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上的女人是谁呢?原来是不久前即位的小皇帝刘子业的母亲,被尊为皇太后的王宪嫄。
宋孝武帝刘骏去世后,16岁的太子刘子业登基作了皇帝。封建社会的规矩,父亲死了,儿子必须痛哭流涕,为父亲戴孝守灵,哭得越悲伤,守灵时间越长,则表示儿子越孝敬。尤其魏晋南北朝的君主,一般都极力提倡孝道,喜欢在丧礼上大作文章。有的故意哭得昏死过去;有的故意几天几夜不吃不睡,虚弱得站不起来;有的故意坚持三年守孝,不肯脱去孝服。谁的文章作得大,作得奇特,就得到社会的赞许。然而,这位新皇帝刘子业纯粹是个顽童,父亲死了,他不但不哭,反而喜形于色。他早就厌烦了父亲的管束,巴不得父亲快快死掉,自己好为所欲为。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他怎能不高兴呢!从居丧第一天起,刘子业每天只冒一冒头,装个样子,然后就钻入后宫,和侍从、宫女们鬼混去了。
王太后因为居丧悲哀劳累,不久就病倒了。遇到这种情况,皇帝应该每天早晚去太后宫中问安,还应该亲自尝药侍寝。但王太后病了三个月,刘子业只顾自己玩耍,统共没有问过三次安。这几天,太后病重了,她思念自己的儿子,派宫人去叫。当时刘子业正与一群少年宦官玩得高兴,他不愿去,摇着头笑着说:“病人的房子里鬼多,天子哪能去?”宫人不敢隐瞒,如实报告太后,所以才有以上王太后一段气愤的话。
经过众人劝慰,王太后逐渐压下了怒气。但直到晚间,刘子业也没有去看自己的母亲。几天后,王太后含恨离开了人间。
太后死了,刘子业更高兴了。因为宫中再没有人能管束他了。他又杀掉几个不顺眼的王公大臣,杜绝了劝谏之路,此后,开始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起来。
自宋孝武帝刘骏之后,宋宫中天子妃嫔作风极为败坏。这位刘子业和他的姐姐山阴公主就对这种坏风气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山阴公主名叫刘楚玉,长得很美,但很淫荡。她未出嫁时就与胞弟刘子业过从甚密,关系暧昧。后来,山阴公主嫁给驸马都尉何戢为妻,不得已,才与刘子业分手。刘子业七岁时,刘骏曾为他娶过一个妃子,名叫何令婉。五年后,何妃夭折,又娶了一位路妃,路妃长得也很美貌,但不知为什么刘子业对她很不满意,很少到她宫中去。王太后去世后,刘子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姐姐山阴公主召回宫中,重叙旧好。姐弟二人久别重逢,其喜可知,从此两人同餐同宿,形影不离,并且常常一起同车出游,每次出游,都命令朝廷元老沈庆之为骖乘,徐爰为后随,招摇过市,并不避讳。
公主虽与子业相好,但不能长久住在宫中,终于有一天要回家去了。离别前,姐弟二人恋恋不舍。刘子业问山阴公主有什么要求,表示一定尽量满足。山阴公主发牢骚说:“我与陛下虽然性别不同,但都是先帝的骨肉,凭什么陛下后宫美女数百人,而我只有驸马一人?世界上的事竟然如此不公平!”刘子业听了,觉得很新奇,笑起来说:“这有何难?我让姐姐满意就是了!”他马上从卫士中挑选了30个美貌魁伟的少年,送给公主,让他们随侍公主左右,号为面首。这里“面”是指貌美,“首”是指发美。公主得了许多面首,心里非常高兴,因为是天子所赐,驸马也无可奈何。
但即使这样,山阴公主还不满足。
一天,公主又入宫陪同刘子业游玩,忽然看见吏部侍郎褚渊风度翩翩,潇洒飘逸,冷峻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魅力,令人神往。山阴公主从未接触过这种美男子,不觉一见钟情。她求刘子业派褚渊侍奉自己,作自己的面首。刘子业听了一笑,同意了。褚渊不敢违抗,跟山阴公主回到府中,但他任凭公主怎样挑逗威逼,并不动心。最后无法脱身时,只好以自杀相威胁,公主毫无办法,只得放了他。
刘子业后宫缺少可意的人,颇感寂寞,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姑姑新蔡公主。
新蔡公主是宋宫中最美的一位公主,比刘子业稍大,早已嫁给宁朔将军何迈为妻。刘子业作太子时,曾对新蔡公主想入非非,现在重又想起,于是,马上派中使去何迈府中召回公主。公主入宫的当天,就被刘子业占有了。新蔡公主仪态大方,流盼生辉,比起那些妖冶的女子来更令人着迷。刘子业迷上了她,不肯放出宫去。为了遮人耳目,他随便赐死了一个宫女,放在棺材里令人抬到何迈家,报告说公主得暴病去世了。何迈明知不是公主,也不敢争辩。他后来越想越忿忿不平,企图谋杀刘子业,被人告发,丢了性命。
刘子业留下新蔡公主后,诈称是新入宫的谢氏,册立她为贵妃,又准备立为皇后。当时,朝中人人惧怕刘子业,都谨缄其口,不愿惹祸,只剩下老臣沈庆之还敢进谏。刘子业预料到沈庆之会来进谏,事先派人堵住了沈庆之上朝路上的各座桥梁,以防他入朝。沈庆之果然来谏,看到桥路已断,才怅然而回。沈庆之当晚收到了刘子业赐的毒酒,被毒死了。
沈庆之死后,刘子业除去了最后一道障碍,决定册谢贵妃为皇后。但由于谢氏自觉名分有亏,再三不肯,只好改册路妃为后。
刘子业生活作风如此荒诞不经,在处理亲族关系上也是奇特无比的。
刘子业有许多叔父,分别镇守着北边重镇,拥有重兵,一直是刘子业的一块心病。为了防止叔父们在外作乱,刘子业下了一道命令,把他们全部召回都中,拘入皇宫,由他或他的随从们天天殴捶打骂,百般欺凌。
刘子业的叔父中年岁较大、比较有威信的是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刘子业最忌恨这三个人,为了使他们威信扫地,想方设法污辱他们。刘子业异想天开,封刘彧为猪王,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估为贼王,为他们各自做了一个竹笼盛放。因为这三位皇叔都身体肥胖,刘子业让人在宫中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灌进许多水,和成泥汤,把他们的衣冠脱光,赶进泥水中去滚。又让木匠做了一个大木槽,倒进剩饭,搅进菜叶,令刘彧爬到槽边舔着吃,好像喂猪一样,刘子业则和随从们在旁边观看取笑。刘子业曾几次想杀死这三位叔父,都亏了刘休仁聪明机智,教兄弟们尽量出各种洋相,逗刘子业开心,舍不得杀掉他们,才保全了性命。刘子业还有一位叔父东海王刘祎,又丑又笨,被刘子业封为驴王。他因为丑笨,不能成大事,所以境遇好得多了。
刘子业非常想得儿子。他17岁了还没有儿子,以为自己不能生育,心里很着急。后来,他得知少府刘曚的妾怀孕已经八九个月了,就接进宫中,准备生下男孩后假充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恰好,这几天猪王刘彧不愿受辱,几次不听从刘子业的命令,拒不学猪打滚,也不舔食,惹得刘子业大怒。他命令左右把刘彧脱去衣服,四脚攒蹄捆起来,用杠子抬上,抬到御厨去,宣布今天杀猪。刘彧拚命挣扎,大声嚎叫,真好像杀猪前的嚎叫一般。还是刘休仁脑子快,他灵机一动,假装笑着说:“今天不该杀猪。”刘子业忙问为什么。刘休仁说:“杀猪要有用场,过两天皇太子生日再杀,正好取肝肺下酒。”刘子业一听有理,不觉转怒为喜,连连说:“对,对,先关起来,过几天再杀。”第二天,刘休仁又乘机说猪应该放养,不宜久关,刘彧才被放了出来。等到刘曚妾生下儿子时,刘子业早把杀猪庆贺的事忘了。
有一天,刘子业忽然想起一个新鲜玩法。他下了一道旨意,把所有王妃公主召进宫来赴宴。酒过三巡之后,刘子业突然令左右幸臣各寻自己喜欢的王妃公主结为夫妻。刘子业的幸臣都是一伙无耻之徒,听到命令,纷纷执行。这些王妃公主,有的家中有丈夫,有的儿子已经很大,还有的尚未出嫁,见到这种场面,吓得惊叫起来,夺门而逃。但门已被刘子业派人堵住,并派了武士强行动手,这些柔弱的妇女到了此时,只好听天由命。只有南平王刘铄的妃子江氏任凭怎么威逼,也不肯依从。刘子业以杀死她的三个儿子来威胁,江氏仍然不从。刘子业大怒,一边派人绑起江氏,鞭打百下,一边派人即刻前往南平王府杀死江氏的三个儿子。一天之中,江氏及三个幼年的儿子都死于非命。
胡闹完毕后,刘子业余兴未尽。他放走了哭哭啼啼的王妃公主们,又把后宫婢妾尽数召来,列作一队,把自己的亲信随从也列作一队,带进华林园竹林堂中,互相追逐打闹。有不从命的,立即斩首。一时间,清幽的园林被弄得昏天黑地,如同地狱一般。
这两次胡闹后,刘子业兴奋过度,精神上受到刺激。他几次梦见被打死的宫女前来辱骂、索命,醒来后非常恐怖,于是召来一批男女巫师,准备了几百名彩女,在华林园竹林堂作法事驱鬼。这次法事规模很大,山阴公主也赶来看热闹。法事开始时,杀王刘休仁、贼王刘休佑被派作前导,只有猪王刘彧被软禁在秘书省中,不许出来。
为什么不放刘彧出来呢?原来,当时民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湘中将出天子。猪王刘彧原是湘东王,刘子业首先怀疑到他。刘子业准备南巡湘东,驱除湘中王气,并准备南巡前杀死湘东王,然后起程,所以刘彧被软禁起来。刘子业南巡的计划还没有施行,就遇上梦鬼,临时决定改变日程,先来华林园作法事。因为这次巫师众多,刘子业没有带卫士进园。
刘彧几次濒临危境,朝不保夕,他的属官随从们也终日提心吊胆,惟恐自己一同被杀,于是串通起来,密谋杀死刘子业,拥刘彧为帝。他们暗中准备了兵器,趁着黄昏驱鬼时,闯进华林园竹林堂,杀死了刘子业及山阴公主。政变成功后,猪王刘彧被推举作了皇帝,这就是历史上的宋明帝。
刘子业在历史上称为前废帝,在位不到一年就被除掉了。他在位的时间虽短,但当时宫廷的淫乱之风,已达到令人震惊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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