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秘密监视

    梦无痕将上官欣瑶接到四海花圃居住，从此开始拥有一种新的生活。

    以前，他一直是个无拘无束的杀手，虽然很有钱，有很多快乐，可欢乐过后的空虚、寂寞与孤独，却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和忍受。那些失眠的长夜，曲终人散的惆怅，花开花谢又一春的迷茫，大醉醒来时的懊丧，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做杀手是寂寞的、孤独的，也是无情的。而今他有了一个心爱的女人，他不再寂寞，不再孤独，也不再无情。以往，梦无痕的表情总是冷的、死的，他漠视一切情感，一切生命，甚至自己的生命。但自有了上官欣瑶之后，他的眼睛已变得有了神采，有了感情。

    只是，他的眼睛同时也失去了昔日那种慑人的威力，那种冷静的奇特的野性，那种冷酷而傲然的杀气，那种无情的咄咄逼人令人眩目不敢迎视的光芒。而且脸上那种坚毅傲慢的神情也没有了，竟变得很温柔，很平和，很安祥。

    这一切都因他有了一个女人，一个令他倾心相爱的女人。

    天龙帮的耳目众多，经过连续半月的秘密跟踪和监视，他们终于发现了上官欣瑶的落脚之处——四海花圃。同时他们还发现司马飞虹与花圃的主人梦无痕有密切来往。他们向唐元作了汇报。

    唐元又将情况告诉了萧啸龙：“帮主，收留上官欣瑶的是四海花圃的主人梦无痕。此人是本港赫赫有名的百花王子，年轻英俊，气度不凡。两天前，我派出的眼线还发现一个意外的情况，独行杀手司马飞虹进了四海花圃。看来他们有密切来往。”

    萧啸龙怪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梦无痕就是‘金枪王’。除了‘金枪王’，谁敢管天龙帮的闲事，收留上官欣瑶？除了‘金枪王’，有谁能让孤傲无比的江湖独行杀手司马飞虹亲自登门探望？据说司马飞虹是‘金枪王’的师傅，只不过为了避免江湖人的怀疑，他们不住在一起。”

    萧啸龙心情大悦，吩咐唐元去拿瓶酒来庆贺一番。唐元拿来瓶极品洋酒“路易十三”，开了瓶，为萧啸龙斟上满满一大杯。萧啸龙一饮而尽，豪笑：“梦无痕！好一个百花王子。原来‘金枪王’就是你。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萧啸龙赏了唐元一杯路易十三，说：“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记着，派几个得力手下，更不能让梦无痕发觉。如果谁暴露了，就……”萧啸龙用手掌在颈子下一横，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唐元说：“帮主放心。这些小事情，属下不会让您操心。”

    “梦无痕一定想不到我们已经知道他就是‘金枪王’。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可以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杀了他。我就不相信他有三头六臂，不是血肉之躯，子弹打不死他！”

    2.死里逃生

    上官欣瑶住进四海花圃后，也就成了花圃的女主人。她帮着浇水、种花、剪置盆景，还时常下厨为梦无痕做几样好吃的小菜。这一切都令梦无痕感到温馨、幸福。于是，他觉得自己也该为上官欣瑶做点什么，他决定为她夺回江南集团。

    这天，梦无痕化了装，将自己装扮成一个长相粗陋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开着车出了门。此时，谁也不知这个一点也不英俊甚至看上去有点粗鄙的男子就是四海花圃玉树临风的主人梦无痕。

    梦无痕来到江南集团高达四十八层的豪华写字楼前，停好车，乘电梯上到十八层。十八层是董事长、总经理和几位高级职员办公之处及集团的会议室，行政秘书见上来一个陌生男子，挡住他礼貌地询问：“请问先生找谁？”

    “我找你们总裁宋浩先生谈一笔生意。”梦无痕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行政秘书，名片上赫然印着：“澳门能源公司总经理郭仲良”。

    行政秘书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梦无痕一番，见他虽然相貌粗俗，但衣着气派，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小密码箱，看不出什么破绽，便说：“郭先生请稍等。我去向总裁通报一下。”行政秘书进了总裁室，不一会便出来相请：“郭先生，宋总裁请您进去！”

    梦无痕推门进了总裁室。总裁室内坐着一个獐头鼠目身体精瘦的男人。这男人五十来岁，一双如豆的小眼睛鼓鼓的，在扫帚眉下闪着诡谲的光，一张脸因为长年沉溺于酒色不仅毫无血色，而且清癯瘦削，因而衬托得那双小眼睛越发突突的，活像一对蛤蟆眼。这男人便是以阴险狡诈著称的宋浩。

    梦无痕将手中的小密码箱往大班台上一摔，打开密码箱从中掏出两支金柄左轮手枪对准了宋浩。宋浩大惊失色：“郭先生！你……你这是干什么？”

    梦无痕冷笑：“宋老板！你错了，我不姓郭，也根本不是什么澳门来的大老板。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应该听过‘双枪追命，绝无还魂’这句话吧？”

    宋浩闻言，吓得魂飞魄散：“你……你是‘金枪王’？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梦无痕冷冷地说：“我今天来，不是要杀你。只是警告你：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属于你的，但你却取而代之，侵占了它。你要是知趣，就把这一切还给上官欣瑶。否则，你就是躲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揪出来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再砍下你的狗头喂狼！听清楚了吗！”

    宋浩连连点头：“听清楚了。只要你留我一条命，我一切照办。”

    “哼！谅你也不敢耍花招！”梦无痕冷笑着收起双枪，提着密码箱走出了总裁室。

    梦无痕刚走，宋浩大班台上的电话铃便响了起来，他抓起听筒，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宋老板，我是唐元，我们在楼下发现了梦无痕的轿车。他就是‘金枪王’。他一定是去找你的，你千万小心！”

    宋浩哭丧着脸说：“唐兄弟。他已来过了，刚走。他要我把江南集团奉还给上官欣瑶，否则就要我的命。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啊？”

    唐元笑道：“堂堂的江南集团总裁，手下人马万千，还怕区区一个杀手？此时，只要你一拉警报，写字楼里的数十名荷枪实弹的保安就可以将他截杀。就算他侥幸能逃出来，外面还有我十几个弟兄在候着他。他今天难逃一死！”

    宋浩如同打了支强心针，说：“好！我们就趁此机会干掉他，永绝后患！”

    宋浩挂了电话，狠狠地按响了报警器。一瞬间，写字楼每层楼每个区域，警报长鸣。数十名保安闻声而动，全副武装阻截梦无痕。梦无痕听到警报，又气又恨，将密码箱打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几颗手雷塞进西服口袋，然后抓起双枪对着迎面冲来的几个持枪保安便开了火。几名保安顷刻毙命，但更多的保安蜂拥而至，一同向他开火。

    枪声激烈，子弹纷飞。梦无痕大展神威，双枪连发，拼杀出一条血路。待冲到楼道，见楼上楼下各层的保安齐向十八层杀来。他知道这样激战下去，终究会寡不敌众死于乱枪之下。

    这时，他见电梯从顶楼降下，急中生智扔出一颗手雷，炸开电梯的厚玻璃。乘烟雾迷漫之际，纵身跃上电梯顶，稳稳地趴在上面。电梯落到底层的那一刹那，他再飞身跃了下来，逃离了死劫。

    梦无痕从一楼狂奔而出，方奔出写字楼，街中迎面又射来雨点般的子弹。他敏捷地就地几个翻滚，躲过致命攻击，同时连连扣动枪机，子弹如长了眼睛，射进两个持轻机枪向他开火的杀手胸膛。

    唐元躲在角落一边向梦无痕开火，一连命令众杀手：“给我围上去！速战速决，别让他靠近车子！快，趁警察到来之前干掉他！”

    十几个杀手齐向梦无痕开火，梦无痕翻滚闪避，借助停车场数十辆轿车作掩护，边战边冲，终于靠近了自己那辆白色奔驰跑车。他迅速拉开车门闪进驾驶室内，一手开枪，一手以熟练的车技将车子倒出停车场，然后在远远的警笛声中逃离了现场。

    唐元见警车即到，扔下几具尸体，带着手下迅速离开了现场。

    3.夺回财产

    梦无痕逃回四海花圃，上官欣瑶见他浑身是血，惊惶失措地扶住他，关切地询问：“无痕。你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

    梦无痕淡淡一笑：“没事。我去找了宋浩，叫他把江南集团还给你。这家伙阴毒得很，待我刚走就拉响了警报，想置我于死地，我好不容易才从几十名保安和杀手的围追阻截中拼杀了出来。”

    上官欣瑶见梦无痕身上只是溅了不少血迹，并没受伤，始放下心来：“你没受伤就好，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宋浩这人阴险狡诈，你别再去惹他了。”

    梦无痕叹口气：“凭宋浩的胆量和能力，不敢胆大妄为无视法律毁灭证据侵占你父亲的产业。我想一定有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在为他撑腰。我刚从江南集团冲杀出来，在外面就遭到了十几个杀手的伏击，这便是证明。”

    上官欣瑶听了，更是忧心忡冲，她说：“无痕，以后不要再为我冒险了。我父亲的产业我宁可不要。他们人手多，又有黑帮相助，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还是罢手吧。我不想你有个三长两短。再说我们又不缺钱花，我父亲在瑞士银行存的那笔钱足够我们生活几辈子了。”

    梦无痕凄然一笑：“欣瑶，现在就算我想罢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不杀了我他们是不会安心的。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今后我随时都会遭到阻击和暗杀。我必须在我活着时为你夺回江南集团。这样，即使我以后死了，你也有成千上万的手下保护你。明天，我就去请最好的律师为你打官司，只要有律师为你伸张正义，这个官司百分之百会赢的。”

    次日，梦无痕来到“高尚律师事务所”。高尚是香港最有名望的大律师，打官司从来没有输过，许多复杂棘手的官司，到了他手里都迎刃而解、反败为胜。

    三十四岁的高尚长得清秀挺拔，戴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要比实际小许多，见梦无痕提一个皮箱进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他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求他打官司的，无须多问。他是个成熟干练而且还有些傲慢的大律师。

    梦无痕更是干脆，一坐下便直奔主题：“高律师，我今天是慕名而来，求你帮忙打一场官司。这是我给你的酬金——二百万港币。”

    梦无痕打开皮箱，里面全是钞票。高尚未露出惊喜和贪婪之色，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犯了什么棘手的案子？给我这么高的酬金？”

    梦无痕说：“并没棘手的案子。只不过请高律师打一场百分之百会赢的官司。”

    “哦？这么容易的官司给我这么高的酬金，先生的钱真是多得没地方花了。”高尚含讥带讽地说。

    “当然另有原因。”梦无痕说，“高律师，你一定听说过江南集团上官雄兵被暗杀后，副总裁宋浩取而代之，非法侵占本该由上官欣瑶继承的江南集团一案吧？这个案子若上法庭，任何一个律师都可以胜诉。问题是目前没人敢接手这个官司，因为只要一接手这个官司，马上就会遭到暗杀。”

    高尚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会接手这个官司？如果我接手这个官司，也会遭到暗杀。你认为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梦无痕说：“高律师不用担心。有我保护你，没人能够暗杀你。”

    高尚打量了梦无痕一番，冷淡地说：“凭你一人之力，可以对付黑帮的暗杀行动？莫非你有三头六臂？”

    梦无痕说：“虽没有三头六臂，但我可以保你安然无恙。因为我就是传说中的杀手之王——‘金枪王’。”

    这回，高尚动容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梦无痕，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就是金枪王：“你真是金枪王？”

    “绝无假冒。”梦无痕从身上掏出双枪，“这两支枪的枪柄是铂金打造，‘金枪王’便由此得名。当然，枪可以仿造。我现在要让你见识‘金枪王’的真功夫。”

    话毕，双手同时一弹子弹轮，将双枪抛至半空。子弹轮在半空自动弹开，子弹如雨齐刷刷落下，梦无痕同时接住子弹和双枪，双手互相配合，如同玩杂耍一般，仅瞬间工夫，便将子弹重新装回双枪。

    更绝的是，有颗子弹含在他嘴里，他右手轻微一晃，子弹轮再度弹开，他舌头一吐，“嗖”地一声，子弹钻入子弹轮中最后一个空位，再一晃，子弹轮合拢。梦无痕双手齐用，左右开弓，身体疾速旋转，呈三百六十度姿势攻击任何一个目标。

    这番演示令高尚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些一气呵成的动作是真实的。待梦无痕收起双枪，高尚说：“我相信你是‘金枪王’。除了‘金枪王’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有如此身手。我答应你，只要我不死，就一定帮你打赢这场官司。”

    高尚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在梦无痕的保护下，极短的时间内便收集了一切可靠有力的证据，并将诉状递交到法院。开庭之日，梦无痕亲自驾车将高尚和上官欣瑶护送到了法庭。

    江南集团系上官雄兵一手开创的私营企业，上官欣瑶系上官雄兵的独生女，是惟一的合法继承人，这些都是铁的事实。高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赢了这场官司。

    江南集团回到了上官欣瑶的手中，宋浩侵占江南集团的阴谋破产了。

    唐元悄悄地从法庭的旁听席溜了出来，到一个电话亭将这场官司的结果告诉了萧啸龙：“帮主，宋浩输了。我们真该在梦无痕护送上官欣瑶和高尚上法庭的途中干掉他们！”

    萧啸龙呵斥道：“那是愚蠢的做法！梦无痕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没有万全之策，很难对付他。上次在江南集团数十个人围攻他，都被他毫发未伤地跑掉了。我看你是嫌教训不够！”

    唐元不敢吭声了。

    萧啸龙接着说：“如今梦无痕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警方也开始盯着我们，我们必须风平浪静了再采取行动。总之，我不会让梦无痕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凡跟我作对的人都必须死！”

    萧啸龙最后吩咐唐元：“宋浩这个草包已对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你派人立即干掉他，以免梦无痕先行一步，逼他供出是我们在幕后操纵。”

    唐元领命：“帮主放心，我已安排好了。”

    宋浩垂头丧气地走出法庭，钻进轿车驶离停车场。他的情绪非常低落。他知道自己被踢出江南集团后，梦无痕一定会找他算账。上次梦无痕险些命丧他手，这个仇他是不会不报的。

    他决定去天龙集团找萧啸龙求助。在轿车开往虎豹别野的途中，一辆皇冠牌小轿车迎面而来。与宋浩的轿车擦肩而过的瞬间，皇冠车的车窗玻璃打开，一个杀手探出头来，手持轻机枪对着宋浩便是一阵扫射。

    宋浩的身体被射成马蜂窝，小轿车失去了控制，“轰”地一声撞上了路边的路障，爆炸起火，熊熊燃烧起来。

    当警方赶到时，宋浩的尸体已被烧成了焦炭。

    4.隐痛心事

    梦无痕很难得地拥有了一段平静而安宁的日子。自宋浩死后，没有杀手来捣乱，梦无痕外出及每日接送上官欣瑶去江南集团，途中都不曾发生过意外。

    似乎，以前血雨腥风的阻截、暗杀都不曾发生过；似乎，一直潜藏在暗中的敌人还不知道他就是“金枪王”。

    对这种反常的平静与安宁，梦无痕不但不感到欣喜，相反更添了一份忧虑。他敏感地判断敌人正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给他致命一击，让他从此灰飞烟灭。

    因此，他丝毫没有放松戒备之心。

    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上官欣瑶依偎在梦无痕怀里，深情地说：“无痕，我们结婚吧！”

    “结婚？”梦无痕又惊又喜。

    上官欣瑶说：“嗯，结婚。结了婚我们搬到别墅去住，省得你天天开车接送我。你也不用种花了，到集团来帮我。现在集团的生意非常红火，我几乎忙不过来。还有，结婚后，我们可以把你师父接过来一起住。”

    梦无痕苦涩地问：“欣瑶，你真的打算跟我结婚？不后悔？”

    “我永远不后悔，我爱你。”上官欣瑶将身子深深地埋进梦无痕胸膛。

    梦无痕心绪难以平静，是他杀了上官雄兵，他不是那种虚伪狡诈、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在内心斗争了许久，他最终鼓起勇气说出了内心的隐衷：“欣瑶，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你父亲就是被我枪杀的。”

    “什么？”上官欣瑶花容失色，一把推开梦无痕，惊恐地瞪着他。

    梦无痕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想欺骗你。如果我隐瞒这个事实，获得你的爱情，那么我也会一辈子感到内疚不安。”上官欣瑶的泪水涌了出来。梦无痕接着说：“雇我杀你父亲的就是天龙集团老板萧啸龙。”

    上官欣瑶哭泣道：“无痕！你杀了我父亲！不管他怎么坏怎么该死，不管你怎么有理由有苦衷，我都不会原谅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会跟杀父仇人在一起！”

    上官欣瑶泪落如雨，无比幽怨地瞪了梦无痕一眼，跑出了花圃小楼，跑出了花圃。梦无痕追出小楼，追到花丛中，停了下来。他知道他不可能将她追回来。

    一阵风吹过，花圃中落红缤纷，正如他此刻的心绪。

    人世间有像花一样可以凋落的恩怨情仇吗？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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