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七章妩媚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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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里的酒楼、茶馆大多临井河和运河的两岸而建,栉次鳞比,延绵数里。一到夜晚,灯火辉煌,人声攒动。

    客商们南腔北调的猜酒行令、嬉笑怒骂声,也有吴侬细语、抚琴浅吟低唱声,也有谦谦君子附庸风雅而吟诗作赋声,小商小贩们得益于人流汇海,五行八作各类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在这里,人们发出的各种声音,知了的叫声也望尘莫及,显得逊色了不少。

    这里不是秦淮河,却也不比秦淮河差到哪里去。

    冰羽挑了个离家较近,但档次却又非常高的所在,颇有兴致的拣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周围好几桌子的客人,各自夹菜劝酒忙的不亦乐乎,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当然他们也不认识他。

    他虽贵为镇里大户周家的少爷,虽然冰羽也是早已成家立业,但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依然被看得很严,酒肆茶楼这种地方,冰羽也只是有些应酬的时候才得进来,却终不得放肆自由。因为冰羽不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连这家酒肆的小二也不认得他,冰羽独自一人倒很是显得冷落寂寥。

    “公子,请问您要用点什么?”小二满面堆笑、连跑带颠地跑过来忙不迭地问。

    “都有什么?”冰羽高傲地以问作答。

    “公子,要说起这菜来,那我们这可叫一个多了,我也没法给您报全啊!咱这里是好吃多的是啊,烂糊鳝丝、太湖炝白虾、一品酱牛肉、板羊肉、花鲢头滚豆腐、雨后地滑苔、绣花锦菜、雪梨鸡丝……”店小二如数家珍、喋喋不休地报着菜名,脸上自然带着十二分的得意神情。

    “好了,就这些吧。”冰羽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景致,一边听小二报着菜名,感觉差不多了,这时候转才过头来对小二说。

    “那您到底是要点点儿什么啊?”店小二微微有点不高兴了,这位公子让我报菜名,莫不是在逗着我玩呢?

    “一样各上一份子。”冰羽并没有太理会店小二。

    “啊?!这么多啊?听您是本地口音,这就您一位能吃得了吗?”店小二有点迷糊,再说这一大桌子菜那都是名菜,菜价甚贵。

    “不要废话。”冰羽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外加三壶上好的‘程林酒’。”

    小二碰到这么个主顾,不敢再多说话。谁能和这白花花的银子较劲呢。连忙拿起银子,脸上带着小野花儿样绽开的笑容,又屁颠屁颠的跑向了后厨。

    过了一会,菜品陆续地被端了上来,满满的一大桌子,冰羽自斟自饮,喝的也是十分欢快。此时,他需要这上等的程林酒,来把这些时日的兴奋劲再提高个高度,他想找到飘飘如仙的感觉,虽然他不是很胜酒量。

    正喝得有些半朦胧间,忽然抬头看时,见一少妇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他斜对面的桌子旁独饮。饭菜不多,都是菜蔬一类的素菜,但桌子上的陈年女儿红分外显眼。打量上下,约有三十二、三岁的模样。上身着镶有黑边的无领翡绿色小袖衣,襟前挂着一串长短合适的香牌。下身着一身碎花的宝蓝色绣花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红红的薄底弓鞋。一头长发随便披散在脸颊两侧,而少妇也是不时用手轻轻的抬扶一下垂下的发鬓,又重新摆弄放在耳侧,不紧不慢地在酌着酒,顾盼流离间尽显得一份雍容华贵。

    少妇似乎看见了冰羽在打量她,朝冰羽的方向嫣然一笑,这一笑似满面桃花自带着一份的妩媚妖娆。她端起酒杯,在半空中朝冰羽晃了几晃,然后不急不缓的喝了下去。冰羽连忙收眼,不再敢如刚才那样大方去打量,可是在耳热脸红心跳之际,不知不觉地也端起了杯子朝向了这个少妇,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冰羽想站起身来大着胆子过去,和那女子坐在一桌喝上两杯,但此时身体却好似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再看时,少妇又朝他晃了晃酒杯,再次将美酒酣畅淋漓入口,一饮而尽。而后又拿起酒瓶晃了一晃,好像在告诉冰羽说,她的酒已经没有了,她轻轻的蹙了蹙眉,又朝冰羽不好意思的嫣然一笑,忽然间起身离席飘然而去,那女子已是不知去向。

    冰羽恍然间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想追已然来不及了。

    冰羽蹒跚着,摸索着回到了家。沐浴之后,躺在了床上,酒醒了大半,却怎么着也不能入睡,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涌上了心头。

    冰羽的父亲周玉和纯如的父亲杨梓传,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还在周玉十五岁那年一起八拜结交为兄弟,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周玉年长些为兄,梓传为弟,立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后两人更是来往殷勤,酒则同席,卧则同榻。待过了一年,周玉娶妻姜氏完婚生子,两兄弟闲暇之余,还是经常在一起讨论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生意上的事情更是互相商量、互不设防、不分彼此,没什么秘密可言。就这样,过了有近二十年的光景,两家还是和和气气来往密切,让旁人好不羡慕。

    有一天,梓传照旧如周玉之约来到周家喝酒,席间四、五人均是酒中的花魁。就在大家几番推杯换盏之间,梓传已是酒意渐浓,如厕之意涌上小腹,忙不迭和各位告假,大家哈哈大笑之后也就随他方便去了。

    时值盛夏,酷暑难耐,当梓传如厕回走之时已是大汗淋漓。走到半路,忽然间听见周家耳房里有“哗啦啦”的洗澡之声。梓传正待疾走,又忽地转过身来,好奇作祟加之美酒涨腹,男人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促使他走到门前,从门缝单眼调线废力地往里面瞧。

    里面洗澡的是周玉的夫人姜氏,此刻她正站在木桶里,一边用手往身上撩着水,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澡水带给她的惬意清凉。因两家走动熟络,梓传经常能见到姜氏,每每见到见到时,也是一口一个“嫂子”、“嫂子”的叫得勤快,只是那时见面之时,梓传与姜氏各自都是于厅堂之上,大家自然都是衣冠楚楚,梓传哪曾见得过姜氏美人出浴之姿容呢!

    梓传已然看得入了神。就在他忘乎所以之时,他不经意间将房门碰了开来。猛然间听见开门声响,再看时,梓传已猝不及防,趴跄在门槛上。姜氏自然惊慌失措,自然她也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只忙顾着惊恐尖叫。

    梓传现在也是醍醐灌顶、酒意全无,连忙站起来说:“嫂夫人,误会啊,误会啊!”一边连忙往外跑,而迎面来的正是听见求救声,闻声而来的周玉和其他的那几位宾客。梓传自然已是无路可走。

    周玉将姜氏拉到一旁,问个清楚明白,而后勃然大怒。梓传自知理亏,想解释却也无力,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周玉来到梓传面前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照脸就打,嘴上骂声不绝于耳,梓传只能抱头蹲坐在地上。

    其他宾客见状,有的指责梓传,有的则在拉扯周玉让他息怒。中有宾客一人,慨然说道:“梓传今日丑事,传出去他将身败名裂永无翻身复世之日,但嫂夫人名节亦如明玉不慎滑落于地不能保全。梓传今日做事太甚,必须赔罪于周东家”。其他人也认为此人说得有道理。周玉冷静了一下脑子,也就不再挣扯着去揍梓传了。

    另一宾客道:“是啊,梓传今日也是酒后无德、丧心病狂,以致犯下如此龌龊蠢事。但念及过往兄弟情份也就算了吧。可常言道’死罪可恕,活罪难逃’,不如这样,杨家有女周家有儿,做个儿女亲家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梓传现在也在没什么其他好办法可以弥补得了他犯的过错了。”

    “这个主意不错,好!好!”大家附和着。周玉也度量再三、无他良策,就是打死梓传也于事无补。听着众人的口气,分明是让梓传嫁女于周家来弥补他犯的过错,想着姜氏受辱经历,周玉也就愤然同意了。

    梓传如蒙大赦,哪敢有半句不可,忙头如捣蒜般同意之后,如丧家之犬夺路而逃。

    过了一些时日,梓传如约将大女儿纯如嫁到了周家。梓传并没有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出去,一来纯如是百般的不愿意这门婚事,只是梓传强逼着没有办法的事,二来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此事的内情,他梓传从此真的也就无法做人了。周家也是为了保存姜氏的名声要紧,和梓传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纯如和冰羽的婚事两家都没有大张旗鼓去操办,婚礼仪式一切从简,简简单单的就成了事。外人不知内情,都称道周、杨两家有古人之风,不铺张奢靡值得称道。

    梓传虽知有错于周家,但周家强逼嫁女也实在让他愤恨不已,自忖若有雪耻之日,必连本带利要周家偿还。嫁女之后,他也是大病一场,内羞外愧,差一点没有死去。

    周杨两家自此虽有亲家之实,可情感只是骷髅本色,大有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之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市井间多有流传,但当事人都三缄其口,大家也寻不出个来由来,慢慢的这事也就逐渐被人忘了。

    纯如对这门子婚事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嫁到周家后只是不哭也不笑,一天总是面若冰霜的样子,拒冰羽于千里之外。

    冰羽是饱读诗书之人,见纯如姿容俏丽,刚开始也是带着初婚的柔情蜜意,对纯如十分的理解体贴。但纯如就是像一个融化不开的冰石头,始终对冰羽就是不冷不热、不搭不理。

    慢慢的这样的时候多了,冰羽对纯如这人和对夫妻间那事都失去了大多兴致,开始逐渐偃旗息鼓,并渐渐对纯如起了憎恶怨恨之意。

    冰羽又想起刚才在酒楼里见到的那个少妇,那女人的一笑一颦,抬手投足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真的后悔死了,这样一个女子就在自己彷徨犹豫间走过去了,真是恨自己不争气。

    冰羽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度过了大半晚上,直到天色渐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早上起床洗漱过后,已是日上三竿了。他走到了会客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可刚刚坐定,随之那少妇的美丽妖娆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他想着,不由得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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