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那年冬天读到迟子建的《群山之巅》。
那时,我正有点焦头烂额。工作的琐碎,让人不胜其烦;父亲突然离世,带给我始终无法排解的忧伤;以往坚强的母亲,也好像变得十分脆弱,我要想尽办法做她的心理咨询师,安慰她,开解她;远在国外的儿子,专业学习碰到困难,也需要我时时疏导……
我还在为一个好友难过。她少年丧父,母亲辛苦带大她和妹妹,吃了不少苦,也遭受过不少白眼。好在姐妹两个都很争气,相继读了大学,有了稳定工作,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去年,好友的婆母突发脑溢血,虽然抢救过来,却完全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但是老人不愿意跟女儿,于是,好友夫妻就担起了照顾婆婆的担子。夫妻俩都是中学老师,工作忙碌,还要照顾正上高三的女儿。我只能对她说:“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不知道苦难是不是有偏爱一个人的习惯。没多久,好友的母亲又查出罹患癌症,得按时进行化疗。于是,好友往返奔波在医院、学校和家之间,说:“我累得身子一沾床就可以睡着啊!”我依然只能对她说:“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心里明白,这话太苍白,相当于没说。
这个时候,读小说成了我放松自己的最好方式。
我看得很慢。《群山之巅》这篇看上去没有主角的小说,涉及人物众多,必须慢慢读、慢慢想。我有足够的时间,读那个叫龙盏的北方小镇上形形色色的小人物,看他们在尘世间沉沉浮浮,辛苦辗转。
有人说,《群山之巅》包含了一种巨大的悲伤:人这一辈子,不过如此。安雪儿的遭遇,莫不验证了这一点。你看安雪儿。这个侏儒女孩,是整个小镇尊崇的“小仙”,是个精灵般的角色。然而命运却异常悲惨,先是被杀人犯强奸,昔日的灵气不再,后又怀孕生下一个孩子,这还不算,霉运接踵而至,整部小说以她再次受辱收尾,不仅被奸污而且生死未卜。
迟子建谈到安雪儿的人物原型——童年生活的小镇不远处小村子的一个侏儒:“我曾在少年小说《热鸟》中,以她为蓝本,勾勒了一个精灵般的女孩。也许那时还年轻,我把她写得纤尘不染,有点天使化了。其实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我知道,迟子建经历过爱人意外去世的苦痛,很久不能走出来。但当她终于走出个人的忧伤时,她获得了常人没有的博大和宽厚。她始终是温润的,即使是在苦难中,她也不愿意放弃诗意。她这样解释书名的寓意:“高高的山,普普通通的人,这样的景观,也与我的文学理想契合,那就是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
我非常喜欢这句“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我也喜欢迟子建在篇中刻画的女性群像图:安雪儿怀孕并生下儿子毛边以后,整个人就完全变成了一个人间的母亲,融入了世俗生活;单四嫂、王秀满和烟婆,李素贞、唐眉、陈媛,等等,她们的内心都怀有隐秘的伤痛与孤独,却无一例外地坚强生活,努力活出人样。即使是唐镇长的老婆陈美珍,曾经在镇上呼风唤雨的女人,家族败落后她仍故作坚强,精心打扮,还要花枝招展地招摇过市,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过得不错。她们身上,都有令人惊叹的“巍峨”。
一直以为,心情不好时需要读轻松愉快的书,读完《群山之巅》后我才突然发现,这些沉重的故事,居然也能带给我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呢?我有的烦恼,别人也有,有的甚至比我还深。
掩卷细思,好友身上那种超出我想象的坚强,也是一种“巍峨”。她每天依然坚持跑步,认真写作,用心过好每一天。她说,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就能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好友是一个有着美好理想和情怀的女子,她用自己的乐观,感动我,感染我。
我的一个同事,父亲去世时正赶上学校教工艺术团排练迎新年节目,她处理完父亲后事,就投入了排练。当时,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能很快就解脱,正常生活。在我看来,至亲去世,哀思无限,至少一年是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如今我明白了,同事也是一个明白生死的人,她的行动告诉我:年华易逝,至亲也会分离,但时间却把最美最真的留在我的心中,让我记起时并不全是悲伤,只因为,我活得快乐,他才会快乐。
读过一篇散文,文中提到仓央嘉措的一首诗:“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作者说:“但是,这位传奇的情圣僧侣六十四岁离世时是不是会想修改一下诗句——独坐须弥山巅,一眼看开,连世间生死也不过是桩闲事吧。”我想,置身山巅,就应该有“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了吧!
不是所有金子都想发光
女作家洁尘在一篇随笔中写到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这是根据法国同名畅销小说改编的电影。电影里,女门房勒妮身份低微,外貌丑陋,却热爱托尔斯泰、莫扎特和小津安二郎,她不仅是一个文艺爱好者,广泛涉猎文学、音乐和电影,她还是一个学者和哲人。原小说里,这个从未上过学、肥胖穷困、年过五旬的巴黎女门房,居然在她小小的房间里研究胡塞尔现象学。
读到这里,我放下手头的书,迅速查找胡塞尔现象学的有关知识,百度上说——现象学由德国犹太人哲学家胡塞尔创立,它最重要的贡献是揭示出了一种新的哲学思考方法的可能,或一个看待哲学问题的更原初的视野。
如果你以为这类奇人只存在于影视作品和小说中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洁尘说,她先生与同事午休时经过成都的一条小街,见一个修鞋人趁没有客人时在读书。他在读什么呢?武侠?言情?好奇的同事走过去一探究竟——他读的竟然是夏多布里昂的作品。
夏多布里昂,是法国18-19世纪的作家,也是法国早期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家。他一定想不到,他能在21世纪,与一个修鞋人相遇相知。
洁尘写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暗物质”,他们的内心无比优雅动人,但他们选择将这些优雅动人与世人避而不见。
物理学中的暗物质很小,但却是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依照洁尘的比喻,我们身边的“暗物质”也不少。
我同学老戈,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涉猎面极广,阅读极深。因为所购书籍越来越多,书房一面墙的书柜都不够用,前些时,他将客厅改造成了书房——原本摆放沙发的地方竖起了一整面顶天立地的书柜,双人大书桌端坐之前茶几之位——大气书香气扑面而来。
一天,老戈对我说:“啃了两个月的《五灯会元》,想换换口味,最近买了几本和陈寅恪有关的书。”《五灯会元》是中国佛教禅宗的一部史书,文言文20卷。要读完它,可以想见需要怎样的心境。
老戈夫妇都是普通教师,安静有趣地生活着。每年市里举行评选书香之家等活动时,我都会暗想:“像老戈这样真正的书香之家从来不会张扬炫耀,他们沉潜在书海深处,不求人知,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商略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每天与房子、数字打交道。朋友聚会的时候,她可以来点八卦或者段子,更是以各种说笑活跃气氛。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古典文学功底深厚,尤其爱好古诗词,还写得一手好书法。七夕,满大街的情人节鲜花,朋友圈里更是数不过来的晒红包秀恩爱,商略却只是赋得一首《得赠红玫瑰》:姝姿丽色芳如是,刺骨贞心暗娩香。莫道薄情难折取,还邀麟玉焙柔肠。
何其雅致!我等不懂音律之人,只能望洋兴叹。
书画同源。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商略开始拿起画笔,先是画些扇面之类的小画,三两株兰花,清逸出尘;老枝红梅,傲雪独立……最近,她又开始泼墨山水,越发大手笔。有行家夸赞小妮子好生了得,可以靠一手字画谋得更滋润的生活。商略却依然只是静静画着,写着,有朋友喜欢,就开心地送人,别无他求。
人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于是,我们总是勉励自己要好好学习,充实自己,让自己这块金子的含金量越来越高,以期有朝一日脱颖而出,熠熠发光。却不知这世上还有那么些金子,他们的“优雅藏在其社会身份和形体外貌之后”,他们默默放弃了闪光,在暗夜里,做不发光的金子。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喜欢发光的金子就努力发光吧,另外那些,就让它们安静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地老天荒。
羞涩爱情淡淡开,情到浓时淡淡描
近日,读孙犁晚年作品《尺泽集》之《亡人逸事》一文,写到夫妻结缘的情景,很是有趣。
一个雨天,两个媒婆在后来成为作者妻子的王氏(后孙犁给她取名王小立)家里避雨,与王氏的父亲随便闲聊,说起刚刚去的那家的女儿与男方不合适,一媒婆突然说:“你家二女儿合适。”父亲稍稍问了下情况,便说:“好。”之后,媒人来来去去几次,就定了这桩“天作之合”的亲事。
旧式婚姻,拜堂前男女是不得见面的。孙犁与王小立婚前却有一次见面。
一次,孙犁和姑姑去看戏,顺便相相媳妇。看到一排长凳上站着三个大辫子姑娘,姑姑便大声叫着孙犁的名字,说让他就在这里看,散场后来接他回家。
“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看见站在板凳中间的那个姑娘,用力盯了我一眼,从板凳上跳下来,走到照棚外面,钻进了一辆轿车(旧时车厢外有帷子的载人马车)。”孙犁的姑姑真是聪明,略施小计,就让不曾谋面的青年男女在婚前有了第一次见面。
更可爱的是那个转身离开的大辫子姑娘,我暗自猜度,连七里八乡难得一次的大戏都不看了,她心里,是怎么样的欣喜与羞涩呢?慌乱中,她看清未来夫婿的面容了吗?用力“盯”了那一眼,就彻底安心,所以值得记一辈子吧?
写故事时,孙犁妻子已病故十多年,他也已是古稀之年,当年情景,淡淡写来,却如在眼前。
于是又想到朋友讲过的她父母的故事——
母亲是地主家小姐,家境殷实,外祖父重男轻女,母亲从未读过书,却做得一手好女红,懂得操持家务。外祖父看上了做教书先生的父亲,虽然父亲家道不好,外祖父还是决意要把自家女儿嫁给这个知书达礼的年轻人。
一日,外祖父请父亲到家里来谈事,母亲得知,想看看自己将要嫁的人,又不敢轻易出去抛头露面。于是,母亲悄悄站在绣楼回廊边上,静候父亲和外祖父谈完事情离开。
走出院子时,父亲不知何故,停下脚步,回了一下头。“好好看的一个人啊!”母亲在心里惊呼。母亲说她大字不识一个,可就是喜欢读书人,喜欢那种秀秀气气的样子。只是一眼,母亲就把自己的一生放心地交到了这个好看的年轻人手里,风风雨雨几十年。
我至今记得朋友讲述时的神情,虽然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但是她却是一脸艳羡与幸福。我最喜欢她母亲心里的那声惊呼——“好好看的一个人啊!”那一刻,此前的不安与忐忑,一下子烟消云散,少女心里那些含苞的花儿,如有春风拂过,春雨滋润,呼啦啦,羞涩而喜悦地次第绽放了吧?
我的父母也有着让人心动的爱情。
当年,为了看飞舞的雪花,父亲从潮汕平原到华中上大学,毕业后先是留在省城武汉,28岁响应支援内地的号召去了宜昌。当年,因为外公被打成“右派”发配到宜昌,少年丧母带大两个弟弟、已经21岁的母亲才读高中。
那时候。父亲英俊潇洒,母亲美丽端庄。
暑假,在校等候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闲来无事,便找父亲借书,是很高雅的《人民文学》。一来二去……这让人想起钱锺书先生关于青年男女借书的妙解。
“后来嘛……”父亲说,“临上大学之前,她拿了最好的照片来请我帮忙带到城里冲洗放大,呵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呢,就多洗了一张夹进相框放在书桌上,你妈来的时候,我告诉她放一张在我这里了,她也没反对,呵呵……”父亲讲的时候,母亲不说话,只是笑,羞涩地笑。
父亲说:“也是巧。那年暑假市里举办教学研习班,我没去,两个室友一直都在学校待着的,不知怎么也回家了。”母亲也说:“是啊,我也无处可去,只能在学校等通知。”原来,爱情也是需要天时、地利才有人和的。
金婚的时候,父亲吟了两首顺口溜纪念他们的爱情。其一为:男婚女嫁半由天,湖广相隔路几千。若非月老相成就,哪得姻缘一线牵。
无论旧式婚姻还是当代爱情,细细数来,都应是不乏这样让人动心的羞涩之态的。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我越来越喜欢这些羞涩的情感。它似早春初绽的梅花,清清淡淡,若有若无,能芬芳了寂寥庸常的时光;又如水墨画,轻轻浅浅,墨韵辽远,却道是情到浓时淡淡描,相伴一生细细品。
对它们好,就像对自己好
不久前,在旅途中闲翻航空杂志,读到作家沈嘉禄的一篇美食随笔。文中他提到自己一次与友人到某地,看见小店里有“香玉”牌太仓糟油,这可是最正宗的糟油啊,顿时欣喜不可抑制。友人很是不解,说糟卤不是到处有售?写到此处,沈嘉禄用了一句:夏虫不可语冰。好一个夏虫不可语冰,说得粗俗点,不就是不可对牛弹琴之意吗?看得我禁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作为一个爱吃的人(自以为还远远不够吃货级别),颇懂得沈先生的欣喜。我曾在异地想尽办法处理好某一种食材,不远千里背回家,也常为了做一道菜而不辞辛苦开车奔波于各处菜场,只为买到最合适、最地道的食材。我家先生很是不解:“不就是一个菜吗,哪里买的不一样?本地没有就不吃嘛,又哪里值得这么远带回来?”每次呢,我都只能摇摇头,有知音难觅的遗憾。如今,学会了沈先生的幽默,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可以回他一句“夏虫不可语冰”,立马有了俯视他的高贵感。
也曾有人很自豪地说:“我一向不讲究吃,不会为吃花太多心思,只要吃饱就行。”在他的不屑语气中,我感觉到一丝对我等好吃之人的“蔑视”和“悲悯”,我只能“呵呵”,那一刻也竟然有些羞惭,似乎为了吃费太多心思,是一种堕落的表现。但转身,依然还是要打电话找某个商贩预约一只散养土鸡,细火慢煲出一锅飘着金黄色油花的鸡汤,要不就再问问某个小贩近期是否有野生黄鳝或者黑鱼,我想炖一钵香喷喷的腊肉黄鳝煮老黄瓜,或者熘一盘清清爽爽的青椒木耳黑鱼片,鱼骨头也不浪费的,热油爆香姜蒜,来一碗乳白浓香的黑鱼汤……在美食的香味里,我忽然生出一些对这人的怜悯,生而为人,只要求吃饱,岂不是愧对苍天?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们可取其慎重对待食物之心。
最近,手边放着一本小书——清人袁枚撰写的《随园食单》。书中涉及的菜式有300多种,旁征博引,生动有趣。译注者说,袁枚不仅将饮食烹调看作一门聊以果腹、满足物质生活需要的手艺,还把饮食当作一门学问进行研究,以满足社会精神文明生活的需要。我理解为,吃饱,是最基本的生理要求,做美食就像追求爱情,是人生另一种意义的奢侈享受。
读到袁枚《须知单》之“先天须知”中说:“大抵一席佳肴,司厨之功居其六,买办之功居其四。”我得意地用笔画下这句话,朗声读给先生听,为我四处采买的举动找到了最好的理论依据,让他以后只能毫无怨言地当随从。
曾经看到有人说从食物中能够体察到烹饪者的情绪,只有用心才能让食物美味,我觉得其实就是袁枚观点更人性化的表达。
不过,也的确有人生来缺少烹饪的天赋,我的一个女友,操练多年,但费力做出来的任何一道菜,都让人吃得愁眉苦脸。如若这样,可以学学我的另一个朋友——全心钻研出自己的特色。
她的厨艺号称“一饼打天下”。她家的饼种类繁多:土豆刨成细丝,加些淀粉,热油小火,慢慢煎黄,是孩子爱吃的土豆饼。青豆玉米胡萝卜丁,加面粉鸡蛋液,可以煎成饼。老公做饭剩下的芹菜叶,她拿来洗净焯水切碎,加上虾皮、鸡蛋、面粉,可以做出芹菜虾皮饼。打豆浆剩下的豆渣,切点韭菜,加点面粉,还是做成饼……
海桑的新诗集中有一首诗叫《食物是一种恩爱》,他这样写道:“食物是一种恩爱/以及衣服,以及住所/只能以辛苦的方式去获得/对它们好,就像对自己好/看它们在水和空气中/变成旧衣服和老房子/什么也不说。”面对自然的馈赠,我们除了珍惜,感恩,还能说什么呢?
“凡物各有先天,如人各有资禀”,唯有以爱恋之心对待大自然提供的各种食材,精心烹饪,充分享受食物的色香味美,体味饮食文化的情调和意趣,才是对自然常怀感恩之心最真诚的回馈,对生活满含深情厚谊最恰如其分的报答。
像呼吸一样读书
经人介绍,开始阅读美国作者莫提默·J·艾德勒和查尔斯·范多伦的《如何阅读一本书》。这本1940年出版并高踞全美畅销书排行榜榜首一年多、好评无数、重版多次的阅读指南,让我的阅读得以进入一个全新阶段。
梁文道这样介绍:“同一本书,我可以很迅速、很简略地读,我也可以很认真、很细致地去读。那么这种把阅读的层次区分出来的这种想法,是《如何阅读一本书》这本书里边我觉得最了不起的一个说法。当然,像这样的说法从古到今很多人讲过,并不足为奇。可是我觉得这本《如何阅读一本书》,它的好处就是它充满了很多的细节,写得非常清楚。这本书是本工具书。”
一直以来,我认为自己虽然算不上真正的读书人,却也是喜欢读书的。我喜欢买书,不间断地买书。以致在先生的印象里,我的网购全是买书——因为每逢说到网购,他就这样对朋友们说,自然引来一阵赞誉——我着实会羞愧一阵子,想着这次一定要用更多时间读书,好好读书。
可生活在碎片化阅读时代,各种获取信息的方式层出不穷,我也不可免俗,似乎一天天被电子屏幕绑架,阅读已大多停留在轻阅读、浅阅读。似乎是为了求得一些安慰,以图自己还没有堕落到一日不读书面目可憎的地步。看看床头,大大小小的书堆了一摞:《文学回忆录》《顾随诗词讲记》《追风筝的人》《众声喧哗》……不能不说都是好书,却只是随意地睡前翻看,若要论收获,实在是……
读到书中将阅读分作——基础阅读、检视阅读、分析阅读、主题阅读四个层次时才发现,自己的阅读基本上还停留在最初层次。虽然看书也会拿笔在书上做批注,标出自己认为好的部分,还远没有达到通过读书来增进自己理解力的高度。
我想起一个朋友,她读书甚多,却从不炫耀卖弄,反而总觉得读书太少,要求自己每周必读二十万字。她在客厅放了一张原木桌,每天读帖习字,每年用小楷抄写《论语》两遍。她读书,可以称得上读进去,又读出来。她甚至说过只读“死人”的经典,精读不滥读。当然,我发现她现在已经不是这么绝对了,也开始阅读“活人”之作。
我这位朋友给我推荐过大冰的两本书《他们最幸福》《乖,摸摸头》,她说,这两本书一定要先读《他们最幸福》再读《乖,摸摸头》。我没有问她读过《如何阅读一本书》没有,但她的阅读,完全是按书中所说进行的。她经常会同时读两个或者三个作者的书,分别进行比较。
记得有一年,市图书馆请她去做讲座,讲《论语》,我这位朋友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博得满堂喝彩。人说阅读是一门艺术,是每个读书人都必修的一门功课。我以为我这位朋友的“阅读艺术课”成绩优异。
阅读应该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不值得炫耀,也不能称为爱好,阅读应该是一种习惯,一种植根于你骨子里的一种习惯,不用刻意,只需用心。阅读也应该是一件安静的事情,只有静下心来,才能认认真真读完一本书,并将它消化吸收,变为自己的东西。
如今人们热衷的浅阅读,仅仅满足了阅读三大目的之一的娱乐消遣,就像马斯洛的人的五种需求层次一样,还只是停留在第一层次——生理需求。还有人说,人的生活就像上楼,进到一楼可以获得物质满足,爬上二楼能够享有精神丰富,登上三楼才是灵魂的真正自由。灵魂的高度,我等凡人无法企及,努力走到二楼,还是可以也应该可以做到的。
我开始要求自己读书做笔记,不仅仅是摘录与写作有关的文字,还要试着分析。当然,绝对不是学生做阅读题那种“肢解”文章的阅读分析。写读书笔记,要有所侧重,既要有事实和作者的观点,也要有自己的观点,更要有思考地去接受。这样读书,比较辛苦,比较劳心费神,但长期积累下来,最后得到的,将会超出我们自己的想象。
这似乎与如今广为提倡的“悦读”相去甚远。不过我以为,“悦”读的理解有两层意思:一是指读书带来的精神享受是愉悦的,二是指认真读完一本书,并因增长心智、不断成长而带来愉悦,而不应该是有些人理解的不用心、不思考的阅读。
培根说:“有些书可以浅尝辄止,有些书要生吞活剥,只有少数书要咀嚼与消化。”当我们认真读完《如何阅读一本书》之后,如何选择对一本书的阅读方式,我想应该是十分清楚明晰了。
后记:在你的心底开一朵花
我一直以为,业余时间写点小性情的文字,最大的意义,不过是满足个人喜好,如同喝酒抽烟打麻将,图的是自娱自乐,记录一点当下的心情、感触,以备日后回味。至于其他,无非是想如果某篇小文字得到编辑厚爱,在报纸杂志刊发,赚点碎银子,可以做茶余饭后的甜点资费,犒劳一下自己贪吃的嘴巴。所以,我总是很随性地写,也是随性地投,颇有些散漫的感觉。而我又总是幸运,大多数文字都能得到编辑的厚爱,得以面世见人。于是,心怀感激,继续写些散淡的文字。
一日,一个朋友告诉我曾遇见我先生,谈及我在报上发的几个小文,其中一篇的内容关于男人喜欢掩饰情感,发在南京《扬州晚报·繁星版》,里面提到先生的一句话,这句话,让我一直感念在心。朋友对先生说我情感细腻,在乎这些真实的小小感动,先生极其赞同。另一篇首发《北京青年报》,后来被多家报纸转载,写这篇小文的因由是先生的两个噩梦,他却没读过。先生对他们说:“只是一个噩梦,梦见她不在了。想想如果她真的不在了,还真让人不好想。”这话,令朋友感动,也让她的先生“受到教育”,当下表示今后要对她好一点,还说没能让自己的妻子享福,对她好一点也是应该。朋友说:“你看,这就是你文字的意义。”
朋友的话,很令我吃惊。此前,先生曾颇有责备之意,说我把家里的一点隐私和朋友的故事都写出去了。实际上,他也清楚,来源生活的温暖情意,始终是最能感动人的。我本是不大关心时事、不大关注热点焦点的小女子,文字里没有刀光剑影、爱恨情仇,亦没有慷慨激昂、愤世嫉俗,有的只是一颗安静闲适的心,将庸常里的温暖点滴,淡淡言,轻轻叙,留待日后慢慢品。此外更深的意义,实在不敢妄谈,只求能够让人读来心中轻轻一动,觉着有“一抹清凉,一点风景,一些滋润”,暗道:嗯嗯嗯,如此这般,经历过,淡忘了,却是懂得。
不时有熟识的人说起我的文字,先生于是调侃,说我其实只是写给朋友们看的。的确,写出来的那些小文字,有人道不能上得大台面,更被有些纯文学的“大家”很是看不起,而我以为,若能有除自己之外的一人去阅读,并有所感、有所悟,那便是在同好者心中开了一朵文字的小花,花香虽清淡,却久远。更何况,还有那些不断因为这些文字共鸣而结缘的朋友呢,如此说来,这小小的文字就真是清香四溢了。或许,偶尔还能惹几个比我更“善感”者红了眼眶,掉几滴眼泪,那就更是赚了。这样,甚好,甚好。
这本书能问世,要感谢的人很多——首先要感谢我的父亲母亲,父亲遗传给我爱好文学的基因,让我能够多年坚持写作,一路走下来,母亲的优雅从容,也教会我以淡然之心安静生活;要感谢无意中被我写进文章“卖”了的朋友,和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些美好女子,她们是我心中最美的女神;还要感谢刊发我文章的编辑们,是他们给了我坚持的动力;更要感谢不断鼓励我督促我的梅莉、陆小鹿,还有我身边常常鼓励我的朋友们、我先生、我的孩子……
所有源自喜欢的坚持都能够带来发自内心的快乐。一个作家说过,心里喜欢,身上会发出味道来。我以为,这种美好的味道,是坚持给予我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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