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音弯了弯身子行礼，还没来得及回话，身边跟着的清平王府的丫鬟就开了腔，“颜总管，是王爷刚才找顾典膳问点儿事儿，耽误了些时候，这不是让奴婢我跟着顾典膳过来给颜总管解释解释嘛。”
颜总管这才看见婉音身边站着的女子，一张保养得当的美颜堆满了笑意，“哎哟，这不是清平王府的萧萧姑娘么。好说好说，莫说是王爷找顾典膳耽搁了个一时半会儿，就是真有事告个一天两日的假也没什么不可的。”
这凌萧萧是王府里的大丫鬟，除了府里的总管，大事小情多是要过问她的，算是王爷的心腹。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她能当得半个家。宫里宫外的人都晓得这萧萧姑娘的厉害，自然也都是不敢得罪的。
婉音和颜总管打过招呼后忙向凌萧萧告别，“婉音先去忙了，有劳姐姐送我回来。”
“顾典膳客气了，王爷交代的事情都是我分内的。”说完又向颜总管告辞说，“那就先这样，颜总管，叨扰了。”
婉音回身去灶台找陈御厨，只听见身后颜总管亲亲热热的语调，“萧萧姑娘不多坐会儿了？姑娘有空常来，颜姑姑给你留好吃的点心。”
才走近灶台就看见陈御厨背对自己在灶台前忙活着什么，婉音忙凑过去，讪皮讪脸的笑，“师父，我帮您弄吧。”
“不用，用不着，用不起。”陈御厨耷拉着眼皮，拿着一块抹布擦了擦灶台，正眼都没看一眼身边的婉音，明显是生气了，“您现在可是清平王面前的红人，我老头子算是什么东西啊，哪敢高攀做您的师父。”一边说着，陈御厨一边往婉音这边划拉脏东西，那些菜叶子，油渣子都往婉音身上溅，迫得婉音不得不后退着闪开。
“这儿脏，您啊，还是赶紧找个干净舒服的地方踏踏实实歇着去吧。慢走不送。”这陈御厨平常不言不语的，说起挖苦人的话也还真够让人受不住的。婉音腆着脸在边上忙活，心里知道这回算是又把这尊佛给得罪了，之前的那点好感算又荡然无存了。想起被许昭仪教训的事情来，当真觉得苦恼极了。
婉音一个人正坐在地上翻捡那些囤积的白菜，苏凝汐走过来，一把扯住了她，“哎，今天晚上该我值夜了，你得陪着我啊。不然我要是被鬼吃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知道了，烦死了。晚上陪你还不行。”婉音说着，掐了苏凝汐腰上的肉一把。
“嘿，你刚才干嘛去了？听说还是清平王的人送你回来的？”苏凝汐早就听说之前就是清平王将婉音从许昭仪的板子底下救下来的，对这个年轻王爷有着无限的崇拜和敬仰。这会儿又听说好姐妹又被王爷召见了，心里就跟猫爪的似的痒痒的，非要问出个详细情形来。
“哎呀，我的姑奶奶，都说了现在烦着呢。等晚上啊，晚上我陪你值夜的时候再慢慢跟你说，你快去干活去吧。”婉音推着苏凝汐的后背，将她赶出自己的区域。
那丫头走得远了，声音还是脆生生的飘过来，“别忘了啊，晚上，别忘了。”
晚上伺候完各个宫里的妃子们吃过夜宵，御膳房的同仁们都回了住所，婉音依言也去住所抱了自己的被褥，陪凝汐在御膳房里值夜。两个女孩把被子铺好，脱了外衣，肩膀挨着肩膀并排躺在那张不算太大的土炕上，悄声的说着知心话。
“你还喝水么？”婉音问身边的凝汐。
“不喝了。你快躺好睡觉吧。”
“嗯，那我把油灯熄了啊。”说着，婉音熄了油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哎，你说，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凝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清晰得有些渗人。
“别瞎说了，哪来的鬼啊，快睡你的觉吧。”婉音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怕的，可是还是强自壮了壮胆子。
“哎，那你说张嬷嬷好好的怎么会被鬼吓着呢？”许是刚才的茶水喝得多了，凝汐竟然毫无倦意，睁着眼睛问婉音。
婉音懒得回答她，只说，“张嬷嬷都老眼昏花了，平时又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话，自己吓到自己了吧。你要是老这么疑神疑鬼，到了张嬷嬷的年纪肯定也是个神婆。”
“你说谁神婆？你说谁神婆？”凝汐突然将手伸进婉音的被窝里，嬉笑着咯吱她，痒得婉音边躲边笑，“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快睡觉吧。”
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悉悉率率的声响，“听，什么声音？”
凝汐手上停了一下，侧耳倾听，“哪有什么声音啊，你吓我呢吧？”
“没有，我真听见有声响，你听，难道是老鼠？”
“啊，老鼠。”一听说有老鼠，凝汐吓得直往婉音被子里钻。隔壁正是御膳房的储物间，里面存放的都是特供的食材，虽然免不了的有几只老鼠作乱，但是听那悉悉率率的动静倒也不完全像是老鼠的声响。
“嘘，别喊。老鼠的声音不应该这么大，你在这儿呆着，我穿上衣服去那屋看看。”婉音有些不放心，披了衣服就钻出了被窝，身后凝汐也急急的低喊，“你等等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婉音拉着她，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摸去，黑灯瞎火得也没找着油灯。才走到门口，拉开屋门，就看见窗边的柿子树上吊着一个白色的鬼影，白裙飘飘，一闪一闪的。
“鬼！”凝汐一声惊呼，吓得婉音也跟着一哆嗦。那鬼影似乎是个长发白裙的女人，只看见裙摆飘飘却没有腿脚，北风带着呼哨刮过来，柿子树上的叶子悉率的响着。
“砰”，婉音吓得一把将房门带上，两个女孩背靠着门急促的喘息着。这深更半夜的，哪里都黑洞洞的，突然看见那副鬼影，当真心里有些承受不住。
“婉音，真的有鬼啊。我，我还那么年轻，还没学会手艺呢，还没把弟弟妹妹们供养出来呢，我还不想死呢。”凝汐的家里就在这长安城里，家里弟弟妹妹好几个，都要靠她攒了月钱托人捎给爹妈，这会儿看见鬼，第一个反应就是恶鬼索命。
“别瞎说，谁说我们要死了。”婉音也是怕，可是嘴里还撑着。过了好久也没有动静，两个人的胆子就大了点儿。
“凝汐，要不我出去看看？”两个人本是靠着门坐在地上，这会儿婉音要站起来开门出去，却被凝汐死死的拽住了，“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咱们就在这儿等吧，等到天亮就没事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睡着了，等婉音再醒过来，天色就已经有些发白了。她迷瞪着碰了碰凝汐，“哎，凝汐，起来，到炕上睡去，在这儿都要冻坏了。”
凝汐也迷迷瞪瞪得醒了，挣扎着就要往炕上走，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抓住婉音的手，“那鬼怎么样了？”
婉音拉开房门往昨晚出现鬼影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里好好的，什么都没有。“许是昨晚咱们俩眼花了吧？”婉音说着，又拴好屋门，“趁着还早，快再回被窝里睡一会儿。”
凝汐将信将疑的回到被窝里，婉音也在外侧和衣躺下，“哎，昨晚的事也不确定，就别跟别人瞎说了，啊。”
“哦。”
“听到没？”婉音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睡吧，折腾了半宿，困死了。”
“嗯。”婉音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琢磨着夜里那个鬼影，影影焯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死过一次的顾婉音并不相信会有什么鬼神之说，她说自己一定要把这些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早上婉音和当天值夜的余食副商量着调了值夜的时间，说好了晚上要替余食副值夜，自然苏凝汐也是要陪着她一起的。陈御厨仍旧对婉音有些爱答不理的，让婉音干活还有点摔摔打打的。
婉音因为头天晚上的鬼影事件心里多少有些烦乱，也就没有再去关注陈御厨的不满。若说张嬷嬷之前是因为老眼昏花看错了，那么自己和凝汐年纪轻轻的，眼神总该是好的吧？两个人同时看见那白色的鬼影，那么就应该真的是鬼影吧？可是这皇宫内院，若说是有人故意扮作鬼，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分明看见那鬼影只有飘荡的裙子缺没有腿脚。再者，跑到御膳房来装神弄鬼，又有什么用意呢？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今夜只凭自己和凝汐两个人，恐怕结果还是和昨晚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所以，还得借助他人的力量。想到这里，婉音就想起来邵冰那张冰块脸，想着自己还欠他一个回复，就趁着晌午的时候去了侍卫们呆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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