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博大胸怀-给朱德当勤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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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说没事,便诙谐地说:“那冰可是吃了你的亏,烫了个洼洼。”

    “哟,把我当客人吗?这样不好,大伙儿吃什么,我也吃什么,土豆丝就不错哟,快把鸡蛋拿走!”

    他习惯地把双手卡在腰间的宽皮带上,观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年轻战士过河,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在抗战爆发前后给朱总司令当勤务员的那段往事。

    在和朱总司令朝夕相处的3年时间里,他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他那平凡而伟大的崇高形象,既是全军的统帅,又是普通的战士;他爱兵爱民情浓如蜜,既代表着党和军队的形象,又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一生。下面回忆的几件事,仅是无数动人故事中的几朵浪花。

    暖瓶打破以后

    陕北苏区的保安,一度是党中央的所在地。我们党和军队的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就在这里住过。“西安事变”后,保安成了人们瞩目的地方。那时,几位领导人常常从白天工作到深夜,又从深夜工作到天明。

    一天晚上,朱总司令开完会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夜已很深了。我赶紧给他铺开被褥,又准备给他倒洗脚水,想让他烫烫脚,抓紧时间休息。可总司令却在办公室里坐了下来,在油灯下紧张地批阅文件。我见他没有马上休息的意思,便提着暖瓶轻轻地走到他身边,给他倒杯开水,问:“首长,天不早了,还办公?”

    朱总司令抬起头看了看我说:“明天就要上路去延安了,一些要紧的事还没办完,怎么能休息呀?你先去睡吧!”他那慈祥的脸上,闪动着兴奋而略带些激动的神采。停了一下,他又关照了一句:“明天起来把东西收拾好,交给运输员。”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收拾行装。朱总司令的东西很简单:一条棉被,一条毯子,还有一件旧皮袄,这就是他的家当。倒是他的书籍、地图等学习和办公用品,远远超过了他的生活用品。我把这些东西捆扎起来,送到运输员那里,回来就去烧开水。水开了,我先灌了满满的一暖瓶,准备带到路上给总司令喝。出发前,我把暖瓶装在布做的套子里面,背在身上。

    吃过饭,朱总司令和其他首长便踏上了通往延安的道路。

    陕北的一月,到处冰天雪地。一路上,朱总司令时而骑马,时而步行;时而和其他首长商量事情,时而和干部战士亲切交谈。他哪里是在行军,分明是在不停地工作!有时候,我见他忙着,估计没什么事找我,就和他拉下一段距离,夹在机关的同志中间行走。

    第二天,我们来到一座村庄附近。村边有一条小河,河面早已结冰,有几个小孩在冰上溜着玩。我们几个年龄小的战士见了,手脚就有些发痒。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咱们到冰上溜着走,不是又快又省劲吗?”

    “对!”于是,我们几个人跑下了河堤。开头大家各走各的,先在冰上紧走几步,接着突然并住双脚,人体借着前进的一股冲力,“哧溜”滑出好远。大家边走边玩,兴致极高。

    我过去没玩过冰,加之身上还背着东西,因此没敢滑。有位同志就搬来一块石头,让我坐在石头上。朱总司令的警卫员余德保走到我背后,另外两个人抓住我的双手,说了一声:“开始!”我坐着的石头便迅速滑动。石头越滑越快,他们一齐撒手,让我自己在冰上滑。慢慢地,我的胆子大了,思想上也麻痹了。溜着溜着,身子一歪,竟然从石头上摔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我倒在冰上了。

    这一响声,把岸上、冰上的人都惊了一下,多少双眼睛一齐向我投来,好像在说:“咋会有那么大的响声?”

    这时,我才想起身上还背着朱总司令的暖瓶呢,连忙提起那个布套子一看,暖瓶打啦!

    我哭丧着脸上了岸,正好走到一位首长跟前。他开玩笑说:“小鬼,这回可要打屁股了。”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我知道总司令向来不轻易批评人,更不用说惩罚人了。但他老人家一路行军,一路找人谈话,到头来连口水也喝不上,叫人怎么能过得去呢?眼下暖瓶很缺,朱总司令就这么一个暖瓶,一向十分珍爱,叫我给打碎了,今后咋办?再说,我当勤务员时间不长,就捅出这么个娄子,咋交代呢?越想越觉得不安。

    过了一会儿,行军的队伍休息了。我怯生生地走到总司令跟前,说:“首长,暖瓶被我打碎了。”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给他听。

    朱总司令听完后,连忙关切地摸摸我身上,问:“摔疼了吗?烫着没有?”听我说没事,便诙谐地说:“那冰可是吃了你的亏,烫了个洼洼。”说完,他先爽朗地笑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他见我低着头,眼圈也红了,双手不安地揉弄着衣角,便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行了,这事你别老窝在心里。打了暖瓶也补不起来,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我们现在条件还很差,要注意爱护每一件东西。把那个暖瓶壳收着,啥时有机会再配上一个瓶胆子。”他的话还是那么亲切,脸上还是那么慈祥,听不出是责备,看不见有怒色。

    此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更觉得难受,直想哭。我忍了忍,笨手笨脚地解下带在身边的喝水杯子,转身便走。

    朱总司令见了,忙问:“干啥去?”

    我说:“我去找把柴火,用杯子烧点水。”

    “算了,我也不渴。你快休息休息,还要赶路呢!”总司令说着,用手势示意我在路边的一个树墩上坐下,他和别的同志谈话去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了。总司令啊,你真比亲娘还亲……过了一阵,我从其他地方弄来一点开水,送给总司令喝了,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从保安到延安,我们走了三四天。这几天,因无暖瓶,朱总司令在行军中便不能及时喝到开水,就是到了延安,一时无法配上瓶胆,也只得烧一点、喝一点。每当总司令想要喝水的时候,我就想起自己的过失,心里感到特别难受。而总司令呢,从此再也没提起过那件事。

    在连队就餐的时候

    1937年11月,太原失守后,朱总司令率八路军总部由晋东北向晋东南的太行山区挺进。准备在那里支撑华北抗战,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

    一天傍晚,快吃饭了,我轻声哼着刚学来的山西小调,去请朱总司令吃饭。那时,总司令工作很忙,加上他干起工作来什么休息、吃饭全丢到脑后,你不去叫,他准忘了。走近总司令办公的屋子,我放慢脚步,轻轻推开门,朝里一看,不见总司令。

    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呢?我退出屋子,就近转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这到哪里去找他呢?我犯了愁。

    忽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闪动,是不是又上附近的警卫连去了?因为总司令有一个习惯,很喜欢和战士们在一起,几天不和战士在一起聊聊,他就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因此,不管工作多忙,身体多累,他都会千方百计挤时间到连队走走,或者到有战士的地方看看。前不久,我听他跟警卫连长说:“这两天工作把我拖住了,一直没能上你们那儿去,连里的同志都好吧?有空我得去看看。”由此看来,十有八九是上警卫连去了。对,上那儿去找找。

    拿定了主意,我急匆匆往警卫连赶。刚一上路,迎面撞上警卫连的通信员小何。找人心切,打老远我就问:“见到总司令没有?”

    他先是神秘地笑了笑,接着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跟前,反问道:“你找总司令干什么?”

    “快开饭了,请他吃饭呀!”

    小何见我很着急,就告诉我说,总司令正是去了警卫连。

    他挨近我说:“我看你不要请总司令回去了。我听连首长说,准备请总司令吃饭,还说要给他炒点鸡蛋吃。”

    “炒鸡蛋?”他才不吃呢。总司令在生活上对自己可严格啦!平时,他从不要特殊照顾,走到哪里,都和大家一样,总是吃大锅饭。”

    “不吃不行!总司令日夜操劳,吃点炒鸡蛋理所应当嘛!这算什么特殊照顾?”小何像是有点不满我的话,放大嗓门,一个劲儿地争辩。

    我俩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来到警卫连的驻地。说来也巧一进村,正好碰上朱总司令在几个连干部的陪同下,向炊事班走去。我朝小何挥挥手,也随朱总司令到了炊事班。

    “总司令又来了!”朱总司令一踏进炊事班的门,炊事员们就像见了久别的老战友。大家“呼啦”一下就把总司令围了起来。

    总司令一一喊着炊事员的名字,同他们亲切握手。有两位新同志,一听说是总司令,都有点紧张,垂着双手,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总司令见了,微笑着走到他们身边,拍着他们的肩膀,亲切地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参的军?老家在哪里?问得那么详细,听得那么认真,态度那么和蔼。两个战士的紧张情绪顿时消失了。

    总司令和炊事班的同志交谈了一会儿后,话题一转,又询问连里的伙食情况。最后他问:“今天吃什么饭?”

    有同志回答:“吃好的,小米饭,炒土豆丝!”总司令听了,笑了笑说:“好啊,比起长征的时候,这可是生活大改善啦!”说完,他亲口尝了尝战士们的饭菜,尝完后连声夸奖说:“嗯!手艺不错,味道好!”

    炊事员们见总司令表扬他们,一个个乐滋滋的,大家一致邀请总司令在连里吃饭。

    总司令点点头,答应了。和战士们同吃一锅饭,这是总司令的老习惯。尽管他向来吃的就是大锅饭,可他还是找机会到下边去尝大家的饭菜。有时因工作忙下不去,就要我到总部附近的机关或连队,打来战士们吃的饭菜,亲口尝一尝。发现问题,便及时指示有关部门解决。

    离开炊事班,开饭的时间到了,连里安排总司令在连部用餐。这是当地老乡专门腾出来给连里几个干部办公的一间房子,吃饭的桌子是用破木板钉起来的,人靠上去,“嘎吱”直响。

    饭菜搬上桌子,先是小米饭,后是土豆丝,果然,还有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我下意识地望了望总司令。只见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接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招待首长,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来,首长尝尝我们战士的手艺怎么样。”连长说。

    “哟,把我当客人吗?这样不好,大伙儿吃什么,我也吃什么,土豆丝就不错哟,快把鸡蛋拿走!”总司令这样一说,连长感到很为难,求援的目光向我投来。我便鼓起勇气说:“首长,他们已经做出来了,你就吃了吧。”见我说,其他同志也一起要求总司令吃。总司令听了,神情严肃地说:“眼下,我们的条件还很差,战士们很辛苦,有什么好吃的,应该先考虑到战士。”说着,他端起炒鸡蛋站了起来。我一看拗不过总司令,便上前接过鸡蛋往回送去。

    送鸡蛋回来,我看朱总司令一边吃饭,一边向连队干部说这问那。他先是表扬了连队战士们的情绪很高,表扬有的班排内务清洁整齐,室内和室外卫生搞得好,最后又嘱咐连队干部,要关心战士的生活,要尽可能把伙食管理好,改善好,调剂好。总司令还说:“战士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要早发现,早解决,及时做好思想工作。”总司令讲得那么具体,想得那么周到,我们在场的同志都深受感动。

    过河的时候

    有一次,朱总司令来临汾了解情况的消息传开后,办事处所属机关和部队无不欢欣鼓舞。他们出于对自己首长的爱戴和崇敬,都渴望见一见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的朱总司令,听一听他那振奋人心的讲话。在那些日子里,办事处机关内常常听到这样的请求。

    临汾城西南有个小村卜柳村,这里驻着八路军的一个学兵队,队员大都是刚参军的知识青年,全队上下几乎没有人见过朱总司令。可是朱总司令英勇善战、用兵如神的许多动人故事,早就在他们中间广为流传。这一回,听说朱总司令到了临汾,都奔走相告,欣喜若狂。他们到办事处再三请求总司令给他们作形势报告。办事处主任彭雪枫在汇报工作时,顺便把大家的想法转告了朱总司令。总司令本来就有到各地看望大家的打算,经彭主任一提,便满口答应了。

    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朱总司令和警卫员一前一后,纵马疾驰,直奔卜柳村。又要到战士们中间去了。总司令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显得特别精神,特别高兴。

    大约走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站在村边,远远望去,村的南边横着一条东西流向的河,河堤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经打听才知道这条河是到卜柳村的必经之路。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河床便清晰地显露在眼前。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站在河堤上,就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水面上不见桥梁,只有一处水位较浅的地方,稀稀落落地排列着一行大小不等的石墩子,这便是唯一的过河通道了。岸边上站满了准备过河的一队队八路军干部、战士,和三三两两的老百姓。由于铺在水里的石墩子太狭窄,水位又高出了石墩,因此,人一踩上去就颤动,很不稳当。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人们只好挤在河堤上,耐心等待。

    面对河口上密密的人群,警卫员小罗暗暗琢磨过河的办法。他深知朱总司令工作繁忙,时间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不能让首长在这里老等着。沉默了一阵,小罗拿定主意,猛然催马向前紧赶几步,随即翻身一跃,跳下马来,直往人堆里钻去。边钻边高声喊道:“让开,让开!”并用手拨拉着几个正准备过河的八路军战士。大家闻声一齐朝身后望去,仔细端详着这位牵马过来的年轻人和走在后头的老同志,然后自觉地闪出一条道,让他们通过。

    就在这时,总司令几步快走,赶了上来。他亲切地向正在过河的战士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继续前进,又带着责备的神情望了望警卫员,阻止了他的喊声。同时,自己却按先后次序排在长长的队伍之中。

    小罗望着排在队列里的总司令,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警卫员的工作责任感,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请求首长过河。可总司令听了,每次都认真地说:“等等,再等等,来得及,大家都有事,我们不应该抢先。”他习惯地把双手卡在腰间的宽皮带上,观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年轻战士过河,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总司令在河堤上站了一阵,接着笑嘻嘻地和身旁的同志攀谈起来。他一会儿摸摸这个战士的衣衫,问大家冷不冷;一会儿又向另一个战士了解工作学习情况,问大家累不累。

    大家见朱总司令衣着朴素,说话和气,自觉地排列在战士们的中间,都感到无拘无束,很快便和他亲热起来。有个小战士,见朱总司令年岁大,骑着马,身边又有人跟着,于是便当着众人的面问总司令是不是个大官。总司令笑着说:“不是大官,是个老战士。”大家听了,也都信以为真,只有警卫员小罗站在一旁,脸上露出神秘的、难以猜测的笑意。

    说来也巧,原来这些等待过河的八路军战士,正是学兵部队的。平时他们住得比较分散,这一回是接到了部队的通知,正急速赶往卜柳村,去听首长作报告哩。一个战士带着自豪口气把这一消息告诉总司令,总司令笑着说:“那太好了,我也要到那里去,我们一块走吧!”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朱总司令才和大家一道走下河堤。他踩着高高低低的石礅,趟着冰凉的河水,一步一步走向对岸。在他前前后后,全是学兵队的同志,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和他们一道过河的“老战士”,竟是去他们队里作报告的朱总司令。

    报告就要开始了,会场上一片寂静,学兵队员们按捺着心中的激情,屏住呼吸,凝视着前方,期待着总司令的出现。过了片刻,朱总司令迈着矫健的步伐,笑容满面地来到大家面前。他亲切地向大家招招手,然后在一处山坡上站住了。学员队领导向大家作了介绍后,战士们全都呆住了。这不就是刚才和大家一道过河的“老战士”吗?学员们用惊奇而又恭敬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总司令:慈祥的面容,结实的身板,一身褪了色的军装。回想起过河时的情景,朱总司令高大的形象,深深地铭刻在学兵队员的心上……

    (贾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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