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轻声道:“不疼了。”南宫昱静静地拥着她,良久,道:“你不要害怕,我总会护你周全的。”真的可以不怕么?今日若不是明月与熙嫔换马,明月此刻还能安然无恙地躺在他怀中么?这样的“意外”还会有多少次,又能避过几次?杀一个于氏容易,可他能杀光后宫所有的女人么?贵为天子,手握生杀予夺之权,心中竟生出一丝无力感。
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紧紧地偎在他怀中,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彷徨无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许是累极了,竟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南宫昱已离开,只见阿满侍立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心下感动,含笑道:“傻妹妹,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阿满哽咽道:“姐姐,是谁想害你?真是那个于美人么?”杏眼圆睁,一副想要与人拼命的模样。
明月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半晌,叹道:“于美人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阿满恨恨地道:“那一定是武贵妃。姐姐,我们去告诉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明月苦笑道:“你觉得武贵妃会留下把柄让我们指证她么?”
阿满懊恼地道:“难不成就这么便宜她?”
明月翻身下床,趿着妃色底缎绣团花鞋,坐到妆台前,对镜梳妆,微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满却不以为然地道:“姐姐没听说过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对付武贵妃这种蛇蝎女人,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月沉下脸,道:“阿满,你要记住,武贵妃不像荣妃那般蠢笨无知,可以任你玩弄。她心机深沉可怕,不是你可以对付得了的。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
阿满不甘地点点头。明月叹口气,握着她的手,道:“阿满,今天看到熙嫔受伤,我很害怕,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危险。若你出事,我……我会崩溃的。”
阿满感动地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明月见她郑重地答应,稍稍放下心来,问道:“皇上呢?”
阿满拿起螺子黛,替她轻描着淡眉,道:“前朝有急事,皇上赶去处理了。皇上说晚上会过来陪姐姐的。”
明月正一正鬓边的碧玉攒珠钗,道:“我去看看熙嫔。”
瑶光殿。
殿内小银吊子上煮着汤药,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袅袅。看守火候的画眉见到明月掀帘进来,忙站起身行礼:“宸妃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问道:“熙嫔还未醒么?”
画眉躬身道:“娘娘刚刚醒来。”
明月径直走向寝殿,伸手掀起珍珠帘,串串珍珠碰撞发出清悦的声音。熙嫔听到响动,抬起头,问道:“是妹妹么?”
明月趋前,只见熙嫔病怏怏地歪在榻上,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容颜如狂风骤雨下的一树桃花,凄楚可怜,一双乌黑的瞳仁犹有几分惊悸。明月心中愧疚,轻握着她的手,含泪道:“姐姐受苦了。都是明月连累了姐姐。”
熙嫔安慰道:“只是些皮外伤,养几日便没事了。”
明月轻拭眼角的泪痕,道:“姐姐是在替我受罪。她要对付的人是我。都怪我不该将白玲珑让给姐姐骑。”
熙嫔轻拍着她的手,微笑道:“妹妹原是一片好意,就不要再自责了。”顿了一顿,又动容地道,“若不是妹妹舍命拉住白玲珑,我早就被活活摔死了。”
明月望着她额上的伤口,担忧地道:“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熙嫔笑了笑,故作懊恼地道:“这都怨我,当时吓得晕了过去,竟没看准地儿便摔下马了,不然我也可以学学上官婉儿,伤在眉心,化个梅花妆,桃花妆遮遮痕,说不定还可以引起世人效仿,流传史册呢。”
明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姐姐还有心情说笑。”
默了片刻,熙嫔长叹了一口气,道:“她终于出手了。”
明月蹙眉道:“想不到她的心如此狠毒,竟敢指使奴才在马鞍里藏银针,又伪造证据找人背黑锅。”当下便细细地将赛场上发生的事告诉熙嫔。
熙嫔秀眉微蹙,叹道:“于美人一向依附于武贵妃,奴颜卑膝,百般献媚。倒头来却沦为一只小小的阵前卒,随时被人丢弃。”
珍珠帘掀起,画眉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杜鹃正欲伸手接过琉璃药盏,明月轻轻一拦,道:“让我来吧。”
熙嫔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我和宸妃说会话。”杜鹃,画眉答应着退了出去。
明月坐在榻边的黄梨木矮凳上,用银匙轻轻地搅动着盏中的药汁,舀了一匙试了试温度,方喂给熙嫔。
熙嫔咽下一口药汁,发愁道:“武贵妃仗着是太后的侄女,肆意加害嫔妃。她既然想要除去妹妹,一次不成,必会有下次。”
明月默了一瞬,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必不能胜正。”
熙嫔轻叹一声,道:“只可惜我们无凭无据,奈何不了她。”
明月轻轻吹了吹药汁,缓缓地道:“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熙嫔双眸绽放出幽恨的锋芒,淡淡地道:“是,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她好好清算这笔帐。”
喝完药,熙嫔拿着绢帕轻轻地印着唇角的汁痕,明月从几案上的青瓷莲花蝶中取了一片蜜饯喂给她,只听珠帘轻响,杜鹃一脸气恼地从殿外走进来,叫道:“娘娘,不好了。”
熙嫔秀眉微蹙,道:“出什么事了?”
杜鹃愤愤地道:“于美人疯了。”
熙嫔微微愣怔片刻,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杜鹃虽不解为何主子反应平淡,却还是听话地行礼退出去。
明月苦笑,她早已料到武贵妃绝不会给于美人开口申冤的机会,但对这样的结果仍感到一丝意外,她原以为武贵妃会来个死无对证,不想她竟比想象中更厉害更狡诈。于美人若死了,武贵妃便难逃杀人灭口之嫌,而于美人疯了,她便可永远置身事外,将一切罪过牢牢地扣在于美人身上。
熙嫔恨恨地道:“好高明的手段。不愧是太后的侄女。”
杜鹃忽匆匆进来,躬身道:“娘娘,武贵妃来了。”
熙嫔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扶我起来。”忽听叮叮咚咚一阵悦耳的响声,武贵妃已掀帘进来,三步作两步地走到榻前,轻轻拦住熙嫔,关切地道:“妹妹有伤在身,就不必起来了,快躺下。”
熙嫔道:“嫔妾失仪,娘娘恕罪。”明月长身而起,依着规距行礼请安,武贵妃亲亲热热地扶她起来,道:“妹妹不必多礼。”又命人放下满满一桌子的补品。
熙嫔心下厌恶,却又不得不敷衍道:“多谢娘娘赏赐。”
武贵妃叹一气,泪光莹然,道:“妹妹伤成这样,真是可怜。”
明月暗自诧异,这个女人莫不是天生的戏子。眼泪怎么说来就来?
武贵妃轻拭眼角的泪水,道:“于氏也算是罪有应得,醒来后竟吓疯了。皇上已下旨,废于氏为庶人,幽居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熙嫔心下暗恨,淡淡地道:“真是可惜了。倒便宜了那个幕后黑手。”
武贵妃满脸惊讶,道:“妹妹意思是此事不是于氏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熙嫔轻轻一哂,含笑道:“于氏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武贵妃问道:“依妹妹之见,那幕后黑手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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