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马的父亲年满十八岁,便经人介绍到布法罗炼钢厂去做工人。他省吃俭用,把工钱积攒起来,换成一个个美元硬币。在他二十岁时,他攒的钱已经足够娶妻成家了。一些美国朋友劝马的父亲娶一个美国姑娘,但民族观念很强的他坚持要娶一个黎巴嫩女孩儿。
1909年春天,马的父亲跟工厂里请了假,回到家乡寻找自己的新娘。马的故乡哈麦那镇,全镇人都姓海德姆,家家户户都算得上是同宗。所以马的父亲必须到外村去寻找他的新娘。返乡后,他在村里租了一匹大洋马,每天神气活现地,穿梭在各个村庄,去物色他心爱的姑娘。
一天,他骑马路过邻近的巴哈尼斯村,看见一个小院子,在浓密的葡萄架下,有位年轻的姑娘,正在低头绣花。他骑着马转来转去,始终看不清姑娘的脸。于是他摸摸衣兜,顺手掏出一块美国银元,凭着他炼钢补炉的技巧,准确地把这块银元扔到了姑娘的绣花绷子上。
姑娘惊奇地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年轻人正骑在马上向她凝望,她莞尔一笑,便又接着低下头去绣花了。
“就是她,这就是我要找的姑娘!”看见了姑娘的脸,父亲立刻调转马头向家奔去。他一进门就喊着:“妈妈,我找到了!”马的奶奶奇怪地问道:“你找到了什么?”马的父亲说:“姑娘,我要娶的姑娘。”
这个姑娘叫萨曼·约瑟夫,比马的父亲小两岁,当时还没有定亲。在海德姆家前去提亲后,姑娘家就同意了。经过一番筹备,纳霍·海德姆和萨曼·约瑟夫在当地举行了婚礼。结婚没几天,马的父亲就带着他美丽的新娘,漂洋过海回到了美国。
第二年(1910年)九月,他们的大儿子乔治·海德姆出生了。马童年时有着一副典型阿拉伯男孩儿的模样,水灵灵的大眼睛深藏在长睫毛下面,总是挂着笑容。皮肤略显黝黑,显得十分结实。由于他身材比较瘦小,马的父母常昵称他为“快乐的小夏格”。“夏格”是马的母亲给他起的乳名,中文的意思是蚊子。
马的父母后来又生了三个孩子。他们四个孩子,每个都差两岁。大妹妹叫莎菲亚,大弟弟叫约瑟夫,二妹妹叫费丽达。马很小的时候,就帮妈妈照看弟弟妹妹们,也自然地成了弟弟妹妹们所崇拜的首领。随着家里人口的增多,家里的生活越来越不宽裕。
即使在美国,马的母亲也一直坚持着黎巴嫩人的生活方式。马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领着弟弟妹妹们,围在砖炉前,看母亲做阿拉伯烤饼。马的母亲每周都要做一次阿拉伯烤饼,一锅烤出很多个,放在一个大缸里,然后一层层地码放好。每次都烤出够全家人吃一个礼拜的饼。以后,每天的主食就是这些烤饼。
马的母亲还会经常煮一大锅白芸豆,里边放些葱头、西红柿。赶上手头宽裕的日子,还会放些切碎的牛肉末,给全家用烤饼蘸着吃。有时,她也烧一大锅牛肉、羊肉,让全家人美餐一顿。同时她还会腌制很多油橄榄,每当马外出的时候,马的母亲总是用两张烤饼,卷上一些油橄榄,让马揣在怀里带着路上吃……
1914年7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的大资本家为了生产大量军火、钢铁去赚钱,开始更加残酷无情地压榨工人。此举激起了工人阶级的极大愤慨,纷纷奋起罢工。马的父亲,因为带头领着工人罢工,被资本家开除。
自从父亲失业以后,马家里的生活状况越来越不好。当时,马的家住在布法罗火车站附近。小火车站过车后,经常会丢下一些煤渣,马便率领着同龄的孩子们,去铁道旁捡煤渣,给母亲做烤饼用。可是铁路上的警察,很怕这群孩子在铁道上连打带闹地乱跑,见了他们便连赶带轰地让他们远离车站。
有一次,马正弯着腰聚精会神地往大筐里装煤碴,突然,刺耳的哨声响起,几名警察气势汹汹地向马冲来。马急忙提起筐,赤着脚就跑。慌乱中踩在了一颗钉子上。他一咬牙,从脚上拔掉钉子,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一瘸一拐地跑回了家。母亲看见他脚上的伤口,又心痛又难过,哭着给他包扎伤口。马自认为,自己是为了帮母亲减轻家务,脚才受伤的,所以应当受到照顾,就向母亲提出了自己想吃鱼的请求。没想到他父亲这时恰巧从外面进来,马的父亲此时刚刚失业,正心烦呢。他不知道马刚受伤,听见他嚷着要吃鱼,立刻火冒三丈,抽出皮带,就照着马的屁股狠狠地打去……马感到很委屈,眼泪开始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但他并没有向父亲求饶。后来母亲跑过来护住了他,对他父亲说道:“纳霍,千万别再打啦,孩子的脚扎伤了。”马的父亲这才停住了手。
自从那次挨打以后,为了记住馋嘴的教训,马一辈子再也没有吃过鱼。每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吃鱼时,他都说:“鱼的刺太多。”实际上,在他心灵深处,始终把那一次挨打,当作一种耻辱。
在马小的时候,马戏团每年总要来布法罗一两次,他们先要在镇子里走一圈,告诉大家,马戏团来了。走在马戏团队伍最前面的是拿着洋鼓洋号,吹吹打打的演奏队,后面是化了妆的小丑演员,跟着的是马车,车上有一个笼子,里面是穿着衣服的动物。每当此时,马就会带领着一帮孩子,像着了魔似的边跑边笑地跟在马戏团后边。马戏团的队伍绕场一周就打场子了,一圈红白相间的布围篷拉开了,马和这些孩子都没有钱买门票,就只能挤在布围篷的缝隙里看,马戏团的人透过布围篷,发现一个个鼓进去顶着布篷的小脑袋,就用木棍挨个的敲。马和他的小朋友们,每个人头上都被打得起过包,可是他们自己却很开心。
1916年,马六岁时上小学一年级。他母亲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在上学的第一天穿上漂亮的衣服,煞费苦心地用他父亲带条纹的旧睡衣,连夜缝制成了一套小西装。父亲又从旧货摊上给儿子买了一双很便宜的高腰系带子的旧皮靴子。
母亲把儿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很神气地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走进了教室,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嘲笑声,不知谁说了一句:“哟,这不是小斑马吗?”立刻就有同学跟着喊道:“噢,小斑马,宝贝!快进来吧!”他走到座位上刚坐下,一个女孩儿对他说:“你的靴子是女孩儿穿的。”马当时很尴尬,直到老师进来,让大家坐好,教室里才算安静下来。
放学后,马没有把自己的尴尬遭遇告诉父母,他深知就是这样一身装束,也是父母绞尽脑汁才准备出来的,他不想再为难父母,让他们伤心了。
为了这双靴子,马特别不开心,但又不能不穿,他总不能光着脚去上学呀!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悄悄地把大妹妹莎菲亚叫起来,带着她去上学。马把破的旧鞋放在书包里,然后穿着靴子从家里走出来,快到学校时,又把靴子脱下来,藏在附近一个仓库的地板窟窿下边,再穿上从家里带来的旧鞋去上学。莎菲亚的任务就是隔一会儿到地板窟窿外边去看看靴子还在不在,有时,莎菲亚索性就带着小妹妹在仓库附近边玩边看守这双“倒霉”的女孩子的靴子。直到马放学来到仓库边,换上靴子才回家,莎菲亚再趁大人不注意地时候把旧鞋送回房间里。
同学的藐视、讥讽,虽然刺伤了马的自尊心,却也增强了他的自爱心和自强心。他憋着劲儿在学习上下工夫,自觉刻苦,认认真真地听课,对同学也友好相处,既不欺负人,也决不受人欺负。一个学期下来,他的各科成绩都是优秀,老师和同学们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他读书以后,很活跃,喜欢看电影,喜欢打球,兴趣极为广泛。当时,布法罗城只有一家无声电影院,从早到晚循环放映,因为是无声电影,每场都由一个名叫爱尔伐的姑娘在侧幕弹风琴,给影片配上气氛音乐。他很羡慕爱尔伐的工作,因为他根本没有钱看电影。
马有一天,突发奇想对另外四个同学说:“你们想不想看电影?”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想。”马说:“想看电影,就得卖点力气。”大家围拢过来:“力气我们有的是,只要能不花钱看上电影,乔治,你叫我们干什么都行。”于是,他便带着四个同学到影院去找老板“洽谈”,“洽谈”的结果是:他们几个孩子每天下午放学后,到电影院去看末场电影,散场后,无偿地负责打扫影院的场地。那个时候,电影院门口两边都是卖爆米花的,用手摇,现吃现爆,很多看电影的人都爱买着吃,吃完包装纸随地一丢。他们几个孩子,每天都会从电影院扫出一大堆垃圾。
有一天打扫场地时,马他们捡到一块银洋币。有个同学说:“是我先看见的,应该归我。”另一个同学则抢着说:“是我先发现的。”马想了想说:“还是平均分吧,这样咱们每个人能得两角。”但那个坚持是他先看见的同学却不同意。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老板走了过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老板拿过银洋币说:“不要吵了,这是我丢的。”接着就顺手将银洋放进他的上衣口袋里,转身走了。几个孩子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心里都十分不是滋味。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懂得了,有钱的老板是会欺人骗人的。
1918年纽约州布法罗流行一种叫做西班牙流感的传染病,马一家人都病倒了。当时马的母亲病得连烤饼的力气都没有了。幸亏有位好心的邻居给他们送来了一篮子面包,再加上母亲平日腌制的油橄榄,全家人才度过了难关。马在这次流感中,因感染得了脓胸,那时候,他家再也没有钱买青霉素和其他消炎药了。父亲只好把马送到一家慈善医院去住院,该院的医生在给马草草地检查后,给他做了个局部冷冻抽脓,就丢下他不管了。这件事让马一开始对医生这个职业并无好感。
在马出院后不久,布法罗又发生了第二次西班牙流感。这次流感比上次还来得凶,马一家人再次全部染疾。在这次流感中,很多人家都有人病死,当时街上来往的人群中,有不少是穿着黑色丧服的人。马全家当时连一点治病的钱都没有了,只好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布法罗有个心地特别善良的老医生救了他们全家。这位老医生自己生活并不宽裕,可是一旦遇到生活困难的病人,他就治病不收费或少收费。听说马他们家四个孩子都病了,老医生便主动上门,为他们每个人检查病情、打针、并留下些药。后来又为马他们这些孩子送来了土豆条、面包等食物,来帮助他们补充营养。马看到这一切,心里对老医生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他认为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马悄悄地对他的妈妈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当医生,就像这个救了我们全家性命的老医生一样,不要钱专给穷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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