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富明

    春天的寒意总是那么沁人。河滩裸露的石头倒有些喜庆地铺张着，小河水流不急又不深，卷起裤脚便可。只是水冷，让人生急。

    女孩打了个冷战，拿着刚脱下的鞋袜，站在那儿有些犹豫。

    鞋脱了，就脱了嘛。男孩说，踏出第一步或许就好了呢。

    女孩看了看男孩，说，等会儿你可要给我暖脚，行不？

    小伙子一愣，然后开心一笑说，那就暖一辈子吧。

    水感觉要冒气似的。站在河中，男孩与女孩同时将双手伸向了那块石头。

    这是家乡特有的石种黄蜡石。皮色透着暖暖的味道。

    女孩用手摸了摸石头说，滑着呢，真像小时候弟弟的小屁股。

    男孩也摸了摸石头，嘿嘿地一笑说，真像村里的有些女人样。

    瞎说！女孩说，你又没见过哪个村妇，哪知道女人是什么？

    男孩说，我就知道，不告诉你。

    女孩与男孩将石头搬上了河滩。女孩看见石头底部，突然大叫起来，你不就看见过女人的大奶子嘛！这石头上就有呢。女孩用手摸了摸石头，两个极对称的鼓点被点化了出来。女孩说，村妇喂奶常敞怀露着，你不会偷偷看过吧？

    男孩说，还用偷偷看吗？我都还碰过呢。

    女孩把眼一瞪说，你想得美吧，对了，你再说一遍！

    男孩说，你爱听我就再说一遍哈。

    有天，我被蜂蜇了。眼都睁不开。刚巧儿隔壁邻居二妮正在喂奶，看见我叫痛，就跑过来说，莫怕。她掀起上衣，露出了白花花的乳头，温温地贴着我的眼睛，用力捏了捏，一阵暖暖的清流冲进了我的眼眶，也流向了我的嘴中，有些淡淡的盐味儿呢。后来，我的眼睛就消肿了。男孩说，你听懂了吗？

    女孩说，有天是哪天啊？

    男孩说，小时候呢，人家二妮现在可是当奶奶啦。

    女孩一听，大笑起来，说，难怪你会记在心里，你是受了人家的恩泽了。

    男孩说，你冷不冷啊？

    女孩刚才只顾说话，低头才发觉脚都冻紫了。但她却说，开玩笑吧，你又不是二妮，能暖得着我吗？

    男孩说，这好办，你只要答应进我家门，就能暖得着了。

    你做美梦吧。女孩说着忙穿上了鞋袜。

    两人抬着那块黄蜡石回到了村里。

    村人说，年轻人，你们不怕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这清河之中，有你们搬不完的好石头哟，只是石头能当饭吃吗？

    女孩说，不知道，就是喜欢。

    男孩说，我也不知道，只晓得石头上有小时候的故事在呢。

    不久，已当奶奶的二妮看见了石头，竟然笑呵呵地说，谁说石头不好看呢，那对奶子还真像未出阁前的姑娘家的。

    其实你们看得还不够全面，这石头倒像两个面包，兴许能解很多人的馋呢。女孩笑着说。

    那就放在我家里供着吧。男孩说，我家案桌正好可以放着。于是男孩给石头取名“口粮”。

    之后，男孩与女孩离开乡村上城打工去了。

    多年后，男孩成了亲，在省城开了家公司，生意很红火。而女孩却一直没有成家，她回到了乡村，将打工的第一桶金做起了奇石生意。

    有天，男孩打电话给女孩说，我家的那块石头你拿走吧，我无资格再供着了。

    女孩将“口粮”放在了县城奇石馆最显眼处，她给每个进店来的赏石客都解释过：左边恩，右边情，心口之粮，一切皆缘。

    其实，女孩心里明白，那夜，当男孩用火热的胸膛煨暖着她那双被冻紫的双脚时，她觉得自己的一辈子算是到岸了。

    只是男孩选择离开了女孩。女孩一直不明白，就因为另一个女孩漂亮吗？

    一天，当女孩无意从报上读到一对患白血病的夫妇自愿捐赠遗体的事迹后，女孩才明白男孩是在供着另一种人间之爱，同样的命运选择同样的道路，人生只在相依过，哪怕只有一刻。

    女孩哭了。另一个女孩她是认识的，也是一个石友。她曾和男孩去看望那个漂亮的女孩。这时她突然想起，男孩有次紧握着患病女孩的手说，有我在，你不会孤单的。

    女孩又哭了。她想起了家乡那条清清的小河，还有河滩上高低裸露的石头，一股暖流从心而下，她在心里喊道：清石有缘，来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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