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李丽莲把马大夫请来了。那时我烧得迷迷糊糊的,刚见到马大夫的时候,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外国人。
他穿着旧灰布军装,打着绑腿,胡子拉碴,但很帅气,除了高鼻子、大眼睛以外,和那些久经沙场的红军战士没什么两样。我在想,难道这就是在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时,那两个女孩子在玩笑中提到的富有传奇式的美国医生吗?
马大夫一进窑洞就愣住了。片刻,他开始做自我介绍,然后,又用他那带着陕北口音、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详细地询问了我的病情,他的语气很和蔼。他还特意给我配制了粉红、淡绿色两瓶点鼻子的药水,耐心地在一张很漂亮的信纸上(后来我才知道,当时能有这样一张漂亮的信纸,很不容易。)写着每味药的用法,还大胆地用他那歪歪扭扭的,不太准确的中文,另外写了一个便条:
“我衷心希望你能很好地按时用药,早日恢复健康,恢复你那美丽的微笑。”
这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对我这个刚刚从大后方来的人,心里感到很温暖。马虽然是一个语言天才,但写汉字却还是不够灵,不是丢一撇,就是少一点,丢三落四。但那天他写给我的便条,我却能看得懂。
接下来的几天,马几乎每天都过来,像平时巡诊一样,询问我的病情,在他的关照下,我的病很快就好了,这就是我和马大夫的相识过程。
马大夫当时是军委卫生部的顾问,又是边区医院的医生,也是我们“鲁艺”的校医。在延安城里、延河边上、宝塔山下,经常能看到他身背药包,或是步行,或是骑马,有时干脆就在路旁或是山坡上给人听诊、开方、看病的样子。
我病好以后,马大夫作为“鲁艺”校医巡诊时,除了平日里跟我聊天之外,还曾主动约过我好几次,让我周日的时候去他窑洞里做客,我答应过他两次。
第一次去之前,他问我有什么拿手菜没有,我跟他吹牛说我会做一种特别好吃的鸳鸯蛋,不过做这道菜需要有菠菜,还需要十个鸡蛋和肉末。结果约会当日,我不但带了田夫、杨烈、徐克立三个朋友一起去了他的窑洞,更将他想尽办法搞到的十个鸡蛋、菠菜、肉末,以锅不行、火不行等理由做了个一塌糊涂。眼见这鸳鸯蛋做不成了,我便和几个姐妹一起跑了。
还有一次,那是1940年春节前,我又答应周日去他窑洞吃饭。马大夫见我答应了,简直高兴坏了,特地找来一只老母鸡让负责照顾他的王德牛给炖上。可那天,我却又临阵退缩了。
我们结婚以后,马大夫告诉我,那两次约会简直都要把他给气疯了。那个年代,在延安要找十个鸡蛋、找菠菜、找只老母鸡有多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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