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惜心想,那这帮人是要去干什么呢?除了领工钱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人如此争先恐后地往前跑,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洒扫小哥依旧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自得道:“新来的就是不行,看戏都抢不到前排去,咱们府上来了个姓赵的军师,要点兵点将了,你不知道?”
孟瑾惜听他一讲,简单地了解了情况,她呵呵干笑了几声,在牡丹山庄里点将?虾酱吧。
果然赵云露没让她失望,孟瑾惜一挤到牡丹大院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赵云露一本正经地将手里一把长剑交到冯於彬手上,她认真地说:“我与沈大人落于危难之中,和官府暂时联系不上,若要进城必然经过凌霄宝殿。现在,国家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谁愿意陪着冯少侠护送我们一路进城?”
冯於彬被迫穿了一身英挺的黑衣,慢悠悠地插嘴道:“你等一下,我还不想去呢。”
沈平乐抢在他前面,争辩道:“对,还轮不到他呢!这种英雄救美的好事,怎么也得是我表现的机会。”
赵云露翻了白眼,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你们两个都得去!”她抽了长鞭出来,指了指沈平乐,又指了指冯於彬,“左护法、右护法!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右护法,你想想你的心上人,她被安息所抓,现在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这话一说,冯於彬心里就开始难受,他忍不住妥协道:“你一说这个我就头疼,我去还不行吗?”他很爱较真,又问,“我们两个名字太像,我有时候左右不分,发号施令容易听错,刚才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右不是左呢。话本子里的护法一般名字都很霸气,左青龙右白虎的,走出去也有气势,既然是右护法,我是不是得有个好名字?”
赵云露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很有气势地拍了板,她指着沈平乐,威严道:“你,豁牙的小土狼!”又指着冯於彬,“你,中分的小骡子!”
冯於彬差点没叫口水给呛死,他虽中分,可也是很英俊的中分啊!
赵云露还在字正腔圆地开动员大会,她甩着鞭子拍着墙,冯於彬很是不忿,想要站起来争辩,沈平乐拉住了他。他满脸陶醉地看着台上的赵云露:“我们家露露发号施令的时候最美了,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没有她有气势,这世上若有女王,大概就是她这个模样了。”
赵云露的鞭子不经意地甩到了沈平乐身上,沈平乐销魂一笑:“啊,好舒服。”
冯於彬忍不住抖了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想,这人怎么比他还贱呢?当初他被孟瑾惜似闹似嗔地欺负两下,顶多是隐隐地高兴,这人居然明目张胆地说出口了。因为喜欢,所以犯贱,果然强中还有强中手,贱人比贱无下限。
赵云露的动员大会开到一半,不想被鞭子打死的小厮们纷纷举双手投降。孙瑶芷从外边点账回来,见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一怔,她愣了三秒钟,然后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拉住了冯於彬的手。她跑得太快,连地板都在跟着颤抖。
冯於彬的小身板抖了一抖,他推开她:“你干什么?”
孙瑶芷牢牢地抓住他:“你拿剑做什么?太危险了!”
冯於彬不想理她,蹲在一边生闲气,孙瑶芷似嗔非嗔地看着他:“要是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能不能带上我一起?你入赘了牡丹山庄,我们名义上……已经是……”
冯於彬不想听到那个词,立马喝住了她:“去去去去,你爱去就去。”
他们一行数百人,准备好了浩浩荡荡的,打算冲出山庄,这可急坏了孟瑾惜,莞桃只叫她带赵云露和沈平乐出去,她可没叫她带几百人出去。
怎么办?千钧一发之际孟瑾惜只能牺牲小我,她在人群中飞快地喊了一声:“我看见孟瑾惜了!”
喊完以后,她快速地混到人群里躲了起来。
赵云露在台上危险地眯起眼睛,她笑了笑:“这年头还有这么蠢的人,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她大喝一声:“小土狼关庄门,小骡子拿打狗棍!”
上次沈平乐被孟瑾惜坑了一次,此刻也气上心头,他很有条理地安排道:“每一个人都回自己的房间待命,本大人要一个一个地排查。”
孙瑶芷的忧患意识一直很重,所以牡丹山庄的下人常常参加孙瑶芷安排的火灾演习、水灾演习、地震演习、战争演习……大伙得了命令便开始有规律地撤离,唯独孟瑾惜挤在当中不知所措。
她往哪儿跑呢?猛地想到了冯於彬,冯於彬好歹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危难时刻,他会救她一命吧?
她这样一想,就悄悄地跟着冯於彬撤离。
冯於彬呆头呆脑地往屋子里走,进屋后还反锁了屋门,他上了整整八道锁,孟瑾惜坐在窗台上看他,差点笑出声。
“冯於彬,你防谁呢?”她笑他。
冯於彬一怔,他看着坐在窗上的孟瑾惜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给了自己一拳,他的眼睛隐隐发红,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啊!二瑾!真的是你!”
孟瑾惜在他就要煽情的前一秒钟赶紧制止了他:“你省略所有语气词和形容词再说话。”
冯於彬一口气憋在了嘴里,他有好多苦水没有办法倾诉,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臂:“你不知道那个孙瑶芷有多……她天天晚上来敲我的门,要我给她讲睡前故事,我都要被她给榨干了,她还在夜里吃东西,天天诱惑我给她开门!我为你守身如玉,已经拒绝了八条西湖醋鱼,十只果木烤鸭,还有两只大闸蟹。”
孟瑾惜没来得及说话,冯於彬就拉住了她,眼睛饱含深情:“孟瑾惜,果然你还是有点良心,还知道来看看我。”
说着他就要吻过来,孟瑾惜赶紧躲了,她摆摆手:“我不是来看你,我是逃命啊!安息遣我来带路,他要抓沈平乐和赵云露。”
冯於彬听到“安息”两个字很是生气,他抱着臂:“你们已经和离了。你也答应嫁我,那天若不是我被孙瑶芷抢亲了,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他想了想摇头,“不对,若不是一年前安息把你逼得诈死,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成亲了。”
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孟瑾惜说:“二瑾,他到底哪里比我好?能让你一直对他包容忍让?上回他可当着我的面让你滚来着,这么重的话他都敢说,你居然也能不计前嫌地回到他身边去,你的骨气都到哪里去了?”
是啊,从前的孟瑾惜向来很有骨气,她也是个挺骄傲的姑娘,不仅骄傲并且记仇,冯於彬哪天欺负她一下,她隔日必然连本加利欺负回来,怎么认识安息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怂包呢?她甚至已经忘了安息曾骂她一顿,让她滚。反倒满脑子都是他情意绵绵的样子,他吻着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笨拙地道歉,除了“对不起”外,说不出其他的语句。
可是,那一声声“对不起”却让她那样感动,感觉到他在内疚,他在心疼,他的道歉不多,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孟瑾惜很哀伤地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被他吃定了。她完全相信,毫无保留地面对着他,他让她觉得放心、安全。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被他吃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瑾惜脸上的表情让冯於彬恨得牙痒痒,她流露出幸福的样子,可是这该死的笑容却不是因为他。
冯於彬气急败坏地锁了窗户,将孟瑾惜抱上了床,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天黑了,睡觉。”
孟瑾惜动了一动,想要说话,冯於彬又咬了咬牙道:“我是正人君子,对你仁慈不代表我对仇人的老婆也仁慈。你若当我是发小,就好好躺着,以前咱们又不是没睡过,你要是扭扭捏捏的,搬出安息来压我,我立马就出去把你给举报了,你信不信?”
孟瑾惜太信了!冯於彬生气起来和安息全然是两个样子,一个是火,一个是冰,她一点也不怀疑冯於彬甚至能跳起来,点上火把她给烧了。
文艺男和闷骚男果然是不同的样子,安息睡前很少和她说话,冯於彬却一直在忍不住地怀旧。
冯於彬睡不着,翻过身来看着她,开口就是很忧伤的调子:“我爹他病重了,脑子变得糊里糊涂,却还一直惦记着你,要我按时去给你上坟。二瑾,你有没有回去看看他?”
孟瑾惜想起那个怪怪的又抠门的小老头,心里也是一酸,可她却笑着说:“我要是回去,你爹大概以为阎王派我来接他了,岂不是直接吓得断气了?”
她表情逗趣,语气也逗,冯於彬理应笑的,可是他却没笑,他只叹了一口气:“你呀,这是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了,你把自己弄得开开心心的,心里藏了多少伤口没有人知道。”
他抬头看着床顶,语气变得阴沉:“安息是不是也觉得你是一个开心果,整天到晚的没有烦恼呢?”
她没有答。冯於彬的脸色渐渐柔软起来,说:“小时候你多爱哭啊,天天红着鼻头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你不爱说话,我就故意气你,逼你和我讲讲话。谁知道你那么凶,居然拿针来扎我,那是我第一回看你笑,露着一只小虎牙,样子可爱极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你这个傻瓜,当初是不是觉得我贱透了,天天想方设法地惹你生气?我只是可怜你,宁可挨着揍,也想让你好好发泄发泄情绪。”
孟瑾惜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这个冯於彬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贱兮兮的傻瓜吗?他说的话那么温柔,她怎么有点听不懂了?
他欺负她,难道不是为了满足他蹂躏小女孩的变态心理?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她有点跟不上节奏啊!剧情进展到这里,冯於彬居然都自我洗白了。
冯於彬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他转过脸来看她,语气认真地道:“孟瑾惜,你最先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安息。”
她吃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冯於彬素来擅长给人洗脑,他用那种“你知道吗”的眼神将她一看,孟瑾惜就迅猛地开始回忆,她可不要被他洗脑。她要先想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安息的呢?
孟瑾惜追溯到他们很小的时候,安息说她无路可去的时候可以去找他,结果她却被凌霄宝殿的仆人拒之门外。那时候她还不喜欢他,她甚至有一点讨厌他。
后来,她一点点地长大,在门外看到了安息。那个时候他已经长高,样子看上去已经像个小男子汉,冯於彬为了一个皮球和他打架,安息不争不抢,他用一根针把皮球给扎漏了,面带嘲讽地说:“既然你非说它是你的,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
那时候安息才几岁啊,居然已经这么厉害了。他把冯於彬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孟瑾惜的眼里冒出星星来,她觉得安息一脸嘲讽的样子简直潇洒极了,从此以后她就开始默默地关注他,关注了好多年,直到后来无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冯於彬咳了一咳,终于开腔道:“你小时候偷偷亲过我,你还记不记得?”
孟瑾惜一怔,下巴又掉了下来:“什么?”
冯於彬循循善诱道:“小时候你和冯淙淙吵架,她哭着去找爹告状,是我替你背了黑锅,你不记得了?”
孟瑾惜闭上眼睛好好地想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次冯於彬的屁股险些被冯老爷打得开花。
冯於彬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继续道:“那次爹很生气,打我也格外用力,我吐了一口血把你吓坏了,后来你对我说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他没有等她开口,便得意地宣布道:“你说你最喜欢我了,我要是残疾了,你会一辈子照顾我。孟瑾惜,你可不要赖账,我还有证人呢!”
孟瑾惜怔了一怔,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看见满地的血一下子吓傻了,要不是冯於彬替她背了黑锅,可能满地吐血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孟瑾惜警惕地看了一眼冯於彬:“我说了,那又怎样?那都是小孩子的话,我还说过最喜欢你养的小狗毛豆呢……”
冯於彬险些背过气去,也耍起了赖皮:“你直说吧,你说话算不算数?”
孟瑾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道:“不算!”
冯於彬一笑,勾了嘴角,作势站起来:“那好,我现在就去找赵云露,告诉她安息的娘子在这里。”
孟瑾惜一下子就怂了,她拉住他,小声求饶:“算、算、算,我说出的话就是板上钉的钉子,这样行不行?”
冯於彬坏坏一笑:“当真?”
孟瑾惜闭了眼睛:“当真!”
冯於彬倒也舍得本钱,他闭上眼,死命地朝床柱一撞,撞得脑袋起了大包。孟瑾惜一下子慌了,她拉住他的袖子:“你发什么神经?”
冯於彬狡黠一笑:“你说话算数,我残疾了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孟瑾惜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你哪里残了?”
冯於彬笑得如花一般,含情脉脉地说道:“脑残。”
孟瑾惜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冯於彬终于拉住了她,十分失望,他变了变脸:“果然这样是没用的,女人永远不会喜欢对她死缠烂打的男人。军师说得没错,还是需要一点技巧。”
他拿出贴身的小本,把这些话总结在上面,然后对孟瑾惜眨了眨眼:“军师说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今天开始,我要做一个腹黑霸道的美男子了,这可是最近话本子里大热的类型。”
不过孟瑾惜自己也知道冯於彬这个人没有坏心,他能做出最腹黑的事情,不过是偷喝掉冯淙淙的养颜燕窝,再谎称东西被野狗给喝了。
迎着孟瑾惜不屑的目光,冯於彬陷入了深思,他仔细地想了一想,如果一个腹黑霸道的美男子喜欢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姑娘会怎么做呢?他的军师赵云露说了:“如果你爱上一匹野马,却没有足够的草原,你要做的不应该是种草,而是打断马腿,让它永远地待在你身边。”
他这样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一直都让着她,让到完全没有存在感了,戏都被安息这个祸害给抢光了,他还在原地傻傻地苦等着孟瑾惜的施舍。
他越想越生气,想到后来居然爬起来把门上的八道锁给开了。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面锣,猛地敲了起来:“快来人哪!我屋子里跑进来一只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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