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义重如山

    四海花圃，又添一座新坟，里面埋葬的是司徒无恨。

    梦无痕和叶孤鸿肃立坟前。凄风冷雨，横吹斜飘，俩人的头发和衣衫均被打湿，依然伫立，一动不动。许久，叶孤鸿盯着墓碑上的字，问：“他是你朋友？”

    “是的。最好的朋友，可以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梦无痕灰暗的眼里飘出一种雾般的神情，“他是为我死的，是我害了他。”

    “他为你这样的朋友而死，虽死犹荣。”叶孤鸿说，“明天，你真的要与萧决一死战吗？”

    梦无痕说：“是时候了。我和萧啸龙的新仇旧恨将会在明天作个了结！”

    叶孤鸿说：“我跟你去！萧啸龙人多势众。你不一定能够应付得过来。”

    梦无痕说：“不必。赴死亡之约，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叶孤鸿不悦地说：“难道我就不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梦无痕说：“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正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才不让你去。我不想我的朋友一个个因我而死。你留下，就算我死了，也有人为我收尸。如果我死了，请你将我埋在花圃。”

    叶孤鸿说：“你不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打败你。明日之战，我一定要陪你去。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叶孤鸿就决不会对朋友的事袖手旁观。明天，我们共同拼杀，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

    梦无痕盯着叶孤鸿，目光有一些暖意：“你真的非去不可？”

    叶孤鸿说：“非去不可！”

    梦无痕久久地凝视着叶孤鸿，叹了口气说：“好吧。”

    夜色沉坠，黎明来临，旭日东升。梦无痕身背大包枪支弹药，和叶孤鸿从四海花圃废弃的小木屋走了出来，初升的太阳照在他们脸上，显得非常灿烂，又非常悲壮。因为他们要去赴一场死亡决战。

    他们脸上没有笑意。忽然，梦无痕横空一掌劈在叶孤鸿的后颈，叶孤鸿始料未及，一声未吭便倒在了地上。

    梦无痕躬身抄起昏倒在地的叶孤鸿，将他抱回小木屋，放在木床上：“叶孤鸿，我的恩怨自己解决，决不会再让朋友为我送命！”

    言罢，转身走出了小木屋，迎着朝阳远去。

    2.最后较量

    九龙。天星码头。天龙航运公司货仓。

    晌午时分，萧啸龙正指挥手下卸货，一辆越野型摩托车越过翘板，腾空而来。身背武器弹药背包的梦无痕一手驾车，一手扣动冲锋枪扳机，七八个来不及掏枪的杀手仰面倒在地上。

    “梦无痕！”萧啸龙目睹半空出现的煞星，嘴角一阵痉挛。

    摩托车落地，梦无痕加大油门，拐弯向萧啸龙冲去，几个杀手舍身护主，齐向梦无痕射击。萧啸龙从一个亲信手中夺过冲锋枪，咬牙切齿地对梦无痕狂扫，同时喝令手下：“把货仓关死，给他来个关门打狗！哈哈哈，梦无痕！我今天叫你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弟兄们！给我上，干掉他！谁打中梦无痕一枪，奖一百万港币，击中要害者，外加一幢小别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杀手们疯狂地向前冲杀，但多半倒在了梦无痕的枪口下。梦无痕枪法极准，武器精良，弹药齐备。他大发神威，货仓里一时之间充满了硝烟味和血腥味。

    很快，萧啸龙的手下倒毙大半。一个杀手躲在货柜后向梦无痕放了一发冷枪，子弹击中梦无痕的右胸。杀手得意地大叫：“我打中他了，我打中他的要害了！”

    笑声未落，眉心便中了梦无痕三颗子弹，杀手睁圆双目栽倒在地，白花花的钞票和豪华气派的别墅成了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梦想。

    梦无痕右胸中弹，血流不止。他不断地更换武器，越过一具具尸体，绕过一个个货柜向前冲杀。此时，他背包里的弹药已经用尽，仅剩下手中两支金柄左轮了，情势对他相当不利。

    萧啸龙遥立于高高的货柜，握着手枪哈哈大笑：“梦无痕！你已快弹尽粮绝了，拿什么跟我斗？你不自量力！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这大草包！放着江南集团的亿万资产不享受，偏要跟我作对！我萧啸龙一代英豪，能屈能伸！你是永远斗不过我的！”

    梦无痕一边与残余杀手激战，一边对萧啸龙喊道：“萧啸龙！你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如果是英雄，就下来与我决斗！不要让手下替你送死！”

    萧啸龙狂笑不已：“梦无痕！你是天下头号大笨蛋！什么是英雄？胜者才是英雄！成功者才是英雄！战胜对手不仅仅需要功夫，更需要智慧。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我萧啸龙从来不干！我要等你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扔去喂野狗，喂鲨鱼，叫你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梦无痕，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弟兄们，一鼓作气，干掉他，以后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残余的杀手冒死向梦无痕围攻。梦无痕击毙几个杀手，藏身于货柜后面，弹开了弹轮一看，仅剩最后两颗子弹了。他退出其中一颗子弹，特意装进最后一个空格，然后将手枪别在腰间，就地一个翻滚，拾起地上一支冲锋枪扫倒最后几个杀手，再对着萧啸龙藏身的货柜一阵狂扫：“萧啸龙！出来！滚出来！”

    萧啸龙缩头缩脑地趴在几个叠立的货柜上，一动不敢动。梦无痕猛烈的火力奈何不了他。直到梦无痕将冲锋枪里的子弹打尽了，扔下冲锋枪，他才试探着露出头来。

    梦无痕见萧啸龙探出头来，拔出腰间手枪抬手对着他便是一枪。枪声中，萧啸龙的头颅像乌龟一样及时地缩回去。躲过子弹后，随即又探了出来。梦无痕再次扣动扳机。但这次只听得“咔嚓”，不见子弹射出。

    “哈哈哈……”萧啸龙得意地狂笑着从货柜上站起身来，用手枪遥遥对准梦无痕，一步一步走下货柜，“梦无痕！上天助我萧啸龙！你没有子弹了！你死定了！梦无痕，你真命硬，中了两枪，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不死。那好，我就慢慢地折磨死你！”

    萧啸龙渐渐逼近梦无痕，向他左膝开了枪，说：“我要你跪下向我求饶，看你还敢不敢跟我作对！”此时他的身体已完全暴露在梦无痕的视线之内。正当他要向梦无痕的右膝开枪时，梦无痕冷笑着抬手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枪。

    梦无痕大笑：“萧啸龙！你上当了！”

    萧啸龙浑身一震，手枪落地，脸上布满悲怆和恐怖的神情，指着梦无痕，浑身抽搐着：“你……你……”

    梦无痕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战胜对手不仅要靠功夫，还要靠智慧吗？这就是智慧。干我们这行，什么时候有过弹尽粮绝的时候？就算拼到最后，也会留下一颗子弹。”

    萧啸龙的脸上变形，心在急剧地抽搐。梦无痕接着说：“你太得意忘形了。你忘了我用的是左轮手枪？我特意留了两个空格，在第三个弹腔装入最后一颗子弹。你知道吗？这两个空格就是我为你设置的陷阱。你别指望有起死回生的机会。现在你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了。所以，我们之间的决战，是以你的失败而告终的！”

    萧啸龙的身子冰冷下来，他感觉死神正向他招手。眼前的一切黑暗下来。死亡的滋味竟是如此的恐惧和无奈。他真的不想死，这世上还有太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金钱、美女、地位、荣誉，更有他的霸业！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在梦无痕的笑声中，他扑通一声栽倒在梦无痕面前，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师父！欣瑶！无恨！我替你们报仇了！”梦无痕对着萧啸龙的尸体大笑三声，然后像山峰一样倒了下去……

    3.何谓英雄

    香港。柴湾。四海花圃。司马飞虹、上官欣瑶、司徒无恨的坟旁又添了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几个刚劲的大字——枪王梦无痕之墓，叶孤鸿敬立。

    坟前新烧了一把纸钱。叶孤鸿肃立着，沉默良久。终于，他开口说话了：“梦无痕……”说出这几个字时，他冷漠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忽然提到他最崇敬的神。

    的确，梦无痕是他心目中的神——枪神。没有人比得上他。他的枪法、智慧、仁心，都没有人比得上。他是个正义杀手，是杀手之王！

    “你安息吧。只要我叶孤鸿不死，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拜祭你！”最后，叶孤鸿对着墓碑拜了三拜，飘然而去。

    半年后，台湾一财团首脑亲自出马请叶孤鸿为他除去一个商界仇敌。叶孤鸿淡然笑道：“你亲自来请，的确给足了我面子。不过，我还是要让你失望。我不会再杀人了。”

    财团首脑惊诧不已：“为什么？”

    叶孤鸿说：“因为我已经明白一个道理：仅凭暴力，就算你得到了梦想得到的一切，也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为天下苍生而活！”

    财团首脑怅然而去。但他似乎从叶孤鸿的话中得到了什么启示，从此放弃了将仇敌置于死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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