而这问题已无须她多言,她的行动就说明了一切。

    “那我呢?我算什么?”心头妒火越烧越浓,我几乎冲着李然吼了出来,“你跟他分手之后我以为我有可能了,结果造化弄人,你结婚了。如果你过得好好儿的,万事顺心的话也就算了,可是不是那样。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结果你还是忘不了他!李然,这些年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我不要求什么,也知道自己不配有这样的奢望。我只是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哭了出来。

    “你跟我说过,我不是为你生活的。我也就在S市默默努力,希望在这个地方扎根下来,”我对李然说,声音里有些自嘲的意味,“说到底,我还是在为你生活,因为你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去向。”

    电话另一头没有传出一点声音来,李然默默地听着,默然地接纳着我的躁动与不安。

    “我都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良久以后,李然才开了口:“陈文武,你知道守护神的说法吗?据说每一个女孩子,都会有两个人是她注定要遇到的。一个是她割舍不下的情人,另外一个是她的守护神,陈文武,你是我的守护神。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安定,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都不会再让我烦心,你说的话好像有魔力一样,能让人归于平静。但是我们,做不成情人。这些年我心里面牵挂的、想念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个人。虽然我把他隐藏到了我心里的最深处,可是我不能骗自己,我做不到……”

    “好,我和你一起去。”

    “你没必要……”这次轮到李然来劝我了。

    “我哪里没有必要,一来我不放心你,二来何乔木也是我好兄弟。他的生死我本来也该关心。”我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我明天就去请假,你做好准备。把女儿托付给靠谱的托儿所或者朋友,然后我帮你订好机票,你记得带护照。”听出李然的声音里还有一丝犹豫后,我赶紧补上一句。

    “好。”李然答应下来。

    我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请假事宜还算得上顺利,我之前一直兢兢业业,从无迟到早退等不良记录,因此老板很快给我批了假。在得知我请假的缘由是因为好友生死未卜之后,老板更是用同情的眼神凝视了我良久,对我说:“注意身体,安全回来。”

    唯一的麻烦便是疯丫头的围追堵截。

    她得知我请假的消息之后,彻彻底底地闹翻了天,老板都没有说的理由被她翻了出来,套用在了我的身上。

    “陈文武同志,你作为公司的一员大将,鼎力支柱,怎么能在公司这么忙碌的时候只顾自己,不念他人,临阵逃脱?”疯丫头怒目圆睁,巧舌如簧。

    “没有我公司照样运营,”我回答她,“老板已经准假,就犯不着你操这份心了。”

    “我看你身体好好的,也没有什么病,请什么假啊?”疯丫头嘴巴撅上了天,“莫非你又是为了那个你割舍不下的人?”

    唉,我真不该在那次吃火锅的时候把我的前程旧事和盘托出。

    “你真是……”疯丫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挤出来一句,“爱江山更爱美人。”

    “我没有江山也没有美人,”我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我就是请几天假,然后再回来上班。你要是还挡着不让我走,这一次的火锅又得你来请了。”

    疯丫头信以为真,灰头土脸给我让了道——上一次我和她在火锅店大吃特吃,我还喝上了几瓶小酒,结账时候账单上的金额几乎让她眼睛都看直了,隔天还冲着我说我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胃王……

    我扬长而去,走之前还冲着疯丫头抛了个媚眼。

    疯丫头在我身后咬牙切齿,手指的关节交汇处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而事实上,我也的确低估了疯丫头的执行力和她锱铢必较的程度……

    第二天,她就推着一个大箱子,叩响了我家的房门。

    我打开门后看见是她,揉了揉眼睛,迅速地把门关上了……

    “来人啊,救命啊。奸淫掳掠了,买凶杀人了!来人啊,救命啊!”疯丫头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声音分外凄厉。

    仿佛能看见邻居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听见他们议论纷纷的八卦声。于是半分钟后,我铁青着一张脸,替疯丫头打开了房门。

    “你到底想干吗?”我大声问她。

    疯丫头得意扬扬地看着我,脸上洋溢着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容。

    “我跟你一起走啊。”疯丫头回答我说,她笑得纯真无邪,分外喜庆。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几乎炸了。疯丫头跟我一块儿走?这可真是古今奇谈……

    “不行!”我“欣赏”着面前可以依靠精湛演技获得奥斯卡影后荣耀的疯丫头,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去干吗呀?”

    “陈文武你这话问得可不对啊!”疯丫头嚷嚷了起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我朋友?”

    “算吧。”我犹豫着说,送佛送到西,这个时候我可不敢得罪了面前的这位姑奶奶。

    “那你的朋友就更是我的朋友了!”疯丫头冲着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朋友有难,鼎力相助。此乃我辈侠义道精神。”

    说完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高谈阔论后,疯丫头就轻轻推开了站在她前方发愣的我,把她的行李箱往屋子里一放,大大方方坐到了我家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还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那你的工作呢?”我贼心不死,问她道。

    “我请假了,请了跟你一样长的假,老板也批准了!”疯丫头的声音从房间里幽幽地飘了过来。

    二

    最终,我、疯丫头、李然,三人共同登上了通往新西兰的航班。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让我们三个人身心俱疲。晚上,机舱里熄了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一切,李然和疯丫头都入睡了,我独自一人,靠在座位上,望向窗外没有边际的黑暗,以及间或出现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一切都显得渺茫,包括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却有一处地方,现出璀璨的光芒,宛如成千上万的钻石放在了聚光灯下一般,我惊诧地看着那片美丽景色,飞机却已然加速,美景一掠而过,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寂然景象。

    我闭上眼睛,眼前历历闪现一路上看到的风景,觉得旅行是如此,人生亦然。我们从平静中降生,用半生追逐灿烂的昙花一现的缥缈云烟,然后终究又归于平静。

    于是我安心下来,渐渐入眠。

    再次醒来之时,飞机已经降落在惠灵顿机场。而疯丫头和李然,怎么说呢?她俩志同道合狼狈为奸,很快勾搭到了一起。

    而她们所说的那些话,的确让我有些……不忍卒听。

    “真的呀?李然姐,你结过婚了呀。”疯丫头操弄着大嗓门,百无顾忌,直接地向李然提出了心中疑问,而且还补一句:“那你身为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也跟着陈文武发疯啊,我原来以为就陈文武一个人精神不正常呢……”

    我脸迅速地黑了下来……

    原来以为李然的反应应该和我步调一致,不想她却分外淡定,对着疯丫头来了一句:“我离婚了……”

    疯丫头的嘴巴应景的“O”成了一个鸡蛋形。

    “离婚了的女人故事可以写本书了,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所以你不用多问了。这个人其实才是我要找的,陈文武不放心我,所以才跟着来。”

    疯丫头冲我瞥去一眼,目光分外复杂。

    随后她在机场,高声歌唱着“爱我中华,中华雄姿英发”之类让人心神激荡的歌曲,也不再理会我和李然,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扬长而去……

    我和李然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傻笑着冲着金发碧眼的国际友人一个个打招呼,并且用类似酒店迎宾员的甜腻嗓音大声说:“Hello,My name is Wen Jing”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一眼。我可以确定当时李然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这一次也许最终要找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面前这位跨越山山水水千万重,在异国他乡纵情高歌的文静小姐。

    “她其实是个挺单纯的小女孩儿啊,”李然凑到我面前问我,“她喜欢你?”

    我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李然一句:“刚才她问你离婚的事儿……”

    “我不在意这些事儿,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李然回答我说,“而且我也不亏啊,我从她那儿知道了挺多跟化妆有关的知识,她还告诉了我好几个衣服实惠又好看的淘宝店呢。”说完之后,李然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跟上了文静的节奏。

    读懂了李然那个讳莫如深的表情的含义后,我内心霎时有千万匹马狂奔而过,猛追上去,就想大声对着李然怒吼一句:“她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她啊!”

    不过很显然,我并没有文静那么……乐观豁达……

    何乔木所在地区的机场已经关闭,我们抵达的是相邻的最近的一个机场。在下了飞机之后,我们三个人迅速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店,买上了求生用品,然后拎着两个大袋子,东绕西绕开始找出租车。

    所幸李然英文很顺溜,和外国人沟通交流完全没有压力。

    何乔木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车辆肯去,我们一路好说歹说,开出高价也没人愿意拿命来赚这笔钱,而那时文静终于明白过来我和李然去这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目的究竟是什么。

    “害怕了?害怕了就不用跟我们一起走。”看着脸色变得煞白的文静,我轻轻对她说。

    “不,我不害怕。”文静强装镇定。

    在走了接近五个街区之后,李然终于有了收获。她找到了一辆正好要开向受灾区域的车,那是一伙学电影的大学生,想把危难之中人们的义举记录下来,听说我们要找人,便义不容辞让我们上了车。

    我们三人都甚是感激,李然与我前来之时就已经知道这趟路会很难走,所以我们两个都带上了充足的现金,现在这些钱也派上了相应的用场,我们买了充足的食物和药品。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这座陷于灾难与困境之中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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