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贵妃答道:“是太医院妇科金手李龄。他正在寝殿里医治郭美人。”
太后沉声道:“叫他立即出来见孤。”武贵妃忙命人去传李龄,过了片刻,一个身影颤巍巍地从寝殿内出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太后恕罪。微臣……无能,没……没能保……住龙胎。”
太后双眸锐利如剑,冷冷地盯着他:“李太医,孤只问一句话,郭美人的龙胎是真是假?”
李龄脸色灰败,嘴唇微微颤抖,磕头道:“回……回禀……”话未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太医院院正亲自率着太医们到来,匆匆行礼请安后便径直进入寝殿。良久,太医院院正满头大汗地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医女。院正跪下颤声道:“启禀太后,郭美人并无怀过龙胎。小产之事是郭美人与李太医串通演了一场戏。”
两名医女身子颤抖,不住地磕头:“太后饶命。刚才端出去的血水其实是假的,是李太医事先藏了一袋鸡血在药箱里打算瞒天过海。李太医威胁奴婢不许泄露此事。太后饶命。”
太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将这两个奴婢拉出去仗毙。”几名内监立即上前拖走两名犹自磕头求饶的医女。
武贵妃命人用冷水泼醒李龄,李龄醒转过来,身子直打冷战,爬起来磕头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珍珠帘一阵响动,郭美人踉跄奔出来,匍匐于太后脚畔,哭道:“太后,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
太后怒视着她,猛地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皇嗣来欺瞒孤?”
郭美人发髻凌乱,衣裙上沾满血污,哭喊道:“太后,若不谎称有孕嫔妾当初如何能走出冷宫。嫔妾不想一辈子呆在冷宫,嫔妾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太后大怒:“你可是预备待临盆之时从宫外抱一个婴儿来充当皇家血统?”
郭美人嗫嚅道:“嫔妾……”
太后身子颤抖,胸口剧烈起伏,颤指着她:“若不是贵妃发现你龙胎有问题,孤岂不是要认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当皇孙?”
武贵妃忙将手放在太后背上顺着,柔媚道:“太后,您消消气。”
郭美人拼命地磕头:“太后息怒。嫔妾知错了!”
太后冷冷地道:“太医李龄罪犯欺君,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李龄老泪纵横,瘫软于地。郭美人身子一抖,不住地磕头求饶。
太后厌恶地望着她:“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孤暂且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郭氏狼子野心,不安于位,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郭美人如雷轰电掣呆在原地,片刻,忽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哭道:“太后,嫔妾不要去冷宫。”
太后却看也不看她,冷声道:“摆驾回宫。”两个内监粗鲁地拉开紧抱着太后不放的郭美人,景秋趋前扶着太后离去。
郭美人如被人抽去脊梁骨般瘫软在地上。众人或皱眉或鄙夷或讥笑地望着她,却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她。
武贵妃目注着阿满,缓缓道:“今日之事你功不可没。本宫摄理六宫事宜,一向赏罚分明,便赏你白银千两。”
阿满躬身道:“谢贵妃娘娘。”
武贵妃柔媚一笑:“有错当罚,有功当奖。日后你若犯了错,本宫也决不会循私。”
阿满恭敬地道:“是。奴婢谨听娘娘教诲。”
武贵妃扶了扶鬓边的点翠展翅金凤钗,道:“你随本宫去领赏吧。”
明月蹙眉望着阿满,总觉得她和武贵妃之间有些古怪,却见阿满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快去快回,便跟着武贵妃离去。
琼华宫。武贵妃屏退左右,一瞬不瞬地望着阿满,冷冷道:“你一早便知道了郭氏的身孕是假的?”
阿满暗想,反正已有护身符在手,而姐姐又亲眼看着自己跟着武贵妃离开,武贵妃即便恨她也绝不会选此时动手,遂有恃无恐地道:“之前奴婢只是有所怀疑,直至奴婢送滑胎药到蓬莱宫才断定郭氏的龙胎是假的。”
“你凭什么断定?”
“因为蓬莱宫里有奴婢的人。奴婢一到蓬莱宫她便暗示奴婢龙胎是假的。”
武贵妃冷冷一笑,纤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紫檀扶手上,冷笑道:“所以你便肆无忌惮地逼郭氏喝下滑胎药?”
阿满好笑地道:“当然。谋害皇嗣的罪名奴婢和宸妃可承担不起。”
那日在蓬莱宫看到那半碗薏米粥,她心中便存了怀疑,郭氏怀有龙胎,太医不可能不告诉她饮食上的一些禁忌。之后皇上大怒将蓬莱宫所有奴才打入浣衣局,她便趁机收买了小荷,让她密切留意郭氏。果然她适才刚到蓬莱宫小荷便暗暗打了个手势告诉她郭氏根本没怀龙胎!
武贵妃怒极反笑,连连道:“好!好!果真聪明。”
阿满笑道:“娘娘您也没吃亏呀!太后还夸您呢!若日后真被郭氏弄个民间小孩进宫,太后知道了必会迁怒于您,指不定您的摄理六宫之权便没了。”
武贵妃大怒:“如此说来本宫倒该好好谢谢您!”
阿满极力忍着心中的笑意,正色道:“不敢。不敢。”
武贵妃恨恨地望着她,伸出手,怒道:“拿来!”
阿满装糊涂道:“拿什么呀?”
武贵妃喝道:“你少装蒜。本宫亲笔写的信。”
阿满一拍脑袋,道:“那封信不在奴婢身上。奴婢已将它交给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保管。”
武贵妃又惊又怒:“你敢耍本宫?”适才一直心悬着郭氏的龙胎真假,却被这个贱婢趁乱将书信交给他人,若皇上知晓信中之事,她这个贵妃也算是当到头了。背上生出一片冷汗,无论如何一定要取回信。遂扬声叫道,“来人。”守在殿外的银兰立即推门进来。
武贵妃指着阿满,沉声道:“给本宫搜身。”银兰走上前将阿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三四遍也没有发现那封信。
阿满故作无奈地道:“奴婢都说了信不在身上。”
武贵妃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想怎么样?”
阿满恭声道:“只要秦大人一直平平安安,奴婢保证那封信永远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
武贵妃大怒:“秦钺若是个短命鬼,明儿便得急病死了。难不成你也要算在本宫头上将信交给皇上么?”
阿满皱眉道:“娘娘何苦咒秦大人。只要娘娘您不动秦大人分毫,皇上自然不会看到那封信。”
武贵妃气得浑身颤抖,想她一世英明却又一次栽在这个贱婢手上,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掐死她,极力忍了半日,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再敢玩花样,本宫即便拼着受皇上责罚,也先杀了你!”
阿满恭敬地道:“不敢。”
武贵妃恨恨地道:“给本宫滚!”
阿满挠了挠头,故作苦恼道:“娘娘当着众人的面说赏奴婢千两白银,若奴婢两手空空而回,这……这被人看见,奴婢倒没什么,倒教人以为娘娘出尔反尔,心疼银子……”
武贵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怒声道:“银兰,取一千银子给她!”银兰躬身应诺,从紫檀描金抽屉里取了一叠银票递给阿满。
阿满心花怒放,接过银票揣进怀里,大声道:“谢娘娘。”
武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阿满拿回桌上的包袱,恭恭敬敬地请安告退。
回到关睢宫,明月问起蓬莱宫之事,她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明月心下惊骇,龙胎之事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可万万想不到的是秦铖居然会窝藏忠义会的人,难道南宫昱开始怀疑她了?默了半晌,道:“你既与秦钺情投义合,我这便去求皇上给你们赐婚,免得再被人诟病治罪。”
阿满脸色微红,道:“我舍不得离开姐姐。”
明月微笑道:“你便是嫁了人也可以时常进宫来看姐姐。”她的处境越来越糟,须尽快将阿满送到安全的地方,免得日后受她连累。遂起身理了理鬓发,径直走向门外。
因是向南宫昱请求赐婚,明月便没有带阿满一同前往。过了白玉桥,经过如意门时却碰到侯昭仪,只见她着一身桃红平金团花广袖襦裙,容颜明媚,一双丹凤眼蕴着几分心机,行礼请安后,笑问道:“娘娘可是去找皇上?”
明月微笑颔首。侯昭仪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道:“嫔妾适才看到皇上和德阳郡主在御花园饮酒。”
明月道了一声“多谢”,便取道向御花园行去。
春日阳光和煦,暖风熏人。长秋亭外一树杏花开得如云蒸霞蔚,一阵微风拂过,粉色冰绡似的花瓣如雪花般纷纷飘落。微风卷起鹅黄纱帷,亭中两个身影轻轻地相拥。
明月呆呆地立在杏花树下,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两人,那抹明黄的身影似一柄利剑刺入她胸口,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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