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归来记2-失踪的中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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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居住在贝克街的那段时间,我们收到过各种各样的离奇电报,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但那年2月某个阴翳的早晨福尔摩斯收到的一封电报还是让我记忆深刻,虽然时隔七八年,但我依旧清楚地记得电报的内容:

    太不幸了,右中卫居然失踪了。请等我,明天急需。

    欧沃顿

    电报很简短,且语无伦次,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便聪明如福尔摩斯,同样被搞得一头雾水。

    “邮戳显示,发报时间是10点36分,地点是河滨邮局。很显然,这位欧沃顿先生当时情绪过于激动,以致不知所云。”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封困扰了他足足15分钟的电报,福尔摩斯说,“华生,我敢打赌,在我读完这份《泰晤士报》之前,他一定会摁响门铃。如此一来,所有的疑惑自然都会得到解答。”

    风平浪静的日子或许很多人都会喜欢,但我的朋友绝对不会。他天性喜欢冒险,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机器,时时刻刻都在运转,它是那么活跃,以至于一旦停止思考就会立即诱发严重的疾病。几年来,福尔摩斯一直在服用刺激性药剂来控制这种状况,但我知道那治标不治本,即使他的情况看上去好了很多。所以,在这无聊而平静的日子中,欧沃顿的到来就像是一股春风。哪怕他带来的不是什么不解之谜,我依旧会由衷地感谢他。相比于狂风暴雨,蛆虫般的安逸显然更容易让福尔摩斯抓狂。

    诚如福尔摩斯所说,发报人很快就登门了。这是一位身材健壮的年轻人,他容颜俊秀,四肢粗阔,往门口一站,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肉山。

    通过名片,我们知道了他的姓名:希瑞利·欧沃顿,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在校大学生。

    “请问哪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用他那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眼打量了我们两眼之后,这位憔悴的大学生才有气无力地问。

    福尔摩斯对他点了点头。

    “福尔摩斯先生,很高兴认识您。在我来此之前曾经去过苏格兰场,霍普金斯先生建议我来寻求您的帮助。他说,比起警察来,您更适合侦办这件案子。”

    “冷静,欧沃顿先生,请先坐下,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福尔摩斯先生,事情简直糟糕透了!我心急如焚,头发都白了!您知道高夫利·司道顿吧?他是核心,是整个队伍的灵魂,离开了他,整个球队就会变得一团糟。另外两个中卫有没有都没关系,只要司道顿在就好。他的技术无可挑剔,无论是抢球、运球还是传球,他都能干得很出色。先生,教教我,我该怎么做?让摩尔豪斯顶上?也不是不可以,可他太急躁了,不懂得中卫的意义。虽然他踢定位球踢得很棒,可他总喜欢争球,不会控场,反应力和应变能力都不强。莫尔顿可以很轻易地将他缠住,上帝啊,还有约翰逊,这位牛津的宿将同样能做到这一点。斯蒂文速度不错,可一个中卫如果连落地球都不会踢不是很可笑吗?先生,我求求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司道顿,否则胜利将永远地离开我!”

    欧沃顿的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不时地挥舞手臂拍打自己的膝盖,似乎生怕别人不能理解他的话。福尔摩斯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卷资料,我看见那上面写着一个字母:S。

    翻看了片刻,福尔摩斯抬头,很无奈地看向欧沃顿,说道:“很抱歉,高夫利·司道顿是谁我并不清楚,我只认识亨利·司道顿和阿瑟·H·司道顿。前者已经被我亲手送上绞刑架,而后者因为制贩假币发了大财。”

    “哦,我还以为您无所不知。”来客显得很惊讶,“您既然不知道高夫利·司道顿,那肯定也不知道希瑞利·欧沃顿了?”

    福尔摩斯面带笑容地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先生!”欧沃顿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我们剑桥大学橄榄球校队在整个英格兰都很有名气,高夫利·司道顿更是家喻户晓的明星,没有哪个中卫能比他做得更好!他收到过许多球队的邀请,布莱克西斯球队、国家队、剑桥队都希望能得到他的加盟,甚至国家队都曾5次向他递出橄榄枝。作为领队,我感到很骄傲,我们是英格兰对抗威尔士的球队主力!哦,好吧,您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先生,您确定您一直在英国居住吗?”

    真是个天真的年轻人!

    福尔摩斯笑了笑说:“欧沃顿先生,你和我接触的圈子是不同的,你的身边总是充斥着太多的朝气与美好,而我,因为工作总是会遇到许多人,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圈子。不过,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对体育界的确缺乏了解,对业余体育运动领域更是一无所知。不过,你的到来让我认识到,这项事业的确是健康而有益的。好了,现在,请平静一下,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又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像所有四肢发达、不爱动脑的人一样,这位球队领队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福尔摩斯先生,先前我已经介绍过,我是剑桥大学橄榄球校队的负责人,高夫利·司道顿是球队的中卫。明天,我们要和牛津大学橄榄球校队进行一场比赛,因此,我昨天就带着我的队员们住进了班特来旅馆。一个优秀的运动员一定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和足够的训练量。昨晚10点,我照例巡查了所有队员的房间,除了司道顿其他队员都睡下了。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心神不宁,脸色也十分苍白,我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告诉我只是有些头疼。我并没有在意,可半个小时后,旅馆的服务员找到了我。她告诉我,我离开后不久,一个衣着寒酸、满脸胡子的男人进了旅馆,声称要找高夫利。因为高夫利已经休息了,服务员应那个男人的要求将信送到了高夫利的房间。看完信后,高夫利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瘫坐在椅子上。服务员吓坏了,想要去叫我,可高夫利不允许她这样做。之后,他喝了点水,接着就下楼和送信人见面。两个人在门口聊了两句,然后就一起匆匆地离开了。服务员看到,他们去的方向是河滩。今天一大早,我上楼去看过,高夫利的房间空荡荡的,显然他一夜未回。我想,我肯定是彻底失去他了!某种厄运打倒了他,要不然他不可能放弃自己最钟爱的橄榄球运动!”

    “发现人失踪后,你采取了什么措施?”认真听完整个故事后,福尔摩斯问。

    “我打电话回学校,问他有没有回校,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能回校?”

    “是的,晚上11点15分有一趟伦敦开往剑桥的列车。”

    “你确定他没有坐车回去?”

    “是的,先生,学校里没人看到他。”

    “然后呢?”

    “我又给蒙特·詹姆士爵士发了一封电报。”

    “为什么?这位爵士是什么人?”

    “爵士是高夫利最亲的亲人。高夫利是孤儿,爵士是他的叔父,我想是这样的。”

    “也许这封电报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位爵士的富有可是举国皆知。”

    “高夫利也谈过这些。”

    “这位中卫和蒙特爵士的血缘关系很近吗?”

    “对!高夫利是爵士财产的法定继承人。老爵士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的风湿病,随时都会死去。他很吝啬,平时根本就不给高夫利钱,哪怕是一个先令。但不管怎样,他的家业最后还是要由高夫利继承的。”

    “爵士给你回电报了吗?”

    “没有。”

    “假如高夫利去了他那有钱的叔父那里,那么,他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或许与金钱有关。头天晚上,高夫利一直心绪不宁。那位爵士很有钱,但他不愿意把遗产交给这个并不喜欢他的侄子。高夫利本人也不愿和老爵士多接触,能不过去就不过去。”

    “如果高夫利去蒙特·詹姆士庄园见他的叔父,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不是吗?为什么会有人深夜造访?为什么年轻的中卫心神不宁?原因都在这儿!”

    “我不能认同,也无法解释。”欧沃顿说。

    “好吧,今天天气不错,这件事也很有趣,我很乐意亲自去调查一下。不过,欧沃顿先生,诚如你之前所说,高夫利·司道顿先生很有可能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才不告而别。他并不是想退赛,而是被某件事情牵绊住了,无法赶回。我们一起步行去班特来旅馆,我想,从服务员那里也许会得到一些新线索。”

    在福尔摩斯的劝导下,欧沃顿渐渐恢复了平静。之后,我们来到旅馆,找到了司道顿曾经居住的房间,并向服务员进行了询问。服务员的证词显示,昨夜造访旅店的那位送信人,既不是绅士,也不是仆人,他脸色苍白、衣着寒酸、胡子稀疏,大约50岁,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信,情绪很激动。两个人见面后并没有握手寒暄,交谈的时间也很短,隐隐约约的,服务员听到了两个字——“时间”,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那封信也被带走了。服务员发誓说,看到司道顿将信装进了口袋,而他们离开的时间大概是晚上10点半。

    “你现在在值白班,是不是?”坐在失踪的中卫的床上,福尔摩斯问服务员。

    “没错,我下班的时间是11点,先生。”

    “夜班服务员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先生,除了几个因为看戏晚归的客人,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昨天一天你都在值班?”

    “是的,先生。”

    “司道顿先生有没有收到过邮件或者电报?”

    “有。大约6点钟的时候,司道顿先生收到过一封电报。”

    “在哪儿收的?”

    “就在这间客房里。”

    “你看着他拆的电报吗?”

    “是的。我想,也许他需要回电。”

    “他回电了吗?”

    “回了。电文也是在客房里写的。”

    “他委托你去拍回电了吗?”

    “没有。他自己去拍的。”

    “他写回电的时候你在场,对吗?”

    “是的,先生。他背对着我,坐在那边那张桌子边上写的。当时,我就站在门边。他写完之后对我说:‘服务员,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拍电报。’”

    “他写电报的笔是钢笔吗?”

    “不,先生,是铅笔。”

    “桌子上的电报纸他用过吗?”

    “用过。”

    “哪一张?”

    “原来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张。”

    福尔摩斯点点头,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最上面的那张电报纸,然后走到窗边,对着日光认真观察上面留下的印痕。不过,看了一会儿他的眼中却露出一抹失望。他说:“华生,你应该知道,假如电报是用铅笔写的,第二张纸上肯定会留下痕迹,正因为如此,许多美满的家庭遭遇了劫难,而这张纸上却没有看到痕迹。司道顿写电报时用的肯定不是铅笔,而是鹅毛笔,粗尖的那种。既然如此,吸墨纸或多或少都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看,果然没错!”

    我看了我的朋友一眼,发现他已经撕下吸墨纸,让我们看清上面的字迹。说实话,字迹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这时,希瑞利·欧沃顿忍不住大声喊道:“用放大镜肯定能看见,我去找!”

    “不用了。”福尔摩斯摆摆手说,“吸墨纸并不厚,反过来看背面就能看清楚。”

    福尔摩斯说得没错,我们的确看清了,上面只有一行字:

    请支持我们吧,看在上帝的分上!

    “这封电报发出的时间和司道顿失踪的时间相差几个小时,这句话是电报的最后一句。目前,有6个以上的单词很模糊,但从剩下的单词中我们不难看出,他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需要帮助。他在电报中说‘我们’,那就证明他身边还有人,而这个人能够保证他的安全。这个人是谁?送信来的大胡子?不,肯定不是他!很明显,司道顿和大胡子一起出门是为了寻求另外一个人的帮助。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密切关系,他们同时遭遇了危险。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查清楚他们的关系,以及他们要寻找的人。”

    “如果知道收电报的人是谁,事情就容易解决了。”我想了一下说。

    “华生,你的建议很好,但很难办到。邮局有保密义务,不会轻易向我们泄露客户的私人信息。真要按正规程序查询,手续会繁琐得令人发狂的。不过,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们也可以找到捷径。欧沃顿先生,我想看看桌上的文件,可以吗?”

    “可以,先生。”

    桌上的文件很整齐,有一些账单,一叠信件,还有几个笔记本。福尔摩斯翻阅得很快,只过了一小会儿他就笑着看向欧沃顿,说道:“先生,不得不说司道顿是个严谨的人,他的东西很整齐。不过,抱歉,这些东西中没有太多线索。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它最起码能够证明你的朋友身体康健、神智清醒。”

    “他的身体的确非常健壮。”

    “他得过病吗?”

    “没有,先生,从来都没有。但他受过伤,是在比赛的时候,有一次他被人踢伤了胫骨,还有一次他不慎滑倒,摔伤了膝盖。”

    “先生,我想,司道顿先生的健康状况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乐观。他很有可能患上了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疾。如果你同意,为了调查方便,我想带走这里的几份材料。”

    “等等,先生,你不能动那些文件,你没有权力动它们!”欧沃顿还没有说话,客房外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叫。随后,一个穿着已经泛白的黑礼服,戴着宽边礼帽,系着白色领带的矮小老头走了进来,他衣衫褴褛,气喘吁吁,走路都颤巍巍的,看上去更像是个在殡仪馆工作的老人,但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我是负责这件失踪案的私家侦探。”

    “侦探?谁把你请过来的?”

    “是这位先生。他是高夫利·司道顿先生的朋友,苏格兰场的霍普金斯警长建议他来找我。”

    “先生,我要知道你的身份。”古怪的老头儿看向欧沃顿。

    “我是希瑞利·欧沃顿。”

    “我是蒙特·詹姆士爵士,给我拍电报的是你吗?接到你的电报后,我急忙乘贝斯瓦特的公交车赶了过来。是你委托这位侦探来调查此案的?”

    “没错,先生。”

    “你愿意支付酬金?”

    “如果找到了高夫利,酬金他肯定是会给的。”

    “要是没找到呢?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真找不到,我想他的家人——”

    “不!不要指望我!我不会为此支付一分钱,哪怕一个便士也不可能!侦探先生,我必须先向你说明,虽然我是高夫利唯一的亲人,但我不会对他负责。他有权继承我的财产,但不是现在,说实话,我懒得为他浪费任何一便士。我的家产都是这样节省出来的。还有,你动这些文件可以,但是如果文件里有什么昂贵的物品,造成的损失你必须全部承担。”

    “好吧,如你所愿。”福尔摩斯说,“不过,先生,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在司道顿失踪这件事上你没有责任吗?”

    “没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个大人了,能对自己负责,能照顾自己,他愚蠢得把自己都搞丢了,怎么能找我负责?”

    “先生,你的目的和意图我看得很清楚,但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福尔摩斯嘲讽地笑笑,眨了眨眼说,“大家都认为,高夫利·司道顿是个贫穷的小伙子,那么强盗为什么会找上他呢?很明显,是因为你!你的富有许多人都知道,假如有人想要了解你的情况,比如住宅、珠宝,那么绑架你的侄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哦,上帝啊,这太恐怖了!”听了福尔摩斯的话,这位令人厌恶的吝啬鬼立即变了脸,那惨白的脸色和他那白色的领带倒是相得益彰。

    “真是难以想象,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恶的恶棍!”小老头大喊道,“高夫利是个顽强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出卖我的,我可是他的亲叔叔啊!不行,今晚我就把钱全部都存到银行去!侦探先生,我请求你,一定要尽快找到高夫利,只要我那可怜的侄子能安全回来,我愿意支付你5英镑,不,10英镑酬金!”

    蒙特·詹姆士爵士最终还是被我们支走了,这个身上看不出任何铜臭气息的守财奴根本就无法给我们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对他的侄子丝毫都不关心,更不了解他的任何情况。现在,客房中留下的电报已经成了唯一的线索,福尔摩斯和我必须要去邮局看看,而欧沃顿则回了球队,中卫的失踪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须为即将开始的比赛做一番临时的安排。

    “华生,如果有相关证明,我们完全可以向邮局索取电报存根,但我们没有。”当我们一起走进旅馆附近的一家邮局时,福尔摩斯对我说,“所以,我们必须冒险试一试。现在,邮局的工作非常繁忙,工作人员记住我们样貌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他走到一个办事窗口,隔着栅栏,神色自若地对一位年轻的女办事员说:“女士,麻烦一下,昨天我拍了一封电报,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电,我想一定是出了错,我很可能忘记写名字了,所以请您务必帮帮忙,帮我查一下,谢谢!”

    “你什么时候发的电报?”

    “下午6点钟左右。”

    “收信人是谁?”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紧张,福尔摩斯却笑着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自信满满地回答说:“我记得电报的末尾写着:‘请支持我们吧,看在上帝的分上!’女士,请帮帮忙,我们等着回电呢,很急。”

    “好吧,我帮你查查。就是这张,你的确忘了写名字。”年轻的办事员并没有怀疑什么,她抽出一张存根,从窗口递了出来。

    “真是太感谢您了,女士。唉,我可真是粗心!”福尔摩斯佯装懊恼地说。

    片刻之后,我们离开了邮局,福尔摩斯看上去很开心,一边搓手一边笑。

    “怎么样?”我好奇地问。

    “搞定了!事情有眉目了。华生,你知道吗?为了看到存根,我足足想了7种办法,可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第一次尝试就取得了成功。”

    “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调查方向!”福尔摩斯说,“我知道下一步我们该去哪儿调查了。”说完,他伸手召了一辆街边马车,我们坐着马车来到了帝国十字街火车站。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是的,剑桥,我们要去剑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

    “司道顿为什么失踪,你有没有眉目?为了得到叔父的财产而绑架侄子这样的说法,肯定是你用来糊弄那个吝啬老头的吧?”当车行经格雷饭店大路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我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引起蒙特·詹姆士的注意,从而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你的办法很好。那么,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有两种可能。第一,某些既得利益者的谋划。你知道,事情发生在橄榄球赛开赛前夕,失踪的高夫利·司道顿又是剑桥校队的核心,他在不在直接影响着比赛的胜负,那么一些赌球集团为了利益绑架他不是不可能。当然,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如赛马一般利用业余球赛开设赌盘的情况并不少见。第二,就是单纯的绑架勒索。蒙特·詹姆士爵士的富有广为人知,司道顿虽然现在很穷,但他终究是要继承那笔财产的,那么扣押他索取巨额赎金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一桩好买卖。”

    “电报呢?这两种可能都无法对那封电报做出解释。”

    “没错,华生,这封电报的确很蹊跷,我们必须要搞清楚。我想,在剑桥我们很可能会找到答案。不管怎么说,天黑之前,调查的方向和轮廓必须确定。”

    当我们风尘仆仆赶到剑桥大学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火车站出来,我们没有做任何停留,也没有吃晚饭,就立即叫了一辆马车,直奔莱斯利·阿姆斯昌医生的宅邸。

    医生的宅邸坐落在一条繁华的街道旁,房屋很豪华、很气派。我们递上名帖后,一个仆人将我们带进了等候室,等了很长时间那位医生才在诊疗室接待了我们。这位面庞方正、眼神阴鸷、眉毛浓密、下巴倔强如大理石雕刻般的男人就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我们,即使看到福尔摩斯的名片后依旧面无表情。

    作为医生,我想我应该感到羞愧,因为我和同行们的接触实在是太少了。莱斯利·阿姆斯昌在英国可以说是声名赫赫,他不仅是剑桥医学院的主要负责人,而且在许多专业领域都有着很深的造诣,他的名字早已传遍欧洲,他的光辉无与伦比。然而,在我看来,这位名人定然是个自控力极强、冷漠无情、性格阴沉、不怕吃苦的难缠人物。这一点,从他的外貌上就能看出一二。

    “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却不喜欢你的职业,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阿姆斯昌开口了。

    “很遗憾,如果是这样,你会在无形中为罪犯们提供支持。”福尔摩斯神色平静地说。在他脸上我看不出任何被冒犯之后的不悦。

    “同所有通情达理的人一样,我对你制止犯罪的行为也感到赞赏,但在我看来,这些事情完全倚赖国家相关部门就足够了。你的行为常常会引起轩然大波,你刺探他人隐私或许是为了破案,但在那之后你不应该将它们公之于众。你的工作很重要,但为此打扰一个比你要繁忙得多的人并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就拿我本人来说,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撰写一篇学术论文,而不是坐在这里和你说这番话。”

    “莱斯利医生,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相较于你的论文,我们的谈话才是最重要的。你指责我泄露他人隐私,我想,这一点我必须予以纠正。在侦破每一起案件的时候我都在竭力保护这些隐私,它们之所以泄露恰恰是因为它们被移交给了国家机构。没错,我不是官方侦探,但每次破案我都走在了警察的前面。好了,言归正传,先生,我这次前来是有一些和高夫利·司道顿先生有关的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高夫利?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认识吗?”

    “认识,高夫利是我的好友。”

    “那么,他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吗?”

    “失踪?”医生有些诧异,但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昨夜,在离开班特来旅馆之后,高夫利·司道顿先生就失踪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

    “大学生橄榄球赛明天就开赛了。”

    “球赛什么的我并不关心,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孩子们之间的游戏。现在,我最关心的是高夫利。这个年轻人很优秀,我喜欢他。”

    “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调查他的行踪。先生,请问,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不清楚。”

    “从昨天到现在这段时间,你和他见过面吗?”

    “没有。”

    “高夫利·司道顿先生的健康状况如何?”

    “很好,他的身体很健康。”

    “他有没有生过病?”

    “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那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张单据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扬了扬嘴角,突然将一张纸放到了阿姆斯昌医生面前,那是一张单据,“这张单据是我在司道顿先生的桌子上找到的,上面显示上个月他支付了你一笔钱,一共13基尼。”

    “我想这没什么好解释的,福尔摩斯先生!”看到单据,阿姆斯昌医生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在公众面前进行解释,我也可以满足你。相信我,我可没骗你,我可以遮掩那些别的侦探有意宣扬的私密。不过,如果你不够聪明,不愿意向我坦白,我也无所谓。”福尔摩斯拿起桌上的单据,将之从容地放回笔记本中,然后说。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清楚。”

    “你收到过司道顿的电报吗?从伦敦发过来的。”

    “没有!”

    “唉,看来这回邮局遇到麻烦了。”福尔摩斯眼中掠过一抹不耐烦,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司道顿先生昨天下午6点50分在伦敦发了一封加急电报给你,但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有收到。真是糟糕啊,邮局怎么可以如此疏忽大意呢?我一定要去责问他们。要知道,这可关系到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安全!”

    “随便你,先生,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请你出去!”阿姆斯昌医生情绪激动地从桌边站了起来,他面色紫红,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还有,请转告蒙特·詹姆士爵士,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代理人,都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和他存在哪怕一丁点交集都会令我感到厌恶。”说着他用力摇了摇铃。“约翰,送客,我不想再见到这两位先生。”肥胖的约翰管家一脸严肃地将两位不受欢迎的客人送出了大门,我感到无奈,福尔摩斯却笑了。

    “华生,阿姆斯昌医生性格倔强固执,莫阿迪医生留下的医学难题说不定会在他的手中得到解决。不过,现在我们的处境可不好,为了查案,我们必须在这个陌生的城镇停留一段时间。因此,我们需要找一间旅馆,你看,阿姆斯昌医生家对面的那家旅馆怎么样?我的朋友,麻烦你去订个房间,顺便买些生活必需品,我现在需要趁机去调查调查。”

    晚上9点钟,福尔摩斯回来了,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身上脏兮兮的,显然,调查并不是十分顺利,花在调查上的时间也比他所预想的要长很多。桌上的晚餐早已经没有了热度,福尔摩斯却没有在意,匆匆吃过晚餐,他正要谈谈那些风趣且极富哲学性的话题来舒缓一下调查不利带来的恶劣心情,楼下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福尔摩斯拿着点着的烟斗走到窗边,我也跟了过去。

    街边的煤气灯一闪一闪地亮着黄光,我们看到,一辆由两匹灰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停在了医生那豪华的宅邸门口。

    “马车离开的时间是晚上6点半,现在是9点半,花了3个小时的时间,他去的地方离这里有10到12英里。每天这位医生都会出诊一次,偶尔两次。”

    “这并不奇怪,每个医生都会出诊。”

    “不,很奇怪。华生,你要知道,阿姆斯昌是个学者,他和一般的出诊医生不同。相比于那些成日奔波、默默无名的大夫,他名声显赫。他是讲师,可以坐诊、会诊,但出诊不可能如此频繁。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他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跑这么远。”

    “你可以找他的马车夫……”

    “华生,我找过了。你或许想不到,那位马车夫正是我的第一个询问对象。但是,很遗憾,调查并不顺利。也许那家伙本身就卑鄙下流,又或许是固执的阿姆斯昌向他传达了什么指示,在我试图接近他的时候,他居然放出了一条狗来咬我。华生,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落到人憎狗厌的地步!他不喜欢我,我们的关系也闹得非常僵,所以,想要从他那里获得情报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找到了一位和蔼健谈的当地人,他为我提供了不少帮助。据他说,医生每天都会出门,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骗我。哦,对了,他还告诉了我一些医生的生活习惯。”

    “福尔摩斯,别告诉我你没有跟踪那辆马车。”

    “好吧,华生,我必须得承认,你非常了解我,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你看那边,就是旅馆旁边那家店,那是一间自行车铺。马车刚刚离开不久,我就租了一辆自行车跟了过去。出于谨慎,我没敢太过接近,只是跟着马车的灯光,始终与它保持100码左右的距离。马车一路出了城,驶上了乡村大路,然而,在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阿姆斯昌医生下了车,走到我面前对我说,这条大路太窄了,他害怕给我的前进造成妨碍,所以特意停了车。华生,你很难想象,看着他那充满讥讽的脸,我当时是多么的尴尬。没办法,我只好超过马车继续向前骑了几英里,然后才停下来。这个时候,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显然,它改变了方向,就在我们相见的那个岔路口。我只好骑车回来,一路上我再也没有见过那辆马车。但是,你瞧瞧,我都回来一段时间了,阿姆斯昌这才回家。华生,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阿姆斯昌和司道顿的失踪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如果说我之前跟踪医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那么,现在,我有理由相信从他身上可以找到一些十分重要的线索。他是如此的警惕,那他警惕什么呢?要是不弄清这一点,我的心永远都会忐忑不安。”

    “福尔摩斯,欲速则不达,明天他肯定还会出去,我们继续追踪就好了。”

    “我们?你也要去?华生,我发誓,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剑桥小镇很繁华,但却是追踪者的噩梦之地。整个小镇,没有哪一条乡村公路是不平坦的,隐藏行迹太困难了。更何况,阿姆斯昌医生可不是个笨人。想想我今晚的尴尬经历吧。哦,对了,我发了封电报给欧沃顿,回电地址写的是这间旅馆。你知道,我们必须随时了解伦敦那边的情况。还有,华生,阿姆斯昌这个名字是我们从邮局存根上了解到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一定知道高夫利·司道顿的行踪,而且,很有可能他是唯一的知情者。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从他那里得到消息,否则我们会抱憾良久的。朋友,我不习惯半途而废,但不得不说,现在主动权还在那位医生手中。”

    第二天,调查依旧毫无头绪,福尔摩斯和我沉默地吃过早饭正要出门,旅馆的服务员给我们送来了一封信。福尔摩斯看过之后笑了笑,然后将信递给我。

    电报是莱斯利·阿姆斯昌发来的,内容如下:

    先生:

    请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那对你,对我,对司道顿都没有任何好处。昨晚你或许就已经注意到了,我的马车上有两扇窗,想要跟踪我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当然,假如你愿意来回奔波20英里,我也没有意见。回去吧,回伦敦去,这对大家都好,告诉蒙特·詹姆士,他找不到高夫利的。在剑桥,你也得不到任何线索。

    莱斯利·阿姆斯昌

    “这位医生坦率而正直,但他的行为让我更好奇了。华生,在真相大白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福尔摩斯说。

    “他要走了,福尔摩斯,他的马车就停在门前,他特意观察了下我们的窗户。让我去试试怎么样?也许会有所收获。”我说。

    “不,华生,还是我去吧。我发誓,我并不是怀疑你的机智,但我想你不是那位医生的对手。剑桥古镇很宁静,它有它的规则,两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更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我的朋友,你还是出去逛逛吧,镇上的名胜古迹也不少。还有,祝我顺利吧,也许晚上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事实证明,好消息再一次与福尔摩斯失之交臂,他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看上去疲惫极了,而且一脸沮丧。

    “华生,那位医生再次获胜了!我弄清了他的大致去向,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具体去处。今天我去了很多地方,西斯顿、切斯特顿、欧金顿、瓦特比契,我问了许多人,旅馆老板、报童等,可是,我失望了,我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但你知道,一辆时常出入的四轮马车不可能被所有人忽略。哦,对了,欧沃顿给我回电了吗?”福尔摩斯说。

    “回了,我拆开看了。上面只有一句话:‘去找吉瑞姆·迪克逊索要庞贝,他在三一学院。’说实话,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华生,欧沃顿只是回答了我提出的一个疑问。好了,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只要给吉瑞姆拍封电报,案件就会变得明晰。差点忘了,今天的橄榄球赛怎么样?”

    “3场比赛,两场打平,一场牛津队获胜。剑桥晚报报道了这场赛事,听听,他们是这样说的:‘身着淡蓝色球衣的剑桥队之所以频频失利,除了前卫协作欠缺、攻防薄弱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高夫利·司道顿的缺席。这位拥有世界一流水平、经常参与国际大赛的运动员是整个球队的灵魂,没有他,剑桥队的实力被削弱得非常厉害。’”

    “欧沃顿的预言被证实了,不过,那无关紧要,这一点我倒很赞成阿姆斯昌的看法。橄榄球赛的输赢与我们无关。华生,现在去睡吧,明天会很忙,我保证。”

    第二天,我刚刚起床就看到福尔摩斯正拿着针管在为自己注射兴奋剂。我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么乱来很容易出状况。

    “华生,别担心,在紧急状况下注射一些兴奋剂很正常,算不上吸毒。谜题就要解开了,一切顺利,吃过早饭我们就去追踪那位医生。不找到他的目的地我誓不罢休。”将针管重新放回桌上,福尔摩斯笑着说。

    我很无奈,但没有多说什么。早餐过后,我们并肩下楼,福尔摩斯带我来到马厩,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只黄白花、矮矮胖胖、双耳下垂的猎犬。

    “华生,认识一下,这就是本地有名的追踪猎犬庞贝。来,庞贝,打个招呼。好了,我们今天可全指望你了,发挥你的极速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顽强追踪精神吧。哦,别介意,套上皮带也是万不得已,要不然我们可跟不上你的速度。”

    福尔摩斯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牵起猎犬,将它带到了医生家门口。庞贝闻了闻,然后狂吠一声,径直跑上大街。福尔摩斯和我则拽着套在它脖子上的皮带,竭尽全力跟上。

    半小时后,我们出了城,走上乡村大道。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别担心,华生。今天一大早我偷偷潜入医生家里,将一管茴香子油洒在了那辆四轮马车的车轮上。相信我,庞贝的鼻子很灵,它会循着气味带我们找到狡猾的阿姆斯昌,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哦,你看,前天晚上我就是在这个岔路口被甩开的。”

    这时,庞贝突然大叫一声,跑向大路旁的一条小径,小径上长满野草,杂乱不堪,顺着这条路我们跑了半英里,然后转上了一条宽阔大路。大路是南北向,南边是剑桥南郊,北边则是我们出发的那条岔路。

    “狡猾的阿姆斯昌,真会耍把戏!华生,我们都被这个精心的骗局给骗了。不过,没关系,庞贝帮助了我们。哦,向南是川平顿村吧。瞧,马车过来了。快,华生,躲起来,别让他看见我们!”

    庞贝很桀骜,不是很听话,福尔摩斯拽着它硬生生把它拉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道篱笆门下面。四轮马车缓缓驶过,我看到了阿姆斯昌医生。他两手托头,神情沮丧,看上去很不高兴。福尔摩斯显然也看到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真糟糕!不过,很快我们就会明白一切的。庞贝,走,出发了,去那边的茅屋!”

    田野边有一栋简陋的茅草屋,很显然,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庞贝站在屋门口,转着圈大叫。通向茅屋的小道上还留有车辙印。福尔摩斯将狗拴在篱笆上,然后走过去敲门。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但我敢肯定,里面有人。我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似乎是有人在哭泣。福尔摩斯看看我,有些犹豫,这时候,马蹄声再次响起,一辆由两匹灰色大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停在了茅屋门口。

    “阿姆斯昌医生来了,我们必须在他过来前弄清真相!”福尔摩斯说着推开了茅屋的门。

    屋里很寂静,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来。哭声很低沉、很悲戚、很仓皇,声源在楼上。福尔摩斯和我对视一眼,迅速上楼。但是,当我们推开楼上那扇半掩着的门时,眼前的情景却让我们大吃一惊。

    屋里陈设简单,一个明显已经死去的美丽少妇静静地躺在床上。她面容苍白,有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发丝搭在额前,遮住了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蓝眼睛。一个青年跪在床边,将头掩在床单中悲声哭泣。他伤心极了,哭得浑身颤抖,在福尔摩斯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之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两个陌生人闯进了他的家。

    “请问,你是高夫利·司道顿先生吗?”

    “是的,我是。可是,医生,你来迟了,她走了,永远离开了我!”

    很明显,这个年轻的中卫有些神志不清,他将我们当成了医生。福尔摩斯正想对他解释几句,脚步声响起,阿姆斯昌医生已经出现在门口。

    “你们还是找来了!先生们,你们神通广大,但请不要在死者面前喧哗。哦,司道顿已经够不幸了。相信我,若不是我已经老去,肯定不会饶恕你们的。你们的行为恶劣得令人发指!”医生很气愤,刻板的脸上夹杂着愤怒、悲伤、惊疑、质问等多种情绪。

    “很抱歉,医生。但是,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走吧,下楼去,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很快,我们一起来到了楼下的起居室。阿姆斯昌医生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他注视着我们,沉声说:“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要如何狡辩。”

    “阿姆斯昌医生,我必须声明,蒙特·詹姆士爵士并不是我的委托人。对那位爵士的做法我也十分不赞同。我们来到剑桥,只是为了调查高夫利先生失踪一案,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这不是犯罪,因此我们也不想将一切闹大,以致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谣言。既然违法行为并不存在,新闻界也就不必知道了,守口如瓶对这件事来说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你说呢?”

    “请原谅,先生,是我误解了你。”阿姆斯昌医生大步向前,握住福尔摩斯的手,满脸歉意地说,“你既然是为此事而来,那么想必也知道一些情况。一年前,高夫利去过伦敦,在那里他待了很长时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和房东的女儿相恋并结合。他们彼此相爱,她善良、勤勉、美丽,任何一个男人娶到她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而,你知道,蒙特·詹姆士爵士脾气乖戾、生性吝啬,假如这桩婚姻被他知道,高夫利一定会失去继承权。福尔摩斯先生,我很喜欢高夫利,我也愿意帮助他,因此,我们竭尽全力隐瞒这件事,除了我和一位仆人没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在这间偏僻的农舍中,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天意弄人,年轻的女士患上了肺病,而且很严重。司道顿非常担心,可他又没有理由不去伦敦参加比赛,一旦推脱,秘密很可能会泄露。于是,他随队去了伦敦,为了安慰他,我给他发了一封电报,他回电请我尽力帮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到那封电报的,但我敢保证,因为怕他担心,我并没有将病人的实际病情告诉他。告诉了又如何,无济于事,他帮不上什么忙的。可是,我没想到当我把病情如实向病人的父亲讲述后,那位父亲立马赶去伦敦找了司道顿。事情就是这样,得知妻子病重,司道顿发疯般赶回了这里。他就跪在她的床前,一动不动,一直到她死去。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相信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可以保守秘密的人。”

    福尔摩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了握医生的手。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了那间早已被镀上无尽悲伤的茅屋。

    “走吧,华生!”冬日的阳光淡淡的,有些昏黄,福尔摩斯看着我,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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