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仔细一想,皇上虽然宠爱凤姑娘,可凤姑娘在这皇宫里到底是个没名没分没地位的。接见云国使节可不是一件马马虎虎的事,这若是失礼于云国,将来难保人家不会挑咱们的不是。所以皇上想得也极为周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自然不能随便带到身边给人亮相……”
正说着,凤九卿突然转过身,笑看了她一眼:“姚雪灵,听说上次你被皇帝责罚,跪了两天两夜的祠堂,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仔细问问你,被罚跪两天两夜,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姚雪灵被她问得一愣,脑海中顿时忆起上次惨遭责罚时所承受的种种痛楚。这凤九卿这个时候提起她受罚的事,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找不痛快吗?她脸色一变,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却发现凤九卿的神情之中竟然满是戏谑和嘲弄。
姚雪灵一向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就是这次主动来找凤九卿不痛快,也是仗着不久之前皇上带着自己出席正式场合,所以特意来刺激凤九卿呢。如果皇上真的把凤九卿当回事,又怎么会带着自己去接见云国使节?说到底,凤九卿能有今天,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皇上的耐心有限,她想同皇上较劲,也要看看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或是皇上肯不肯纵着她的脾气。
“姚雪灵,有句话我想奉劝于你,就算我凤九卿在皇宫里真的无名无分,可只要我想的话,求着皇上将上次痛责在你贴身婢女冬梅身上的那顿板子打在你身上,还是有这个力度的。”
听了这话,姚雪灵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就连她身边的冬梅,似乎也记起了不好的过去,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另外两个妃子都是听过凤九卿的威名的,知道这位主儿虽然没名没分,可在这皇宫,却被皇上下了特赦令,不必行跪拜大礼。宫里不少奴才都听闻过,凤九卿直呼帝王的姓名,皇上不但不对她加以责罚,反而还心甘情愿地被她用平民百姓的方式来对待。这足以说明凤九卿的得宠程度,绝对不是别人嫉妒就能嫉妒得来的。她们这些所谓的妃子娘娘们,表面上看,身份高贵受人尊重,可实际上在这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姚雪灵当年救了皇帝一命,索得一块免死金牌,她有资格在这里趾高气扬,可是其他人却没有她的这份运气。所以当姚雪灵试图挑衅凤九卿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则躲得远远的,生怕得罪了这位凤主子,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见姚雪灵还站在这里不肯挪动半分,凤九卿终于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姚贵妃,难道你就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已经妨碍到别人的心情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后宫中皇上亲自赐封的贵妃……”就在姚雪灵想要和她较劲的时候,凤九卿慢条斯理地提起笔,蘸满了漆黑的墨汁,在姚雪灵的惊叫声中,将笔尖上的墨汁甩了她一身。“你……”
凤九卿突然坏坏一笑:“我不是提醒过你了,不要轻易妨碍别人画画的心情,你瞧,原本我并没有主动去招惹你,可你偏不识好歹地来招惹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一向不太好,被人招惹的时候便会报复。”
她一脸可惜地看着姚雪灵那身华丽的绸缎袍子,此时已经被漆黑的墨汁给染花了。刚刚还担心得半死的宁儿,见了这样一幕,险些笑了出来。姚雪灵简直怒不可遏,她怎么也没想到,凤九卿这个人居然直接到这种地步。没等她对其发难,就听耳边有人道:“皇上万安!”下了早朝之后,轩辕容锦就听说凤九卿命人将画纸画笔准备好,要来御花园里画画。这阵子两个人一直在闹矛盾,他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她。如今听人说九卿起了作画的情趣,忍不住想到多年前她被自己逼进四王府,亲手给他画了一幅《百鸟朝凤》。很多美好的回忆浮现在脑海,所以今儿便没继续折腾朝中那些已经被他吓得半死的臣子们,下了早朝,直接就奔御花园来了。
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不但姚雪灵在,就连其他宫里的几个妃子也在。不过对于那些女子,轩辕容锦的印象并不深刻,甚至连名字也叫不出来。他一心只想着凤九卿,直到视线不经意落到姚雪灵袍子上那摊刺眼的墨渍时,神情才微微一怔。
没等他问个是非对错,凤九卿就率先开口道:“她身上的墨汁是我泼的,皇上若是想给姚贵妃打抱不平,我是不介意挨皇上一顿责罚的。”
听了这话,轩辕容锦突然笑了起来,纵容道:“泼得挺好,这袍子没被泼上墨汁的时候还瞧不出好看,眼下被你这么一泼,倒增添了几分素雅之气。果然不愧是朕喜爱的九卿,随便一泼,也能泼出世间珍品。”
其他几个妃子,包括姚雪灵在内,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暗暗无语。皇上,就算您想纵着凤九卿,也没必要纵到这种程度吧。
出手相救
凤九卿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和姚雪灵到底是不是冤家对头,上回她大大方方泼了姚雪灵一身墨汁,把姚雪灵气得花容失色。
皇上不但没训斥她的无理,反而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泼得很有艺术水准。因为这件事,姚雪灵已经将她恨了几百个来回,虽然她并不畏惧,但在皇宫里树敌太多到底不是一件值得称颂的骄傲。本以为日后只要少惹是非,她和姚雪灵之间必然能井水不犯河水。可眼前却出了一件事,让凤九卿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事件的起因也很简单,御膳房里有个名叫丽儿的小宫娥,生得眉清目秀,这样的姑娘要是出身再好些,在民间想觅得富贵人家做少奶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也不知道这个丽儿怎么就把姚雪灵得罪了,当凤九卿准备去御膳房找些东西填肚子的时候,就见这小宫娥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脸上似乎还残留着血红色的巴掌印。而跪在另一边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侍卫,模样生得非常俊俏,虽然他身上穿着宫里统一的侍卫服,却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那股精明干练的强悍气势。凤九卿真的不是有意来管这件闲事的。怪就怪,她不小心闯进御膳房,听到这几个人之间的一番对话之后觉得十分可笑。姚雪灵吩咐身边的那个恶婢冬梅先是抽了那个叫丽儿的两巴掌,一边抽,嘴里还一边骂着:“你这狐狸精,不守宫里规矩与男人私通,真是好大的胆子。”丽儿捂着剧痛的脸,又惊又惧地哭道:“娘娘误会了,奴婢没有,真的没有,奴婢是被冤枉的,就是借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绝对不敢在这深宫之中与男人私通。”说着,她还看了跪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年轻侍卫一眼,哽咽地解释着:“这个人名叫苏越,是奴婢在老家时就认识的同乡,前些日子苏侍卫回乡探亲,奴婢的娘拜托苏侍卫送些东西进宫递到奴婢手里,没想到……”
丽儿捂着脸,哭着解释:“没想到却被娘娘误解了奴婢和苏侍卫之间的关系。奴婢自幼便入宫接受训导,宫里的规矩是什么,奴婢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怎敢如此胆大包天触犯宫里忌讳?”
姚雪灵听闻此言,露出一记阴冷的笑容。“你这小蹄子,这是被本娘娘给抓个正着,若是本娘娘没抓到你和男人私通鬼混,恐怕你肚子里的野种都快要生出来了。”这话说得极狠,作为一个后宫里的妃子,姚雪灵自幼也算是接受过各种礼仪的训导,按常理来说,这样的话从她这种身份的人嘴中说出来实在是有伤大雅。可姚雪灵是真气啊。入宫马上就要两年了,皇上不但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甚至连去她宫里坐坐的时候也没有。
日盼夜盼,盼了两年,等来的就是皇上把凤九卿这么个招人恨的带回了皇宫。姚雪灵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方面是恨着凤九卿独得帝宠多次给自己难堪。
另一方面,又嫉妒着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娥也比她这个娘娘受男子青睐。各种羡慕嫉妒恨一齐涌上心头的时候,她忍不住就想刁难眼前这个小宫娥。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轻易得到。可是当她骂出那番话之后,跪在地上始终没出声的侍卫突然冷声道:“贵妃娘娘,虽然您目前代为掌管后宫大小事务,可有些事情,在没查清真相之前,您最好不要妄下定论。”
这侍卫虽然身份低微,却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傲气。这也是凤九卿之所以会被吸引住,且躲在一旁暗中观察事态发展的原因之一。姚雪灵一向以贵妃身份自居,如今听这小侍卫居然敢用如此不敬的态度和自己讲话,各种怒火顿时横生心头。“妄下定论?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质疑本娘娘的判断?你和这个小蹄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暗中传情,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姚雪灵冷哼一声:“秽乱宫廷,私下偷情,这是砍脑袋的重罪!冬梅,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叫丽儿的小贱蹄子关进刑事房,至于这个侍卫,既然他敢淫乱后宫女子,理应当诛,派人把他捆了,拖下去乱棍打死!”
“我说姚贵妃,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将人定罪,如若这两个人之间真是清白的,你就不怕自己背负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罪名吗?”
终于忍无可忍的凤九卿,觉得自己再不出来主持公道,这姚雪灵就要触犯天怒了。
“凤九卿?你怎么在这里?”“宫里的哪条规矩规定我凤九卿不能出现在这里?”姚雪灵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俏脸气得红白交错难看透顶。
“本娘娘正在责罚宫里犯了错的下人,与你无关,我不招惹你,希望你也不要来招惹我。”
“姚贵妃这话说得可就有失公道了。我从来都没有招惹你的想法,只不过你草菅人命,胡乱给宫里的下人定下罪名,这件事若我凤九卿不出面阻止,有朝一日,我真的很怕姚贵妃会犯下天怒,受到惩罚。”
“你……你敢诅咒我?”凤九卿笑着摇头:“我怎么敢诅咒姚贵妃您呢,虽然您现在还不是一国之母,但整个后宫大小事务可全都由姚贵妃一手打理。按常理来说,姚贵妃执法严明的确令人打心里佩服。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定一个人有罪之前,首先要拿出足以说服人的证据。姚贵妃,你口口声声说这个侍卫与这个宫娥有私情,那我倒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之间有私情?”
姚雪灵怒道:“他们两个趁人不备卿卿我我、眉来眼去,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吗?”
“卿卿我我、眉来眼去这只是你单方面地认为,事实怎么样,根本无从下定论。而且这个小宫娥已经说了,她与这个侍卫年幼的时候就是同乡,她娘拜托回家探亲的侍卫带些东西进宫给自己的女儿,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她看了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那个侍卫一眼:“如果两个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生,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让人误解的事?后宫不比寻常百姓人家,这个宫娥在宫里当差多年,如果这点道理都不懂的话,想必她早就死上几个来回了。可她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受这个侍卫送来的东西,就说明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姚贵妃所说的奸情存在。”
“你……你用何证明他们之间没有奸情?”凤九卿不怒反笑道:“那么姚贵妃又用什么证明他们之间有奸情?”姚雪灵被反问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心底暗恨,为什么每次只要凤九卿出现,她就会感受到强烈的恨意从心底滋生?“姚贵妃,如果你提供不出确凿的证据,就不要随便冤枉无辜的人。你要知道,草菅人命,致其死亡,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如果我是你,就少做点坏事,滥杀无辜,对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这番诅咒,让姚雪灵气得浑身发抖,花容失色。她可是后宫的贵妃娘娘,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承受凤九卿带给她的种种耻辱。狠狠地瞪了凤九卿一眼,她咬牙切齿道:“凤九卿,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凤九卿毫不示弱地回看了她一眼,仅那一眼,便让姚雪灵通体生寒,浑身发冷。她阴阴一笑,对姚雪灵道:“就算我只是个下人,你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还不是一样不敢拿我怎么样?”姚雪灵当众受难,一张小脸气得铁青。她眼含怨恨地瞪了凤九卿一眼,留下一个挑衅的表情,端着架子,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跪在地上的丽儿见此情形,不禁瘫坐在地,浑身发虚。凤九卿垂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笑道:“没事了,你们走吧。”丽儿重重给她磕了个头,沙哑着嗓音道:“谢谢凤主子帮奴婢开脱,谢谢凤主子……”
她颤巍巍起身,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急匆匆离开此地。凤九卿见那侍卫仍旧跪在地上,姿态倨傲,神情不驯,不禁道:“还跪着做什么?你也可以走了。”
那侍卫定定看了她良久,才出言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凤九卿被他这话给问笑了:“这种事情,需要问为什么吗?”
“受人一命之恩,今生当涌泉相报,你帮了我,有朝一日,我自然会承这个恩回报于你。”
“不必了!我不想承任何人的恩情。”那个人固执道:“承不承是你的事,会不会报是我的事。”凤九卿突然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明明是个侍卫,可神情之中的倔强和固执,却总能勾起她记忆里一个不敢轻易碰触的角落。骆逍遥!那个死在皇陵中的故友,一个在梦境里,与她有着相同命运的男人。也许,她无意之中从这个侍卫的身上看到了骆逍遥身上的影子,勾起太多对从前的回忆,所以才会对其出手相救,再次惹下了姚雪灵这个麻烦。“不管你今日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并没有救错人。”那侍卫慢慢起身,留给凤九卿一道高深莫测的微笑,便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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