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二十九章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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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了你们一群废物,那蚕丝就生生平白无故让人给抢走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抢了多少包?”高尚几乎变得咆哮着问。

    “东家,您还不知道,对方来了有四五十号人之多,说这生丝本来就是他们的,只是暂时存放在我们这里几天的。刚开始他们还是挺讲道理的,说是让您出面和他们谈,我告诉他们东家不在家里,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让他们等两天。可他们当中有人说,是您在耍花招,故意不见他们。之后,他们就开始动了手抢,我们是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对了,东家,我想起来了点,好像那两个人自称姓钱,好像是漕帮的人。我刚来时,他们抢走了有一千包丝,然后放下话说,过两天还要再拉走一千包,还让我们传话给您,让您立马回去和他们见个面,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

    “姓钱?漕帮”?听完这几个字,高尚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可漕帮不是这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啊!再说他和钱氏兄妹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找来他们帮自己做事,怎么忽然间和自己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高尚也自认为对于漕帮帮助他,骗取周家的蚕丝这件事情上,他是对钱氏兄妹,或者说是漕帮,既没有差了钱,也是没差了事。说得更直白些,他高尚也不敢和漕帮差了事。

    他虽然没有在漕帮里投过帖子,开过香堂,拜过码头上的“老头子”,他只是因为结识了漕帮里一些“佛”字辈的人,在私底下碰见泼皮无赖逢人便说自己是漕帮的人,也是做了很多狐假虎威的事情。他在漕帮里既没有名分,也没有辈分,只能算是一个“空子”,但他毕竟和钱氏兄妹认识这么多年,平时称兄道弟,自认为也算是帮里的半拉子成员。“黑吃黑”这种事情,高尚认为还不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但钱氏兄妹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高尚心里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

    “你看见他们把蚕丝拉往什么地方去了吗?”高尚十分懊恼地问。

    “他们有人看着我们,不让我们随意走动,我也只是远远地望了望,货车大概往嘉兴的方向去了。”来人回答道。

    “下去吧,明天随我回老家。”高尚没好气地说。

    高尚满心焦躁、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无锡自己那装满蚕丝的库房。

    待他走到自家库房的大门口,就看见门口处多了几个陌生人的面孔,一看就不是自家的伙计。这些人一色的青衣黑裤、干净利落的打扮,虽然各个都是很严肃的神情,却也不是十分的嚣张跋扈。高尚明白,看来自家的库房已经被别人看管起来了,没有这些人的同意,别说是蚕丝想往外用车拉,就是自家伙计都得征得人家同意才可以进出!

    伙计们看见东家回来了,都立马精神起来,毕竟有了主心骨了。大家慌忙都凑到院子里来,聚拢到了高尚的身边,有虚头巴脑的在对自家东家嘘寒问暖,有的则小声嘟囔着告诉高尚些什么悄悄话。

    “呦,高东家回来啦?”这娇滴滴的话语一听就是春娇的声音,只不过不再是华春娇,而是叫钱春娇了。但不管叫什么,不得不说,春娇笑起来那百媚千娇的俊俏模样,和那悦耳动听的话音,总是让男人为之心驰神往想入非非。

    “娇姐,我刚回来。”高尚一拱手答道。继而说到:“娇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您能给个合理解释吗?我的这些伙计已经被您带来的人都给吓蒙了,跟我学说的也不是十分的明白,还请娇姐明示在下。”高尚疲惫不堪的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高尚内心里当然是百般的不满和不理解,但他知道春娇这些人他是开罪不起的,他也需要了镇定下心神来了解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东家恕罪,娇姐姐这几日的作为多有得罪你了。我家哥哥特命我在此,等候高东家归来给您赔罪。”春娇还是笑盈盈地在说,然后,微微颔下身子,轻轻地给高尚鞠了一躬,算是表达对高尚的歉意。

    “娇姐,小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没做好,让大哥和姐姐这般恼怒,夜里亲自带着这帮子兄弟们,来到小弟这破烂不堪的地方。小弟不是不开事的人,您事先过个话,我定没有不俯首远迎的道理,小弟我也一定在府里里好好设宴款待大家。可现在,这都成什么事了?在这种不是谈话的所在招待贵客,传出去,真是让人家笑话啊!”高尚说得恭恭敬敬,但带着非常不满的情绪,他这是在质问春娇,为什么事先连个气儿都不出,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平白无故地给他的蚕丝大库端了老窝儿。

    春娇听出了高尚话里话外柔里带钢的质问,又是扑哧一笑,“呵呵,高东家这是生姐姐我鲁莽行事的气了。然而姐姐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让娇姐如此为难的,难道娇姐在这世面上还有摆不平的事情吗?”高尚揶揄着春娇再问道。

    “高东家,实不相瞒,周家的人找到了我们漕帮里两个最顶尖的人物,也就是我和哥哥的两位师爷。他们其中一个是我的王师爷,一个是我的萧师爷。这两个人物说来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至少在江湖上混个一年半载的,一定都是听说过的。我们漕帮为翁、钱、潘三位祖师爷所创,奉乾隆爷的钦命,招徒一千三百二十六名,带粮船一千九百九十只半,给朝廷效力运粮。但创立不久,翁、钱二位祖师爷先后仙逝。潘祖师爷手握乾隆爷御赐的‘鱼龙杖’,独自撑起全帮事务并设立家庙,凡入帮者,不论何姓,一旦入帮,均为潘家子孙。而周家请出的我的这两位师爷,正是潘祖师爷最得意的两个徒弟,一个是祖师爷的开山弟子,一个是祖师爷的关门弟子。这两位帮内最德高望重的‘文’字辈的两位师爷,别说是让他们这两位一起亲自过问周家生丝的这件事,就是单单站出来一个,跺一跺脚,我们做徒孙辈的哪个不心惊胆颤,哪里又敢违抗他老人家的命令半分呢?高东家,我这么说你,你就能理解我们兄妹的难处了吧?”

    “娇姐,你说的这些我以前略有耳闻。可是,听您这么一说,难道这事就这么完了不成?”高尚心里暗暗吃惊周家的能量又极不服气地说。

    “高东家,帮里有帮里的规矩,帮外有帮外的原则。按理说,也只能是这样了。但两位师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是这样吩咐我们做的,把周家的丝要如数送回去,但不要告诉周家这当中的事情曲直。也就是说,只管给周家找回被骗走的蚕丝,但不能告诉周家,这事是你高东家指使我们干的,当然,既然已经替他们找回了蚕丝,也就不许周家再问这其中的蹊跷,也不能以后再拿此事去告官做文章。周家再拿出五千两银子,给下边的这些伙计们作为运输劳务、打尖住店的费用。先前我们收你的那十万两银子的办事钱,和你预支給周家的三成货款也是如数退还给你,高东家,你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从此以后,此事我们一笔勾销,互不提及。”春娇将师爷交待吩咐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具体内容,如实地告诉给了高尚。

    “这事情你们漕帮是不是处理得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银子我出了,一个子也没少给,坏人我做了,到头来我这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也没捞着不说,还惹了一身腥臊,谁能说我是一点损失也没有呢!”高尚拉下了黑脸,恨恨地说。

    “高东家,看来你是在怪罪姐姐了。也罢,也只能怪姐姐在我们帮里的辈分低微,没有什么能做主的能力。但也只能这样,我就是不听从两位师爷的调遣,我也得无条件服从帮里给我下的命令,谁能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您说,是不是?”春娇看高尚是在明里暗里在责难自己,索性也就把事情挑明了。

    “春娇大姐,让我一无所获也罢,但你们漕帮这般行事,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呢?你们这分明是在欺负我高家没人啊!”高尚突然扬起头,斜咪起眼睛,看着春娇,嘴里咬着碎牙,狠狠地说。

    “高东家,我知道你心里为这事肯定是一百个不舒服,不情愿,也不会服气。我也知道你高家也不是等闲之辈、平常的百姓,高东家的本家堂哥就贵为两江总督,算是咱们这地界的土皇帝。但你也要知道,我们漕帮也不是好惹的,我们两位师爷手下的徒子徒孙,在从杭州至通州这段运河上就数以万计,帮头一百二十八帮半,七十二个半码头,要说地界比咱本家哥哥管得都宽。咱们生意人家都是在明处,可我们都是在暗处,谁的脑门子上面也没刻上‘漕帮’二字,高东家你这外面也有不少的分号,来往取货、送货、金钱来往,在江湖上行走是难免的事,一旦你这要有个大事小情,有个三长两短的情形发生,也不是你本家哥哥都能帮衬得了的,你说是不?到时候,还是少不了要和我们漕帮的一些人打交道,或者说需要得到我们人在后面帮忙出力去解决。这要是高东家因为这件事,以后和我们漕帮闹生分了,怕有些事情真的不好办,特别是惹恼了我的两位师爷,到时候就是我们兄妹有心想帮高东家,怕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半分的。”春娇淡淡的说着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给高尚听,就像和自家的兄弟在唠家常。但说话的口气却是不容置疑,不经意间,流露出江湖人惯用的威逼利诱的手段。

    高尚听完春娇说的话,没有做声。他知道春娇这是在威胁他,却她说的确实是合情合理,他也相信春娇说的都是实话,漕帮他是惹不起的,漕帮的人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漕帮人多势众不说,帮众分布范围也极广,个人行踪不定,人员鱼龙混珠、成分复杂,你也根本就无法去分辨或去戒备他们。再加上漕帮组织严密、帮众团结并多遵守帮规,按帮内指令行事,从外人看来牢不可破,就是朝廷有时候也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何况自己一个生意人呢?有时候朝廷破不了那些人命关天的大案、要案,都得私下请漕帮来帮忙侦破,可想而知,漕帮的能量能有多大了吧!

    “还有,高东家我还要告诉你,这件事真算是你我有福气。”春娇看高尚不出声响了,知道她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福气?娇姐,你不要在拿我逗闷子了,就现在这情况,我还能有什么福气可言?”高尚哭丧着问。

    “说来,也是我来得早,也来得巧,那日要是我再晚来了半步,你这大库怕早已经化为灰烬,没有了现在的模样。你说这是不是咱俩个人的福气呢?如果你这大库化成了灰烬,不说你怎样,我给周家拿不回去蚕丝,我也是没法和帮里说清楚的。”春娇瞧着高尚,一脸认真地说。

    “啊?你说什么?”高尚惊诧地脱口而出。

    “那晚,有人要一把火要烧了你的大库!我来的时候,就在你库门口,发现引火的油捻子都已经放好了,就只差一点火星儿的事,就能让你这大库瞬间灰飞烟灭了。只是恰好此时我们的人到了,把那人给跑了,你这大库才最终得以幸免。不信,你问问你自家人去,是不是我说的这个情形?”春娇冷笑着对高尚说。

    高尚听后突感一阵眩晕,身背后冒出了一层冰凉的汗珠。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动了如此的杀机?这么做,分明是要让将他高尚倾家荡产,赶尽杀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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