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第十二章 三辕各辙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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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叫嫪毐!说了也白说!”

    “为甚来?”

    “女人都是笨猪,记不得俺这带毛女人半毒猪!”

    哗啦一声,侍女们又是喷声大笑,分明是酣畅极了。这个被人骂做猪狗或骂别人做猪狗皆不在乎的壮汉,却竟能将自己的名字拆解为“带毛女人半毒猪”,至少便不是一个真正的笨汉,明而粗,惠而猛,当真妙不可言也!心念及此,赵姬咯咯笑骂道:“你这黑猪,忽而秦声,忽而齐语,猪头猪恼却分明一个胡奴,小子究竟何国人氏?”壮汉昂昂道:“俺嫪毐,生在阴山,长在之罘,老根却在秦国!你老姐姐说,俺嫪毐是何国人氏!”说罢又不胜沮丧地兀自嘟哝一句,说也没用,女人都是笨猪。侍女们又是一阵乐不可支的大笑,竟是谁也没觉得这是对太后的冒犯。侍女掌事一巴掌打落壮汉头上软塌塌的布冠笑问:“你个笨猪,可知道送你到此为了甚来?”壮汉依然一副昂昂然神情:“知道!那个女掌事说了,给一个贵夫人做榻奴,陪她甚来?对!不亦乐乎!”一个小侍女气咻咻道:“呸呸呸!榻奴要你么?黑猪模样!”壮汉却高声大嚷起来:“休说黑猪,给你做榻奴俺嫪毐还不愿意,脆得豆芽菜一般,经得折腾揉搓么!给你个小母狗说,俺有大本钱!有绝技!只这位老姐姐一盆好菜,配我侍奉,!你等几个,哼哼,配不上!”

    轰哈一声,侍女们又笑又骂又羞又脑,却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惊人的粗俗无可奈何,除了一口声骂猪骂狗,竟是一句解气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赵姬笑悠悠打量着这个黝黑粗俗半脏半净半清半浊似愚似智的后生,心头竟甜丝丝地。虽然那几句赤裸裸地奉承是脏污的狎邪的纯然肉欲的,却也是结结实实的,从来没有从一个男人口里听到过的,她本能地相信,这也是真实的!不是么?作为一个真实的肉体的女人,那几个嫩豆芽般的小侍女能比她更值得男人享受么?这头黑猪倒也精明,真是个折腾女人的高手也未可知。只可惜他被阉割了,没了那物事充其量也只是个逗乐的活宝而已,莫胡啊莫胡,你倒下得手也!

    “你等先回西苑,我听这黑小子乐乐。”

    侍女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女掌事临走还递过来一根马鞭笑道:“这头猪皮粗肉厚,打他几鞭定然解气!”赵姬接过马鞭笑了:“黑小子,敢让我打么?”“敢!”嫪毐一把扯开内侍黑丝袍,赫然露出结实黝黑的上身,两步便爬到了赵姬面前,“老姐姐打我便是疼我!”赵姬笑吟吟用鞭杆敲敲那黝黑的脊梁,嘭嘭之声一方石板也似,不禁咯咯直笑:“小子石头一般,打不动也。哎,你小子方才说甚?大本钱,绝技,都是甚来?”“老姐姐想看么?”嫪毐嘿嘿一笑,猛然翻身直跪在赵姬面前,一扯腰间大带,一支巨大的物事便直扑赵姬眼前!啊哟一声尖叫,赵姬便软在了嫪毐脚边。

    “还有绝技,老姐姐!”

    “走……”赵姬面红耳赤地闭着双眼,两手软软地推着。

    “走个甚来?俺侍奉老姐姐绝技!”嫪毐兀自嘟哝着,粗大的臂膊不由分说揽起了赵姬软成烂泥的身躯,撕扯开华贵的锦绣,一挺身便猛然长驱直入。赵姬痛楚地大叫一声便昏昏然不知所以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姬睁开了眼睛,直觉自己浑身酥软得面团一般,眩晕得飘悠在云中一般,噫!灯也亮了?啊!身子下湿糊糊是血还是……猛然,一阵粗重地鼾声在榻边响起,啊!这头黑猪!赵姬要霍然起身扑了过去咬断这头黑猪的喉咙,却变成了软绵绵滚在一座黑山之上脸颊紧紧贴住了那粗壮的脖颈口水随着粗重的喘息淹没了毛乎乎的胸膛。老姐姐醒了,来劲也!黝黑的一双臂膊猛然托起白光光的肉体猛然摁了下去,赵姬一声微弱的呻吟,便被汹涌无边的潮水淹没了……

    夏天还没有来临,苍白憔悴的赵姬便变成了一个红润娇艳的美妇人,两鬓的白发竟神奇地消失了。竟日胡天胡地,赵姬没有了那怕片刻的独处,任何事都无暇去想也来不及想。那嫪毐随时随地都可能不可思议地将她尽情蹂躏一通,片刻离身,她便立即忽忽大睡,往往还在沉沉之中,便又被折腾醒来。赵姬第一次尝到了连做梦也没有了空闲的疲惫舒畅与忙碌,心下几乎成了一片空白,只终日摇曳着那宗令她沉迷的物事。立秋那日,侍女掌事禀报说丞相府送来待决公文十多卷,其中六宗要太后用印。她愣怔良久才恍恍惚惚笑了,噢噢噢,丞相府呀,用便用了。女掌事问要否给文信侯带信?她又是一阵愣怔恍惚,文信侯?噢噢噢,不看我忙么,聒噪!女掌事再没有说话便走了。

    一冬窝罢,夏宫太医照例给太后做开春调理,一诊脉却惊得半日不敢说话。在赵姬慵懒地嘲笑中,太医才颤颤兢兢地说,太后有了身孕。旁边女掌事顿时吓得没了颜色。赵姬却咯咯笑道:“女人没身孕还是女人么?本后有身孕,又不是你等有身孕,我都不怕你等怕甚来?”

    立春时节,赵姬第一次用太后印知会秦王并丞相府:内侍嫪毐,忠勤任事,擢升给事中,等同庶长爵,留掌太后宫事务。三日之后,丞相府发来官印上书,说秉承太后诏令,已经将内侍嫪毐之官爵列入俸金,太后毋念为是。然则,王城的秦王儿子却始终没有回书。从摄政法度说,封官赐爵之事,不亲政的秦王是无话可说的,也就是没有任何干预的权力;然则,从礼仪人伦说,作为亲生儿子的秦王,对母后对身边宠臣的封赐表以认同却实在是该当的;不做任何表示,未免太过尴尬了。

    赵姬蓦然想起,儿子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来梁山夏宫做孝行探视了。知道儿子秉性,赵姬心下不禁有了些许忐忑与歉疚。然则一夜之后,盛年怒放的艳丽美妇人又将一切的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必须有秉政太后参与的春耕大朝会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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