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了房间门后,等着保长走进来。
保长在外面吭哧吭哧挖着土坑,我知道他是想把梨花埋下去。我在房间里等着他,准备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干掉他。
等了好长时间,保长终于把坟墓挖好了,他放下铁锨,坐在地上舒舒服服点着了一根香烟。火柴燃起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张脸惨白惨白,就像裹尸布一样。
趁着他在外面吸烟,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我又爬上了炕沿,想查看梨花是怎么死的。月光照在房屋的地面上,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清晰。我用手摸着梨花,梨花的身体变得冰凉,但是皮肤仍然具有弹性。梨花仰面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头发在后脑勺散开……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梨花的躶体。
梨花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她显然不是被什么利器刺死的。而且,我刚才在外面偷听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撞击声,那么,她也不是被什么钝器击打而死的。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突然大吃一惊,几乎要喊出声来,她的眼睛圆睁,脸色铁青,张着嘴巴,显得面目极为狰狞。原来,她是被掐死的。
院子里,保长抽完了一根烟,向着房间走来。我赶紧藏身在门后。
保长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立即弥漫着一股辛辣的香烟味,保长拉着梨花的两条腿,想要拉下炕面,可是他拉不动。梨花长得人高马大,身体丰满,保长长得瘦骨伶仃,保长拉着梨花,就像老鼠拉木锨一样。
保长拉不动梨花,就又走了出去。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根绳子。他把绳子绑在梨花的脚踝处,把两只脚并在一起。梨花大腿很粗,小腿很细,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梨子一样。
保长把绳子背在肩膀上,一步一挪地拉着梨花,来到了大树下的土坑边。
保长来到了土坑边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把绳子扔在一边,坐在地上,又点着了一根烟。
他面朝着土坑,背对着我。他很疲惫,所以他抽烟很专注。他每抽一口烟,嘴巴里都会发出嘶嘶的声音,显得很享受。
我悄悄走过去,捡起绳子,突然从后面套住了保长的脖子,然后使劲地勒着,直到勒得我的双手发抖,这才放开了绳子。
保长像一滩泥一样,倒在了我的脚边。
我把保长踢进了土坑里,也把梨花推了进去,然后把他们埋在了大树下。
保长辛辛苦苦挖坑,最后填埋了自己。
现在,我们的仇人只剩下四害和老鬼子。
几天后,我在地下室和当归聊天,当归博学多才,他能讲很多中国古代的故事。而且他的口才很好,他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突然,白头翁匆匆闯了进来,他一进来就说:“我得到了一个好东西。”
白头翁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军用地图,地图上画着箭头,标着日军各个部队的驻防情势。我一看到这张地图,就知道价值连城。
白头翁说,这张地图,是刚刚从老鬼子的房间里偷出来的。老鬼子在白头翁的“调理”下,身体不适越来越多,他对白头翁有了依赖,但是,他还是没有怀疑到白头翁,因为白头翁给他开具的药方,全部都是食品,而且是人们常吃的,司空见惯的食品。日本人的食谱中,没有食物相克的说法,全世界的民族中,只有丰富多彩的中国人的食谱中,才有食物相克的说法。
所以,白头翁用食品制造的毒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今天中午,老鬼子又叫白头翁给他开具药方,他说自己总感到喘气,呼吸不顺畅,白头翁知道,这是毒性起了作用,但是,白头翁说:“这是气血不畅导致的,如果血液流畅,就不会这样。”
白头翁说得很有道理,连日本军医也在点头称赞,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知道,只有血液流畅了,呼吸才会流畅。但是,老鬼子和日本军医都不知道,老鬼子已经有了病灶,如果血液流畅,病灶就会以几何级的速度增大扩散。
白头翁给老鬼子开具的药方是:多吃葱和蒜,每天快走半时辰。
这确实是能够让气血通畅的好办法,但是,老鬼子气血越通畅,他就死得越快。人人都知道跑步是个锻炼身体的好办法,但是如果天天在臭水沟跑步,只会死得更快。
老鬼子和鬼子军医走进里间的时候,白头翁向周围张望,他看到墙上挂着一个皮包,皮包的扣子没有扣上,白头翁悄悄走过去,他透过纸张,看到那是一张地图,就赶紧装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那时候,谁都知道地图是非常珍贵的,一张军用地图,可抵十万雄兵。
老鬼子和日本军医从里面走出来后,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异常,他们照理恭恭敬敬地把白头翁送出了兵营。
白头翁一出兵营,就赶紧来找我们。
我说:“这份地图我们用不上,但是豹子他们能够用上,赶快给豹子送过去。”
白头翁问:“谁去送?”
我说:“当然是你了,日本鬼子马上就会知道地图被偷走了,肯定满城在找你。首先要去的是妓院。你和赛哥都要去北山上,越快越好。”
我们走出地下室,我准备买两匹马给白头翁和赛哥。可是,已经晚了,满大街都是搜查的鬼子。
我们都没有想到,鬼子行动会这么快。
我问白头翁:“赛哥在哪里?”
白头翁说:“我出门的时候,赛哥还在妓院里。”
我说:“完了,完了。你呆这里别出去,我去找赛哥。”
我抄近路,一路狂奔,遇到墙壁阻挡,我就直接翻过去,赶到妓院的时候,看到赛哥披着黑袍,正在看台上表演节目,他拿着一张手绢,一抖落,手绢变成了鸽子,腾空飞起,在观众的头顶上飞翔,鸽子飞了一圈,落在了赛哥的肩膀上,赛哥一转身,鸽子没有了,肩膀上是一只探头探脑的猴子。
观众全都拍手称赞。
我绕过人群,走到后台,刚刚登上台阶,就看到四害带着几名日本兵,还有翻译官出现了。
四害看着看台上的赛哥,高声叫喊:“就是他,抓住他。”几名日本兵听不懂四害说什么,但是他们从四害的手势和表情中看出来了,他们一齐扑向赛哥。
赛哥看到日本人扑过来,他手抓黑袍,转了一圈,台子上突然黑烟弥漫。
所有人都发出一片惊呼。
等到黑烟消散,看台上已经空空如也,赛哥神秘消失。
四害和日本鬼子在四处张望,寻找赛哥。我也在寻找,但是,我同样不知道赛哥去了哪里。
妓院里一片混乱,妓女的尖叫声像辣椒一样让人胆颤心惊。四害站在高处,寻找着赛哥,我夹杂在人群中,看到四害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又看到鬼子们只顾盯着人群,我捡起一块半截砖,躲在一间房子的窗户后,狠狠地砸向四害,半截砖挟裹着风声,砸在四害的肩膀上,把四害砸倒了。
四害鬼哭狼嚎,翻译官指着我藏身的方向喊:“在这里,在这里。”
两个日本兵端着枪冲过来,我一看到他们扑过来,就跳上了房梁。妓院里的每个房间我都很熟悉,我知道哪间房的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哪间房屋与哪间房屋相连。在这里,我是对妓院最熟悉的那个人,我熟悉妓院的地理位置和房间结构,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样。
日本鬼子冲进房屋的时候,我已经攀着房梁,走到了另一间房屋。我手脚敏捷,无声无息,就像一只蜘蛛一样,躲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某一个角落。
我来到了另一间房屋的大梁上,向下俯视,我看到一个男人浑身发抖,躲在床边,他的牙齿咯咯打战,就像鸡啄米一样。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妓女一丝不挂地贴在门后,透过门缝,向着外面张望。
门外,被砸了一砖头的四害变得老实了,而翻译官又开始了聒噪。我听见翻译官在喊:“所有人都靠墙站立着,不准动,谁动,就抓谁。”
外面停止了喧嚣,鬼子开始一个一个地查看,四害缓过一口气来,也加入了查看的人群中,他们想要从这群人中找到赛哥。
一部分鬼子在查看,一部分鬼子在搜查。
那名丰满屁股的妓女看到鬼子来了,急忙转过身来,她长着一张大饼脸,脸上的五官乱七八糟,但是奶子和屁股都出奇地大,她每走一步,奶子和屁股都颤颤巍巍,不住地抖动。
鬼子蹬开了这间房门,我沿着大梁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里,空空如也。我听见那边房间里,鬼子在殴打那名男人,那名男人连声讨饶。
突然,门外传来了叫喊声。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沿着花砖铺成的甬道,飞快地向远处跑去,黑色长袍就像翅膀一样,一路扑闪着。
在他的身后,鬼子追了上去。
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背影,是赛哥。
赛哥被鬼子盯上了,我心头一紧,就沿着房梁向那个方向追去。
赛哥跑进了关公庙里,鬼子也追进了关公庙里。
妓院里有关公庙,妓女们拜的是关老爷。妓院这个行当,历史悠久。妓院的历史太长了,它比中国任何一个朝代的历史都要长得多。
关老爷是中国百姓眼中最成功的一尊神,他是忠义的化身,也是财神,还是妓女的保护神。
我踩着横梁,向着赛哥的那个方向追去,追过了几个房间,我看到一间房屋里有很多鞭炮。
看到鞭炮,我心生一计。
我跳下横梁,拎起几串鞭炮,爬上了天窗。
我把鞭炮点燃了,然后从天窗扔出去,鞭炮的声音干脆嘹亮地响起来,我看到几名鬼子英勇地从关公庙里冲出来,举起了枪。
鬼子们看清那种连贯的声音只是鞭炮的声音时,就又放下了枪。他们没有再走进关公庙,而是继续在别的房间里搜索。
鞭炮声停歇了,我看到从关公庙里抬出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体肥胖,是个女的,我认出来了,她是妓院的鸨母。鸨母长声哭嚎着,愤怒地叫骂着。
四害走在鸨母的身边,满脸都是惭愧的神色。
刚刚明明是赛哥跑进了关帝庙,怎么抬出来的是鸨母。赛哥去了哪里?赛哥肯定又一次用魔术逃走了。只是,鸨母遭殃了。
我幸灾乐祸地听着鸨母像杀猪一样的叫声,心中充满了无限快感。
突然,我听到有人高喊:“房梁上,房梁上。”
我回头一看,看到翻译官扶着眼睛,指着我对鬼子叫喊。
四害看到了房梁上有人,就高声喊着:“抓活的,抓活的。”
翻译官也在喊着:“抓活的,抓活的。”
我沿着房梁逃到了另一间房屋里,然后爬上屋顶,站在屋脊上。站在房屋前的小桃红看到了我,她高声叫喊着:“你个挨千刀的,怎么还没死?”
四害指挥几个人抬来梯子,有人沿着梯子准备上房,我沿着房脊走到尽头,跳起来,抓住了一根伸到房顶上的树枝,然后一翻身就骑了上去。
我在树枝中穿行,树枝晃晃悠悠。我从一棵树跳上了另一棵树,我的身影在树枝间渐行渐远。
然后,我滑下树干,落在墙外,高高低低的房屋和围墙挡住了鬼子的视线和子弹。我沿着一条街道发足狂奔,千巧万巧,巧的是我在街道口遇到了一名警察。警察看到我跑过来,就端起枪,问道:“跑什么?哪里响枪了?”
我装着惊慌地说:“后面有人打劫,有人打劫。”
警察问:“在哪里?”
我说:“就在下一口路口。”我向身后指了指。
警察端起枪,向着我的身后看去。我一拳挥过去,打在警察的脖子上,警察一头栽倒。
我看到左右无人,捡起警察的枪,把警察扔在一堵断墙下,然后推倒端墙,埋住了警察。
我拿着这杆步枪,胆气壮了很多。
我跑到了马路对面,马路对面是一座二层楼房,已经废弃了,我爬上去,从这里,可以看清马路对面那条路上的所有情况。
我看到四害带着鬼子追过来了,他们来到丁字路口,却犹豫了,不知道该追向哪里。四害和翻译官低头商量了一下,翻译官带着几名鬼子去了左边,另几名鬼子去了右边,四害留在了丁字路口,他不断地望着后面,似乎是等着有人过来。
两路鬼子都跑得飞快,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我的视线。十字路口只剩下了四害一个人。四害走了几步,走到了墙角,准备点燃香烟。
我心中一阵狂喜,端起步枪,对准了四害。
四害距离我,只有二十丈,我一枪过去,四害的天灵盖就给揭开了,脑浆和鲜血喷起老高,落在了地上。四害似乎犹豫了一下,就倒了下去,他的手上还捏着那根香烟。
我看着四害终于倒在了我一枪爆头的枪口下,就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那条我跑过的小巷里,来了十几个警察,他们是跑步过来的,一路上跑得歪歪斜斜,像一行潦草的字迹。
警察们跑到了四害的身边后,停住了脚步,他们惊慌四顾,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有一个人喊:“趴下。”他们就一齐趴在了地上,乱七八糟的枪口对着四面八方。
后来,他们终于看到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爬起来,陆陆续续离开了。
干掉了保长,干掉了四害,我的目标只剩下老鬼子了。
日本鬼子走过去了,警察走过去了,我看到暂时没有危险,就准备也离开这里,突然,我看到巷子口走来了一个人,他一身短衣打扮,行走很快,低着头。
但是,纵然他低着头,我还是能够看出来,他就是赛哥。
我站在二楼,捡起一块石头,丢向赛哥。赛哥距离我很远,石头落在了草地上,赛哥望过来,就看到打着手势的我。
赛哥脸上露出了惊喜,他左右望望,看到没有人,就跑过来。
赛哥问:“鞭炮是你放的?”
我说:“是的。”
赛哥说:“我想就会是你。”
我问:“你怎么脱身的?”
赛哥说:“多亏了你,你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要不然我怎么会脱身?”
我问:“我看到你跑进了关公庙,可是出来的是鸨母,鸨母怎么受伤了?”
赛哥说:“魔术中有一个大变活人,我这是大变活人。我跑进关公庙,看到鸨母正跪在那里给关公上香。我心想,你一个老妖婆,还乞求关公保佑你什么,关公保佑的只是好人,你这个老妖婆就算了吧。我从后面卡住鸨母的脖子,把她拉到了关公像后面藏起来,然后把我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日本人进来后,在关公庙搜查,我故意把日本人引到了关公像后,日本人看到了关公像,就追过去,可是后面一无所有,日本人就离开了,继续搜查。后来,又有一个日本人过来,看到了黑袍的一角,日本人哇哇叫着,四害和翻译官走过来,喝令我现身。叫了半天,没有答应,日本人就上前捅了一刺刀,没想到,一刀就捅进了鸨母的屁股上。”
我听得哈哈大笑。
赛哥说:“妓院呆不住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现在该去哪里?”
我说:“冬梅那里还可以暂时落脚。”
赛哥说:“冬梅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次鬼子全城搜索,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说:“你还不知道吗?日本人的地图被白头翁偷走了。”
赛哥哈哈笑着说:“白头翁真是厉害,连这个都能搞到。”
我说:“这老家伙不是一般的厉害,他还给老鬼子下药了,慢性毒药,估计老鬼子也快死了。”
赛哥说:“昨天晚上,白头翁还给我说,就算不再给老鬼子下药,老鬼子一两个月后,也会成为瘫子。”瘫子,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植物人。
我和赛哥决定去那条巷子里寻找白头翁,然后和白头翁一起把那张重要的日军部署地图交给北山的豹子他们。
我们走到了楼下,还没有走几步,突然看到远处开来了几卡车鬼子。我们躲无可躲,只好又躲进了房屋里。
那群鬼子闹嚷嚷地从我们眼前经过了,也经过了四害的尸体旁。可是,卡车连停下来都没有,就直接开过来了。可怜的四害,给日本人卖命,而自己死了,日本人都不愿意多瞅一眼。
卡车经过后,我们继续向前走,然而,大街上已经有了很多鬼子和警察,他们一看到行人,就拦住盘问。万般无奈下,我和赛哥躲进了一间坍塌的房屋里。
我们在那间房屋里一直等到了天黑,才溜出来。一直到半夜时分,我们才来到冬梅所在的那条巷子里。
我们找到了冬梅和当归所在的那座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我来到地下室,看到地下室也空空如也。
冬梅和当归不见了,白头翁也不见了。白头翁不见了,那张地图也跟着不见了。
我对赛哥说:“看来,白天日本人搜查过了这里,这里暂时比较安全,你躲在这里,我杀一个回马枪,去妓院看看。”
赛哥说:“妓院很不安全的。”
我说:“这叫灯下黑,日本人想着我们今天在妓院逃走了,不会再去妓院,但是我偏偏要去妓院,说不定妓院里有包头翁留下的线索。”
赛哥说:“我们一起去。”
我说:“你不能去,我练过飞檐走壁,爬树上墙,如履平地。如果你去了,我就会被捆住手脚。”
赛哥说:“那好吧,你一定要小心。”
我悄悄来到妓院,沿着大树爬上了妓院的屋顶,又顺着天窗钻进了妓院的房间。我顺着大梁行走,悄无声息,像一只行走在夜色中的猫。
这里依然喧声笑语,依然莺歌燕舞,依然醉生梦死。四害刚刚死了,而这里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谁也没有把四害的死当一回事。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人人都在逢场作戏。
我来到白头翁和四害房门前的那棵树上,观察了很久,确定没人盯梢后,我瞧瞧溜下去,推开了房门。
房门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肯定是日本人和警察翻过的。我在房间里看不到任何白头翁留下的痕迹,就准备走出去。
我刚刚走到房门口,突然看到地上放着一张纸,捡起来,借助着月光,我看到上面写着一些中药的名字:“北沙参、山豆根、石上枯、百会穴。”四个中药名字竖排书写,奇怪的是,前两个中药名上面空了一格,而后两个中药名顶天书写。
我看到这是白头翁的字迹。整个房间已经被翻了一个过,而这张纸条却留在了门后,这不合常规。一定是日本人走后,白头翁又来了一次这间房屋,留下了这张纸条。白头翁会易容术,他要改变自己的容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把这张纸装在口袋里,爬上树,走出了妓院。
找到赛哥,我把这张纸交给了赛哥。可是,赛哥拿着这张纸,颠来倒去念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头翁留下这张纸,一定是有深意的。他这样写,也是有深意的。
我们揣摩着,想着,突然,我头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我看懂了。
如果横排从上到下念,第一横排的字是石百,第二横排的字是“北山上会。”北沙参、山豆根都取第一个字,是北山;石上枯、百会穴都取第二个字,是上会,连在一起,就是“北山上会”。
那么就是说,白头翁已经离开了大同,去往北山。他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而北山,是豹子他们所在地方。白头翁去把情报送给豹子了。
破译出了白头翁的纸条后,我们连夜晚就赶往城门口。
可是,城门关闭。
城门口点着两盏大灯笼,城墙上有日本人在巡逻站岗。因为军用地图被盗走,日本人开始了全城大搜索,并且加强了警备。
夜晚,我们不能出城门,就只能等着天亮。天亮后,再找机会出去。
以前,因为城里没有出事,凡是出城的人,都不会被搜查,只有进城的人才会被搜查,因为担心会有游击队混进来。而现在,因为地图被盗,每一个人出城的人都会被搜查。
不但如此,城门口还张贴着白头翁、赛哥和我的画像。可见,四害临死前认出了我,他总算可以瞑目了。
过去的人没有照相机,他们想要画出一个人的相貌,用的是画影图形的方式。依靠熟悉人的回忆,把这个人的容貌画出来,然后张贴出去,用以悬赏通缉。当年的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官府就把图像贴在了城门口。
白头翁现在肯定已经溜出去了,他老人家的易容术很厉害,而我和赛哥都不会易容术,不敢硬生生走过去,只好想别的法子。
远处走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柴禾,赶车人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戴着草帽,帽子压在了眉骨上,看起来好像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们看着城门,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马车走过了什么身边,一个声音喊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快点上车。”
我惊讶地回过头去,突然看到赶车的人是三师叔。
我跑过去,抱住三师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啊。”我刚刚说完,眼泪就流下来。
三师叔说:“什么都甭说,赶快上车。”
三师叔把车上的柴禾解下来,车厢里有一个箱子,我和赛哥睡进了箱子里,三师叔盖上木盖,然后再把柴禾堆上去。
我们一直等到远处走来了一队马车,这才赶着我们的马车离开。
三师叔走到城门边,我听见他和看守城门的警察打着招呼,警察问:“车上装的是什么?”
三师叔说:“到城外烧木炭。”
警察要搜查,三师叔说:“等我把柴禾都卸下来,你们慢慢搜查。”
三师叔刚刚说完,后面就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快点,快点,黄老爷今天娶亲,耽搁了良辰吉日,谁能担当得起?”
警察对三师叔说:“算了,算了,快走,快走。”
三师叔赶着马车,带着我们离开了大同。
然而,我们走出没有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叫声:“前面的马车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