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着逛着,我就逛到了村口。那是个渔村。
渔村很近,就隔着几条马路。刚才还踩着热闹的街市,转眼间就望见了成排林立的船桅杆。是白天,渔码头一长溜地清晰,有鱼腥味浓烈地飘过来。海水轻微地推来推去,密密麻麻的渔船稳稳地挤在一起,像有链子拴着。我瞧着四周,空无一人。心里纳闷:人呢?
我常来这里,前几天,这小渔港还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要出海嘛,船员们得备足生产和生活用品,忙碌得很。出海是远途,整个渔村的青壮年呼啦啦地全出动,起码要在海上待上一个月,甚至更长。
瞧那渔船蓄势待发的阵势,该是出海的日子。可是,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确实有点反常,走在巷子里居然也很安静。有几只鸡在弄堂口转来转去,毫不慌张地啄着食。狗叫声也时不时传来,有近有远。感觉,它们都像是被关出门似的。
难得遇见一个村民,我问:怎么这么静?他朝我一脸的坏笑:都还没醒呢,在睡觉。睡觉?我愣了愣,怎么可能?连我这只懒虫也早早地出门了,何况现在已近中午。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岛上的人都是早出晚归,这似乎已成默契的一种生活习惯。
我看见了渔村办公室,那里面倒是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个像村长一样的人悠闲地在屋内“吧嗒吧嗒”抽着烟。一问,果然是村长。我问:村长,大晌午的,这村子里好安静!村长不紧不慢地说:睡大觉呢。我说:大白天还睡懒觉?村长笑笑,说:今天要出海。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给村长点上,然后说:是啊,出海的日子该是最忙的,怎么还在睡觉,再不起床下午走不了了。村长哈哈一笑,说:你城里人懂个毛线,要出海了,得抓紧呢。我很好奇,问:抓紧什么?村长显得不耐烦了,说:抓紧落实公粮。估计是瞧我依然一脸茫然的样子,村长吸了口烟,补充着说:村里有约定,出海当天,不能打扰夫妻。我突然听懂了,顿时笑起来。我对村长说,本来还想着去走几家,看来时间不妥。村长幽默地朝我眨了眨眼。
这时候有个小伙子跑进来,急着对村长说:别村的船都开了,得赶紧广播通知。只见村长先是一愣,然后撇下我,马上拿起手机。我不知道村长说了些啥,反正,过后就看见一个女的急急忙忙从门外小跑进来。村长手一挥,说:快去!把这些鬼儿子都给我从被窝里拎出来。
我待在村长办公室,一点也没想走的意思,就觉得这个中午过得挺有意思。不久,一个渔民推门进来了,他用手重重地擂了一拳给村长:催个鸟啊!喇叭喊得贼响,裤裆下面受惊吓了。村长笑着说:之前干啥去了,时间到了才想起。渔民还在咕哝:催个鸟啊!差点失灵,你会害我断子绝孙的。村长说:你小子自己干的坏事多着呢,我会不知道?还怪我,怪喇叭。在我走出村长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又有几个渔民走了进去。我知道他们都是去调侃村长的。我只能笑笑,毕竟,他们就要离家了。
巷子里的人突然多了,脚步声也变得匆忙起来,刚才的鸡鸡狗狗这会儿也不知去哪了。我抖了抖精神,在巷子里拦住几位渔民兄弟,问:兄弟,刚起床?他们开心地说:是啊!随后我在码头上又拦住几位,问:兄弟,刚起床?有几个渔民像瞧西洋镜似的瞧了瞧我的脸,说:关你什么事?我沿着长长的渔港一路走,看见几位站在船头上的渔民,又问:兄弟,刚起床?好家伙,他们像是知道我话中有话,居然狂笑着从船头劈头扔过来几个橘子,差点砸中我的头。我逮住几个前来送行的女人,问:刚起床?女人们一听顿时羞红了脸,那会儿,她们一定把我当成了村子里的疯子,边骂边跑远了。这时候,轮到我开心了,我真的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村长过来拍拍我的肩,说:还在啊?一看是村长,我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刚才那包烟,分了一支给他。我认真地对村长说:睡觉真好!我从未感觉过睡觉原来有这么好。村长突然沉下脸来说:好个屁,别看现在热闹,晚上更热闹。我问:晚上怎么热闹了?村长猛吸一口烟,说:算了,我得忙晚上广场舞了,村里广场的灯泡碎了好几个,现在不去办好,明天我得被那些婆娘们折腾死。
翌日,我睡了个懒觉,这可能是我睡得最过瘾的一个懒觉。我的婆娘过来说:太阳晒到屁股上了,该吃中饭了。我嘿嘿一阵傻笑后,猛然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说:再睡会。她压根就没想过我会来这一手,死活脱不开身,急得直喊:干吗?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我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地对她说:过会等喇叭响了,我就要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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