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裁决-头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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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知道。但是你也许不了解,纽比夫人,需要将近二十分钟这种染料才会完全释放。所以,如果有人在嘈杂、拥挤的酒吧里把酒一饮而尽的话……”丘吉尔笑着耸了耸肩,一名陪审员大笑起来。

    该死!我理应知道此事,怎么没人告诉我?我要输掉官司了,萨拉想,是时候直取要害了。此时不做,更待何时。让我们来看看,我能不能把他打倒在地。

    “很好,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个头花,可以吗?它是什么时候被找到的?”

    “基德先生的尸体被发现三天后,也就是20号下午,犯罪现场行动组找到了它。”

    “确实。我们从负责搜寻的布莱恩特警长那里听说,在前一天,也就是19号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初步搜寻。当时,他什么头发都没有发现。不过,你又命令他回去继续搜寻。”

    “是的,确实如此。”丘吉尔转向法官。“搜寻工作非常困难,现场很复杂,法官大人,到处是落叶、小枝条、植物和动物残骸。很容易错过一些东西。这是一次重要的调查,作为负责这项工作的警官,可以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他微笑着,对自己展现的聪明智慧感到相当愉悦。

    “你是说,你对结果不满意吗?”

    “我担心搜查人员可能错过某样东西。大人,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是的,确实。丘吉尔先生,布莱恩特警长完成他的初步搜寻后,有警卫人员留在现场吗?”

    丘吉尔迟疑了一下。“在大家都忙着调查现场时,有一名值班警员每时每刻都在看守现场。”

    萨拉微笑了一下,但不是太明显。这个回答含糊其辞,暴露出他有些傲慢,让她相信自己有些必要的准备工作没做。一时间,她决定顺着他的意思说。“你所说的‘每时每刻’是指夜以继日,对吗?二十四小时?那位警员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确保未经授权人员不能进入现场,保持证据的完整性。”

    “的确。实际上,是为了确保没人破坏现场,比如,把证据从其他地方带进现场?”

    又一次,他们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仇恨一闪而过,虽然陪审团看不出来,但他们自己却心知肚明。他猜到了她现在要盘问的内容。她看见他身子一挺,故作随意却非常尴尬地耸了耸肩,这种身体语言让她联想到他内心有愧。

    “对,这是其一。另外可以阻止人们走错地方,踩坏泥里的证据。”

    “明白了。所以,守护现场是极其重要的工作?”

    “是的,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是调查的重要部分。”

    他以为自己已经脱身了,萨拉想。于是她开始下套。“但是你还没有完全回答我前面的问题,督察。在布莱恩特警长完成他的初步搜寻,认为搜寻已经结束后,便撤走了那位警卫,直到第二天布莱恩特警长和他的小组回来,才找人换上,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的,我相信可能有几个小时无人看守。但只是在当天夜里。19号下午布莱恩特警长完成了他的初步搜寻,第二天早上又重新开始。”

    “只在当天夜里。”萨拉微微一笑,显得很冷静。她接下来的几个问题确定了具体的时间点,19号下午6点警卫撤回,第二天上午10点重新到现场。“所以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这只是一次短暂的间断,这段时间不会有重要事情发生,对吗?”

    “我没有那么说。不过,需要合理指出的是,这是树林中央的一处僻静所在。白天几乎没人去那里,更别说夜里了。所以,短时间内破坏证据的机会非常小。”

    “是的。这次凶杀案无疑发生在夜里,对吗,督察?”

    “什么?”

    “哦,你说夜里没人去那儿,也没有事情发生,但是,这件案子的整个基础是大卫·基德半夜被人杀死在树林里。这是一起重大事件,对吗?”

    旁听席和一两个陪审员传来低声浅笑。萨拉微笑着等待着对方回答。回答者的语气里带着极度的嘲讽。

    “如果你的暗示是,沃尔特斯夫人在那几个小时去了现场,不知怎的,无意中破坏了现场,那么,你大概忘了,纽比夫人,她那天夜里还被警方羁押着。你想说什么,她半夜逃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林中散步?”

    “我没说她去了,丘吉尔先生。我认为是你去了。”

    那么现在是开门见山了。法庭里的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们的交锋上,没人再打瞌睡了。

    “我对此很反感。”如她所料,丘吉尔恼羞成怒,但是,却没有给出可接受的答复。萨拉继续说话,声音冷静、严厉而坚韧。

    “丘吉尔先生,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是因为犯罪现场被布莱恩特警长及其小组彻底搜寻过,当时没有发现头发,除了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留下的几个足印外,没有证据证明沃尔特斯夫人与本案有牵连,之后却非常奇怪地发现了缠有我委托人头发的头花。布莱恩特警长向你报告搜查工作一无所获后,你让他第二天早晨回去检查,还真是奇怪,在他已经彻查过的地方,竟然找到了一个蓝色头花。现在,如你所言,沃尔特斯夫人不可能把它放在那里,那么是谁做的?这就是陪审团想要知道的事情。”

    萨拉希望陪审团愿意了解此事。她当然希望。丘吉尔光滑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或许还很害怕。他转向法官。“法官大人,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在进行人身攻击。”

    “虽然如此,总督察,你应该回答它。”

    “好吧。你看过法医报告。头花上的头发是凯瑟琳·沃尔特斯的。头花落在深坑附近的唯一途径,就是她在实施谋杀时弄掉的。”

    “那么,你怎么认为,丘吉尔先生?我的委托人给基德先生下了毒,把他的车子推入深坑,然后平静地站在那里梳头发?”

    “当然不是。”丘吉尔马上反驳,让旁听席里咯咯的笑声安静了下来。“很可能是基德先生在挣扎时把头花扯松了。或者,头花是从她外套或包里掉落下来的。”

    这个回答非常有力,也很令人信服。萨拉知道,如果她输掉这一关键点,她就会输掉这单官司。“丘吉尔先生,尸体是在17号发现的。在18号和19号,布莱恩特警长带领小组彻底搜寻了现场,没有发现什么头发。他们完成搜寻后,离开了无人看守的现场。接着,你叫他们回去再看一遍——你瞧!——就发现了个蓝色头花。”

    “我已经解释过,这是个很难搜寻的地方。很容易漏掉小物件。作为负责此次调查的高级警官,我决定再搜一遍那个地方。夜里破坏现场的可能性很小。作为总督察,我忙于调查真相,非常反感有人暗示我或者我的人员会捏造证据,法官大人。”

    他再次转过脸去,但萨拉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不认为是你的同事所为,丘吉尔先生,我认为是你所为。”

    萨拉想,对警方证人的攻击没有比这更赤裸裸的了,由于肾上腺素的作用,她放在自己面前的问题簿上的手不停地颤抖。她看见法官吸了口气,准备进行评论,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真正提问,于是继续说下去:“让我问你一个问题。第一次搜查沃尔特斯夫人家的那天,你进她的卧室了吗?”

    “是,我进了。”

    “你是单独进的,还是和其他警官一起?”

    “有时单独,有时和其他人一起。搜查花了一段时间。”

    “搜查期间,你看见沃尔特斯夫人的梳妆台了吗?”

    “法官大人,这实在荒谬……”

    “你只需片刻功夫就能捡起这个头花,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扔进口袋,对吗?”

    “我没有理由那样做,法官大人。没有任何理由。”

    “我认为你有充分的理由。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你有必要为自己去找一些DNA证据作为弥补。”

    “我没那样做,大人。肯定没有。”

    “没有,丘吉尔先生?我认为恰恰是你所为。从你第一次到犯罪现场开始,你就知道很难找到令人信服的法医证据,于是,你拿走了这个皮筋头花,留待需要时派上用场。后来,布莱恩特警长完成他的初步调查时,你意识到除了几个不确定的脚印外一无所获,没有证据证明沃尔特斯夫人去过犯罪现场附近。但是,你不打算接受这一结果,对吗?你不想看着警方再次失败。所以,那天夜里,你知道犯罪现场无人防守,就悄悄溜出去,把头花丢在装有倒钩的铁丝网附近,然后,派布莱恩特警长回去,找到了它。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对吗,丘吉尔督察?”

    “不是。”丘吉尔冷冷地说,“不是这样的。”

    萨拉没什么别的好说,于是坐了下来。

    萨拉刚一坐下,马修·克莱顿就站起来进行再次盘问,用平缓、抚慰的语气连续问了丘吉尔许多问题,旨在恢复他的名誉,让大家了解,他是一位认真负责的高级警探,仅仅关注揭露事实真相。他做得很好,不过,萨拉倍感欣慰地看到,几位一直在认真观察的陪审员脸上露出的表情,即便不是公然愤怒,也是若有所思。萨拉想,我已经全力以赴,播下了怀疑的种子,希望可以开花结果。

    下午庭审结束后,萨拉轻快地跑下楼,去见她的委托人。她感觉自信、坚定而乐观。

    “好了,我觉得我们的表现如预期一样好。”她边说边摘下假发,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马鬃假发。“现在,我们必须谈谈明天该怎么做。”

    “明天做什么?”

    “你的证词。你在证人席上如何表现。”她注意到,凯瑟琳沮丧地坐在长凳上,脸色苍白,情绪紧张。今天下午的表现对她来说真的就这么差吗?在萨拉看来,这给了她们真正的机会。“在你开口之前,现在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但实际上,这是决定性的时刻。依我看来,丘吉尔那人今天看上去很狡猾——太圆滑,太自信,很难让半数陪审员喜欢他,不管我们能不能证明,有些陪审员一定认为他栽赃了证据。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强化他们的印象,对比你们的性格差异——一位值得尊敬的正派母亲,因为女儿的死遭受巨大痛苦,但却遭到警方的陷害,以掩盖他们的无能。如果你能够讲出真相,让他们同情你,我们的胜算就比较大了。”

    “那如果我拒绝作证呢?我也有权这样做,对吗?”

    “拒绝?”萨拉吃惊地摇了摇头。“那我们就输了,就这么简单。控方和法官会对此评论,然后陪审团会怀疑你究竟想隐瞒什么。你不能这么做,凯瑟琳,这次不能。除非你想下半辈子过牢狱生活。”

    “也许我想。”

    “什么?”这句话说得很轻,萨拉不确定有没有听见。

    “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凯瑟琳弓身坐在长凳上,转动着手指上的婚戒,躲避着萨拉的目光。萨拉意识到,她比我认为的还要沮丧。萨拉坐到凯瑟琳身旁,抓住她的一只手。没多少时间了,她能听见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和大笑声,警车队很可能已经过来,要带凯瑟琳回监狱过夜。

    “凯瑟琳,听我说。你不认罪,因为你没做这件事,对吗?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你有责任亲自出庭作证,不论那看起来有多难。这是你对自己和家庭的责任。我们谈论过,这种罪行坐牢的时间很长——至少十年——为了你没犯过的谋杀罪,不管你对这个人的死有多高兴。所以,你明天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至少对我们上诉时会有帮助。可是,如果你什么也不说……你会悔恨良久。”

    悔恨良久,也许吧,但没时间再说了。警卫带着手铐进来,萨拉目送着凯瑟琳离开。自从她拿到诉讼要点后,就一直感到疑惑,她的委托人究竟在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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