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
当凤九卿亲眼看着轩辕容锦离开凤府的大门之后,她终于长吁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她并没有急着进府,而是去马厩取了坐骑,直奔自己的外宅而去。
经过十多日的调息休养,楚云亮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凤九卿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丢过去一张人皮面具,又递了一个包袱给他。
“这张人皮可以暂时改变你的容貌,包裹里面装着细软盘缠,应该足够你离开京城路上使用。”
楚云亮看着眼前这些东西,一时之间竟有些惊怔。
“我听管家说,几天前你已经去你娘坟前祭拜过了,如今心愿已了,京城这边又是是非之地,若继续留在这里,对你我都没有半点儿好处。”
“凤小姐,你不准备再将我送回大牢?”
楚云亮原本以为凤九卿在帮他完成心愿之后会直接送他回刑部,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凤九卿看着他憨直呆傻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难道你还想回刑部等候处斩?”
“可我毕竟是个逃犯……”
“这点你就放心吧,对于朝廷来说,从前的楚云亮已经死了。”
凤九卿简单地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和楚云亮交代了一下,并告诉他,她已经给他找了替身,让朝廷以为楚云亮在十几天前被追捕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不治而亡。
她特意让唐浅在暗中安排一切,给轩辕容锦演了一场戏,目的就是让朝廷放弃追捕楚云亮,以便他尽快脱身。
闻言,楚云亮顿时一头跪倒在她的面前,万分感激道:“没想到凤小姐竟在暗中为我楚某人做了这么多事……”
“楚公子,你不必谢我。”凤九卿将他扶了起来,“现下天就要黑了,事不宜迟,你尽快准备一番,待会儿就上路。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值得信任的船家,记得一定要走水路,旱路目前并不安全。”
楚云亮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临走前郑重其事地对凤九卿说,将来若她有什么需要,他一定会奋不顾身。
凤九卿并不图他回报,之所以会对楚云亮出手相救,也是不想让她爹再为这件事情继续操心。
回到吏部尚书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奉命提前回府的唐浅一直没睡,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等她。
凤九卿见他一脸凝重,不禁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严肃,就不怕把人吓到吗?”
唐浅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凤九卿点头:“人已经走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她看了唐浅一眼,对方回道:“晚上的时候,老爷问我你最近都在忙什么。还让我转告你,有些事情如果承担不起,就不要轻易接触。我猜,老爷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你的一些所作所为。”
凤九卿揉着下巴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和爹解释的。”
“另外……”唐浅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我总觉得那位四王并非傻瓜,我担心瞒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败露。”
“等他发现事情败露的时候,楚云亮已经安全脱身了。”
“你就不怕四王找你麻烦?”
“该躲的躲不掉,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我不做这些事,如果四王想找我麻烦,他也一定会找到各种理由。与其让他无中生有,不如趁机为别人做些实事。”
对于她的言论,唐浅已经找不到话来接了。
凤九卿调侃道:“你担心我?”
唐浅无奈地看她一眼:“我只是不想让你惹祸上身。”
“放心吧,有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天色不早了,凤九卿今日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到家后便觉得有些乏累。吩咐彩霞打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隔天早上起来没多久,就见她爹在前厅正差遣管家办事。
厅里的桌子上摆了一些上好的人参、鹿茸以及各种名贵药材,凤莫千坐在椅子上,听管家一一读出罗列出来的名单。
凤九卿不解地问道:“爹,您这是要干吗?”
凤莫千喝了口茶:“这些东西都是前些年皇上赏赐的,你爹我平时很少用得上,放在府里又浪费,所以便想着从中挑些好的,给虞相送过去。”
“哦,这些药材对老人家的身体的确很有好处。”
凤九卿不怎么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见管家吩咐府里的丫头将挑出来的上好药材一一打包,突然道:“反正我今日也没什么事,待会儿等丫头们将药品打包好后,我亲自去虞相的府上走一趟。说起来,自从爹的寿辰过后,我可有些日子没再看到他老人家了。”
凤莫千看她一眼:“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好吧,这礼要真是你亲自登门送的,相信虞相那里也会知晓你的心意。”
用过早膳后,凤九卿便差人带着大包小包,乘着马车,亲自拜访丞相府。虞万里见到凤九卿之后非常开心,当他看到家丁搬进来的大箱小箱的礼物,不禁道:“你肯来看我老头子已经让我很开心了,这怎么还提了这么多礼物?”
“宰相爷爷,这些是我爹让我送来给您补身的,都是早些年皇上的赏赐,可我爹平日里也用不上,便从中挑了些名贵养身的拿来孝敬您。”
“哟,凤大人可真是有心了。”
虞万里贵为一朝宰相,各种稀珍玩意儿也见得不少,但对于凤家父女的这份心意,他却是打心眼里感激。
凤九卿对虞万里印象特别好,这老爷子风趣幽默,待小辈又特别有耐心而且十分慈祥。
爷俩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题,后来虞老爷子得知凤九卿在山上经常和她师父玄乐道长下棋对弈,便来了兴致,非要和凤九卿比试两盘才行。
“对了,九卿,你爹有没有和你说,前些日子,他上朝的时候已经和皇上请求辞官了。”
“啊?”
刚举起棋子的凤九卿闻言,怔了一下。
虞万里喝了口茶,笑看着她:“怎么?你爹没和你说?”
“呃,我爹还真没和我说这事。”
这次她从太华山回京,主要目的就是劝她爹尽早辞官归隐乡田,只是没想到她爹的速度这么快。
“那皇上答应了吗?”
“你爹年岁并不大,突然提出辞官之请,皇上定然要仔细斟酌一番。不过我瞧着你爹去意已决,就算皇上心里有诸多不舍,相信到头来也一定会恩准。”
喝了口温茶之后,虞万里又道:“其实我倒是很佩服你爹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抽身,如今朝廷恰逢多事之秋,唯有真正看得开的人,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放弃权势浮华。依我之见,凤大人突然之间有此举,肯定与你这小丫头有关吧?”
“呃,宰相爷爷这话,说得可真是耐人寻味啊。”凤九卿笑了笑,虞万里能猜到她爹辞官是她从背后怂恿也不奇怪,并且她也没想瞒着对方。
“这么急着让你爹辞官归田,莫非你是有什么其他打算?”顿了顿,虞万里又道,“上次你爹做寿,四王突然提礼大驾光临,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凤九卿被对方暧昧的眼色看得脸直发烫,不客气地落下一枚棋子,直接将了虞万里的军,嘴里小声抱怨:“您和我爹还真是一模一样,总是拿这件事来调侃我。”
虞万里低头看着眼前棋盘上的死局,皱眉半晌,叹了口气:“唉!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都不行喽。”
虞相输了棋,倒没半分不痛快,只是坐的时间久了,精神有些不济。
没过一会儿,老头儿便半靠在软榻上,合上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凤九卿拿薄被给老爷子盖上了,仔细又瞧了瞧虞万里的脸色,心中掐指一算。
如果没有意外,虞万里只能再活半年。别看老头儿表面看起来精神饱满,其实身体早就患了病。梦境之中,虞万里就是死于重疾。
想到这里,凤九卿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虞老爷子是她这世上除了她爹和师父之外唯一敬重的人。在梦境之中,如果没有虞相的帮助,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踏入朝堂。
可惜虞相的年纪毕竟是大了,如果再操劳下去,病情恐怕会更加严重。
临走的时候,凤九卿仔细吩咐外面侍候的丫头好生照看着虞相,老头儿年纪大了,在吃穿用度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回府之后,她便将虞相的情况和凤莫千说了一下。
“其实朝中私底下和虞相交好的几个同僚也时常劝他,让他平时尽量少操劳,多休养。可老爷子一忙起国事便废寝忘食,这日子久了,身体才渐渐被拖垮。”
提起虞万里的身体,凤莫千也是担忧重重。
“那老爷子就没仔细瞧过太医吗?”
凤莫千“哼”笑一声:“宫里的那些太医,一个个为了明哲保身,治病的手法都中规中矩,不敢造次。他们唯一会的,就是拿好汤好药可着劲地吊着患者的性命,这种医术真是不提也罢。”
凤九卿无语了一阵,不过仔细一想,她爹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心中知道虞万里还能再活小半年,但只要现在人还没死,将来一切就有诸多可能。
如果她能在这期间找到名医,说不定虞老爷子的寿命就会向后延长几年。
父女俩又闲聊一阵,当凤九卿问到凤莫千是否已经向皇上请求辞官的时候,凤莫千也没隐瞒。
“在朝为官几十年,该看的都看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如今向皇上辞官,心里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一时之间皇上要重新物色人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之后,他自然会放我归田。”
听到这里,凤九卿也放下心来。
她笑嘻嘻道:“若爹真的辞官成功,咱们就去太华山上找我师父吧。”凤莫千捏了捏她的脸颊,嗔骂道:“就怕你师父看到你,会气呼呼地把你赶下山。”
寻访名医
距京城十里坡以北二十里,有个名叫鸿沟村的地方。
早在三四天前,凤九卿派人四处打听名医的下落,得知这鸿沟村住着一位名叫洪泰的老人,医术十分高明。
凤九卿想趁着虞万里还活着的时候,多给他找几位知名的大夫,好生看看他的病。该调养的调养,该用药的用药,她不想像梦境之中那般,眼睁睁看着虞老爷子病死在自己眼前。
接到准确消息之后,凤九卿便换了身干练简朴的衣裳,只身策马来到鸿沟村,直奔洪泰老人的宅院。
眼前这院落并不大,看那漆黑大门上的痕迹,已经是有了些年头。
凤九卿下马,拍了拍门环。
没多久,门开了。
仔细一瞧,来开门的竟然是个只有五六岁,穿着红肚兜、光着小屁股的男娃娃。
小家伙仰头看了凤九卿一眼,娇声娇气道:“你是谁?你找谁?”
凤九卿笑着蹲下身,对他道:“小弟弟,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名叫洪泰的老人?”
小家伙眨了眨大眼睛:“洪泰是我曾爷爷,不过,他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啊?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凤九卿简直要抓狂了。
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一丝希望,不会就这么轻易被灭了吧。
本来她还有些不甘心,但没多久那小娃娃的娘便闻声走了出来。
凤九卿又仔细打听了一下,从那妇人口中得知,洪泰老爷子果然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她无比悲哀地叹息,心不甘情不愿地策马离开。
从鸿沟村抵达京城,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当凤九卿快接近十里坡的时候,已经觉得乏累口渴。
恰逢离十里坡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她纵身下马,跑到溪边捧了几口清水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凤九卿的耳力尤为警觉,仔细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瞟了眼,就见不远处的一片青草地上,伏趴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
她有些看不清那少年的长相,却看得清那少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当她看明白少年所盯的东西到底是啥的时候,心头蓦地一紧。
响尾蛇?
那可是有名的毒物啊。
只见那条黄绿色、有三尺来长的响尾蛇弓着身子,与那少年对峙。
就在那蛇吐着芯子,一触即发地要向少年面前发起进攻的时候,凤九卿瞬间从袖内甩出一枚冷镖。
“咻——啪!”
刚刚还蓄势待发的那条蛇,身中袖镖,身体顿时软了下去。
那少年见状大惊,抬起头恶狠狠地向凤九卿这边瞪了过来。
凤九卿急忙上前检查,被一镖致命的响尾蛇被伤了七寸,蛇身挣扎着甩了几下,最后到底瘫在那里不动弹了。
“喂,你没事吧?”
她好心问向少年,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出手相救,这少年搞不好就会被这蛇给活活咬死了。
那紫衣少年见蛇死了,气得大骂:“你怎么把它给杀了?”
“呃……”
凤九卿被问得十分无辜,她拎着蛇身,仔细向少年的方向望了过去。
少年生得明眸皓齿,五官真是说不出来的漂亮好看。虽然他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紫衣,却掩不住这少年本身的娇气和贵气。
只是轻瞥一眼,凤九卿顿时愣了。
因为这人她认得,轩辕赫玉!
四年前她离开京城之前,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轩辕赫玉,当朝七王,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知不知道这条蛇是我抓捕了快三天的宝贝?你知不知道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你把它弄死了,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等凤九卿解释,那少年便劈头盖脸地对她发出一阵怒吼。
凤九卿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刚刚真是出于好心才出手相救,没想到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
她提着已经死了的响尾蛇向对方走近几分:“虽然这条蛇死了,可它还有利用价值……”
对方狠狠瞪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被你弄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凤九卿无言地看着没了脑袋的蛇身,尴尬地笑道:“拿回去煮了炖蛇羹也行啊。”
轩辕赫玉已经被她气得无话可说了,恶狠狠地低咒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凤九卿怔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事实。
如果她没料错,黑阙王朝的七王轩辕赫玉,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家喻户晓。
因为他医术精湛,甚至连死人也能医活。
想到这里,她急忙追上去,扯着嗓子喊:“你就是当今七王爷吧,喂,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我是凤九卿啊,凤莫千的小女儿,以前我和四王还一起去过你的那间外宅……”
可惜走在前面的轩辕赫玉根本懒得回头搭理她。
当凤九卿好不容易追上对方的时候,就见他已经纵身跃上了一匹白色的马背之上。
“七王,我有事想与你相商,不知可否容我细说一二……”
只见那轩辕赫玉瞅都不回头瞅她一眼,气呼呼地上了马,挥起马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阵抽打。
那马儿仿佛受了惊,仰天抬蹄子嘶叫一声,竟飞也似的奔离此地。
凤九卿见一人一马逐渐远去,气得暗骂一声。这轩辕赫玉的脾气还真是一如四年前的怪异外加令人难以理解。
梦境之中,她和轩辕赫玉并不熟悉,只记得对方虽然医术高超,但脾气却是出了名地大。
今日一见才发现,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忍受得了的。
可如今她真的有事相求于他。
洪泰老人死了,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名医,恐怕不那么容易。
既然轩辕赫玉在多年后被人称为神医,就足以说明,这个人在医术造诣上定是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天赋。
回到家之后,凤九卿仔细向她爹打听了关于轩辕赫玉的情况。
“七王?”
当凤莫千听女儿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不禁有些诧异。
“没错,在几年前,七王的确被封了王,赐了府,如今在京城之中也有了自己的宅院。不过他似乎并不得皇上宠爱赏识,虽然他和四王一样,生母是曾经名震一时的沈贵妃,但这七王性格怪异,喜怒无常,时不时就在朝中得罪人,皇上训了几次都无济于事,最后干脆直接无视他的存在了。”
“我听说七王医术很高。”
“这只是外界传闻,具体如何,为父却并不清楚。因为七王很少在朝中露面,在京中也没有一官半职,虽然被封了王,不过是徒有虚名,并无实权。”想了一会儿,凤莫千又道:“而且这七王素来有毒舌之称,很多朝臣都
被他数落过,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他亲哥哥就是当朝四王,暗地里想谋害于他的,指不定有多少人呢。”
所以说树大好乘凉,四王能力卓越,连带着也能庇护一下他这个弟弟。
凤九卿无语了好一会儿,心中暗自衡量着这其中的利弊。
她有心远离轩辕容锦是真,但对于那轩辕赫玉倒没什么恶感。
虽说那七王的为人听着有些让人难以接近,但在她看来,轩辕赫玉这种性格也没什么不好。
够真,够直率,够透明。
比起那些阴谋家,和这种人做朋友,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会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轩辕赫玉的亲哥哥不是轩辕容锦,那就更加美妙了。
“九卿,你问了这么多关于七王的情况,到底想做什么?”
凤九卿也没隐瞒她爹,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凤莫千听完,不禁满眼欣赏地看了女儿一眼,叹道:“为父倒是真没想到,你对虞相竟还有这份孝心。”
“宰相爷爷是个好人,女儿也是真心将他当自己的爷爷来看的。”
凤九卿没办法和她爹说自己这样孝敬虞万里,全是因为梦境之中。
凤莫千点点头:“如果七王真肯给虞相探病,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轩辕赫玉的脾气或许不怎么好,但他的医术却比宫里那些领俸禄的太医优胜许多。
“爹,这件事您就只管交给女儿来做吧。”
在凤九卿走之前,凤莫千又把她叫住了,看了她布满询问的小脸半晌,突然问了一句:“楚云亮,如今一切安好吧?”
凤九卿微微一顿,随即笑着点头:“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爹。”
凤莫千道:“九卿,你有心了。”
“能博爹心安,也是我凤九卿的福气。”
“你这丫头……”
“不说了,我还有正事要办,晚上可能不回来用膳了。”说完,凤九卿转身走了。
她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因为她想直接去七王府求见轩辕赫玉。
可是当她风风火火地来到七王府门前,客客气气地把自己有事求见七王的话让管家带过去的时候,那管家竟回道:“我家七王不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管家伯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求见七王,还请您通融一下。”
管家对她摇头:“这事也不是我一个奴才做得了主的,咱家七王从来不见外客,就算您有天大的事,这也是七王的规矩,不会为任何人所破,还望姑娘谅解,先行回去吧。”
说完,管家吩咐人关了府门,直接把凤九卿拒之门外。
她气得直跳脚,心底大骂轩辕赫玉祖宗十八辈。
宣泄了一通之后,她心中又生一计。
既然轩辕赫玉不肯见她,那她直接去见轩辕赫玉好了。
这样想着便来到王府后门,身手敏捷地跃上墙头,就在她准备纵身向王府的后院跳下去的时候,眼角突然瞟到两个身影。
仔细一瞧,竟然是四王轩辕容锦,旁边的就是轩辕赫玉。两兄弟好像正在边走边聊着什么。
凤九卿看到轩辕容锦的时候,心中警铃大响。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惜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下翻跃。
这个动作实在是收不回来,原本她可以以非常利落的姿态翻下墙头,可刚刚那么一犹豫,脚步便发生了错位,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以狼狈的形象出现在那两个人面前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差点儿摔成狗啃屎的她抱了个满怀。
她狼狈地抬头,被迫望进一双带着戏谑笑意的双眸之中。
轩辕容锦以极其暧昧的姿态将她抱在怀里,笑着道:“本王还真没想到,几日不见,再见你之时,你竟对本王如此热情地投怀送抱。”
遭遇尴尬
凤九卿觉得这真是她有生以来,最丢人的一次。
遇上轩辕容锦已经让她备感悲惨了,没想到遇到他之后,自己还以如此丢人的方式,落入了他人的怀里。
要不是轩辕容锦好心接住她,她虽然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形象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面对轩辕容锦戏谑的笑容,她尴尬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王,还真是巧,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轩辕容锦依旧抱着怀中的娇躯,调侃地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你想念本王了?”
凤九卿在心里骂道:我想你干什么!
不过脸上却赔着笑,小心道:“王爷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这种姿势,实在有些不适合说话。”
说完,凤九卿挣扎着从他怀中跳出,整理好了衣衫之后,这才向两个人行了个礼:“四王万安,七王万安。”
轩辕赫玉眯着眼看她,一直没吭声。
倒是轩辕容锦笑着道:“说起来,本王倒是挺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从墙头跃下来的?”
“呃……”
凤九卿被问得有些难以启齿,翻人家墙头已经很丢人了,如今还被这比狐狸还狡猾的四王逮了个正着,她今天可真是运气差到了极点。
不过人已经来了,再说别的就显得矫情了。
看了轩辕容锦身后的七王一眼,她如实将白天发生在十里坡的事情讲了一遍。
最后道:“我是真心想向七王说声抱歉,可是贵府的管家却说七王不见客,本来想就这么离开,但心中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直接进府,打算亲口和七王说声对不起。”
轩辕赫玉听到这里,冷着脸“哼”了一声。
轩辕容锦则眯起了眼,似乎对凤九卿为见他弟弟一面而如此大费周章显得十分不高兴。
在他看来,凤九卿并不像那种做了亏心事就一定要和人家说声“对不起”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也不会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直接走了。
那么,她大动干戈地来七王府找小七,到底有什么目的?
轩辕容锦心中在短短时间内有了各种计较,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凤九卿非常聪明,仅看了轩辕容锦的脸色,便知道这人是不高兴了。
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解释什么,只是走到轩辕赫玉面前,无比诚心道:“七王,今日我不小心宰了您的蛇,实在是罪该万死,若七王不弃,还请接受我这番道歉。”
轩辕赫玉冷“哼”一声:“道歉?你都是用翻人家墙头的方式来向人道歉的?”
“呃,之所以会翻七王家的墙头,那也是情非得已。”
“哼!好个情非得已,今日本王算是把你逮了个正着。要是没逮到,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我七王府,万一府上再丢些什么贵重东西,本王要不要再把你当成小偷抓起来?”
难怪她爹说这七王是个容易得罪人的角色,果然生了一条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
“如果你真是来道歉的,本王可以直接告诉你不必了,只要你以后别在本王面前出现,那就比什么都好。”
轩辕赫玉明显还在为他那条蛇生气,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十分刻薄。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头对轩辕容锦道:“四哥,你说的那服药,我会尽快给你配出来,你回府的时候记得把这个没长眼的丫头也一并带走,免得我看了会心烦。”
说完,冷着俊脸,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
凤九卿心底这个恨!
早听说轩辕赫玉嘴巴毒,脾气坏,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将话说得如此过分。
虽然很想追过去再和他理论一番,但眼前轩辕容锦就在这里,她要是真追了过去,下场指不定会是什么呢。
始终没吭声的轩辕容锦见凤九卿吃瘪,不由得万分好笑。
“我这弟弟脾气一向不太好,你也切莫见怪,他其实没什么恶意。”
“四王多心了,我怎么会怪罪七王,况且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不对在先。”算了,既然今天和轩辕赫玉说不上话,那就改日再找机会吧。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说服轩辕赫玉去给虞相瞧病,而是如何将眼前这个大麻烦轩辕容锦给打发了。
她尴尬地指了指墙头,笑得万分无辜:“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四王了,我干脆怎么来就再怎么走吧。”
轩辕容锦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直想笑,这丫头还真是个宝,时而精明时而呆傻,就像一只万花筒,真有说不出来的千变万化。
他强忍着笑意道:“怎么,难道你见了本王,就没什么话想说?”
“呃……”她还真没话想和他说。
“你不想知道,本王今日之所以会来小七的府上,究竟是为何吗?”
凤九卿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这是王爷的私事,我怎么敢随便好奇?”
“没关系,本王准你好奇。”
凤九卿无语了,这轩辕容锦到底想干啥?
轩辕容锦优雅地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还记得前不久你我二人逛京城的时候,曾经在垃圾堆附近发现的那具尸体吗?”
“王爷指的是那个朝廷逃犯?”
轩辕容锦微不可闻地点头。
“尸体被送去了刑部,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了不少有趣的问题。”
凤九卿闻言,心底开始打鼓。不会这么快吧?虽然她并没有天真到以为轩辕容锦真的会被她的调虎离山计蒙在鼓里。
但也没料到,这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疑点。
“楚云亮是朝廷要犯,也是父皇亲自下令要斩首的罪人。”说到这里,轩辕容锦无比认真地看向凤九卿,“只要楚云亮一死,所有的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但前提是,楚云亮得死!”
凤九卿被他犀利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可是如今,本王很怀疑,那楚云亮是否真的死了……”
“王爷,这件事,您似乎找错人倾诉了吧。虽然我爹是朝廷命官,可我到底只是一介女流,怎敢和王爷讨论朝廷之事?”
“你的确没有资格与本王讨论朝廷之事,但你也别忘了本王是刑部之首。只要本王想查,不难查出,半个月前,私下里从死囚牢中将一个与楚云亮体形差不多的死刑犯买出去的,究竟是何人。”
如果这个时候凤九卿再听不出轩辕容锦的弦外之音,她就真是够傻了。
心惊的同时,也不忘安慰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王爷,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茶杯是杯,酒杯也是杯,茶杯可以喝酒,酒杯自然也可以喝茶,因壶所注,而生其形。这句话就是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做人呢,没有必要太过执着。正所谓人活一世,难得糊涂。”
轩辕容锦缓缓逼近她:“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本王明知道楚云亮如今被人偷梁换柱还活在世上,本王也最好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任其逍遥法外是吗?”
既然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凤九卿也就没有继续装傻。
“王爷将来既然是做大事之人,相信心中早就有了一杆秤。那么依王爷之见,楚云亮所犯之罪又是否该杀呢?”
轩辕容锦被她反问得一时语塞。
凤九卿又道:“若王爷将来真想坐上那个位置,这些问题应该有所考虑才是。皇帝的决定,可以是明智的,也可以是昏庸的,若真是后者,王爷为何还要继续钻牛角尖?”
轩辕容锦顿时眯起双眼,压低声音道:“你可知,你这番,足以让你全家被抄斩?”
凤九卿无畏道:“若王爷真想斩我,相信早在发现楚云亮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闹大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自信哪!”
“自信倒是不敢当,我只是比较相信王爷的人品罢了。”
轩辕容锦眯着眼看了她好半晌,最后道:“这件事闹大,你凤家的确难辞其咎。不过本王今日卖你一个面子,可以假装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邪恶起来。
“你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看着他笑得就像只小狐狸,凤九卿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还记得四年前,你曾给父皇画了一幅《傲雪寒梅》,本王看过之后十分欣赏。既然你有画画的天分,不如给本王画一幅《百鸟朝凤》如何?”
凤九卿惊道:“画一幅《百鸟朝凤》,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
轩辕容锦笑道:“那未来的十天半个月之内,你就留宿在本王的王府中,尽心作画就是。”
见凤九卿还有迟疑,他又道:“只要你画得令本王满意,那假的楚云亮很快就会被撒上化尸粉,化为一摊血水,从此再也没人能从他的尸体上发现半点儿痕迹。”
这也是他今天来小七府上的原因,化尸粉可不是随便在哪里都能弄到的东西,想消灭证据,就要做得天衣无缝。
凤九卿觉得自己被轩辕容锦威胁了,可她偏偏又找不到半分违抗的理由。
当她回家告诉凤莫千,未来的几天之内,将要留在四王府给轩辕容锦画《百鸟朝凤》图的时候,凤莫千不禁问她:“好端端的,四王怎么会让你给他作画?”
凤九卿苦笑道:“‘人在江湖漂,哪儿有不挨刀’,爹啊,看来这话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