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奇地笑了笑说：“总理，你进门还买什么票呀？”总理看我年轻就严肃而认真地对我说：“怎么，我就那么特殊，我为什么就不买票？你们不能让我脱离群众嘛！去，快去给买门票去。”

    “你们为什么限制群众自由，人家来游园，我们也是来游园，干涉群众是错误的。过去战争年代，我们生活在群众之中，群众掩护了我们，什么都不怕，打垮了国民党蒋介石，今天人民群众见到了自己的总理，你们反倒把我和群众隔开了，你们这不是帮倒忙，让我脱离群众吗？”

    他在理发室坐定后，对我说：“你们做警卫工作的在方法上那么死，那么笨，有时我来饭店见到你们在门口站着那么多人光看着我们下车，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们似的，你们就不能到周围转转去吗？你们这一套我也能做，不信我给你们表演表演，不过人家都认识我，但我可以在屋里给你们表演。”

    1951年至1976年我在中央警卫局和北京市公安局警卫处工作期间，直接参加了周总理的警卫工作，亲耳聆听他的教导，他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谆谆教诲至今仍历历在目，每一次回忆都使我热泪盈眶，感慨万千。我们的总理博闻强识，日理万机，他对工作严谨缜密的态度，严于律己的伟人风范，使我们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无不深受感动。下面就是我亲身经历的几件往事。

    总理坚持买门票

    解放初期，北京颐和园内住有不少中央领导人和民主人士，毛主席、周恩来、朱德、陈云、邓小平等其他中央领导人也常涉足园内会友和游览，外国贵宾来华访问常来园参观游览。

    当时，我在中央警卫局工作，经常执行首长来园的警卫任务。周恩来总理来园次数较多，有时去看望其他中央领导人，有时则陪同外国贵宾游览园内景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周总理每次进园都问身边的人员买了门票没有。记得一次总理进颐和园走到仁寿殿时，突有所悟地问：“刚才进园门买了门票没有？”我惊奇地笑了笑说：“总理，你进门还买什么票呀？”总理看我年轻就严肃而认真地对我说：“怎么，我就那么特殊，我为什么就不买票？你们不能让我脱离群众嘛！去，快去给买门票去。”我们一看总理认真的态度知道这门票是非买不可的，不买票总理就不会再往前走，我们赶紧到东宫门买了几张门票，果然总理见我们手里真的有撕了角的门票，这才向德和殿方向走去。这件事已过40年了，每当想起总理进园坚持买门票的事，我的心里总是激动不已。我们的好总理，心里时刻装着人民群众，从不搞一点特殊。凡他因私外出都是自己付钱，他到北京饭店理发、到北京医院看病、到剧院看戏、到公园游园都是自己掏钱买票，甚至连坐汽车的油钱都叫司机杨金明记下来，到月底付款，他到剧场看戏不仅自己掏钱，而且为了不惊动别人，每次都要等到灯光转暗了才悄悄入座。总理对自己严格得近于苛求，但对别人的关心却细致入微。司机老杨家中孩子多、生活困难，总理每月都要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资助他，直到他的子女参军工作为止。总理的高风亮节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不能限制群众自由

    50年代总理常陪同外宾外出，那时我们警卫形式搞得比较森严，有前卫、有后卫，两侧也部署不少警卫力量。一次总理和邓大姐游颐和园，他发现我们驱散涌上来的群众，对我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说：“你们为什么限制群众自由？人家来游园，我们也是来游园，干涉群众是错误的。过去战争年代，我们生活在群众之中，群众掩护了我们，什么都不怕，打垮了国民党蒋介石，今天人民群众见到了自己的总理，你们反倒把我和群众隔开了，你们这不是帮倒忙，让我脱离群众吗？”总理的批评，使我们认识到了我们党的领袖和人民群众的鱼水之情，在保卫工作中既不能过多限制群众自由，又要注意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让总理更多地接触群众。

    1954年12月缅甸总理吴努来华访问，周总理陪同游览颐和园。当他们走到长廊时，游园群众发现了总理，齐声欢呼，热烈鼓掌欢迎敬爱的总理，都想争先恐后目睹人民总理的风采，人越聚越多，快到听鹂馆时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这些警卫人员怎么疏导也不行，唯恐乱中有什么闪失伤害到总理。虽是初冬季节，可我还是急了一身汗，我和其他警卫人员当场发动游人中的军人、警察协助维持秩序，中央警卫局的同志把总理拥到听鹂馆台阶上，在征得总理同意后，向游人讲话说：“大家都渴望看到总理，总理正陪着缅甸总理游园，请大家不要忘了国际友好交往，现在满足大家要求，请总理跟大家见面，见面后请自动让开一条通道让总理和贵宾安全通过。”说完总理站在高台阶上微笑着向游人频频举手示意，总理说：“今天贵宾来游园，这是我们国家请来的客人，大家都是主人，对贵宾要表示欢迎。”游人听后热烈鼓掌。吴努在旁感慨地说：“你们国家人民多好啊！多么热爱自己的总理啊！”后来周总理和吴努通过走廊时竟自然形成了夹道欢迎，气氛相当热烈友好，秩序井然，受到吴努的热烈称赞。

    今天刮什么风

    1961年6月13日，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应邀来我国进行国事访问。为了增进两国之间的友谊，当时除在首都机场组织7000人的欢迎仪式外，还组织了从建国门到钓鱼台国宾馆的夹道欢迎。为了增加热烈气氛，欢迎群众还要燃放鞭炮。

    苏加诺总统的座机尚未到来之前，周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先行一步到达机场，在贵宾接待室候机，我当时负责贵宾室中央首长的安全警卫工作，总理当时问我：“你说今天刮的是什么风？”这意外的提问，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呀，今天刮的是什么风？这本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我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一时回答不上来。我赶紧出贵宾室北门，抬头看到指挥塔上风标箭头指向正北时，立即回来向总理报告说：“今天刮的是北风。”我不知总理今天问风向是什么意思。总理说：“对，今天刮的是北风。你知道为什么问你风向吗？”我摇着头说：“不知道。”总理说：“作为一名警卫人员，随时都应该注意天气变化情况。比如说，今天刮的是北风，夹道欢迎的群众在天安门前放鞭炮，苏加诺总统、印尼贵宾和我们乘坐的是敞篷车，到时候炮灰和炮皮还不都落到苏加诺总统、印尼贵宾和我们的敞篷车上？这对安全不能没有影响。你打电话告诉天安门欢迎群众指挥部，凡在街北放鞭炮的一律迁到街南去放。”总理意味深长地接着说：“做警卫工作，不仅要注意敌人的破坏活动，同时还要注意自然责任事故。”

    郭沫若曾称赞周总理说：“恩来同志思维的敏捷有如电闪雷鸣，他考虑问题之周密有如水银泻地！”周总理那种心细如丝的工作作风真是令人钦佩。

    谁先来，谁先进门

    1964年12月27日上午10时半，一辆黑色“吉斯”轿车在北京饭店楼前戛然而止，周恩来总理下车后急匆匆地向北京饭店西楼大门走去。今天总理是来饭店理发，然后去接见外宾，时间很紧迫，所以总理下车后走得很快。时间对周总理来说真是比金子还珍贵。谁知，就在总理快进大门的时候，有三个外地来京的工作人员慢悠悠地走在总理面前，挡住了去路。这时，在饭店门口的我和饭店保卫干部周树清不忍心耽误总理那珍贵的一分一秒，忙打手势让那三名工作人员靠边先让总理进去。总理发现后不满意地指着我和周树清说：“你们懂不懂礼貌，为什么不让他们先进去？”我说：“我们是让他们先进去的。”总理更生气了，他说：“你明明打手势让人家靠边还不承认！你现在不让他们先进去，我就是不进！”说着就往后退。这时，那三位同志忙说：“请总理先进去吧！”总理仍坚持说：“他要不请你们先进去，我就是不进去。”三位同志非常激动，连忙说：“我们进，我们进。”总理这才随着进去了。到了理发室，总理对我和周树清说：“你们说，你们今天做得对吗？”我忙说：“不对，我们错了。”总理说：“你们错在哪里知道吗？”我说我们不应该挡人家。记得一次总理到首都机场送贵宾，事后进机场餐厅用餐，当时迎送贵宾的少先队员们也进餐厅门，我们值勤的警卫人员让小学生走另一个门，总理见后严肃地批评说：“进门也分首长门、学生门吗？你们这是让我们脱离群众！”这次总理又见到我们挡人自然更生气了。

    他在理发室坐定后，对我说：“你们做警卫工作的在方法上那么死，那么笨，有时我来饭店见到你们在门口站着那么多人光看着我们下车，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们似的，你们就不能到周围转转去吗？你们这一套我也能做，不信我给你们表演表演，不过人家都认识我，但我可以在屋里给你们表演。”说着，总理做了个呆头呆脑、两眼死盯着一个地方的姿势，俨然是一个没有实际经验蹩脚的警卫人员形象。如果不是总理平时就特别注意观察，无论如何也不会模仿得如此形象逼真。

    周总理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下口气接着说：“你们搞警卫除了保卫首长的人身安全外，还要特别注意政治保卫。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时刻都不能脱离群众，你们不要动不动就卡群众。有的人，特别是一些外地人，来趟北京不容易，见到我们就更不容易，群众想见见我们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也不想脱离群众，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帮倒忙，把我们和群众隔离开，蒋介石一出动前呼后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最怕群众。我们怎么能和他一样呢！现在我把我说的归纳三条意见：一、做警卫工作要灵活，注意形式。在执行警卫工作时，要到周围多转转，多看看，观察情况，如果发现了可疑人，可以去一个人和他谈谈，弄清情况，不要去那么多人，把人家围上搞得那么紧张。二、有些人喜欢看热闹，这些人大部分是好心人，如星期天，工厂、机关都放假，人们都想出来玩玩，参观参观。我们来了人家要看看，这不是什么坏事，就让人家看看嘛，你们不应该挡人家，干涉人家，在警卫工作上一定要走群众路线。三、饭店住着很多客人，做饭店保卫工作的同志不单是保卫我们的安全，还要保卫饭店其他客人的安全，给人家方便。比如，人家在前面走，你就先让人家进去嘛。人家资本主义国家还那样谁先来谁先进，有个次序哩，何况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以后你们不能把我们搞得那么特殊。我说的以上三条你记住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记住了。”就这稍一迟疑，早被总理那敏锐的目光发现：“那你给我重复一遍！”我想了想，只复诵上了前两条，第三条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总理非常温和地说：“你不要紧张嘛，没关系，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于是总理又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问：“这次记住了吗？”我说：“记住了。”“那好，我说的这些你们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要坚决地改，照这个办。”总理又指示卫士张树迎把他讲的这些话报告中央警卫局长汪东兴。然后才坦然地坐在理发椅子上，边理发，边和理发师朱殿华拉家常，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谈得是那样的投机，那样的亲切。这时，谁能相信这就是叱咤风云、举世闻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总理呢？

    （许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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