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雪月宫的周围被加派了大量人手,包围得密不透风,可是每天清晨醒来,姚雪灵总会在自己的床上看到奇怪的东西。
比如浑身是血的死老鼠,或者丑陋无比的癞蛤蟆,最让姚雪灵恶心的,就是她被子里时不时出现的大青虫子。
有一有二就有三,这么折腾下来,姚雪灵彻底崩溃了。曾经那个在后宫之中呼风唤雨的姚贵妃,早已被今日这个精神恍惚,时不时就因为各种小事而发出尖叫的疯子所取代了。“我说九卿啊,凡事也该试着学会适可而止,你整日里这么折腾姚贵妃,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更痛快一些。”这天,贺明睿提着两盒上好的铁观音,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凤九卿面前。刚一见面,便面带笑容地把最近发生在宫里的一些是非说了出来。姚贵妃被凤九卿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是整个后宫上下全都知道的事实。说句不好听的,凤九卿这招虽然使得够阴,可后宫里不少娘娘妃子们,却都在暗地里幸灾乐祸。
别看凤九卿飞扬跋扈、刁蛮霸道,可认识得久了,那些被轩辕容锦纳进宫的女人们都看清了一个事实。
凤九卿虽然厉害,却并非是个不讲理的。只要平日里大家伙不招惹到她头上,凤九卿从来都不会主动刁难任何人。姚雪灵则不同,仗着自己拥有贵妃的名分,时不时就将其他宫里的妃子踩在脚底下。主动给她当狗,平日里极力讨好她的妃子们还能得她几分好脸色。至于那些不会溜须拍马上赶着给姚雪灵当奴才使唤的姑娘们,则时不时地就要受到她的惩罚和打压。
柳婷儿就是最好的例子。想当初柳婷儿和姚雪灵一同进宫,初时关系也极为不错。
可姚雪灵上位之后,根本不念旧情,只因为有一次皇上当众夸赞柳婷儿多才多艺,是不可多得的一代才女,姚雪灵就暗中吃醋,使尽一切办法也要将柳婷儿踩在脚底下。
相处得久了,大家都知道姚雪灵这个人不好相处。就算那些被她欺负的妃子,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对这号人物忍气吞声。
现下听说姚雪灵无意中得罪了飞扬跋扈的凤九卿遭了报应,大家伙平日里聊天的时候,嘴上说着姚娘娘可怜,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姚雪灵的笑话。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姚雪灵被整得很惨的消息就传到了贺明睿的耳朵里。
见他摆出一副要对自己说教的模样,凤九卿哼笑一声:“如果你是来给别人当说客的,我劝你最好还是省省吧,现在收手还为时过早,因为本姑娘还没玩够!”
贺明睿被她嚣张的模样气得哭笑不得。“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今日来见你,真的是给你送茶喝来的。不过,你我相交多年,有句话,我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声。”顿了顿,贺明睿十分认真道,“为了姚雪灵这种人犯下杀孽到底是有些不值得的,你一向聪明伶俐,懂得算计,如今活到这把年纪,怎么连这点儿道理都看不明白了?”
“什么是值,什么是不值?”凤九卿冷笑道,“如果人活一世真要事事计较的话,那还不如死掉算了。”
“言下之意,玩到现在,你还不想对姚雪灵收手?”
“明睿,是容锦让你来的?”
贺明睿不答反问:“九卿,玩到今天这种地步,你觉得开心吗?”
她怅然一笑:“很久以前,我便已经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了。”
“看来这皇宫大院果然不适合你生存。”
“我以为这个道理在几年前你就懂了。”
“可是九卿,皇上爱你!”
“他的爱,恕我承受不起。”贺明睿叹了口气:“你又何苦用这样的方式来为难你自己?其实在你心里,对皇上仍旧存留着当年的那份执着吧。否则,以你凤九卿的能力,当初皇上去上都寻到你,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将你带回来?”
凤九卿嗤笑一声:“你以为如果我手中有筹码的话,我会不逃?”
“那么你到底在逃什么?”凤九卿被他的话问得一愣。
贺明睿直勾勾地盯着她:“九卿,人世间的缘分,错过了,也许就再也追不回来了。皇上对你所投下的这份感情,虽然掺杂了太多的束缚,可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乎着你。”
“当年大肆纳妃虽然是冲动之下的一个错误决定,可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别人或许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帝。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个皇帝为了一个女子痴情到守身如玉的地步?”
闻言,凤九卿的面色微微一动。贺明睿继续道:“不要总把个人的是非利益放在最前面,皇上身处这个位置,肩上的负担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你但凡再有一点儿心,也该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一下。”
“登基以来,后位始终虚悬,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个位置,他是专门给你留着的。就是后宫里那些充门面的妃子,皇上又能对哪个投下真心?”
“只要你肯给他一个承诺,他会立刻解散这整个后宫,可是凤九卿,你这名女子心好狠,皇上要的,你偏偏不给,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有一天,我黑阙王朝的帝王,会被你给活活折腾死!”
凤九卿险些没被他这番话给气乐了。“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凤九卿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的本事大着呢,要是别人敢在后宫里这么闹腾,早就不知道死上几百回了。皇上纵容你,就算是被你气急了,还是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贺明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别再闹了,收手吧。姚雪灵现在已经被你吓得精神失常,你要么放了她,要么就直接把她杀了,总归一句话,再这么折腾下去,不但伤神费力,最重要的,我是担心有朝一日,你会疯狂得连你自己都失去。”
坐在椅子上的凤九卿,手指默默敲击着桌沿。外人或许猜不透她的心思,可贺明睿与她结识多年,自然明白她心底仍旧在纠结着一些东西。
沉默良久,他终于问道:“当年你一走了之,狠心离开所有的人,九卿,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贺明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个骆逍遥,才让你始终不肯原谅皇上当年的所作所为?”
“这个问题,不久之前七王已经问过了。”“可是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她笑了笑:“果然不愧是我黑阙王朝的一代相爷,总能一针见血,看出问题的本质。”
贺明睿无言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给予的答案。“如果我说,当年我之所以会选择离开,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活下去,你会相信吗?”
“我不懂!”“明睿,还记得当初在荆洲时你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吗?你说,容锦命犯孤辰寡宿,凡是与他接近的女子,都不会得到好下场。”“可是你的命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意味着我是死是活,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从很多方面来看,骆逍遥就像是另外一个我,他和我太像了,当然,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可能会不理解,不过这世上有太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存在。比如说,当年我为何会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秦朝明;我为何会知道顾琰广那盘棋的题解;我为何会知道曹北辰的未婚妻是韩湘湘……”
说到这里,贺明睿也迷惑了。凤九卿却不给他思考的空间:“有些话我没办法对你多说,我只能告诉你,骆逍遥的死,让我对轩辕容锦产生了惧意,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难保有一天,我也会像骆逍遥那样,以极其凄惨的状态死在他的手里。”
贺明睿有心想说,皇上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会亲手夺了她的性命?可转念又想,凤九卿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她既然能预测得到许多未来的事情,足以说明,她的担忧是存在一定可能性的。“好吧,我知道今日前来见你,的确是受皇上所托。可是九卿,如果我没有发自内心地将你当成朋友,刚刚那番话我也就不会对你说了。总之,无论何时,我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既然人活在这个世上一定要承受很多压力,你不如选择去接受,而不是一味地用伤己伤人的方式来改变。”
这番话说完,贺明睿告辞了。直到很久以后,凤九卿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这时,尔白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晃到她的脚边乖乖趴了下来。
凤九卿无言地摸着尔白的脑袋,低声道:“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尔白眨着眼,无辜地看着她。凤九卿将脸埋在尔白软绵绵的肚子上,搂着它,渐渐沉入了梦境。轩辕容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凤九卿抱着尔白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下身,眼中挂着些许柔情,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描绘着她精致的五官。轩辕容锦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你要是永远都这么乖巧,那该有多好。”说罢,打横将她从尔白怀里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末了盖好被子,留下一吻,转身离去。黑暗里,凤九卿慢慢睁开眼,伸手,触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泪水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误伤卿心
苏越的断手被重新接了回去,虽然暂时无法自如活动,可轩辕赫玉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命保住了,手保住了,只要好生调养,恢复原来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大问题。
这个消息令凤九卿抑郁多时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宁儿这阵子始终侍候在凤九卿身边,见凤主子在接到七王派人送来的消息后,终于露出几分笑容,她的心情也没来由地跟着好了起来。“凤主子,您担心了这么久,如今那苏侍卫的手终于被七王给接了回去,你这始终吊着的一颗心,也该放回肚子里了吧。”凤九卿让人给七王府派来的小太监打赏,转身对宁儿笑道:“所以说七王这神医之称并非浪得虚名,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负我所托。”“您只想着七王,怎么就不想想皇上?”宁儿道:“皇上知道您为苏侍卫的手担忧,几天前便吩咐小福子公公从宫里挑了大批养筋活血的药材送到了七王府。要奴婢说,皇上对凤主子的这份心意旁人是比不得的,您之前一直生皇上的气,三五不时地就给皇上脸色看,眼下苏侍卫终于有了好转,您也就别再和皇上继续斗气了。”
凤九卿没说话。宁儿这番话虽然明摆着是在为轩辕容锦讨说辞,可她的心底,到底也没前阵子那么火大了。
再说姚雪灵,接连数日用各种蛇虫鼠蚁吓唬她,听人说,现在的姚雪灵已经快要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其实仔细想想,姚雪灵这个女子虽然可恨,同时也是个可怜的人物。被轩辕容锦纳进皇宫,就算有贵妃之名,却终年不受自己的夫君宠爱。
说好听一点儿,她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说难听一点儿,她不过就是轩辕容锦报复自己的一颗棋子而已。想到此,凤九卿叹了口气,对宁儿道:“只要那位姚娘娘以后能够学会收敛,别动不动就找我的不痛快,从今往后,我自然也不会再上赶着为难她。”宁儿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笑容:“凤主子,您这是肯向皇上妥协了?”凤九卿“哼”了一声:“谁说我妥协了,我只说暂时先不为难姚雪灵,至于皇帝……”她咬了咬牙,露出几分和夫君赌气的小媳妇神色:“我要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宁儿知道凤主子是个嘴硬心软的,她能将这话说出口,十有八九是不会再和皇上斗气了。
这让宁儿不禁松了口气,要知道,皇上和凤主子斗气的这段时间里,最苦的就是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了。
主子们心情不痛快,奴才们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眼下凤姑娘肯松口,这可真是天上飞下来的重大喜讯。没等宁儿热火朝天地打算把这个好消息托人告诉小福子公公,凤九卿突然道:“尔白呢?说起来,今儿早上吃过早膳之后,我好像一直都没看到尔白的身影。”宁儿也敛了笑容,四下里找了找,没有。
这可有些奇怪了。别看尔白是只白老虎,平日里非常缠凤九卿。可以说,凤九卿走到哪儿,尔白就缠到哪儿。
可今天却有些意外,尔白不见了,按常理来说,尔白是只很乖的老虎,就算住在这后宫里头,如果没有人领着,它也很少会出门自己溜达。
凤九卿也挨个宫门找了找,果然没有。她和宁儿都有些奇怪,这可真是太意外了。“宁儿,你多派些人手去其他地方找找,咱们分头行事。”“哎,奴婢这就派人去寻找尔白殿下。”
尔白不仅是凤九卿的命,同时也是皇上的命,尔白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相信宫里侍候的奴才,一个也别想落好。
凤九卿直接出了龙御宫,按着尔白经常喜欢玩的几个地方找过去,一路上毫无踪迹。这时,她眼角不经意瞟到一件非常眼熟的东西。只见不远处的地上,竟躺着一件小黄马褂,走过去仔细一瞧,她脸色大变,这上面绣着小老虎的小黄马褂,正是尔白平日里穿的那件。
更让她惊讶的是,小黄马褂上居然还染着已经干涸的血渍。尔白出事了?
这是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汪!汪!汪!”
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小白狗,冲着凤九卿直叫唤,凤九卿不明所以,小白狗跑到她的脚边,仰着脑袋叫了几声,随即向前跑去。
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凤九卿,示意她跟过去。凤九卿觉得纳罕,这是从哪里跑来的小白狗,好像还挺通人性的样子,莫非它知道尔白的去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下了早朝,正准备和几个大臣去御书房商议国事的轩辕容锦,看到一个身着宫装的丫头突然跑到自己面前一头跪倒。“皇上,大事不好了,我家娘娘被凤姑娘挟持到宫外,临走前,凤姑娘还放下狠话,说要将我家娘娘的头颅砍下来,扔到京城以西的那座断魂崖下面。”“什么?”轩辕容锦一愣,仔细一瞧,这突然跑来的丫头竟是姚雪灵身边的婢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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