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对话。

    对他们来说淡如水的幸福，却让别人企望不及。

    也想这样用平常的语气跟喜欢的人说，“一起回家吧。”

    对方淡淡地回答：“嗯。老地方见。”

    有时候所追求的幸福，原来不过是这些琐碎细节的组成而已。

    周晨染是学习委员，成绩最好；而昔草是最差的学生。

    老师每次发试卷都头痛。

    “昔草，怎么又是你最后一名呀！”

    昔草自己也觉得很头痛呀。什么代数，函数，公式，她从来没学过。连26个英文字母，她都把它们读成汉语拼音字母。十八岁的昔草，水平只有初中一年级。

    可是，她学习不好是有理由的。她失忆了呀。所以，她记不起以前学过的东西，这一点也不奇怪嘛。她甚至幻想，以前的自己说不定是个高材生呢。

    可现在，每次上去领试卷，她都非常羞愧，走得很快。脚步几乎飞起来。

    她不敢抬头。生怕看见那些嘲讽的嘴脸。阳光太明媚，会把那一张张脸清楚地打在她的视线内。它们围着她，把她囚禁在狭小的自卑。

    回到座位上，昔草就叹气。她坐在窗边，阳光那样灿烂，窗户玻璃上映出教室里大批大批年轻的脸庞。只要伸出手，稍稍把那扇窗移动角度，三十五度，玻璃上就能最完美地反射出斜方向靠后的那个男生。

    坐在那里的周晨染，玻璃里映出微薄的表情，仿若一朵冷花，透明地蔓延。他抬起头，认真地听老师讲解。偶尔，他不经意地转过头和同桌说话。昔草就赶紧低下头，红了脸，以为被对方发现了。

    只是自己做贼心虚了。周晨染坐在那边，很难发现有人透过窗户玻璃偷窥着自己。

    暗恋一个人，竟是这样的提心吊胆。

    成绩差也是有好处的。

    不懂的问题，可以大摇大摆地拿去问周晨染。

    周晨染不解地说：“哎，昔草，这道题前几天不是刚跟你讲解过吗？”

    “是吗？可我不记得了。再讲一次，好不好？”

    昔草就装出傻傻的笑容。她坐在周晨染的旁边，放学了，教室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黄昏的余辉好像沙漏静止了，泛着霞光的海沉寂下来。

    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似的。昔草很喜欢这样的幸福时刻。

    有人说过，幸福是短暂的。

    有多短暂呢？连讲解一道数学题的时间也没有。三分钟五十六秒。

    灰色的指针跳过后，便到了句号。

    一个熟悉的女生出现在教室门口，明显冲除她之外的另一个人喊：

    “喂，周晨染！可以回家了吗？”

    “马上！马上！就好了！”

    男生赶紧匆匆带过后面的要点，一边问“听懂了吗？”一边收拾起圆珠笔和笔记本。

    已经要走了。外面的女生都在催。可昔草居然还赖皮地哭丧着脸。

    “唉，还没听懂呢。”

    周晨染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那也没办法撒。我要回家了。这样吧，有什么不懂，今天晚上Q我。我的QQ是3739142……咦？”

    数字太长，念错了。却被女生轻易地接起来。

    “373942508嘛，我知道的。”

    “哦？你知道呀。”

    男生也不觉得奇怪。确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的QQ。每次上Q，都有不少‘加为好友’的消息弹出来。刚开始，糊里糊涂就将之加为好友。结果，对方兴高采烈，劈头盖脸地就说：“周晨染！我好喜欢你哦！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也有的人，羞羞答答。

    “请问你是高三（1）班的风云学长周晨染吗？你可能不认识我，我的名字叫……”

    有的人，毫无瓜葛，并且赤裸裸的下流。

    “嗨，小哥，想看表演吗？登录以下这个网站。我等你哦！”

    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挤在那个小小的QQ号里。后来做了一次彻底的清理，好友栏里只剩下十几个熟人。排在最前面的是小乔。他加了备注：小老婆。

    每次对方发来信息，闪烁的头像就带着暧昧的名字在眼前跳动。他左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就会暖暖地热起来，瞬间上升了几个摄氏度。

    和小乔认识很久。从出生那一刻，就在对方的哇哇哭声中相识。

    两家住同一栋职工楼的对门。关系也很铁。二十几年的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很巧的，小乔家也姓周。

    据父母说，来串门的人，经常搞错。乃至两家妈妈同时怀孕，住同一家医院，甚至是同时被推进产房。甚至连两个爸爸也担心，医院会不会把婴儿弄错了。

    都姓周呀。

    最后还是顺利抱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男一女。

    本来，周晨染的名字叫周小乔，周小乔的名字叫周晨染。因为两家都只准备了一个男孩或女孩的名字。等到揭晓了婴儿的性别，以为生了男孩的周家却生了个女婴，以为生了女孩的周家却生了个男婴。

    男孩叫周小乔不好听，女孩叫周晨染也不好听。两家一盘算，干脆把两家准备好的名字换过来。

    也算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你用了我的名字，我用了你的名字。就像身体流着对方的血液，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一辈子，都记得，活在我名字中的另一个人。

    还是小孩，就经常跑到对家去玩。常常因为抢对方的玩具而大吵大闹，常常拿对方的零食狠狠地馋嘴一番。仿佛，一切理所当然。最喜剧的是，每到春节，就跑到对门讨别人亲戚的利是钱。

    亲戚们也不知情，看两小孩亲得像兄妹，糊里糊涂就给了两份利是钱。

    不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直到初中还有人以为两人是兄妹。周小乔被人欺负了，有人跑到他的教室门口，拼命地大喊：“喂！周晨染，你妹妹和别人打架了！”

    周晨染飞奔出去，却首先给报信的人不轻不重的一拳。

    “记住了！周小乔不是我妹妹！”

    说过许多遍了。可有些人还是记不住，反而问。

    “不是你妹妹？你用得着拼了老命地跑去帮忙吗？”

    “切！我们是好朋友嘛！”

    他说谎了。他可不想和周小乔做好朋友。他喜欢她，很小很小就喜欢了。两人之间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啊。周晨染甚至想，弄不好某个前生，他和周小乔是许仙和白蛇，又或者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上天被他们的山盟海誓给感动了，于是这一辈子安排他们青梅竹马，相爱到老。

    如果没有出现一个叫做昔草的女孩，也许真会这样。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一个已有心上人的人，也没有错。

    不是吗？

    即使多么不择手段靠近你，只要我喜欢你，都没有错。

    爱情不是判断题，不能让无关的局外人来判断对错。

    我会给我的爱，狠狠地打一个红勾。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