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微一愕,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电般飞掠而来,身子一轻,那人已抱着她跃向前,朦胧的月色下,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她,唇边含着一缕温暖的笑,正是裴曜。
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越逼越近。裴曜眉头微皱,袖袍一挥,几点寒星飞射而出,奔在最前面的两名黑衣人登时闷声倒在地上。
裴曜施展出轻功,抱着明月一路疾奔,很快便甩掉了黑衣人。
“曜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月问道。
“你出事后,我到慎刑司找你,却看到珍妃拉着你跑到西直门,我担心她们在路上埋伏刺客杀你,便尾随在你身后出宫。”裴曜微喘了口气,目注着她问道,“你想去南苑找南宫昱?”
明月颔首:“太后昏迷不醒,武贵妃手握摄理六宫之权,绝不会容我活命。”
“宫中那股势力一直想置你于死地,南宫昱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譬如今日,若我晚到一步,你恐怕已死在那些刺客的刀下了。”裴曜忽地顿下脚步,漆黑的双眸蕴着浓浓的哀伤,声音里透着几丝颤抖。
“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她们连太后也敢算计。”明月秀眉紧蹙,无奈地道。
纪平君说得很对,吃了那么多次亏仍不会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确实是蠢笨如猪。若被天下臣民知道,南宫昱为了一名宠妃在大战前夕抛下三军赶回宫中,必会失尽民心,千秋史笔亦会骂他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
“不是你疏忽,是你的个性永远都不会去谋算人心,算计他人。你在后宫,只会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裴曜静静地目注着她,叹息道。
明月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他说得很对,谋算人心,算计他人,这些伎俩不是不会,而是不想。不想去改变自己,不想让自己变成她们中的一个。可不变的结果便是陷入一次又一次地算计与陷阱中。
是她错了么?她应该去改变么?
“我收到杨昭的密报,他决定十日后攻打大新。”裴曜皱眉道,“你不能再呆在南宫昱身边,他是天子,江山与美人之间,他一定会选择江山。我们一起去东郡与杨昭会合,孟师傅也在那里。”
明月身子微震,这么快便要开战了么?微微仰起头凝望着悬挂于天际的一弯新眉,默了半晌,轻声道:“不管他会做什么决定,我都想留在他身边。”
裴曜脸色惨白,似利剑穿心而过般痛彻心扉,犹豫了一会儿,涩声道:“杨昭绝不打无把握之仗,为了这一仗他筹谋了十年。这一次南宫昱会输得很惨,甚至会输掉整个江山。”
明月心头一跳,脱口道:“不可能,他早已料到平阳王会反,已经秘密布署好了,即使杨昭想要趁火打劫,他也绝不会输。”
“你很希望他赢么?”裴曜双眸黯淡如灰,涩声问道。
明月一时语噎,南宫昱若赢了,杨昭,裴曜,师傅可能都会死;可杨昭若真的匡复了大胤,南宫昱便是亡国之君,等待他的只有死!
她不愿看到任何人死!
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开战,可她没有办法去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可以……不打仗么?这样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不好么?大胤已经灭亡十几年了,为什么还放不下呢?”明月喃喃地问道。
“只有复国成功,大胤子民才能真真正正地过上好日子。”裴曜一脸忧伤地望着她,叹道,“何况杨昭绝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唾手可得?为何?”明月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安地问道。
“你可还记得那个和亲鞑靼的宫女绿箩?”裴曜皱眉问道。
“记得。难道她是…”明月脸色微白,隐隐猜到什么,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她也是杨昭安排在宫中的细作,若我没有猜错,鞑靼不出几日必会兴兵犯境,镇国将军侯知尧连失二女,早已暗中投靠了鞑靼。南宫昱即使平定了平阳王叛乱,手中剩下的兵力只能够对付鞑靼或我们大胤,以他的个性必是先攘外后安内,只要他发兵抵抗鞑靼,杨昭必会号召所有反新义军攻打大新,江山易主指日可待。”裴曜眉宇间流露几分不忍之色,缓缓地说道。
明月心头剧震,脸色煞白,忽转身向南面疾奔而去。裴曜神色黯然,足尖轻点,跃到她身畔,定定地望着她问道:“你还是要去找他?”
“我想陪着他一起打这场仗,不管结果是输或是赢。”明月一字字地说道。
裴曜微微侧过头,望着满地的星辉,温言道:“我会将你平安送到他身边。”
明月心中一动,愣愣地望着他,温润如玉的脸庞依然挂着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可她却感到他的心在流泪。
约莫过了一柱香,两人来到南门。明月向守城的官兵出示了珍妃给她的令牌,那官兵立即打开城门放两人出去。
夜,万籁俱静。冷月如钩。
裴曜脸色微变,凝神静听了片刻,沉声道:“小心。有刺客。听脚步声似有十三四个人。”
明月顿住身形,只见远处十来个黑衣大汉正悄无声息地向她们逼近。裴曜一把将她拽到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黑衣人,袖袍一挥,数点寒光射向左边,霎时响起几下闷哼,三名黑衣人倒毙于地,裴曜左手抱起明月,足尖轻点,向左边缺口飞掠而去,身后响起数道破空之声,七八把寒刀挟着凌厉的劲风攻向两人,裴曜一面紧紧地护着明月,一面出掌如风,瞬间又杀了两名黑衣人。
且战且逃,十数个黑衣人只剩下三人,裴曜脸色发白,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珠,出掌越来越慢,似乎力有不继。那三名黑衣人甚是狡猾,看出裴曜极紧张怀中的女子,遂立即改变战斗策略,刀刀攻向明月要害。
裴曜大惊,连挥数掌逼退堪堪攻到明月身上的寒刀,却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明月心下焦急,如此下去两人必死无疑,悄悄环顾四周,不由生出一身冷汗,两人现在正处在悬崖边上。
忽地一个踉跄,裴曜胸前赫然中了一刀,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明月又惊又骇,只见裴曜夺过一把刀反手砍死了一名黑衣人,又连劈数刀逼退其他两人,身子却有些摇摇晃晃,强撑着一口气凶狠地盯着剩下的两名黑衣人。
那两人想不到他身受重伤还如此威猛,招招狠辣致命,使的全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一时心生惧意,出招便慢了下来。
明月知道裴曜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若只有他一个人,以他的武功虽不能杀死那两个黑衣人,想要逃走并非难事。遂向两名黑衣人道:“你们奉命行事,要杀的人是我,又何必枉杀无辜?”
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神色微微迟疑,招式已改攻为守了。命若没了,银子再多也是白搭。
裴曜脸色剧变,喝道:“明月,不许胡来。”
“曜哥哥,保重!”明月猛地推开他,迅速地向后掠去,纵身一跃,跳下悬崖,身子急速地向下坠落,耳畔风声呼啸,忽地一道身影飞降而下,腰际一紧,裴曜一手紧紧地揽着她,一手将大刀刺进崖壁,刀尖划过山石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身子不停地下坠。
“曜哥哥,你怎么这么傻?”明月含泪问道。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是她陷入黑暗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悠悠醒转,月已西沉。明月发现自己躺在乱草丛中,身上有数处擦伤。裴曜则倒在她身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鲜血淋漓,身上的衣袍被血浸染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手指颤抖着探到他鼻端。
还有呼吸!幸好还有呼吸!
明月身子微颤,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解开他身上的衣袍,只见一道极深的刀口自左胸划至右肋,嫣红的血正汨汨涌出,心下慌乱,急急地翻动着地上满是血污的衣袍,找到几个瓷瓶,忙打开瓶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其中白色小瓷瓶里装着上好的金创药,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将金创药洒于上面,又撕下一幅裙裾包扎好伤口。
也许是流了很多的血,他的身子很冷很冷,似一块冰一般,若不是他胸口尚余一点温暖,她几乎怀疑他已经死了。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会死么?
明月拿起地上的衣袍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却见他两颊泛着潮红,额头冰冷,心底升起一股惶恐,裴曜似乎开始发烧了!他现在重伤昏迷,若不能退烧,怕是熬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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