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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时候的苏曼青很美，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娇美的脸长得像张曼玉。

    她穿着一袭绿裙子走在校园中，总会惹得那些男生们频频回头。苏曼青当然不缺乏追求者，有钱的想给她买钻戒，有权的说要带着她一起出国留学，有能力的准备买下一个鲜花店送给她，这些追求者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只爱一个人——许昊然。

    她和许昊然读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许昊然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可是他长得帅，还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每次许昊然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苏曼青就会坐在不远处端着一张楚楚小脸充满崇拜地望着他。

    昊然稍微有些感冒了，她会买来香梨，在宿舍煮了冰糖梨子拿给他喝；昊然喜欢打篮球，她让朋友从国外带来了最好的篮球送给他；昊然生日之前，她找了他小学、中学、大学的好朋友为他收集祝福。许昊然总是会感动地笑笑，然后轻轻地抱抱她，与她在一起的几年，他只送给她一枚紫色的发卡。

    谁都看得出来，苏曼青爱得比许昊然多，她的闺蜜都看不下去了，对曼青说，有一大堆好男人等着你呢，你干吗喜欢许昊然呢？他对你又不好。

    她一直都觉得爱上一个人就是定数。就像她爱上冷酷的昊然，也是人生既定了的事情。

    2

    毕业之前，曼青到一家单位实习，她的青春貌美，让她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群爱慕者。这让许昊然很是受伤。但他从小的成长环境和因此养成的个性，让他心里早早结成厚厚的盔甲，始终都先保护自己，眼里只看到别人的不足，却不会分析自己的原因。这让许昊然觉得苏曼青太招摇了，有太多人爱，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跟他一起过踏实生活的女孩子。

    许昊然最终选择了放弃，虽然苏曼青再三表明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但他觉得她有很多男孩追，就会变得骄傲的，对这份感情也会看得无所谓了，他不放心她。

    昊然没有回心转意，毕业之后娶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女孩结婚，在他看来，至少将来不会给他带来不安和困扰。

    许昊然竟然这么绝情地离开了她，娶了别的女人，这让苏曼青想不通，她心中那份天长地久的爱情，就眼睁睁地在她面前碎了一地。而且仅仅因为莫须有的揣测，就让天空一片灰暗，苏曼青痛不欲生。

    不久之后，苏曼青嫁给了宏斌。宏斌在大学时与她也是同学，那时候就默默地爱她。他的英文很棒，身高一米八，很是英俊。所有的人都以为苏曼青放下了许昊然，选择了一个爱她的人一起生活。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跟别的男人结婚就是为了气昊然，她还在等待着他回心转意。

    3

    一年之后，她发现许昊然并不因为她嫁给了别人而有丝毫的遗憾与心痛。

    她开始自暴自弃，有时候暴饮暴食，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吃不喝，一会儿瘦一会儿胖，毁灭着自己的形象，想让他痛苦。曼青感到自己的爱落空了，她因为没有达到报复的目的而感到全盘崩溃。她把自己弄得像疯子，慢慢钻牛角尖，慢慢产生幻觉，结果活生生地把自己逼疯。

    曼青后来疯到连她现在嫁的这个老公是谁都不知道，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一年里宏斌每天都会去看她，给她带去她最爱吃的红烧肉。渐渐地，她的病情有了一定的好转。相对稳定后，宏斌把她接回了家。回来之后他并没有提出离婚，他依然接受这个女人，依然像宝一样把她捧在掌心。

    苏曼青原以为她这样子做会让许昊然回心转意，结果换来的是宏斌对她的不离不弃，这个她不爱的男人成了她生命中的一棵参天大树，终生庇护着她。

    苏曼青因为精神疾病的困扰，无法出去上班，宏斌就想着一定要帮她找出路。他卖掉了一套房子，用这笔钱买下一个店铺开了一家饭店，让曼青当老板，经营饭店，当然她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宏斌还聘请了别人来帮助她。如果他不让曼青来打理饭店的话，曼青会缠着他。他是公务员，在为工作忙碌的时候，她会一直给他打电话，她的记忆力告诉她，她只有找这一个男人来帮她做任何事情。

    他必须要让曼青有点事情做，转移她的注意力，要不她就会做出一些很极端的事情。

    4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从指缝中溜走。苏曼青还是活在她的世界里，宏斌则继续守护着曼青，不离不弃。人们常常看到夕阳西下的傍晚，宏斌带着曼青在公园散步，曼青的眼光看着天边，宏斌则看着曼青，轻柔而温暖。

    三十年后，苏曼青已年过半百，她有了白发，皱纹爬满了她的脸，牙齿也掉了一半了。她的思维永远都没有办法正常了，她依然在打理饭店，可以结账，但还是会忘东忘西。

    偶尔看见有小孩子从店门口经过，她就会冲出来说，“嘿，你好。”她的心智只有八岁。她只要看到别人幸福地带着小孩她就会傻傻地跟着人家小孩去玩。

    宏斌始终默默地在为这个女人付出，他们没有小孩，几十年过去了，他没跟她发生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这个女人虽然疯了，但是她的意识依然是坚定的：我不跟你上床，我就是要整天缠着你。宏斌也并没有因为这样子而选择离开。他是一个老实的男人，他可以坚守自己的底线，愿意每天都陪在她身边。

    饭店的厨子阿峰对宏斌说，“如果换成是我，我早就不要这个女人了。谁能忍受三十年啊？如果这个女人是为我而疯，我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那也说得过去。但是她是为了别人而疯，我为什么要照顾她，还得一辈子？”

    宏斌淡淡地说，“阿峰，你不懂。”

    人的情感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谁也无权裁判对与错，只要当事人觉得美满幸福，任何外人眼里的不堪，都是无足轻重的。

    5

    宏斌对苏曼青的爱三十年不变，每天早上开车送她去饭店，中午两点接回家，下午五点又送来，晚上九点又载回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无怨言。他从没有后悔娶了曼青，他的心是满的，是温暖的，他觉得这就足够了。他想的仅仅是，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

    直到现在苏曼青还没有被感动，没有爱这个男人，因为她已经疯了，不能感动，而且还不能跟她提到过去，怕刺激到她。

    宏斌过了三十年卑微的日子，他夹在父母、朋友、兄弟、亲戚的埋怨与指责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他。宏斌的母亲八九十岁了，母亲很恨这个媳妇，“你明明不爱我儿子，又让我儿子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恨不得打死你。”

    有一次饭店的厨子阿峰还故意跟苏曼青说，“阿嫂，你要懂得放下。”

    她回答，“为什么要离开我？”

    阿峰傻眼了，因为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她还在爱着她的初恋。

    “老弟送你一句话，你要懂得放下。”

    她回答，“为什么要分手？”

    听得阿峰心酸，他眼睁睁看着这对夫妻，一个不爱他，一个爱着她。一个不想他，一个牵挂她。

    苏曼青问阿峰，“阿峰，阿峰，老大这几天很累，他血压比较高。阿峰，如果他倒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冷冷地说，“那你就自杀吧。”

    “你说话怎么那么直接？”她傻笑着说。

    “除了自杀以外，还能做什么？没有人会照顾你。”

    “所以我要好好关心他。”

    “这就对了。”

    她对宏斌慢慢也有了爱，但是那种爱只是感激，没有爱情。

    6

    宏斌每天都这样接送她，风雨无阻，对她嘘寒问暖。

    他眼睛一直在看着她，曼青如果看着一个地方目不转睛，他就会想，糟糕，我的老婆又傻掉了。

    曼青的眼睛稍微揉一下，宏斌就担心，她怎么了？以为她在哭。

    宏斌把自己也快逼疯了，其实他的身体也不好，他的心随着老婆的身体状况在起伏。他被查出有高血压与心脏病。

    宏斌为了她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苏曼青六十岁那年死于脑血栓。死之前她的眼睛还睁着，嘴巴也一直张着，有人在身边小声议论，苏曼青还在想着她的初恋呢，死都不瞑目。

    宏斌走上前，用颤抖的手合下了曼青的眼睛。他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着叫她的名字，曼青，曼青，曼青……

    他的眼泪落满了苏曼青冰冷的脸颊。

    他将苏曼青埋在一座青山上，坟前种了香樟树。每天他都会来坟前看看他心爱的女人，扫一扫落在地上的树叶，与她说说话。他知道苏曼青怕孤单。

    7

    过了些年，一位老朋友来看望宏斌，老朋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写着“十五岁留影”。照片上的苏曼青扎着两个大大的麻花辫，清澈的眸子，笑得像一朵太阳花。

    朋友问他还认不认识这个人，他接过来，大概以前从未见过，静静地望着，嘴角慢慢往下弯，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的喉头微微动着，像有万语千言堵在心里。

    他沉默着，把照片紧紧握在手中，生怕照片中的人飞走似的。许久，他才抬起头，像小孩求情似的对朋友说，“可以给我吗？”

    一生只爱一个人，多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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