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烛光下,皇后着一袭绛色蹙金凤袍,脸色凝重肃穆,武贵妃神色哀凄,眼角隐有泪痕,髻边插着一支点翠嵌红宝石凤钗,在橘色的烛火映照下转动着冷艳的光泽。珍妃神色默淡,眉目间蕴着几分忧虑。宫人们均敛声屏气,四下里充满一股肃杀之气。
明月行礼如仪:“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皇后挥手命她起来,沉声道:“宸妃,想必你已知道太后中毒之事。”
“臣妾刚刚听闻此事,正想过去看看太后。太后她可有醒过来?”明月心下焦急,担忧地问道。
“太医说太后中毒很深,怕是……怕是凶多吉少。”皇后泪光莹然,语声哽咽,“宸妃,这几日你陪在太后身边,可有发现何人居心叵测竟敢毒害太后?”
“没有。”明月摇摇头,笼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心下明白此事必是冲她而来。
武贵妃轻拭眼角的泪痕,肃容道:“妹妹,太医查出太后的药里被人加了一味藜芦,藜芦虽可治头痛,但若与人参同服则会中毒。服侍过太后的人都知道太后每晚都会喝一盅人参乌鸡汤。所以下毒之人必是太后身边的人,本宫已将所有长乐宫的奴才关押起来,并已命人搜查过所有厢房,现在只差妹妹的寝宫还未搜。”
明月心咯噔一下,于情于理她没有理由阻止武贵妃搜宫,可搜宫的结果只有一个。这次是她疏忽大意了,想不到她们连太后也敢算计。
阿满义愤填膺:“贵妃娘娘言下之意便是怀疑宸妃娘娘下毒了?”
“阿满,宸妃宠着你,惯着你,你便越发没了规矩。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武贵妃眸光锐利,向明月客气地道,“本宫代掌六宫事宜,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下毒害太后。太后若有好歹,本宫万死难辞其咎。今儿搜宫实是情非得已,还请妹妹体谅。”
明月望向阿满示意她噤声,脸上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娘娘言重了。”
武贵妃扬一扬脸,银兰会意,立即领着几名宫人进入寝殿,过了片刻,银兰神色略显慌张地奔出来,双手捧着一小小的纸包呈给武贵妃:“娘娘,奴婢在妆匣底层发现这包东西。”
武贵妃接过纸包打开,却见是一堆灰褐色粉末,凤眸闪过一抹锋芒,吩咐道:“去传院正。”银兰诺一声,忙奔出殿。
阿满叫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奴婢从未见过,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宸妃娘娘的妆匣里。”
“这包究竟是什么东西,问一下院正就知道了。”武贵妃轻抚着绣口繁复的绣花图案,声音柔媚,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明月秀眉紧蹙,冷冷地望着这出戏。珍妃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担忧。须臾,银兰领着院正匆匆赶到,院正行礼请安后,从纸包里拈了些许粉末,放到鼻端轻嗅,脸色忽地大变,颤声道:“启禀皇后,贵妃娘娘,纸包里的粉末正是藜芦。”
“院正可瞧仔细了?这包真的是藜芦吗?”珍妃不死心地问道。
“微臣行医数十年,区区藜芦绝无可能认错。”院正抹一把额上的冷汗,抖抖索索地说道。
“皇后,您觉得此事如何处置?”武贵妃恭敬地问道。
皇后目注着明月,犹豫了一会道:“先将宸妃禁足,待太后苏醒再做定夺。”
“太后中毒昏迷不醒,太医说也许熬不过今晚。兹事体大,臣妾觉得理应将宸妃交由慎刑司审问。”武贵妃将纸包重新折叠好,忧虑地说道。
明月心下了然,藜芦是从她寝殿里搜出来,汤药亦是她亲手服侍太后喝下,如今南宫昱不在宫中,太后若有万一,她便休想活着从慎刑司出来。瞥见阿满满脸愤怒,嘴唇略动,知她想替自己顶罪,忙用眼神制止,警告她若贸然认罪,两人都休想活命。阿满会意,遂垂首默然不语。
珍妃忽跪下道:“皇后,宸妃善良宽厚,绝无可能下毒害太后。不如先将宸妃禁足,待皇上回宫审问。”
“珍妃,太后中毒之事慎刑司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了宸妃。你还不快起来,这么跪着,想让皇后为难么?”武贵妃秀眉微拧,柔媚的声音透着几丝愠怒。
珍妃无奈地望一眼明月,期期艾艾地站起来。
皇后沉吟片刻,道:“便依贵妃之言,先将宸妃收押至慎刑司。”
慎刑司。牢房。
烛火晦暗,墙角里钻出几只肥硕的老鼠咻地一声从跟前蹿过去,明月眉头微皱,静静地思索着什么。烛火忽地一黯,牢门前多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他才走了几日,你便被关进慎刑司。”纪平君语带讥诮地说道,“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不短了,还学不会保护自己么?”
明月淡淡一笑,道:“你不会是特地来挖苦我吧?”
“我真不明白,他到底喜欢你什么?论样貌,你不是最美的一个,后宫三千佳丽,比你美的女子大有人在。论聪慧,空有满腹才华,却无机智,屡次被人陷害,不仅自个儿受罪,还连累身边的人。若说心善纯良,可一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人只能说是蠢笨如猪。如今平阳王造反,天下即将大乱,他在前方检阅三军,安排出战事宜,你却屡屡出状况让他分精力应付后宫的尔虞我诈,你在他身边只会拖他的后腿。”纪平君目注着她,嘲讽地道,“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三千宠爱,你只会是他成为明君的一颗绊脚石。”
明月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将来大胤与大新无可避免的战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你以后学得聪明点。不要让他时时为你操心。”纪平君皱眉说道。
“我已用信鸽通知他你被诬陷毒害太后,他接到消息必会立即回宫。从南苑骑马赶回来最快十五个时辰。记住,一定要撑到他回来。”
“谢谢。”明月感激地道。
“不必谢我。我是帮他,不是帮你。”纪平君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明月揉了揉额角,闹了大半夜,微觉疲乏,遂将一垛枯草铺在角落里,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姐姐。”一把娇柔的声音轻轻地唤道。
明月睁开双眸,却见珍妃俏生生地站在牢门前,神色惶然焦急,不由惊道:“妹妹,你怎么进来了?”
“姐姐,她们想在皇上回宫之前以谋害太后之罪杀了姐姐。”珍妃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牢门,焦急道“我已买通守城门的侍卫,并命人准备好马车停在西直门外。姐姐快出宫去南苑找皇上。”
“不行,我若走了,便是畏首潜逃。我要留在这里等皇上回来。”明月想了想,说道。
“姐姐,她们绝不会让你等到皇上回宫。她们早就料到有人已将此事通知了皇上,所以她们决定等到天亮便定下姐姐的罪名,杀了姐姐。”珍妃急得直跺脚,道:“姐姐,再不走便来不及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明月往外跑。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内监,显然是中了迷香昏睡不醒。
“阿满呢?要走我和她一起走。”明月问道。自她被关进慎刑司后便未见过阿满,也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处置阿满。
“她们想杀的人是你,不会为难阿满。姐姐放心,我会护得阿满周全。”珍妃一面拉着她狂奔,一面承诺道。
明月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却身不由主地被珍妃拖到西直门,珍妃上前向侍卫长出示了一面令牌,又塞了一包银子给他,侍卫长立即挥手放行,珍妃走至明月身边将令牌塞入她怀中,压低声音催促道:“姐姐,快走。”
“妹妹如此帮我,不怕武贵妃记恨报复么?”明月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问道。
“你我义姐金兰之时曾说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枉死。何况武贵妃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我。”珍妃一面说,一面将明月推出宫门。
明月望一眼浓浓夜色里的九重宫阙,提足向前奔去,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想了想,掉头向左行去,春寒料峭,晚风吹在身上一阵瑟瑟发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继续向前奔去,身形忽地顿住,只见前面七八个黑衣蒙面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刀剑拦住了去路。
明月脸色微变,暗暗打量了一眼四周,那几名黑衣人成品字形慢慢地逼近,已将她所有退路封死,若她内功未废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此时的她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不了多少,别说七八个黑衣人,便是一个也足以解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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