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变-爱神与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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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表哥毓森天天见面,有一天不见面就使我悬心和想念,他也是如此。一天夜里,忽然袭来了西伯利亚的寒流,当我开门送他的时候,一阵凛冽的北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立刻把我卷回屋来。隔壁屋里正传来了留声机放送的当时最流行的歌曲:

    你不要走,不要走,

    门外的风儿,正冷……

    我忽然觉得表哥真是可怜,如果没有我占据了他的这间屋子,他怎么能在这严寒风雪之夜还要走好远到别处投宿去呢?我的头脑一刹时闪出一千种可怕的幻影:一辆电车因为雪滑出了轨道,把他翻倒跌伤了头颅;一辆巡夜的日本军车,把他撞倒在路边;一段被大风刮断的高压电线恰巧搭在他的胸膛上,够了,我再也不能容忍自己的踌躇,立刻冲出门去。

    为了躲风,我背过身子倒着跑……终于撞到了表哥的身子上。

    “哎呀,你怎么跑出来啦?看把你冻僵喽!”

    “快回去!”他那高大的身躯,富有青春的臂膀,把我热情地抱起来,他解开大衣,把我包裹着,用冻僵的冰冷的嘴唇,亲吻着我发烫灼热的脸颊。我觉得严寒的大地在我们的脚下颤抖了。

    他抱着我回到屋里,把我放到床上,拧灭了电灯,他像一阵旋风,一阵暴风雨般地爱抚了我。自然,我们从这个风雪之夜,就成了一对没有结婚登记证书、也没有市俗结婚仪式的真正小夫妻了。

    过了一段蜜月生活,我们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我们的小屋里,引来了许多从根据地潜来城市的“地下交通员”;我常在天黑之后挂上窗帘,帮助刻写蜡版,油印传单,直到深夜,然后带领他们走街串巷去张贴或挨门挨户从门缝里把传单塞进市民百姓家里。

    我跟在表哥身后,学着他大模大样走进门禁森严、荷枪站岗的大门里去,找我们联系的那个专管军需物资的内线;到大药房和保定西关的思罗医院找那些爱国的医生,为我们的后方医院购买医疗器械设备和药品,真奇怪,青年人的热血和狂热的情感,竟使我们没有一点儿畏惧和胆怯。那是多么富于冒险精神的日子啊!

    但是在我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中,也不是没有一片阴云飘过。

    有一天我看见他非常愁闷,一下班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二天,当我给他洗衣服时,从他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封寄自保定的家信,才揭开了这个谜底。

    那是他二弟写来的信:

    亲爱的毓森大哥:你好!

    你很久不给咱家来信了,也不见你给家寄钱来,我们都很惦念你。咱娘让我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是有一件事问你。

    这儿有人对娘说,你和纪家的二闺女鬼混在一起,娘很生气。全家都反对你这样做。你大概还不知她的名声有多坏,全城的人都知道她的丑事。她跟一个姓黄的男人要好了一阵,让人家的老婆骂上门来,揪住头发猛打,还让人家告了,羊点坐法院。大哥,千万别让这个不正派的女人玷污了咱们陈家的名声。如果你们像传说的那样已经同居,那你看在咱娘和咱们手足的情分上,见信后立刻和她分开,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负任何责任。娘哭着说,你若是非要这个女人,那你就永远也别回家来了,娘说跟你丢不起这分人……

    家里全好,不用惦念。盼你即刻回信,以释悬念。顺颂

    棋安

    二弟 毓林上

    我的眼睛被泪水迷蒙了,赶紧把信折叠好,放进原来的裤袋里,仿佛根本就没翻看过。我跑出屋子,到墙角那儿去偷着哭泣。我和黄鹤从认识、相恋到发现他乡下老家有妻子便跟他分手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损害别人的事情了?我痛苦得简直不知道怎样才好。我已预感到我们这个新筑的爱情小巢,已埋下倾覆和毁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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