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

    “凤主子这个下马威一使出来，姚娘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传话的人回来说，姚娘娘虽然对凤主子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但碍于凤主子的身份，最后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看着皇上端着上好的白玉茶杯，慢条斯理地坐在御案前喝着清茶，小福子赔着笑，继续将凤九卿这一天里的所作所为，如实地汇报给自家主子听。

    “这磨人精还真是片刻也不肯老实，她去御膳房做什么？”小福子笑道：“听宁儿丫头说，凤主子这几天闲来无事，都会亲自去御膳房里找吃的，依奴才猜……”小福子顿了顿，“凤主子可能担心皇上派人送给她的那些膳食里面被下药。”

    轩辕容锦轻“哼”一声，忍不住小声骂道：“朕若是真心想给她下药，任凭她怎么防着也是无济于事。朕都没怪罪她整日里穷折腾，她倒是先防备起朕来了。”轩辕容锦长叹了口气，睨着小福子，“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朕机灵点儿，多派些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别以为下了药，她就跑不出这皇宫，这凤九卿，她精着呢。”

    “皇上放心，凤姑娘的一切行踪全都掌握在暗卫的眼中，别说她现在使不出本事，就算是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想逃开那些暗卫的追踪恐怕也是难于登天。”

    说到这里，小福子又仔细打量着主子的脸色，见他神情恬淡，不喜不怒，便壮着胆子道：“皇上，您之前一直说凤主子心里没您，可依奴才多日来的观察，凤主子的心里要真不在乎皇上，她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将姚娘娘视为头号敌人。”

    “哦？”轩辕容锦挑了挑眉，一副等着小福子说下去的样子。“您忘了，不久前云国使节来我京城见驾，皇上那时为了给凤主子些教训，硬是将姚娘娘给带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件事传到凤主子的耳朵里，虽然表面上她没说什么，可事后，凤主子不是泼了姚娘娘一身墨汁吗？”

    想起这件事，轩辕容锦不禁“扑哧”一声乐了。

    这么幼稚的行为能被凤九卿这种人做出来，实在是很耐人寻味。她自幼性情高傲，处事圆滑，就是当年他纳卓慕莲为四王妃时，虽然心底不痛快，可面子上也给了卓慕莲足够的尊重。没想到入宫之后，她居然接二连三地找姚雪灵的不痛快。虽然这些不痛快都是姚雪灵自己折腾出来的，但由此不难猜想，凤九卿这么欺负人家，多多少少也与他这个皇帝有关。这么一想，轩辕容锦抑郁多时的心情莫名地好转了不少。“小福子，晚些时候你传令下去，朕要摆驾雪月宫，与姚雪灵共用晚膳。”“啊？”

    这个决定吓了小福子好大一跳。“皇上，您这是何意？”

    轩辕容锦阴恻恻看了他一眼：“这招叫以毒攻毒，她凤九卿不是仗着朕纵容她，三番四次地来同朕闹别扭吗？既然她将朕的恩宠视为理所当然，朕就让她知道，一旦朕不想再纵容她下去，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福子仍旧不解：“可是皇上，这凤主子的脾气大着呢，您这招以毒攻毒要是真把凤主子气个好歹，这万一……”

    轩辕容锦笑着摇摇头：“不会有万一。她现在身体情况不能与从前相比，只要她使不出浑身的能耐，就只能困在宫里头任朕揉圆捏扁。朕这么做，也是想治治她的臭脾气，免得真把她纵容坏了，以后再想磨平她那锋利的小爪子，可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适当地给她下两剂猛药治治她的坏脾气是非常有必要的。小福子心里虽然还有些不赞同，但皇上既然已经下此决定，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会乖乖领命行事。

    到了傍晚，皇上摆驾雪月宫的事情，就在小福子的大力宣扬下传遍了整个后宫。自从那些妃子们被纳进后宫之后，这两年来，根本没有人能被皇上另眼相看。姚雪灵会被赐封为贵妃，是因为她当年救了皇上一命，得了块免死金牌。而不久前被打进冷宫的柳婷儿，是因为文采出众才华横溢，刚入宫的时候才受到了皇上的几分赏识。轩辕容锦这个人是个标准的怪胎，在国事上，他是个精明的君主，在后宫里，却是个无心的夫君。

    想当年柳婷儿因为自身的才华，虽然得到皇上一时的欣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这位柳妃娘娘就被皇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凤九卿入宫之后，大家伙都意识到，那才是皇上的真命天女。没想到短短数日，居然传来皇上摆驾雪月宫的消息。难道说，皇上的新宠另有他人？凤九卿已经失宠了？当这个消息传回龙御宫的时候，宁儿的脸上首先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凤主子，您瞧，今儿晚上皇上不回来用膳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正捧着本兵书看得兴致勃勃的凤九卿，在得知轩辕容锦去了雪月宫之后，露出一记嘲讽的笑容。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既然贵为皇上，后宫里又纳了这么多漂亮出众的美人给他当老婆，想去各个宫里尝个鲜，这也是人之常情。”

    凤九卿慢慢合上书本，拍了拍趴在自己腿边正呼呼大睡的尔白的屁股，笑着道：“别睡了，咱们出去遛遛弯，说起来，你最近似乎又肥了好几圈，这可不是好现象。”

    尔白听到凤九卿说要带自己出门遛弯，顿时提起了几分精神。颀长硕大的身子从毛茸茸的地毯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雪白锃亮的皮毛，张着大嘴，打了个呵欠，眼巴巴抬头看着凤九卿，仿佛在问，何时出去？凤九卿被它可爱的模样逗得直笑，领着尔白，踏出龙御宫的大门。宁儿有心跟着，却被凤九卿阻止了。刚一出门，就看到几个眼熟的护卫向她投来询问的眼神，凤九卿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帝派来监视她的。凤九卿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那些人道：“我带着尔白就在附近转转，你们能不能稍微给我一些喘息的时间，别时刻跟在我后面碍眼？”几个侍卫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敢出声。不过这位凤主子既然嫌他们碍眼，他们远些跟着就好了。凤九卿没招，瞪了几个人一眼，便侧着身子，坐在尔白的背上，被尔白驮着四处逛。自打尔白长成成年老虎之后，凤九卿的重量对它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这宫里侍候的奴才，经常可以看到一只雪白漂亮的老虎驮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在后宫里出没。

    起初这些当差的人还道：“被皇上当成儿子一样来养的白老虎，怎么就给人当了坐骑了？”

    事后众人才听说，原来这白老虎的真正主人根本就不是皇帝，而是那个把它当成坐骑骑在胯下的漂亮姑娘。

    也许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众人倒觉得这一人一虎的画面看在眼里十分和谐。“尔白啊，虽然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可看得久了，也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最遗憾的就是你这只森林之王，明明可以驰骋在大自然的森林里当你的百兽之王，可惜啊可惜……”凤九卿从后面拍着它的脑袋叹了口气，“当年途经皇家猎场，把你带到这个大囚笼里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百兽之王，又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就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驮着她的尔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凤九卿满脸不解，循着尔白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年轻的侍卫，手里也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正缓步向这边走来。仔细一瞧，这侍卫的五官让凤九卿觉得十分眼熟。而当她望过去的时候，那侍卫的目光已经向这边移了过来。两个人四目交接，都是一愣。随后，那侍卫向她微施一礼，神情之中全是恭敬之色。凤九卿跃下尔白的背，仔细打量一阵：“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侍卫笑了笑：“凤主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晌午，凤主子还救过小人一命。”“哦，原来你是那个被姚贵妃怀疑与姑娘有私情的侍卫。”她左右看了看，发现离这不远处便是朝明殿，朝明殿是宫里专门存放各类书籍的大殿，除了皇家子嗣之外，这里是不准外人随便踏入的。那侍卫笑了笑：“小人是负责把守朝明殿的护卫，今日白天轮到小人当值，半个时辰前，替换小人的另一班护卫已经接了岗，没想到竟在这里有幸再次遇到凤主子。”凤主子这个称号是从龙御宫里传出来的，因为凤九卿的身份有些奇怪，明明受帝王宠爱，却没有任何名分。宫里一部分想讨好她的人，私底下都用凤主子来称呼她，日子久了，“凤主子”的名号就这么被大肆传扬出去。“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一天能遇到你两次，这还真是巧了。”那侍卫急忙道：“能与凤主子结此缘分，是小人的荣幸。”“什么凤主子不凤主子的。”她不屑地笑了一声，“在这皇宫里，我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下人，被别人抬举的时候会尊称一声凤主子，一旦那些人不想抬举的时候，恐怕连个屁都不是。”

    这番话说出口，倒是令那侍卫惊讶了一下。

    凤九卿突然又笑道：“如此说来，你白天的差事算是当完了？”

    “是！”“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那侍卫再次惊讶。

    “我只是随口一提，你若觉得为难，我不会勉强。”凤九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侍卫提出喝一杯的请求。也许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几分与骆逍遥相似的影子。每当忆起那个人，心里都会升起一股淡淡的离愁。已经快两年了，当初被逼死在皇陵中的故友，恐怕早已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初轩辕容锦肯放过骆逍遥一命，那么今时今日，这些人又将会面临怎样的一种局面呢？“不！”

    就在凤九卿陷入沉思的时候，那侍卫突然笑了：“有幸能与凤主子喝一杯，这是小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主动求合

    朝明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这里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就算是宫里巡逻的侍卫，也很少会途经这个地方。

    让凤九卿纳罕的是，这个名叫苏越的侍卫，手中提着的小包里居然装了一壶梨花白还有几块松软的桂花糕。

    据苏越说，这是他今天的晚饭，本打算回住的地方一个人吃，现在突然多了个伴，他不介意将自己的晚饭与她一起享用。

    凤九卿被他逗得直笑，也不知两个人是不是有着某种缘分。明明今天才认识，却像极了一对阔别多年的老友，彼此间充斥着一股无形的默契。

    两个人坐在荷花池旁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点心。尔白很乖巧地趴在凤九卿的腿边，将自己的大脑袋搭在她的一只膝盖上。苏越是个很沉默内敛的人，自从酒壶被凤九卿拿走之后，她便一口接一口地将壶里的梨花白全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凤九卿今天的话出奇地多，也不管苏越到底听没听进去，她不厌其烦地唠叨着自己年幼时的种种趣事。偶尔，苏越会漫不经心地答一声，可是很快，她又将话题跳跃到另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件上。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喝了小半壶梨花白的凤九卿的神志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一手搭向他的肩膀，言语不清道：“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立下宏愿，希望长大之后可以做除暴安良的一代侠女。可是啊，我爹是朝中官员，为了不连累他的仕途，这个愿望最终只能埋藏在肚子里，任其腐烂发霉……”

    苏越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凤主子，你喝多了！”

    她笑了笑：“不，我没有喝多，我清醒得很。”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半晌，直到苏越被她看得表情发毛的时候，凤九卿才叹息着摇头。

    “那个人还活着的话，也许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可惜，他连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心愿也不肯满足我……”

    说到最后，凤九卿身子一软，竟瘫倒在苏越的怀里。苏越就势揽住她的肩头，这时，一道人影竟出现在苏越的面前。他微微吃了一惊，就着夕阳的余光，清楚地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竟然是当今皇帝。

    皇帝的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趴在凤九卿腿边的尔白见到轩辕容锦，立刻来了几分精神，起身，晃着胖胖的身子去蹭他的膝盖。

    轩辕容锦阴着俊脸，一把将软在苏越怀里的凤九卿打横抱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射到苏越身上的时候，仿佛夹杂着万把穿心的利刃。

    苏越跪倒在地，低垂着头，恭敬道：“属下叩见皇上。”轩辕容锦冷哼一声，抱着醉倒的凤九卿，带着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尔白，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荷花池。直到一行人渐渐走远，跪在地上的苏越才慢慢抬起头。冷不丁地，苏越的唇边溢出了一记阴冷的笑容。

    抱着凤九卿回到龙御宫的皇帝，简直要被自己无意中捕捉到的那一幕气疯了。原本以为小福子将他摆驾雪月宫，与姚雪灵用膳的消息传出去后，定会引发九卿的醋意。

    结果却有人在私下里告诉他，凤九卿不但没乖乖留在龙御宫里发脾气吃醋，反而还带着尔白跑到外面，与不知名的小侍卫喝酒吃饭谈天说地。

    那一刻，轩辕容锦已经没心情再留在雪月宫听姚雪灵献媚巴结，恣意讨好。他迫不及待地起身直奔荷花池，结果就被他看到凤九卿喝多醉倒，一头扑进陌生男子的怀中。

    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帝王身份，他真想将那没有眼色的侍卫生吞活剥了。连皇帝的人也敢染指，不管那家伙是谁，他都活得不耐烦了。气哼哼冲进龙御宫，宫里的丫头太监跪了满地，轩辕容锦怒道：“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去把醒酒汤给朕端来。”

    凤九卿这人真是太不像话，仗着他的纵容宠爱，居然连出轨的事情都敢做出来。

    轩辕容锦毫不怜惜地将她扔在柔软的龙床上，很快便换来她一声不满的低喃。轩辕容锦长长叹了口气，趁着她还未清醒的时候捏了捏她粉红娇嫩的脸颊：“你这个浑蛋，到底想将朕折磨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凤九卿微微吃痛，哀怨地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子，用屁股对着他。轩辕容锦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强硬地把她拉进怀里，这时，宁儿捧着醒酒汤小步走了过来：“万岁爷……”“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去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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