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啸天

    梅城双峰寺是一座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古寺。古寺建在双峰山上，山寺很小，只有一座大殿和两间禅房。最令人称奇的是数百年来，整个寺庙一直保持两人的格局，一位住持与一位僧人在度己度人度世之中奔忙。

    清光绪三年三月，富豪海万富来到双峰寺求见住持笑痴大师。海家在梅城经营商号和盐业，年过半百的海万富在商海中打拼了三十余载，挣下了万贯家财。富甲一方之后，海万富结交权贵，常常仗势欺人。又先后纳了三房妾氏，在妻妾成群中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老夫每日吃着山珍海味，外出办事几十名家丁伴随左右，回到府上妻妾争相献媚示好，这本是许许多多的人梦寐以求的日子啊。”海万富叹了一声对笑痴大师道，“人心无度，这样的好日子一长，老夫也过得麻木了，找不到太多的乐趣。相反还有一种行尸走肉的空虚感在纠缠逼迫老夫的内心。与其如此，老夫决定换一种活法，就是想到贵寺带发修行一段时日。”

    “施主有心修行，乃施主之福，梅城百姓之福。”笑痴大师宣一声佛号道，“只是敝寺自创立以来，已立下寺规只能容纳两人。施主有心修行可选其他寺院。”

    见到笑痴大师婉拒了自己的请求，向来说一不二的海万富顿生不快，又道：“老夫不会白吃白住，若能了了心愿，将会捐出一笔银两重修整个寺庙。”

    “多谢施主美意。但是寺规代代相传，老衲断不能破例。”笑痴大师一口回绝。回过头叫弟子了余送客。海万富一张胖胖的脸变得无比阴沉。

    送走海万富，了余回到大殿，对笑痴大师说：“师父，您不是准备筹资重修寺院吗？答应了海万富的请求，再修寺庙就不用劳心费神了。”

    笑痴大师却说：“坚守寺规比重修寺庙重要千百倍。”

    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这天傍晚时分，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来到寺里。男人神色慌张，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大叫：“大师，救我！”细问之下才知道中年男人是一个菜农，长期遭受菜市菜霸的欺压，忍无可忍持刀将菜霸砍成重伤。为逃官府特别是菜霸的追杀，只有遁入空门。

    “恩怨无期，我佛慈悲。”笑痴大师为中年男人剃度，取法名了愚。

    了余百思不解，对笑痴大师道：“师父您这样做，不是破了寺规吗？”

    “佛法圆融，救人为上。”笑痴大师向了余道，“自今日始，你下山当游方僧人。”了余遵师命下山化缘去了。整个寺庙还是保持两个人的格局。

    十几天又过去了。这一天，有一个年过四旬长着一脸横肉的男人来到寺里，对笑痴大师道，他是在街边卖肉的张屠夫，酒后与同在街边卖肉的韩屠夫发生口角，失手把对方打死。官府在通缉他，韩屠夫家人也派人追杀他，扬言只要找到他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走投无路，跪求大师收留。

    笑痴大师与双峰寺面临一场严峻考验。笑痴大师思虑了许久，还是为张屠夫剃度，取法名了尘。然后他让才出家十几天的了愚代理住持。笑痴大师自己下山做游方和尚去了。整个寺庙还是保持两个人的格局。

    再说笑痴大师下山之后，想方设法去找韩屠夫的家人，想为死去的韩屠夫诵经超度。但是苦找多时，却没有他家人的半点儿消息。笑痴大师年岁已高，在双峰山下化缘，风餐露宿，几个月后染上了风寒，病得很重。正在山下化缘的了余闻讯，在一处旧窑里找到了笑痴大师。了余又是难过又是着急，劝师父马上回寺庙养病。笑痴大师却回绝道：“与代代相传的寺规比起来，师父这点儿病算不了什么。”

    笑痴大师的病情加重时，海万富带着梅城的名医找到他，为他开诊问药。海万富一脸羞愧，对笑痴大师道：“大师剃度的两位弟子是海某花钱雇请上山给大师出难题的。大师不辞劳苦不惜牺牲贵体以决绝的态度坚守寺规，令海某敬佩万分。”海万富于是让了愚、了尘还俗，又出资重修双峰寺，再把笑痴大师和了余师徒请回了寺里。

    了余感到发生的这一切不可思议。他问笑痴大师：“师父，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严守寺规得到的福报？”

    笑痴大师却道：“万法归源，门规当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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