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三十三章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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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人站起来朝高大人一拱手,说道:“卑职确实感觉‘德胜行’这价格,低得有些离谱!我在工部多年,对这蚕丝的价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现在上等的“合罗”,市面上的官价就是一包三百两银子。而按照‘德胜行’报的价格算计下来,却只有区区的二百六十两银子。要知道这中间差的四十两银子,可以是四十个老百姓一年的开销,普通当兵的一个月军饷,也是最高不超过一两的。就是这当朝一品军机大臣纪晓岚、纪大人一年的俸禄,不过才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外加一百八十斛米。高大人您和纪大人的俸禄,应该是没差到哪里去的,您说这四十两银子是一个小数目吗?”

    “当然不是,你接着说下去。”高大人面无表情地说。

    “五包蚕丝的差价钱,就可以差出一个当朝一品大员一年的俸银来,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价码。那么,价格这么低的蚕丝能是这‘七里丝’的上品‘合罗’吗?蚕丝这物件怕潮湿怕虫蛀,是不能长时间在库里保存的。况且近几年,蚕丝的价格一直不算稳定,特别是今年打开春儿起,价格还一路走了高儿。各位大人,我怕这么低价格的蚕丝,一旦送来,怕不是朝廷要我们采购的上品吧?”刘大人继续稳稳地说道。

    “刘大人说的是有些道理啊!价格低固然对朝廷是好事,可是一旦商家用低价中得这评议,然后以次充好,送来下品,我这织造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也是承担不起的。如果再出了什么其它问题,更逃不了这其中的干系来的。‘德胜行’的报价这么低,我确实也是有些担心啊!”白大人见缝插针地说上了一嘴,也暗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呵呵,乍听起两位大人说的都有些道理,可那毕竟是你们的臆断。难道价格低,就一定是品级不够,就一定是劣质品吗?我看也不尽然吧!难道这世上就不存在着,既物美又价廉的物件了不成?我承认一分钱一分货也是有些说的出的道理,但‘德胜行’的东家,也就是我的堂弟弟高尚,也和我表白过的,他宁肯不赚钱,甚至赔上一点,也要为朝廷挣脸面,为万岁爷效忠,难道这也错了吗?我在此说话,天地良心,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家里人,我就给他争这个口袋,而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只靠猜想,白白就浪费了朝廷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列为,我们说话必须要从公心,我们要对朝廷和万岁爷担起责任来,更不可为了给哪一家谋上私利,徇私枉法,好端端朝廷给的饭碗不捧着,生生要自毁前程!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能在这里有任何偏私,把大家都当成傻子来糊弄,大家都好自为之!”

    两江总督高晋高大人这番话说的很长,无非表达了两点意见,第一、不能因为价格低就说蚕丝质量不好,何况自家堂弟说赔着也可以卖。第二、他听见刘大人和白大人关于价格的问题,在他面前一唱一和,他有意要敲打他们,不要在他高晋面前搞事。这也是他听从高尚的劝告和建议,才更加注意这一点的,现在看来,高晋也认为很有必要这么做。

    “呵呵。”刘大人也是一声冷笑,然后接着高大人的话题说:“高大人既然也是承认有‘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我想大人也应该明白这既‘物美’又‘价廉’的东西,世上也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们之间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如磁石的同极相对,任凭你怎么使上力气,也不能把它们糅合在一起,只要你撒开手,谁的还是谁的,掺和不到一处去。想来,这蚕丝也是这个道理,高大人也说了,足足差了二十万两银子,让谁也想不通,就说高大人的自家堂弟想有报国忠圣之心,但这数目未免也是太大点了吧!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但在商言商的道理也是值得推崇的,没了利的积累,谈何发展?难道大人堂弟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片忠心,连以后自家的日子怎么过都不想了?如果他这个价格,供给朝廷百、八十包蚕丝,我信!毕竟算起来也没有多少银两。但要供给朝廷五千包蚕丝,宁肯舍出自家二十万两银子,我绝对表示怀疑!”

    刘大人看见高大人的话里话外,流露出对自己的怀疑和不满,他也不免要抛开官职大小之分,抹下脸来,要和高大人据理力争。再说自己是京官,不在你高大人一亩三分地管辖之内,再说,我还有钦差的身份,也不比你两江总督的身份差到哪里去,只是我这身份是临时的而已,回了京城,交了差,就没了。但身份就是这样,只要还在这一时一刻,它就有它可发挥的作用。

    “接着刘大人的话,我再补充两句,至于高大人所言之‘公心’二字,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的,至少我白某人是不敢忘怀一时一刻啊!这为了帮哪一家商户去扯口袋是小事,就是揣上商户给的五七、八千儿两银子,或攀上个什么亲戚关系走动,可一旦坏了事,什么也比不上这项上人头金贵啊!说起来,我们都不还是万岁爷的奴才,把事给万岁爷做得圆满了,才算是正路!”白大人也是有着刘大人的同样心理,一是要把这话给高大人说明白了,你有公心,我也不是没有,顺便他连带着再敲打一下谭公公。

    高大人听了刘、白二人的话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似乎也是感觉到他们说的也都有些道理。刘大人和白大人说的“便宜没好货”是一种可能性,自己说的“物美价廉”也是一种可能性,万一这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堂弟做出了刘、白所说的那种可能性来,那可是惹出了天大的祸端。这可不是他高尚一个人就能承担得了的,有可能都得连带上高氏家族的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前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岁爷日理万机,不能总是关心着这评议的事。但是五爷恭亲王,还是对这件事情十分挂怀的,毕竟关起门来,这是人自己个儿家里面的大事,总是要为皇上和太后分忧留意的。前几日,我也是刚收到恭亲王府送来的信件,王爷的意思呢,也是宁缺毋滥,一定要保证这批蚕丝的质量万无一失。否则把皇上和太后这千载难逢寿诞喜庆的事情搞砸了,谁也脱不了这其中的干系。说起来,我今天这番话,也是替着五爷说给各位听的,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说深了,说浅了,大家日后找五爷去辩驳也就是了。”

    刘大人终于说到现在,搬出了当今圣上唯一还健在的一个亲弟弟,五爷恭亲王弘昼。恭亲王说话的份量自然不可同皇上相比,但在这大清朝上下,也算得上是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王爷,就是有时候,五爷胡闹起来,乾隆爷也是任由他去,管不了他的。何况,此时刘大人说的这五爷是难得如此认真计较起来了呢,这更不得不让在座的所有人掂量起其中的份量来。

    “高大人,我听明白了刘大人的意思,当然他所说的,也是五爷捎话给咱们的意思。我想这‘德胜行’虽然价格最低,但低得确实是太离谱,现在看来我们确实是有些不敢用。只是,只是这‘德胜行’的东家,是高大人您的家里人,这明放着您家里人的蚕丝不用,楞要推出去交给别的人家去做,我们于心不忍,也怕您对卑职们有想法啊!”白大人想着掖着藏着这其中的关系,不如直接爽快捅破这层窗户纸,看你高大人还是如何态度。

    “各位大人,我高晋今年已经62岁了,为官数十载,我自认为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的,还从来没有做过对朝廷、对皇上过格的事情,那些徇私枉法、大逆不道的事情,更是从来和我高晋一点也沾不上边儿!既然大家说得这么明白,我也没有再去争辩的道理。我听大家的意见,只要最终把这事情办得圆满,什么结果我都认。”高大人很是激动地说,确实,他一辈子也一直是个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的人。

    “那我看,既然这价格低得离谱的商家不用,那出价的最高家自然也是不能用,这中间的‘广客隆’这一家报得也是最为合理,就他家吧,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刘大人抛砖引玉地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看行。”白大人连忙接着刘大人的话茬说。

    谭公公刚开始在大家对‘德胜行’高家报价过低有想法的时候,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他认为他有机会为梓传可以再争取一下。但后来,高大人和刘、白二位之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像当他没有存在一样,根本没有,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只能是左瞅瞅,右看看,当一个看客。他内心是非常的气恼的,这明显是没把他当回事,说白了,因为他只是个太监,这些大人们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人看过。他想好了,他回了京城,一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在皇上面前打一个小报告,高大人这里他不敢说什么,但对于刘、白二人,在皇上面前他还是敢有些作为的。

    可他把话听到后来,刘大人忽然间搬出了恭亲王,他知道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他即使再搬弄出点什么是非出来,看来也是于事无补了,很有可能还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在这当场,刘、白二位一直在为周家说话,自己势单力薄,说起话来,也是受两面夹击,抵抗不过的。还有那令他最可怕的恭亲王,哪是他一个个小小的太监能惹得起的?这要是让恭亲王知道自己在外面借着钦差的身份,狐假虎威,替商家说话,一旦他回到京城里,恭亲王不扒了他的皮儿才怪呢!

    但是谭公公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出了织造衙门的大门如何与梓传交待啊?自己收了梓传的银两不说,还收了梓传的小女儿绎如作了干闺女,这干吃饭不出力的名声,怎么着也是不好听的,也会被梓传瞧不起的,梓传朝他要不要回那五千两银子暂且不说,恐怕他要领干闺女绎如回京城,在恭监胡同住上一阵子的想法是要破灭的。再有,就是回到了京城,又如何向庆贵妃交待呢?自己出宫之前,是答应了庆贵妃要给“兴昌隆”力争这个头筹的,难道,自己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向庆贵妃交差?这以后不更不受主子待见了吗?

    想到此处,谭公公又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大人,我看用不用再问一下‘兴昌隆’杨家能不能再把价格降下来,毕竟他家和‘广客隆’周家的价格差得并不多!”

    “谭公公,我看就不必了吧,那样我们就违背了最初定的原则了。这要是一家家儿地再都问起来,惹来的是非可会不少啊!”白大人说。

    “那不对啊,刚才把报价最低的‘德胜行’排除出去,也是违背了我们最初定下的原则啊?怎么着,到了此时,就说惹来是非来了呢?”谭公公在努力地争辩着。

    “谭公公,‘德胜行’的事情实属特殊,刚才已经都说明过了,我也不再和你浪费口舌在这里和你解释了,我们也就不要在这上面纠缠了!我也是同意白大人的意见,你也就不要在节外生枝了!‘广客隆’的价格实在算得上是合理公道的话,我们就定‘广客隆’的吧,这最后面的这句话不是我刘某人说的,这个也是五爷在信里交待我给各位说的。不信,咱两个回京城后,你可以当面去问五爷。”刘大人非常高傲地说道。

    谭公公听完后,马上向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头耷了脑,无力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要怪,只能怪自己没用,自己是人家五爷家的奴才,虽然自己也是庆贵妃的奴才,可恭亲王五爷的份量比庆贵妃的还是要大上很多倍的!乾隆爷的嫔妃有的是,数不胜数,可胞弟恭亲王五爷,在皇上看来,大清国里却只有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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