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中得书记-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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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

    一

    元人杂剧多赖臧晋叔《元曲选》而存。从前研究元剧的,几以臧选为惟一的宝库。臧选刊于万历四十四年,所选杂剧凡百种。①殆为杂剧选中最丰富的一种。不仅前无古人,抑且后鲜来者。孟称舜于崇祯六年刊《古今名剧柳枝集》及《酹江集》,多据臧选。②所录连明作并计之,亦不过五十六种而已。十年来,陆续发现刊行于臧选之前或约略同时的杂剧选集若干种,像息机子《古今杂剧选》,尊生馆主人(黄正位)的《阳春奏》,《古名家杂剧选》,《新续古名家杂剧选》,顾曲斋刻元剧,童野云刻元剧,继志斋刻元剧③等,较之臧氏百种,均相形见绌。所载的至多不过臧选的一半。且所能补充臧选的,也不过寥寥的几种而已。我在顾曲斋刻元剧里得到关汉卿的《绯衣梦》一种,曾诧为不世之遇。在《古名家杂剧选》里所见的罗贯中《龙虎风云会》,杨梓《忠义士豫让吞炭》,无名氏《汉钟离度脱蓝采和》,《龙济山野猿听经》,《苏子瞻醉写赤壁赋》④,在息机子《杂剧选》里所见的《九世同居》,《符金锭》,在《阳春奏》里所见的《二郎神醉射锁魔镜》,都曾使我感到兴奋过。在《金貂记》卷首发现的《敬德不伏老》也使我有相当的激动。⑤六本的《西游记杂剧》⑥的出现,成为一件重要的大事。《八千卷楼书目》(卷二十)所载明钞本《燕孙膑用智捉袁进》,《吴起敌秦挂帅印》二种⑦曾引诱过我特地跑到南京。等到知道这二种不知何时已亡佚了去,我却懊丧了好几天。这些发现都是零零星星的。

    最大的发现是《元刊杂剧三十种》。这是黄荛圃旧藏,经罗振玉、王国维的发见而流传于世的。⑧在这三十种里便有未见收于臧选及他选的元剧十七种。⑨更重要的是,藉此,我们可以见到元人刊元剧的本来面目。⑩藉此,我们也可以知道,明初周宪王(朱有燉)刊行他的“乐府”时,为什么每种都要注出是“全宾”。当时,黄荛圃在书签上曾写着“乙编”二字。这二字曾引起了王国维和许多人的幻想,以为既有“乙编”,必有“甲编”乃至“丙编”、“丁编”等等。那末元人刊的元剧必不仅这三十种而已,也许还再有三十种,六十种的发见。

    这期望并没有落空,却以另一个方式出现于世。我们虽然不曾得到元人刊元剧的“甲编”乃至“丙编”、“丁编”,——这幻想证明了终于是“幻想”,永远不会实现的——然而我们却终于又发见了更大的一个元明杂剧的宝库;这宝库包含了二百四十二种的元明杂剧;在种数上,较之臧选更多到一倍半;而足以补臧选及他书之未及的,单在元剧方面,已有二十八种。明剧则有六种;元明之间,所谓“古今无名氏”所作的则有一百种以上。这弘伟丰富的宝库的打开,不仅在中国文学史上增添了许多本的名著,不仅在中国戏剧史上是一个奇迹,一个极重要的消息,一个变更了研究的种种传统观念的起点,而且在中国历史,社会史,经济史,文化史上也是一个最可惊人的整批重要资料的加入。这发见,在近五十年来,其重要,恐怕是仅次于敦煌石室与西陲的汉简的出世的。

    这发见,并不是没有预兆的。

    相传明初亲王就藩时,每赐以杂剧千本。《永乐大典》录元杂剧二十一卷。(卷之二万七百三十七至卷之二万七百五十七。)前二卷杂剧名目,《大典目录》已阙。然此十九卷所载已有九十本。这恐怕是汇选杂剧之始。我们也知道,明代收藏杂剧者往往将若干单帙薄册之杂剧合钉为一本。明季《祁氏读书楼目录》曾记载着:

    (一)名剧汇七十二本(凡二百七十种有详目)

    (二)杂剧十四本(无目)

    (三)钞本杂剧十二本(无目)

    (四)未钉杂剧二帙(无目)

    《晁氏宝文堂书目》里,载有薄册单刊之杂剧不少。钱遵王《也是园书目》所载杂剧名目独多;虽不注明合钉为若干册,但今知也实是合钉着的。《季沧苇书目》也载有钞本元曲三百种,一百册(见后)。晁氏祁氏之书已不可得见。《也是园书目》最著称于世。王国维《曲录》全载其杂剧部分。(王氏来见晁氏及祁氏二目。)而这一部分的书,也徒令人有“书亡目存”之感。

    民国十八年十月间出版的《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四号)里载有丁初我的《黄荛圃题跋续记》一文;在这篇文章里忽发现黄氏的《古今杂剧跋》。这书凡六十六册(原注:今缺二册)。丁氏注云:“也是园藏赵清常钞补明刊本,何小山手校。”又跋云:“初我曾见我虞赵氏旧山楼藏有此书,假归,极三昼夜之力,展阅一遍,录存‘跋语两则’。”又云:“案也是园原目除重复外系三百四十种。荛圃所存为二百六十六种,实阙七十四种。……汪氏录清现存目录十四纸,依此书之次第另录之,实存二百三十九种,又阙二十七种。”

    这是如何重大的一个消息!在民国十八年间,丁氏还曾见到这六十四册的也是园藏《古今杂剧》,则此书必至今不曾亡佚可知。虽然已阙失了一百零一种,但馀下的二百三十九种必定还在人间!这消息的流布,使我喜而不寐者数日。立即作函给北平的友人们追求其书的踪迹,又托与丁氏相识的友人们去直接询问丁氏。但丁氏只是说,阅过后,便已交还给旧山楼。他的跋里原来也是这样的:“时促不及详录,匆匆归赵。曾题四绝句以志眼福。云烟一过,今不知流落何所矣。掷笔为之叹息不置。”

    但我总耿耿于心,念念不忘此书。我相信此书必定还在人间,并且也不会流落到很远的地方去。同时,要踪迹此书的,还有武进某君。旧山楼藏书,多半归于盛宣怀。他曾至盛氏藏书处细阅,只见有《元曲选》,并无此书。后盛氏书由政府中某氏赠给了约翰大学图书馆,再度检阅,也无此书在内。难道此书竟是真的荡为云烟么?

    旧山楼在江南齐卢战役,曾驻过军队。所遗存的古籍多半为兵士们持作炊柴;兵退后,残帙破纸与马粪污草相杂,狼藉于楼之上下。难道此书竟被兵士们当作举火之用么?

    问之虞山人士,胥不知此书存佚。辗转问之赵氏后人,也都不知,再问之丁氏,还是一个“不知”。不久,丁氏归道山,再没法去追问此书的消息了。

    但我还不曾灰心;耿耿不忘于心,也念念不忘于口。见人必问,每谈及元剧,则必及此书。我曾辑元剧佚文,但因希望能见到此书,始终不愿付之剞劂。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书竟被我所发现!

    二

    这是不能忘记的一天!这是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刻!

    在民国二十七年五月的一天晚上,陈乃乾先生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苏州书贾某君曾发现三十馀册的元剧,其中有刻本,有钞本;刻本有写刻的,像《古名家杂剧选》,有宋体字的,不知为何人所刻。钞本则多半有清常道人跋。我心里怦怦的跳动着,难道这便是也是园旧藏之物么?我相信,一定是此物!他说,从丁氏散出。这更证实了必是旧山楼的旧物。丁氏所云“匆匆归赵”,所云“云烟一过,今不知流落何所”,均是英雄欺人之谈。我极力的托他代觅代购。他说,也许还有一部分也可以接着出现。

    当时,我只是说着要购藏,其实是一贫如洗,绝对的无法筹措书款。但我相信,这“国宝”总有办法可以购下。我立即将这好消息告诉在汉口的卢冀野先生和在香港的袁守和先生。第二天下午,我到来青阁书庄,杨寿祺先生也告诉我这个消息,说有三十多册,在唐某处,大约千金可以购得;还有三十馀册则在古董商人孙某处,大约也不过千四五百金至二千金可以购得。他已见到此书。这消息是被证实了。我一口托他为我购下。虽然在战争中,我相信这二三千金并不难筹。

    这一夜,因为太兴奋了,几乎使永不曾失过眠的我,第一次失眠。这兴奋,几与克复一座名城无殊!

    第二天,一见到几位同事,便托其设法筹款。很高兴的,立即筹到了千金。这温厚的同情与帮助,是我所永远不能忘怀的。当天下午,便将此款交给了杨寿祺先生。他一口答应说,明天下午可以从唐某处取得此书三十馀册来。

    我立即又作一札告诉袁守和先生,说这部书大约三千金可得;不知北平图书馆有意收购没有。

    渴望的等待,忘情的喜悦,与“万一失之”的恐惧,交战于心,又是一夜的不能入睡。

    不料,第二天下午,到了来青阁书庄,那“恐惧”竟实现了!杨君说:他去迟了一步,唐某处的三十馀册,已以九百金归之孙君了。此书成了完璧,恐怕要涨价不少。同时,并以原金还给我。

    没有那样的“失望”过!像熊熊火红的热铁突然抛入水中一样。垂得而复失之,格外的令我难过!想望了十年的东西,一旦失之交臂,这懊丧,这痛苦,是足够忍受的。这一夜又患了失眠。

    明天一早,苦笑的把原金还给了同事们,说,恐怕永远的不会买到此书了,惟一的希望是,此“国宝”不至出国。

    守和从香港回了信,说北平图书馆决定要购下此书。三千之数,他可以设法筹措。我苦笑的把这信塞到抽屉里去。

    如此的过了好几天,终日在“失望”的苦痛煎熬里。任怎样不能忘怀于此书。十年不能忘于心,不能忘于口的,难道一旦将得之,竟还能听任其失之交臂么?

    我相信,必有办法可以得到它;任用多少的力量与金钱都不计,必有办法可以得到它!

    又晤到了乃乾先生,又提起了此书。他说,古董商人为孙伯渊君。此书成了全璧后,孙君侍价而沽,所望甚奢,且声言此时决不出售。且甚珍秘,不令人见。

    乃乾和孙君是熟友。我再三的托他去问价,并再三的说,必定有办法筹款。

    隔了两天,乃乾告诉我说,再四与孙君商议的结果,他非万金不售;且须立刻商妥,否则,将要他售。

    我又燃起了希望。肯售,且有了价格,这事便又有些眉目了。这一天,立刻我发了两个电报,一致守和,一致冀野,说及其价格。守和在第二天,便回电说,他那里只好“望洋兴叹”。筹款实在不易。我的希望去了一半。到了第三天,冀野却回了一电,说:决购,并要我去议价。他在教部办事;对于元剧的狂热,和我有些相同。

    我恢复了“希望”,恢复了兴奋,立刻找到乃乾商谈此事。乃乾说,恐怕不易减少价格。但经过了三天的议价,终于以九千金成交。我立即电告冀野。同时仍向同事们先筹款千金,作为定洋;约定在二十天以内,将全款付清。

    时间是五月三十日,天色有些阴沉沉的,春寒还未尽去。我偕乃乾持千金至孙君处,签定了契约。在这时,我方才第一次见到了原书!一册又一册的翻阅着。不忍释手;不忍离目。每册有汪阆源藏印。首册有黄荛圃手钞目录,多至三十九页。几乎每册都有清常道人的校笔及跋语。何小山也曾细细的校过。钱遵王却只留下了数行的钞补的手迹。董玄宰也有跋四则。到了这时,此书的授受的源流方才皎然明白。原来所谓也是园藏者,只不过是其中受者授者之一人而已,实应作脉望馆钞校本。黄目总名作《古今杂剧》,不知为谁氏所命名。除刻本外,钞本多半注明来源;或从内本录校,或由于小谷本传钞。刻本只有二种,一为《古名家杂剧选》本,一为息机子《杂剧选》本。此书的钞校为万历四十二至四十五年间,恰在臧氏《元曲选》刊行于世的时候,故所收独不及臧选。

    黄荛圃尝自夸所藏词曲甚富;但通行本《士礼居题跋记》所载词曲寥寥无几。今见此书首册黄氏手钞所藏曲目及跋,始知“学山海之居”中所庋藏词曲,果不下于“词山曲海”之李中麓也。

    这六十四册的宝库,包含钞本、刻本的元明杂剧二百四十二种,几乎每种都是可惊奇的发现;即其名目和臧选及其他选相同,而其文字间也大有异同。较之往日发现一二种杂剧即诧为奇遇者,诚不禁有所见未广之叹!

    我有充足的勇气措置这事;我接受了这契约。这书的价值决非数字所能表示的。我最恨市贾的把“书”和“金钱”作相等的估计。无数的古籍、名著决不是区区金钱所能获致的。以古香古色的名著较之金钱,金钱诚如粪土。我获见此书,即负契约上的一切损失也愿意。

    两个星期过去了;因为内地汇款的困难,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来,只来了一个电报,叫设法在上海筹款于限期内付出。仍依赖了同情与友谊,我居然筹到了借款,而在限期内将书取回。——这借款过了两个多月方才寄到归还。

    这“书”是“得其所”了,“国宝”终于成为国家所有。我的心愿已偿。更高兴的是,完成这大愿的时间乃在民族的大战争的进行中。我民族的蕴蓄的力量是无穷量的,即在被侵略的破坏过程中,对于文化的保存和建设还是无限的关心。这不是没有重大的意义!这书的被保存便是一个例。

    三

    脉望馆藏曲初无藉藉名。谈曲的人向来只知道也是园而不知道脉望馆。今传的《脉望馆书目》,所载词曲,寥寥无几。在“书目”盈字号词曲类里,所列的不过:《梅香杂剧》二本,《秦仙仙传》一本,《大雅堂集》一本,《状元堂陈母教子杂剧》一本,《诚斋传奇》十本,杂剧四本,《游春记》一本,《下船杂剧》一本,《梁状元不伏老》一本,《泰和记》一本,《昆仑奴传》一本,《古本西厢》一本,《红拂杂剧》一本,杂剧三本,《谭板西厢》一本,《莽张飞大闹石榴园杂剧》一本,《拘栏》一本,《楚昭王疏者下船杂剧》一本(《玉简斋》本此下有“《升庵杂剧》二十本,二套”;按“剧”应据《秘笈》本改作“刻”)等而已;与今所见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多至六十册以上者大异。疑《脉望馆书目》为后来所编,此书或已转售,故不著录。

    清常道人为赵琦美的别号。按赵氏“家乘”:“琦美原名开美,字仲朗,号玄度,嘉靖癸亥(公元1563年)生。以父(用贤)荫,历官刑部贵州司郎中,授奉政大夫。天启甲子(公元1624年)卒。邑志有传。配徐氏,光禄监事勉之公懋德女,赠宜人。继吕氏,孝廉名道炯女,封宜人。葬桃源涧。子五,士震、振羽、振海、振华、士升。女三;长适瞿式耒,次适江阴缪贞白,次适钱昌韩。”邑志的“传”,写他的生平较详:

    赵琦美字元度,文毅公(用贤)子。天性颖发,博闻强记。以父荫,历官刑部郎中。生平损衣削食,假书缮写,朱黄雠校,欲见诸实用。得善本,往往文毅公序而琦美刊之。其题跋自署清常道人。有藏书之室曰脉望馆。官太仆丞时,尝解马出关,周览博访,上书奏条方略,随例报闻。遂以使事归里。著有《洪武圣政记》、《伪吴杂记》、《容台小草》、《脉望馆书目》。子士震,官徐州卫经历。

    ——《常昭合志稿》卷三十二

    他的藏书大抵以得之北方为多;而所校书也以在北方为最多。归里后,他的藏书似乎也全都捆载而南。在什么时候,他的藏书散出来,已不可知。但总在天启、崇祯之间。钱谦益得到他的钞校本的全部。相传他卒后,他的子孙不肖,将他的藏书售去时,曾闻有鬼在啜泣。这“话”见于钱曾的《读书敏求记》;虽是一段“鬼”话,却可知清常道人是如何的笃爱他的藏书,如何宝重他的亲自手校的文籍。这部手校的《古今杂剧》也当是当时归之谦益的一种。谦益将未与绛云楼同毁的清常道人钞校本的书全部赠给了钱曾。所以《古今杂剧》也被收于《也是园书目》。惟遵王并不举总名,而将杂剧名目一一列举。其中次第是否照旧,或遵王有否增入若干种,已不可知。但想来,当是脉望馆原来的面目;盖在万历四十三年以后刊行的杂剧集,像《元曲选》等均不曾钉入,可见遵王并不曾改动了原来合钉的式样。

    钱遵王藏书,多半归于泰兴季沧苇。故《季沧苇藏书目》所载多半述古旧物。其中有:

    元曲三百种一百本抄

    一项。此书殆即今见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

    何煌为何焯之弟,亦好书。他所得元明人曲本甚多,也勤于校。今此钞校本中所见之朱笔密校,署名“小山”或“仲子”者,皆煌手笔也。他并藏有《元刊杂剧三十种》一书,故每以元刊本校此钞校本。

    煌所藏曲,此书及《元刊杂剧三十种》,并《琵琶记》等,后均归于黄丕烈的百宋一廛。丕烈跋此书云:“曲本略有一二种,未可云富。今年始从试饮堂购得元刊明刊旧钞名校等种,列目如前。”

    后来,黄氏士礼居藏书散出,此书归汪阆源所有,故每册之首均钤有汪氏印章。汪氏散出后,此书又归赵氏旧山楼。由旧山楼再转入丁初我手。盖此书自北南下后,始终未出苏州及常熟二地。未遭绛云之炬,历脱兵火大劫,至今三百馀年,乃大显于世。其授受源流可列表如下:

    赵琦美——钱谦益——钱曾(遵王)——季振宜(沧苇)——何煌(小山)——黄丕烈——汪士钟(阆源)——赵宗建(次侯)——丁祖荫(初我)丁氏字芝荪,号初我,常熟人,尝知常熟县事。故于旧山楼散出故籍,所得独多。他曾搜求虞地著作,刊为《虞阳说苑》二编(乙编仅成四册)。后居苏州以终。这次苏城失陷,他的藏书殆尽被劫散出,此书便是其中之一。他生前对于此书极端保守秘密;即其至友亦不知其藏有此书。这实是一件不可了解的神秘。今乃经大劫而反显于世;且更付之剞劂,不日可以告成。则三百多年来的秘册,将成为人人可得之物了。

    但在授受的渊源里,有一点可疑的,即此书中有董其昌跋四则,似董氏曾挟此书于舟中览阅。也许在钱谦益得到此书之前,或曾经他收藏过。或者他曾借阅于赵氏,也说不定。

    四

    经过了三百多年的辗转授受,这部最弘伟的戏曲的宝库,不能没有损失。清常所藏的原来有多少种,已不可知。据《也是园书目》则有三百四十种(除重复外)。季沧苇书目则有三百种,一百册(似三百种之数,系季氏举成数而言,非实际之数目)。但到了黄荛圃手里,则仅存六十六册,二百六十六种,较之也是园所载已阙了七十四种。在荛圃跋里及他手钞目录里均已一一举出。这阙失了的七十几种重要的东西实在不少:

    2*1王瑞兰私祷拜月亭

    元关汉卿撰

    (按此剧有元刊本)

    2王魁负桂英

    *3洞庭湖柳毅传书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4玉清殿诸葛论功

    以上元尚仲贤撰

    *5郑孔目风雪酷寒亭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6临江驿潇湘夜雨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以上元杨显之撰

    7风月两无功

    元陈定甫撰

    *8说专诸伍员吹箫

    元李寿卿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9韩退之雪拥蓝关记

    元赵明远撰

    *10散家财天赐老生儿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1抱侄携男鲁义姑

    12女元帅挂甲朝天

    以上元武汉臣撰

    13神龙殿栾巴噀酒

    元李取进撰

    *14铁拐李借尸还魂

    元岳伯川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5梁山泊黑旋风负荆

    元康进之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6黄桂娘秋夜竹窗雨

    *17秦修然竹坞听琴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以上元石子章撰

    *18陈季卿误入竹叶舟

    范子安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9沙门岛张生煮海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0劈华山神香救母

    *21谢金莲诗酒红梨花

    元张寿卿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2秦太师东窗事犯

    元孔文卿撰

    (按此剧有元刊本)

    *23便宜行事虎头牌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4邓伯道弃子留侄

    以上元李直夫撰

    *25花间四友东坡梦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6唐三藏西天取经

    (按今传《西游记杂剧》疑即此剧)

    以上元吴昌龄撰

    27贤达妇荆娘盗果

    28摔袁祥

    29孝顺贼鱼水白莲池

    *30李素兰风月玉壶春

    (按此剧当为息机子刊本;《元曲选》亦收之,作武汉臣撰)*31王鼎臣风雪渔樵记

    (按此剧当为息机子刊本;《元曲选》作《朱买臣风雪渔樵记》)32行孝道郭巨埋儿

    33宣门子弟错立身

    以上元无名氏撰

    34遥天笙鹤

    元明丹邱先生撰

    *35天香圃牡丹品

    *36兰红叶从良烟花梦

    *37四时花月赛娇容

    *38文殊菩萨降狮子

    *39关云长义勇辞金

    *40掐搜判官乔断鬼

    *41豹子和尚自还俗

    *42甄月娥春风度朔堂

    *43美姻缘风月桃源会

    *44宣平巷刘金儿复落娼

    *45神后山秋狝得驺虞

    *46小天香早夜朝元

    *47李妙清花里悟真如

    以上明周王诚斋撰

    (按以上各剧均有通行刊本及传钞本)

    48花月妓双偷纳锦郎

    49郑耆老义配好姻缘

    以上明陈大声撰

    *50杜子美沽酒游春

    明王渼陂撰

    (按此剧有《盛明杂剧》本)

    *51东郭先生误救中山狼

    明康对山撰

    (按此剧有《盛明杂剧》本)

    52诸葛亮挂印气张飞

    53诸葛亮石伏陆逊

    *54诸葛亮隔江斗智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55老陶谦三让徐州

    56寿亭侯五关斩将

    57关大王月下斩貂蝉

    58关云长古城聚义

    59米伯通衣锦还乡

    以上三国故事

    60苏东坡误入佛游寺

    以上宋朝故事

    61李琼奴月夜江陵怨

    62崔驴儿指腹成婚

    63鹄奔亭苏娥自诉

    64赛金莲花月南楼记

    以上杂传

    65吕洞宾戏白牡丹

    以上神仙

    66保国公安边破虏

    67英国公平定安南

    以上明朝故事

    68南极星金銮庆寿

    69贺万年拜舞黄金殿

    70献祯祥祝延万寿

    71西王母祝寿瑶池会

    但荛圃的“待访目”尚遗漏了:

    *1包待制智赚合同文字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萨真人夜斩碧桃花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3河嵩神灵芝庆寿

    (按此剧有通行本)

    *4南极星度脱海棠仙

    (按此剧有通行本)

    *5善知识苦海回头

    (按此剧为也是园原目所未载,亦见于《杂剧十段锦》)五种。丁初我谓除重复外,实阙七十四种,这计算是对的。盖以《河嵩神灵芝庆寿》及《南极星度脱海棠仙》二种为复出也。荛圃待访目为什么漏列了这几种呢?岂以其或为重复者,或已见于息机子《元人杂剧选》(荛圃藏有此书)么?

    到了汪阆源手里,又阙了二十七种:

    2*1李大白匹配金钱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杜牧之诗酒扬州梦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3玉箫女两世姻缘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以上元乔梦符撰

    *4尉迟恭单鞭夺槊

    元尚仲贤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5中郎将常何荐马周

    元庾吉甫撰

    *6须贾谇范雎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双献头武松大报仇

    元高文秀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8赵江梅诗酒玩江亭

    元戴善甫撰

    *9赵氏孤儿大报仇

    元纪君祥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0赵光普进梅谏

    元康进之撰

    *11鲁大夫秋胡戏妻

    元石君宝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2萧何月下追韩信

    元金志甫撰

    (按此剧有元刊本)

    *13李存孝误入长安

    元陈存甫撰

    14英雄士苏武持节

    元周仲彬撰

    15庄周半世蝴蝶梦

    16半角哀鬼战荆轲

    17四公子夷门元宵宴

    18巫娥女醉赴阳台梦

    以上春秋故事

    19郅郓璋昆阳大战

    20金穴富郭况游春

    21施仁义岑母大贤

    以上东汉故事

    22李存孝大战葛从周

    23狗家疃五虎困彦章

    24朱全忠五路犯太原

    以上五代故事

    25小李广大闹元宵夜

    26宋公明劫法场

    27宋公明喜赏新春会

    以上水浒故事

    第二次所佚阙的二十七(六)种,系据汪阆源氏所钞现存目录(丁氏云:汪氏录清现存目录十四纸)与荛圃手钞目录相校计的。自汪氏再传到丁氏,则此“现存”的六十四册,二百四十二种,并不曾再有什么损失。

    经过了这两次佚阙,较之《也是园书目》所载,总计阙少一百零三种,将及全书的三之一。这些佚阙的杂剧恐怕我们是再也不能够见到的了。这是多么重大的损失!在其中,仅四十七种今有传本,其他五十六种却都是人间孤本,再不能够有遇到第二本的机会的。像尚仲贤、庾吉甫、戴善夫、康进之、陈定甫、赵明远、武汉臣、李取进、石子章、李好古、李直夫、陈存甫、周仲彬、丹邱先生、陈大声诸作者的著作,以及元无名氏的几种,春秋故事、五代故事的几种都是很重要的。我们对于他们的亡佚实在是抱憾无穷,同时对于那二百四十二种之得幸存于今,则更觉得欣幸无已也。

    五

    在今存的二百四十二种里,重要的作品自然是很不少;但也有很无聊的颂扬功德剧,应节喜庆剧,且也有写得不大高明的;而这里却也保全了很可宝贵的资材。竹头木屑,何一非有用之物。董其昌跋《众神圣庆贺元宵节》云:

    此种杂剧不堪入目,当效楚人一炬为快!

    这种态度是我们所不取的。对于古代的著作与文献,我们是应该以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他们,不仅仅单着重于保存重要的名著而已。

    在其间,元人所著的杂剧,当然引起我们特殊的注意:

    2*1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古名家本)

    *2马丹阳三度任风子(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3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古名家本)

    *4江州司马青衫泪(古名家本)

    *5半夜雷轰荐福碑(古名家本)

    *6西华山陈抟高卧(古名家本)

    *7孟浩然踏雪寻梅(息机子本)

    *8开坛阐教黄粱梦(息机子本)

    以上八种马致远撰

    *9苏子瞻风雪贬黄州(钞本)

    以上一种费唐臣撰

    *10四丞相歌舞丽春台(古名家本)

    11吕蒙正风雪破窖记(钞本)

    以上二种王实甫撰

    *12死生交范张鸡黍(息机子本)

    以上一种宫大用撰

    *13杜蕊娘智赏金线池(古名家本)

    14刘夫人庆赏五侯宴(钞本)

    *15关大王独赴单刀会(钞本)

    (按此剧有元刊本)

    *16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古名家本)

    *17温太真玉镜台(古名家本)

    *18望江亭中秋切脍旦(息机子本)

    *19钱大尹智宠谢天香(古名家本)

    20邓夫人苦痛哭存孝(钞本)

    *21钱大尹智勘绯衣梦(古名家本)

    *22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古名家本)

    *23感天动地窦娥冤(古名家本)

    24山神庙裴度还带(钞本)

    *25尉迟恭单鞭夺槊(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26状元堂陈母教子(钞本)

    以上十四种关汉卿撰

    *27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古名家本)

    28董秀英花月东墙记(钞本)

    *29裴少俊墙头马上(古名家本)

    以上三种白仁甫撰

    30保成公径赴渑池会(钞本)

    *31好酒赵元遇上皇(钞本)

    (按此剧有元刊本)

    32刘玄德独赴襄阳会(钞本)

    以上一三种高文秀撰

    33立成汤伊尹耕莘(钞本)

    34钟离春智勇定齐(钞本)

    *35梅香骗翰林风月(息机子本)

    *36醉思乡王粲登楼(古名家本)

    *37迷青琐倩女离魂(古名家本)

    38虎牢关三战吕布(钞本)

    以上六种郑德辉撰

    39张子房圯桥进履(钞本)

    *40同乐院燕青博鱼(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41破苻坚蒋神灵应(钞本)

    以上三种李文蔚撰

    42老庄周一枕蝴蝶梦(钞本)

    以上一种史九敬先撰

    *43张孔目智勘魔合罗(古名家本)

    以上一种孟汉卿撰

    *44陶学士醉写风光好(古名家本)

    以上一种戴善夫撰

    *45东堂老劝破家子弟(息机子本)

    *46孝义士赵礼让肥(息机子本)

    47陶母翦发待宾(钞本)

    以上三种秦简夫撰

    48宋上皇御断金凤钗(钞本)

    *49布袋和尚忍字记(息机子本)

    *50楚昭公疏者下船(钞本)

    (按此剧有元刻及《元曲选》本)

    *51看财奴买冤家债主(息机子本)

    *52包龙图智勘后庭花(古名家本)

    *53断冤家债主(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以上六种郑廷玉撰

    *54宋太祖龙虎风云会(古名家本)

    *55诸葛亮博望烧屯(钞本)

    (按此剧有元刻本)

    *56庞涓夜走马陵道(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57忠义士豫让吞炭(古名家本)

    *58锦云堂美女连环记(息机子本)

    *59苏子瞻醉写赤壁赋(古名家本)

    60郑月莲秋夜云窗梦(钞本)

    *61王月英月夜留鞋记(息机子本)

    以上八种元无名氏撰

    *62河南府张鼎勘头巾(古名家本)

    以上一种孙仲章撰

    *63硃砂担滴水浮沤记(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64货郎旦(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65敬德不伏老(钞本)

    (按此剧今有《世界文库》本)

    66施仁义刘弘嫁婢(钞本)

    67刘千病打独角牛(钞本)

    *68杀狗劝夫(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69大妇小妻还牢末(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0讲阴阳八卦桃花女(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1玎玎珰珰盆儿鬼(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2刘玄德醉走黄鹤楼(钞本)

    *73玉清庵错送鸳鸯被(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4关云长千里独行(钞本)

    *75孟光女举案齐眉(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76雁门关存孝打虎(钞本)

    77狄青复夺衣袄车(钞本)

    78摩利支飞刀对箭(钞本)

    79降桑椹蔡顺奉母(钞本)

    *80罗李郎大闹相国寺(古名家本)

    *81马丹阳度脱刘行首(古名家本)

    82阀阅舞射柳蕤丸记(钞本)

    *83逞风流王焕百花亭(钞本)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84龙济山野猿听经(古名家本)

    85二郎神醉射锁魔镜(古名家本)

    *86汉钟离度脱蓝彩和(古名家本)

    *87李云英风送梧桐叶(古名家本)

    *88赵匡义智娶符金锭(息机子本)

    *89包待制智赚生金阁(息机子本)

    *90包待制智斩鲁斋郎(古名家本)

    *91张公艺九世同居(息机子本)

    92月明和尚度柳翠(古名家本)

    (按此剧与《元曲选》本全殊如臧本所录为李寿卿作则此当是另一作者所著)以上三十种元无名氏撰

    上九十二种,钉二十四册,皆为元人著作。即此已足和臧氏《元曲选》并驾齐驱。其中的六十二种,今有传本可得;其他二十九种则皆为人间孤本。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关汉卿的《五侯宴》、《哭存孝》、《裴度还带》、《陈母教子》四种;发现了费唐臣的《贬黄州》;发现了王实甫的《破窑记》;发现了白仁甫的《东墙记》;发现了高文秀的《渑池会》、《襄阳会》;发现了郑德辉的《伊尹耕莘》、《智勇定齐》、《三战吕布》;发现了李文蔚的《圯桥进履》、《蒋神灵应》;发现了史九敬先的《庄周蝴蝶梦》;发现了秦简夫的《翦发待宾》;发现了郑廷玉的《金凤钗》;发现了朱凯的《黄鹤楼》;发现了刘唐卿的《蔡顺奉母》;还发现了无名氏的《云窗梦》、《刘弘嫁婢》等;这消息是足以令我们研究中国文学的人惊诧不已的!

    何况,即在与臧选及他选名目相同的剧本里,其“异文”也是触目皆是;有的简直是成为另一个本子;其重要实不下于“孤本”的被发现,《敬德不伏老》今仅见《金貂记》附刊本,而阙佚甚多,得此本足以补正不少。《关大王单刀会》,元刊本残佚曲文不少,赖此,得以读得畅顺。《好酒赵元遇上皇》也足以帮助我们了解元刊本的情节不少。

    这一部分,占了全书的少半的,可以说是全书里最可惊人的部分;单是这一部分的发现,已足够我们神往了。

    然在明剧这一部分也不是什么凡品,多数是我们久久欲读而不可得的!

    *293冲漠子独步大罗天(钞本)

    94卓文君私奔相如(钞本)

    以上二种丹邱先生(朱权)撰

    *95刘晨阮肇误入天台(息机子本)

    以上一种王子一撰

    96黄廷道夜走流星马(钞本)

    以上一种黄元吉撰

    *97吕洞宾三度城南柳(古名家本)

    以上一种谷子敬撰

    *98铁拐李度金童玉女(古名家本)

    99吕洞宾桃柳升仙梦(古名家本)

    *100萧淑兰情寄菩萨蛮(古名家本)

    *101荆楚臣重对玉梳记(古名家本)

    以上四种贾仲名撰

    *102翠红乡儿女两团圆(息机子本)

    以上一种杨文奎撰

    103宴清都作洞天玄记(古名家本)

    以上一种杨慎撰

    104独乐园司马入相(钞本)

    (按此本似据刻本影钞)

    以上一种桑绍良撰

    *105灌将军使酒骂座记(古名家本)

    *106金翠寒衣记(古名家本)

    *107渔阳三弄(古名家本)

    *108玉通和尚骂红莲(古名家本)

    *109木兰女(古名家本)

    *110黄崇嘏女状元(古名家本)

    *111僧尼共犯传奇(钞本)

    以上七种明无名氏撰

    *112东华仙三度十长生(古名家本)

    *113群仙庆寿蟠桃会(古名家本)

    *114吕洞宾花月神仙会(古名家本)

    *115惠禅师三度小桃红(钞本)

    *116张天师明断辰钩月(钞本)

    *117洛阳风月牡丹仙(钞本)

    *118赵贞姬身后团圆梦(古名家本)

    *119刘盼春守志香囊怨(古名家本)

    *120李亚仙花酒曲江池(古名家本)

    *121紫阳仙三度常椿寿(古名家本)

    *122福禄寿仙官庆会(钞本)

    *123十美人庆赏牡丹园(钞本)

    *124善知识苦海回头(古名家本)

    *125瑶池会八仙庆寿(钞本)

    *126黑旋风仗义疏财(钞本)

    *127清河县继母大贤(古名家本)

    以上十六种朱有燉

    (周宪王)撰

    上明人杂剧三十五种,钉七册(第二十五册至第三十一册)。丹邱先生二种发现,其令人快慰,不下于关王诸作之发现。黄元吉、杨慎、桑绍良诸人所作,也是素来罕见的。贾仲名的《桃柳升仙梦》也为初次发见的东西。

    *128伍子胥鞭伏柳盗跖

    129十八国临潼斗宝

    130田穰苴伐晋兴齐

    131后七国乐毅图齐

    132吴起敌秦挂帅印

    133守贞节孟母三移

    以上六种春秋故事

    134汉公卿衣锦还乡

    135运机谋随何骗英布

    136随何赚风魔蒯通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37司马相如题桥记

    (古名家本)

    138韩元帅暗度陈仓

    以上五种西汉故事

    139马援挝打聚兽牌

    140云台门聚二十八将

    141汉姚期大战邓同

    142孝义士赵礼让肥

    143寇子翼定时捉将

    144邓禹定计捉彭宠

    以上六种东汉故事

    145十样锦诸葛论功

    146曹操夜走陈仓路

    147阳平关五马破曹

    148走凤雏庞统掠四郡

    149周公瑾得志娶小乔

    150张翼德单战吕布

    151莽张飞大战石榴园

    152关云长单刀劈四寇

    153寿亭侯怒斩关平

    154关云长大破蚩尤

    155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156张翼德三出小沛

    157张翼德大破杏林庄

    以上十三种三国故事

    158陶渊明东篱赏菊

    以上一种六朝故事

    159长安城四马投唐

    160立功勋庆赏端阳

    161贤达妇龙门隐秀

    162招凉亭贾岛破风诗

    163众僚友喜赏浣花溪

    164魏徵改诏风云会

    165程咬金斧劈老君堂

    166徐茂公智降秦叔宝

    *167小尉迟将斗将将鞭认父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68尉迟公鞭打单雄信

    169十八学士登瀛洲

    170唐李靖阴山破虏

    以上十二种唐代故事

    171李嗣源复夺紫泥宣

    172飞虎峪存孝打虎

    173压关楼叠挂午时牌

    以上三种五代故事

    174存仁心曹彬下江南

    175八大王开诏救忠臣

    176杨六郎调兵破天阵

    177焦光赞活拿萧天佑

    178宋大将岳飞精忠

    179十探子大闹延安府

    180张于湖误宿女真观

    181女学士明讲春秋

    182赵匡胤打董达

    183穆陵关上打韩通

    以上十种宋代故事

    上五十六种,钉十七册(第三十二册至第四十八册),皆为自春秋以下的历史故事剧;内容至为庞杂;其作者为元为明颇不易分别;亦多半出于教坊伶人之手。但重要的是,藉此得以窥见历史故事在元明间递嬗变化之迹。这对于研究中国小说史者、戏剧史者均极有关系。诸剧的宾白往往有雷同或互相抵牾处,一一抉出,至为不易。

    *184相国寺公孙汗衫记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185海门张仲村乐堂

    186王闰香夜月四春堂

    187女姑姑说法升堂记

    188清廉官长勘金环

    189雷泽遇仙记

    190若耶溪渔樵闲话

    191徐伯株贫富兴衰记

    192薛包认母

    193认金梳孤儿寻母

    194四时花月赛娇容

    195王文秀渭塘奇遇

    196庆丰门苏九淫奔记

    197风月南牢记

    198秦月娥误失金环记

    以上十五种杂传

    在“杂传”里差不多全都是“社会”剧和“恋爱”剧,写得好的不少。像《海门张仲村乐堂》、《徐伯株贫富兴衰记》和《苏九淫奔记》、《风月南牢记》等,和张国宾、关汉卿诸作较之,也并不见得有“驽下”之感。惟《雷泽遇仙记》、《渔樵闲话》等则比较单调,大似“神仙”剧的同类耳。

    *199释迦佛双林坐化

    200观音菩萨鱼篮记

    以上二种释氏

    201许真人拔宅飞升

    202孙真人南极登仙会

    203吕翁三化邯郸店

    204吕纯阳点化度黄龙

    205边洞玄慕道升仙

    206李云卿得悟升真

    207王兰卿服信明贞传

    208太平仙记

    209瘸李岳诗酒玩江亭

    210太乙夜断桃符记

    211南极星度脱海棠仙

    212张天师断风花雪月

    213时真人四圣锁白猿

    214猛烈那叱三变化

    215二郎神锁齐天大圣

    216灌口二郎斩健蛟

    217二郎神射锁魔镜

    以上十七种神仙

    上仙释剧十九种结构往往雷同,故事也陈陈相同;尤以“神仙度世剧”一类之作,更为读之令人厌倦。惟关于二郎神诸剧,气魄很伟大,是仙释剧的另一方面的成就。

    *218鲁智深喜赏黄花峪

    219梁山五虎大劫牢

    220梁山七虎闹铜台

    221王矮虎大闹东平府

    222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

    *223黑旋风双献功

    (按此剧有《元曲选》本)

    以上六种《水浒传》故事

    关于《水浒传》的杂剧,元明人写作的均不少;高文秀至被称为“黑旋风专家”。周宪王也写着《豹子和尚自还俗》诸剧。惟较之康进之的绝妙好剧《李逵负荆》,似均尚隔一层。上六剧,除《黄花峪》外,均无甚生气,《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尤为无聊之极,只有若干人物进进出出耳;不仅无“戏剧力”,且连“结构”也幼稚之至。与明人的许多《水浒》传奇较之,诸明传奇似均还高出远甚也。但《水浒》一传的故事的演变,有了诸剧,却可更明显的寻出其线索来。《水浒》里的诸英雄,大约在很早的时候——就在南宋的时候吧——便已甚为民间所喜爱、崇拜的了。

    *224奉天命三宝下西洋

    以上一种“本朝故事”

    225宝光殿天真祝万寿

    226众群仙庆赏蟠桃会

    227祝圣寿金母献蟠桃

    228降丹墀三圣庆长生

    229众神圣庆贺元宵节

    230祝圣寿万国来朝

    231争玉板八仙过滨海

    232庆丰年五鬼闹钟馗

    233河嵩神灵芝献寿

    234紫薇宫庆贺长春寿

    235贺万寿五龙朝圣

    236众天仙庆贺长生会

    237庆冬至共享太平宴

    238贺升平群仙祝寿

    239庆千秋金母贺延年

    240广成子祝贺齐天寿

    241黄眉翁赐福上延年

    242感天地群仙朝圣

    以上十八种“本朝教坊编演”

    上明代故事剧的《三宝下西洋》,似乎可以写得活泼些,但实在却是“笨伯”之作;罗懋登的《西洋记》,鬼怪百出,谎话连篇,还比这有生气些;罗贯中的《龙虎风云会》,“访普”一折之外,无一折不是浪费的笔墨;而这剧却自始至终是“浪费”而且无聊的。直辜负了这好题材!

    “教坊编演”的十八剧,除《争玉板八仙过海》比较的活泼有趣外,几乎无一剧不是很讨厌的颂扬剧。董其昌所谓欲“效楚人一炬”者,正是指此等剧而言。在结构的雷同,故事的无聊,叙述的笨涩方面,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清蒋士铨的《西江祝嘏》四剧,虽同为颂扬剧,而较之这些“教坊编演”的剧本则诚为清隽之至的才人之笔了,这一部分剧本,在戏曲的“题材”上说来,诚是重要的发现;因为这一类的题材,在任何选本上都是不会被选录,因之,也不会为我们所见到。我们所见到的,只是清代升平署的若干钞本耳。但在批评家的眼光看来,这些无聊的剧本却是最不值得流传下来的。在这二百四十二种的剧本里,这一部分可以说是最驽下而且无用的了。

    六

    赵琦美钞校这一部“古所未有”的弘大的剧本集,就今所见的他的跋语看来,当开始于万历甲寅(四十二年)的冬天。他跋《切脍旦》云:“十二月二十日校内本于真如邸中。”是他第一次见到“内本”乃在“真如邸中”。此后,几乎每月都校对了好几本。以万历乙卯(四十三年)所校的为最多。在这一年的春天,他于“内本”之外,又见到了山东于小谷所藏的杂剧。最早的一个提到于小谷本的跋是在乙卯孟春念有五日。

    万历四十三年孟春念有五日校(此字似当作“假”)山东于相公中舍小谷本抄校(《浣花溪》跋)此后经过了丙辰(四十四年),经过了丁巳(四十五年),也时时都在钞在校“内本”及“于小谷”本。这些剧本的钞校至少占据了他三年以上的时间。他一得暇,便从事于此:

    四十三年正月朔旦起朝贺待漏之暇校完(《连环记》跋)万历四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朝贺冬至节四鼓起侍班梳洗之馀校于小谷本(《勘头巾》跋)而在夜间灯下校对的时间也不少:

    万历四十三年七月二十三日漏下二鼓校于小谷本(《题桥记》跋)万历四十二年甲寅正月二十一日灯下校内本(《立功勋庆赏端阳》跋)甚至在“奉差”的旅途中也不曾放弃了这工作:

    于小谷本录校乙卯二月初八日有事昭陵书于公署(《十八学士登瀛洲》跋)甚至在家里有人结婚的时候也还偷笔在校着: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七月初十日校内本是日瑞五成婚并记(《海门张仲村乐堂》跋)他对于这校剧的工作可谓深嗜而笃好之。

    他大约先得到了刻本的息机子《元人杂剧选》和《古名家杂剧选》二书,然后去借“内本”、于小谷藏本来钞、来校。

    他的钞校的工作是:对于有刻本的,则以“内本”或“于本”校其异同;对于只有钞本的,则以原本和钞胥所录的复本校对一过。故“钞本”只是改正了几个错字;而对于“刻本”的校勘则费力较多。

    就今日所存的二百四十二种杂剧计之,刻本有六十九种,馀一百七十三种皆为钞木。在刻本里,有十五种是息机子本,馀皆为《古名家杂剧选》本。

    今所见《古名家杂剧》凡二集;第二集名《新续古名家杂剧选》。第一集凡四十种,第二集则仅二十种。然诸家藏本往往有出此二集外者;即这里所收的五十四种,出二集外的已经很不少。诸家书目皆以《古名家杂剧选》为陈与郊编刊。今见《女状元》之末,有一牌子云:

    万历戊子(十六年)夏五西山樵者校正,龙峰徐氏梓行则知编刊者并非陈氏了。缘世人均未见此牌子,故致有此误。

    在一百七十三种钞本里,其来源也只有二种,一是“内本”,一是“于小谷本”;但不注明来源的也有,兹列为一表如下:

    (1)内本九十二种

    (2)于小谷本三十二种

    (3)未注明者四十九种。

    “内本”有一个特征,即每剧之末均附有“穿关”。“穿关”殆即“穿扮”之意;每折指明登场人物所穿戴的衣服、帽鞋,并指明髭髯式样。这里,且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山神庙裴度还带杂剧穿关

    头折

    王员外一字巾圆领绦儿三髭髯

    旦儿髻手帕比甲袄儿裙儿布袜鞋

    家童纱包头青衣褡膊

    正末裴度散巾补纳直身绦儿三髭髯

    第二折

    长老僧帽僧衣数珠

    行者僧陀头僧衣

    王员外正末裴度同前

    赵野鹤散巾道袍绦儿三髭髯裙扇

    韩夫人塌头手帕补纳袄儿补纳裙布袜鞋

    韩琼英手帕补纳袄儿补纳裙布袜鞋

    李邦彦一字巾补子圆领带三髭髯

    张千攒手圆领项帕褡膊

    韩琼英又上同前提盔罐

    第三折

    山神凤翅盔膝襕曳撒袍项帕直缠褡膊带

    三髭髯

    韩琼英正末裴度韩夫人同前

    楔子

    长老行者赵野鹤正末裴度夫人同前

    第四折

    韩太守一字巾补子圆领带苍白髯

    张千同前

    媒人同前旦儿

    山人方巾青直身绦儿

    韩琼英花箍补子袄儿膝襕裙布袜鞋

    正末裴度幞头襕偏带三髭髯笏

    韩太守又上同前

    夫人塌头手帕补子袄儿裙儿布袜鞋

    赵野鹤长老王员外旦儿李邦彦同前

    我把附有“穿关”都当作了“内本”,大约不会是很错的。臧晋叔的《元曲选》也多半出于“内本”。晋叔云:“顷过黄,从刘延伯借得二百种,云录之御戏监,与今坊本不同。”这话是可靠的,我们观于今日出现的清代升平署藏曲本与车王府藏曲之多至三四千种,可知明代“御戏监”所藏曲本一定是很多的。李开先所云:“洪武初年,亲王之国,必以词曲千七百本赐之。”正可说明其情形。

    至于于小谷(清常跋中亦简作小谷)是什么人呢?清常在诸跋曾提到他是东阿于谷峰子。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二月十九日,校抄于小谷藏本。于即东阿谷峰于相公子也。(《东墙记》跋)按于谷峰名慎行,字可远,更字无垢,号谷峰。隆庆进士。万历初,历修撰,充日讲官。以忤张居正,请疾归。居正卒,起故官,后历官至东阁大学士。卒谥文定。有《谷城山馆诗文集》及《笔麈》。《明史》有传。但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一个戏曲的收藏者,而且对于戏曲很有研究。在山东,我们只知道李开先(中麓)家里藏词曲最多,有“词山曲海”之目,想不到在东阿还有一个于家。清常云:

    于谷峰先生查元人孟寿卿作。(《忍字记》跋)于相公云:不似元人矩度,县隔一层。信然!相公,东阿人。拜相。见朝后便殂。观其所作《笔麈》,胸(中)泾渭了了。惜也不究厥施云。(《司马相如题桥记》跋)则慎行对于他的藏本必有“题识”或校记一类的东西,可惜除此清常引的二则外,均不可得见。

    小谷为慎行子;《明史》及《慎行墓志铭》均未述及。按道光(九年)重修《东阿县志》(卷十二)“恩荫”里有于纬,注云:“以父文定公荫中书舍人,历户部主事,员外郎中,广东雷州府知府。”正和清常一跋里所云“中舍”相合。大约他和清常同在北平时,正官“中书舍人”。二人之出身很相同。清常也是以“恩荫”出身的。同书“艺文”四(卷十八)叶向高《谷城山馆全集序》云:

    公没,而孝廉(郭应宠)与公之子纬,申公遗指,余益怆然,因为之叙。

    但于纬是不是即为于小谷呢?这里还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同书(卷十二)“封赠”里,有于慎由,注云:“以出继子纬贵,天启间赠户部郎中。”慎由为慎行弟。是慎行本无子,以弟之子纬为子也。纬为小谷之名,当可无疑。

    小谷他自己对于戏曲有没有什么研究,我们已不可考知。但他的“藏本”,却有许多经了清常的转钞而大显于世。他也可以藉此而传了。我很怀疑,凡清常钞本里,没有注明来源,而且也不附有“穿关”的,大抵都是于氏的藏本。那么,合计之,于氏的钞本,殆有八十一种流传于今了。“物常聚于所好!”山东于氏、李氏和清代孔氏都是藏曲的大家。今所见的许多重要的曲本,殆多数源出于山东。

    七

    清常对于这些杂剧不单是钞校而已。大约他在钞校的工作完成了之后——在把“内本”,“于小谷本”钞录完毕了之后——便把刻本的息机子《元人杂剧选》和《古名家杂剧选》拆散了,和那些钞本合钉在一处,成为一百册(或一百册以上,但至少是一百册)。

    他的排列的次序是依据于《太和正音谱》的。故他也以马致远为首,而以费唐臣、王实甫、宫大用、关汉卿等继之。其无名氏诸杂剧也依据着《正音谱》的次第。至于《正音谱》所不载的无名氏诸作,则统名之曰:“古今无名氏”,而以“类别”为次第。这次第,虽则历经各收藏者之手均不曾拆散,或改易过。《也是园书目》虽略有更动,像把《单鞭夺槊》一剧,改正为尚仲贤作;把周宪王诸作提前到明初丹邱先生之后等;但始终不曾改动了原书的次第。故原书的排列,与《也是园书目》略有前后次第不符处。

    清常在排列次第的时候,大约又依据了《太和正音谱》把这些杂剧的名目及作家们加以考证。故于原书的作者及剧名间附有考证、改动及注释。大约他当初并不曾见钟嗣成的《录鬼簿》,故一切皆以《太和正音谱》为依归。直到了最后一年(万历四十五年)的十二月,方才见到他有援引《录鬼簿》处。大约在这时候他方才见到了这部书。

    他在各剧的跋里,每说明其校订的工作的功力,像:

    内本世本,各有损益。今为合作一家。(《任风子》跋)于于小谷本与众说不同处,亦每注明,像:

    于本作费唐臣。(《范张鸡黍》跋)

    但以据《正音谱》者为最多。

    《太和正音》作《廉颇负荆》。(《渑池会》跋)《太和正音》名《敬德降唐》。(《单鞭夺槊》跋)按在此剧封面里页,另有一人注道:

    此尚仲贤所作,非汉卿。玄度误认作《敬德降唐》故目。

    和《也是园书目》对照起来,知道这“注”大约出于钱遵王之手。

    《太和正音》有《伊尹扶汤》,或即此,是后改今名也。然词句亦通畅。虽不类德辉,要亦非俗品。姑置郑下,再考。清常。(《伊尹耕莘》跋)按郑作《伊尹扶汤》,据《录鬼簿》其全目为《耕莘野伊尹扶汤》,似即此剧。

    《太和正音》作《无盐破环》。(《钟离春智勇定齐》跋)于元无名氏所作,也是全以《正音谱》的次第为次第的。

    《太和正音》无名氏凡一百一十折此所编号依其次也。

    在那里,考证似尤详。于原本作元罗贯中撰的《龙虎风云会》,则宁据《正音谱》列入无名氏中。

    《太和正音》作无名氏。

    于其间,间有附以批评的意见,像: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二月二十九日晦日校内本。大约与《诸葛亮挂印气张飞》同意。此后多管通一节。笔气老干,当是元人行家。(《博望烧屯》跋)亦有直证“时本”之非者,像《大妇小妻还牢末》,跋云:

    别作马致远,非也。依《太和正音》作无名氏。

    此外,他的跋里,可注意的地方还很多。兹汇刊数则于下:《刘玄德醉走黄鹤楼》跋云:

    《录鬼簿》有《刘先主襄阳会》,是高文秀所作。意者即此词乎?当查。

    《降桑椹蔡顺奉母》跋云:

    《太和正音》作《蔡顺分椹》。

    《罗李郎大闹相国寺》(原作元张国宾撰)跋云:

    《太和正音》作无名氏。

    《马丹阳度脱刘行首》(原作元杨景贤撰)跋云:

    《太和正音》作无名氏。

    又注云:

    《太和正音》作本朝人。

    《阀阅舞射柳蕤丸记》跋云:

    内本与世本稍稍不同,为归正之。

    《包待制智斩鲁斋郎》(原作元关汉卿撰)跋云:

    此本《太和正音》不收。

    又于《张公艺九世同居》后跋云:

    此后俱《太和正音》不收。

    《吕洞宾三度城南柳》(原作元谷子敬撰)跋云:

    《太和正音》作本朝。

    在《升仙梦》、《菩萨蛮》、《玉梳记》三剧题目上,并注云:

    《太和正音》不载。

    《司马相如题桥记》跋云:

    《录鬼簿》有关汉卿《升仙桥相如题柱》,当不是此册。四十五年丁巳十二月十八日,清常道人又题。

    他跋中引《录鬼簿》处,仅此则与《醉走黄鹤楼》跋而已;而作“跋”的时间则均为丁巳十二月(《醉走黄鹤楼》跋写于十二月十九日)。可见他见到《录鬼簿》必较《太和正音谱》迟得多。故前跋均未之及。他对于剧文亦间附批评,但不甚多,像《女学士明讲春秋》跋云:

    于小谷本录校。此必村学究之笔也,无足取,可去。

    《雷泽遇仙记》跋云:

    录于小谷本。此词是学究之笔。丁巳仲夏端日。

    《王文秀渭塘奇遇记》跋云:

    于小谷本录。此村学究之笔也,姑存之。时丁巳六月初七日。

    《庆丰门苏九淫奔记》跋云:

    于小谷本抄校。词采彬彬,当是行家。

    《秦月娥误失金环记》跋云:

    于小谷本录校。大略与《东墙记》不甚相远。

    总之,他是一位很忠诚的校录者;在他的“校改”上,很少见到“师心自用”的地方,有许多种杂剧,并不委之钞胥,还是他自己动手钞写的。对于像这样一位恳挚的古文化保存者、整理者,我们应致十分的敬意!

    这一百册左右的戏剧宝库在清常死后便流落在人间。到底是即传之钱谦益呢还是曾经过他人之手,今已不可知。但在这里,我们发现了董其昌(自署思翁)的四则跋文:

    细按是篇与元人郑德辉笔意相同。其勿以为无名氏作也。思翁。(《百花亭》跋)崇祯纪元二月之望,偕友南下。舟次无眠,读此消夜,颇得卷中之味。(《孟母三移》跋)是集余于内府阅过,乃系元人郑德辉笔。今则直置郑下。(《斧劈老君堂》跋)此种杂剧,不堪入目。当效楚人一炬为快。(《庆贺元宵节》跋)这是—个谜。似乎在崇祯元年左右,这戏剧集曾经落在董其昌手里过。这时,距清常之死已近五年。读《盂母三移》跋,似董氏曾携此书“南下”。到底他是借了清常的,还是借之牧斋的,还是他自己所获得的,实是一个谜。难道是由他家再传到牧斋手中的么?而此书之曾经牧斋收藏则无可疑。牧斋得到清常的钞校本书最多,此书自当在内。故当绛云焚后,他把所有清常校本都送给了钱遵王时,此书也传到了遵王手里。(见上文)牧斋在此书上不曾留下过什么痕迹。遵王则曾钞录全目,列之《也是园书目》中,并曾略加排比过,而对于原书的次第则不曾改动。在《三醉岳阳楼》剧中有遵王手书三行,系补钞原书的残损处者。

    对于此书用过很大的校勘工夫的,还有一位何煌。他在清雍正三年至七年间,曾用所得到的李开先钞本元剧及开先旧藏元椠本的杂剧数十种,以校此书。他以朱笔密校此本与元椠本不同处。有的简直是等于补写了全剧。在他的跋文里可见出他用力之劬:

    雍正己酉(七年)秋七夕后一日,元椠本校,中缺十二调,容补录。耐中。(《范张鸡黍》跋)雍正乙巳八月十日用元刻本校。(《单刀会》跋)雍正三年乙巳八月十八日,用李中麓钞本校,改正数百字。此又脱曲廿二,倒曲二,悉据钞本改正补录。钞本不具全白。白之缪陋不堪,更倍于曲,无从勘正。冀世有好事通人,为之依科添白。更有真知真好之客,力足致名优演唱之,亦一快事。书以俟之。小山何仲子记。(《王粲登楼》跋)用李中麓所藏元椠本校讫了。清常一校为枉废也。仲子。雍正乙巳八月二十一日。(《魔合罗》跋)雍正乙巳八月二十六日灯下,用元刻校勘。仲子。(《冤家债主》跋)下面一则,虽不曾署名,却确知其亦必出于仲子手笔:

    经俗改坏,与元刻迥异,不可读。(《疏者下船》跋)他的校勘的重要处,便是得到李开先旧藏元椠杂剧及其他钞本,可惜他所校的种数并不多。

    荛圃以下,诸收藏家,都只是“抱残守阙”,对于原书并不曾有什么变易。故我们可以说:原书的面目在大体上还是三百二十多年前清常钞校并手订的原来面目。

    我们对于元明杂剧的研究,因了这部重要的弘伟的戏剧宝库的发现,而开始觉得有些“定论”;特别重要的是,许多明代“内本”——即《元曲选》所依据的“御戏监”本——的存在,顿令人有焕然一新耳目之感。

    谁知道呢:黄荛圃时代,汪阆源时代所佚去的本书若干册也许还会出现于世吧;晁氏宝文堂,祁氏读书楼所藏的若干元明杂剧,也许也还会出现于世吧!我们不敢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本书所有的“穿关”及“宾白”二点,对于元明杂剧的研究者是很重要的问题;又本书各剧“提要”,我也已随笔记录得颇详;将继续此文而更将有所论述。

    作者民国二十九年十月十七日写毕

    附录一黄荛圃题识

    余不善词曲,而所蓄词极富。向年曾见蔡松年词,金刊本,因其未全,失之交臂。后为抱冲所得。盖其时犹于古书未能笃好,不免有完缺之见存也。嗣后收得词本极多。宋刻单行词本,一册都无。元刻如苏辛,极古矣。外此,若毛钞旧钞名校都备。往因欲得宋本《太平御览》,而无其资,始有去词之意。其目稍稍散出。有杭人某,几几乎欲全得去。幸勉力购得《御览》,以他书易之而酬其半直。词本可保守勿失。至曲本略有一二种,未可云富。今年始从试饮堂购得元刊明刻旧钞名校等种,列目如前。即欲买词之杭人亦曾议并售去。今词议未成而曲更勿论。因思毛氏云:李中麓家词山曲海无所不备。而余所藏培沟渠也。然世之好书者绝少。好书而及词曲者尤少。或好之而无其力,或有其力而未能好之。即有力矣,好矣,而惜钱之癖与借书之癖交战而不能决,此好终不能专。余真好之者也,非有力而好之者也。故几几乎得而复失,皆绌于力以致未能伸所好也。兹幸矣!幸世之有力而不能好者,得遂余之无力而卒能好者也。拟裒所藏词曲等种,汇而储诸一室,以为学山海之居。庶几可为讲词曲者卷勺之助乎?甲子冬十一月二十有八日读未见书斋主人黄丕烈识于百宋一廛之北窗。(见本书首册)

    附录二丁祖荫跋

    初我曾见我虞赵氏旧山楼藏有此书,假归,极三昼夜之力展阅一遍,录存跋语两则。卷首尚有所谓元刊明刊杂剧曲目,又《也是园藏书古今杂剧目》(并注明阙失,案也是园原目除重复外系三百四十种,荛圃所存为二百六十六种,实阙七十四种),《古名家杂剧目录》(分文行忠信四集),《刻元人杂剧选目录》,《待访古今杂剧存目》(以上四目剧本,俱也是园目所载,为此书所阙。并也是园原目朱笔标著其次第)及汪氏录清现存目录十四纸(依此书之次第另录之,实存二百三十九种,又阙二十七种),时促不及详录,匆匆归赵。曾题四绝句以志眼福。云烟一过,今不知流落何所矣。掷笔为之叹息不置。

    《容台》脉望小神仙,(清常诗集名《容台小草》,藏书目曰脉望馆。)炳烛丹黄待漏前。(此本系清常官刑部郎时所校,卷尾常有四鼓待漏校完之语,兼及时事。)点出盛明新乐府,

    神宗皇帝太平年。

    武康山下鬼声哀,

    也是园中历劫来。

    何事明珠遗百一,

    不随沧海月明回。(转入士礼居、艺芸精舍时递佚曲百一种矣。)未谙音律老荛翁,(黄跋云然)

    甲乙分题箧衍中。(荛圃手录《元刊本古今杂剧三十种》目于册首,案即今上虞罗氏所刊本,序云手题箧面曰乙编,则此必为甲编也。)此是清常编定本,

    纵然异曲亦同工。(罗刊《三十种》序云,不知编者名姓。)词山曲海(亦跋中语)等尘沙,

    散入黄汪又赵家。

    莫向春风笺《燕子》,

    更谁解唱《后庭花》!(见《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四号丁初我《黄荛圃题跋续记》一文中。)注释

    ①臧晋叔《元曲选》实际上只选了元人杂剧九十四种(其中还有可疑的在内),馀六种为明人作。

    ②《古今杂剧柳枝集》选剧三十种,《古今杂剧酹江集》选剧二十六种,余有崇祯原刊本。孟氏批语,几乎每剧必提及臧选。文字有异同处,必注出“从原本改”云云。

    ③息机子《古今杂剧选》共三十种,万历二十六年刊本。尊生馆主人刻《阳春奏》共三十九种,万历三十七年刊本。《古名家杂剧选》及《新续古名家杂剧选》相传为陈与郊所编刊;今知乃为龙峰徐氏所刊。共四十种,又“新续”二十种,但实际上不止此数。见后。顾曲斋刻杂剧今知有十八种。童野云刻元剧见《罗氏续汇刻书目》。继志斋刻元剧,海宁赵氏曾得其所刊《汉宫秋》一种。

    ④均见残本之《古名家杂剧选》,南京国学图书馆藏;曾付之影印,名《元明杂剧二十七种》。

    ⑤《金貂记》有富春堂刊本,北平图书馆藏。

    ⑥《西游记杂剧》有日本刊本,《世界文库》本。

    ⑦丁氏所藏《捉袁进》等二剧,在未归国学图书馆时,王国维曾见到过。

    ⑧《元刊杂剧三十种》原为上虞罗氏藏本。日本帝国大学曾借印出版(红印本;又有上海石印本。有王国维《叙录》)。

    ⑨这十七种是:(一)《关张双赴西蜀梦》;(二)《闺怨佳人拜月亭》;(三)《关大王单刀会》;(四)《诈妮子调风月》;(五)《好酒赵元遇上皇》;(六)《尉迟恭三夺槊》;(七)《风月紫云庭》;(八)《李太白贬夜郎》;(九)《晋文公火烧介子推》;(十)《东窗事犯》;(十一)《霍光鬼谏》;(十二)《严子陵垂钓七里滩》;(十三)《辅成王周公摄政》;(十四)《萧何追韩信》;(十五)《诸葛亮博望烧屯》;(十六)《张千替杀妻》;(十七)《小张屠焚儿救母》。

    ⑩《元刊杂剧三十种》中,作“大都新编”或“大都新刊”者四,作“古杭新刊”者七。馀皆作“新刊关目”或“新刊的本”字样。其中宾白多略去,犹可见元人刊剧之面目。

    《诚斋乐府》三十一种,几乎每种剧目下皆注明“全宾”二字;《诚斋乐府》有《奢摩他室曲丛》本。(仅刊二十五种,未全。)“全宾”是指“说白”完全,并不删节之意。可知当时刊杂剧者每每删节“宾白”;有“全宾”者反须特别标出。

    王国维《元刊杂剧三十种叙录》云:“题曰乙编则必尚有甲编;丙丁以降亦容有之。”

    按黄荛圃藏书,凡宋元板以甲、乙别之。宋板为“甲”,元板为“乙”。此“乙编”盖指系元板而言。

    李开先《张小山乐府》序云:“洪武初年,亲王之国,必以词曲千七百本赐之。”

    《永乐大典目录》卷五十四,原阙十五至十六两页,故杂剧一及二的二卷,恰在所阙之中。余所见诸本《大典目录》均同;不知是否脱叶或原阙未刊。

    有明季钞本,凡六册,北平图书馆藏。

    《宝文堂书目》三卷,有明钞本。又见于《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

    《也是园书目》有钞本(北平图书馆藏),《玉简斋丛书》本。

    《季沧苇书目》有黄丕烈刊本,扫叶山房石印本。

    《曲录》有《重订曲苑》本(未定稿),《晨风阁丛书》本,及《王忠悫公遗书》本。所录元明杂剧部分,除据《录鬼簿》、《大和正音谱》外,几全据《也是园书目》。

    《脉望馆书目》有《玉简斋丛书》本,又《涵芬楼秘笈》本。

    据《玉简斋丛书》本《脉望馆书目》所引。

    明宦官刘若愚《酌中志》记其父,称先将军应祺为赵公用贤门生;又称公长子琦美为先将军契友,若愚以父执事之,尝为同僚。钱谦益《初学集·刑部郎中赵君墓表》:君天性颖发,博闻强记。欲网罗古今载籍,甲乙馀次,以待后之学者,损衣削食,假藉缮写三馆之秘本,兔园之残册,刓编啮翰,断碑残壁,梯航访求,朱黄雠校,移日分夜,穷老尽气,好之之笃挚与读之之专勤,近古所未有也。官南京都察院照磨,修治公廨,费减而工倍。君曰:吾取宋人将作营造也。(按《也是园书目后序》云:赵玄度初得李诫营造法式,中缺十馀卷,遍访藏书家,罕有蓄者。后于留院得残本三册,又借得阁本参考。而阁本亦缺六七数卷。先后搜访,竭二十馀年之力,始为完书。图样界画,最为难事。用五十千,命长安良工,始能措手。今人巧取豪夺,沟浍易盈,焉知一书之难得如此。)丞太仆,印烙之事,人莫敢欺。君曰:吾自有《相马经》也。

    钱谦益,常熟人,字受之,号牧斋,明万历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坐事削籍归。福王时,召为礼部尚书。清初,为礼部右侍郎,旋归乡里。曹溶《绛云楼书目》题词:“虞山宗伯生神庙盛时,早岁科名,交游满天下。尽得刘子威、钱功父、杨五川、赵汝师四家书;更不惜重资购古本。书贾奔赴捆载无虚日。用是所积充牣,几埒内府。”

    钱曾《读书敏求记·杨之洛阳伽蓝记条》:“清常殁,其书尽归牧翁。武康山中,白昼鬼哭,嗜书之精爽若是。伊予腹笥单疏,囊无任敬子之异本,又何敢厕于墨庄艺圃之林。然绛云一烬之后,凡清常手校秘钞书,都未为六丁取去。牧翁悉作蔡邕之赠。”按章钰《敏求记校证》云:“崇祯九年,常熟人张汉儒疏稿讦谦益,见刑部郎中赵玄度两世科甲,好积古书古画,价值二万金,私藏武康山内。乘其身故,欺其诸男在县,离隔五百馀里,罄抢四十八橱古书归家,以致各男含冤,焚香咒诅。”此说似未必可信。谦益《初学集》有《刑部郎中赵君墓表》,于琦美备致赞颂,未必于赵氏诸男有隙,且举赵氏钞校本书悉以赠诸遵王,则当初似亦未必夺诸赵氏也。然赵氏藏书悉归谦益,则为事实。

    钱曾字遵王,谦益族孙嗣美子。谦益《嗣美墓志铭》云:“从孙嗣美好聚书,书贾多挟策潜往。余心喜其同癖,又颇嗛其分吾好也。嗣美名裔肃,万历乙卯,以《春秋》举。子四人,次名曾。曾好学,藏书益富。”遵王《寒食夜梦牧翁诗》自注云:“绛云一烬之后,所存书籍,大半皆赵玄度脉望馆校藏旧本,公悉举以相赠。”

    《天禄琳琅书目》: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扬州泰兴人,顺治丁亥进士,授兰溪令,历刑户两曹,擢御史。钱曾《述古堂书目》(《粤雅堂丛书》本)序云:“丙午丁未之交,胸中茫茫然,意中悯惘然,举家藏宋刻之重复者折阅售之泰兴季氏。”

    士礼居刊本,又民国三年扫叶山房影印士礼居本。

    见季目第四十三叶。

    《藏书纪事诗》(四):“煌字心友号小山,尝自署何仲子。”按煌为何焯弟,长洲人。

    同治《苏州府志》:黄丕烈字绍武,乾隆戊申举人。喜藏书。购得宋刻百馀种。学士顾莼颜其室曰百宋一廛。王芑孙《黄荛圃陶陶室记》云:今天下好宋板书,未有如荛圃者也。荛圃非惟好之,实能读之。于其板本之后先,篇第之多寡,音训之异同,字画之增损,及其授受源流,翻摹本末,下至行幅之疏密广狭,装缀之精粗敝好,莫不心营目识,条分缕析。积晦明风雨之勤,夺饮食男女之欲,以沉冥其中,荛圃亦时自笑也。故尝自号佞宋主人云。

    同治《苏州府志》:“黄丕烈藏书归长洲汪士钟。黄丕烈《郡斋读书志序》:阆源英年力学,读其尊甫厚斋先生所藏四部之书,以为犹是寻常习见之本,必广搜宋元旧刻以及四库未采者。于是厚价收书。不一二年,藏弆日富。”潘祖荫《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跋》:“阆源父厚斋,名文琛,开益美布号,饶于资。其藏书印曰:民部尚书印。又有三十五峰园主人印。”

    赵宗建,字次侯,号非昔居士,其藏书之所曰旧山楼。

    据黄荛圃手钞“待访古今杂剧存目”凡七十一种。

    “宣”误,应作“宦”。

    “度”误,应作“庆”。

    按此数字系根据丁初我跋;实应作“二十六种”。

    此剧实存,未阙佚。已见于关汉卿所著剧中;殆以其目录与实际次第排列不同,故致两歧。

    与现存之史九敬先《老庄周一枕蝴蝶梦》不知是否同一剧。

    按实应作一百零二种。

    丁初我跋云:“实存二百三十九种”;盖以《赵礼让肥》等复见之杂剧,均剔除不计也。在实际上复见之杂剧不止三种。见后。

    今有通行本者以*为记。以下除所得为钞本外,概不另注。

    按此剧实为周宪王作;息机子误署马致远名。

    “台”,《元曲选》作“堂”。

    按此剧实为尚仲贤作;脉望馆主人误为即是《敬德投唐》,故阑入关氏所著诸剧中。

    按此剧为罗贯中作。

    按此剧为杨梓作。

    按此剧为曾瑞撰。

    按此剧原作“无名氏”,黄目改正作孙仲章撰。

    按此剧为杨梓撰。

    按此剧为萧德祥作。

    按此剧为李致远撰。《古名家杂剧选》作马致远撰,误。

    按此剧为王晔撰。

    按此剧为朱凯撰。

    按此剧为刘唐卿撰。

    按此剧为张国宾撰。

    按此剧为杨景贤撰。

    按此剧为李唐宾撰。

    按此剧为武汉臣撰。

    按此剧《元曲选》作关汉卿撰。

    原刊本附108《玉通和尚骂红莲》后,二剧连刊,并不分页,不知何故。案《乐府考略》(即《曲海总目题要》)以《度柳翠》为王实甫作;今此剧既与《元曲选》本全异,则《度柳翠》二本,其一或有为王撰的可能,未知《考略》何据耳。

    剧后原附《月明和尚度柳翠》。

    按七种均非无名氏所作。105、106二剧为叶宪祖撰;107至110四种为徐渭撰,即《四声猿》;111为冯惟敏撰。

    按此剧亦见于《杂剧十段锦》,为陈沂撰,不知如何阑入宪王杂剧中。《千顷堂书目》宪王杂剧全目中实无此剧。

    以下各剧除138《司马相如题桥记》一种为刻本外,馀均为钞本,不一一注出。

    按此剧别有《杂剧十段锦本》。

    与46复见。

    与76《雁门关存孝打虎》复见。

    按此剧为元张国宾撰。

    按此剧即《绯衣梦》。(与21复见)

    按此剧为明周宪王撰。

    按此剧为周宪王撰。

    按此剧与85复见。

    按此剧为元高文秀撰。

    按此剧为周宪王撰。

    《西江祝嘏》有江西原刊本。

    见《续汇刻书目》及《文学季刊》第二期。

    见《明史》卷二百十七。

    山东孔氏藏曲近来出现者不少,吴兴周氏所藏《宝剑记》等即出于其家。

    这有《季沧苇书目》可证。

    《太和正音谱》二卷,有明洪武刊本,有《涵芬楼秘笈》本,有明万历间张孟奇刊本(易名《北雅》)。

    见《也是园书目》及原书首册所附黄荛圃手钞“目录”。

    《也是园书目》改动原书次第的地方仅只这二处。

    《录鬼簿》有明蓝格钞本(今有复印本),《楝亭十二种本》,王国维校注本,马廉新校注本。

    据明蓝格钞本《录鬼簿》。

    按清常初仅见《正音谱》,故不知此剧为刘唐卿作。《正音谱》所载唐卿剧,仅有《麻地傍印》一种。(明蓝格钞本《录鬼簿》同。)但各本《录鬼簿》则均有此剧。

    董其昌,华亭人,累官南京礼部尚书,卒谥文敏。其书画为明末之冠。有《容台集》。见《明史》卷二百八十八。

    按清常卒于天启甲子(四年),见赵氏“家乘”。(《玉简斋丛书》引)李开先,山东章邱人,字中麓,曾与王九思相酬答,有集及《宝剑记》传奇。

    按仲子所谓“元刊杂剧”即今传之《元刊杂剧三十种》。但在忡子提到之前我们都不知是李开先旧藏。

    黄荛圈于手钞原书目录外,并编有《待访古今杂剧存目》,而于他所藏元刊本及明刊本(息机子本及《古名家》本)中,有收载者并加注于下,可谓爱护此书之至。

    两次约佚去三十册至四十册之间。第一次佚阙的时间,大约是在雍正至嘉庆间。(荛圃跋作于嘉庆九年。)第二次大约是在嘉庆道光间。(由黄氏转入汪氏手时。)时代都比较的不远,似有“尚在人间”的可能。

    清代文集目录序

    予收书始于词曲小说及书目。继而致力于版画,遂广罗凡有插图之书。最后乃动博取清代文集之念。自壬午至甲申,予几无日不阅市。每见清人集,必挟之以归。时或数日不得其一,亦有一日而获得数种,乃至十数种。不问美恶精粗,但为予架上所无者,则必收之。予初亦间致清集,所得约二三百种。然大抵必取所喜者,若《鲁岩所学集》、《悬榻编》诸书。惜今皆熸于兵火矣。此三年间,则无所不取,而尤着意于嘉、道二朝所谓朴学家之文集。惜入手已迟,佳者极不易得。即七八年前俯拾即是之《敬孚类稿》、《斋文集》等,今亦须博访南北各肆而始得之。忆大变方起,北估纷集申江,日以贱值获精品。积学斋徐氏所藏清集二十馀箱,亦为彼辈捆载而北。而友人陈乃乾先生所藏清集二三百种,竟以千数百金斥去。其中当时即诧为罕见之物,不在少数。而予皆交臂失之。及今念及,可胜慨惜!然三年来专心一志之所获,亦有足一述者。壬午初春,上海孙某书散出,为蕴华阁所得。予以半月之力,择取清代文集百许种。然绝无佳者。癸未春,吴县胡玉缙书售出,予托郭石麒得其二十许种,而精品皆为孙贾实君所取,已径行北运。予见其目,乃亟购置之。价已昂数倍。《孟陔堂文说》至千金,《琴士文钞》亦耗三百金,《小石渠阁文集》竟须二百金。然均不能不节衣缩食以得之。后扬州何氏、无锡丁氏诸家藏书散出,予皆有所得。其间零星购于各肆者,亦不下三四百种。甲申春,孙贾助廉先后为予致六七十种。夏初,孙贾实君为予致五六十种。综前后所得,凡八百数十种。于是予所藏清代文集,粲然可观矣。凡此皆予三年间心力所结聚者也。待访未得者,尚有五十种。然诸大家、诸朴学家之作,应备者则大略已具备之矣。今日书值日昂,春初较之去岁,已增数倍。入夏以来,复增数倍。前之以三百金得《孟亭居士集》者,今则八倍之尚不易得。前之以八百金得《学福斋集》,自以为豪举。今则五倍之而尚不以为昂。予力已殚,今后恐不易更有所增益矣。暑间多暇,杜门不出。遂发箧陈编,汇为一目,以自省览。予之不收诗集而专取文集者,盖以诗集多不胜收,清新之作少,而庸腐之篇则充栋汗牛。文集固亦有滥竽充数者,而大体则都为有用。或富史料,或多考订之作。而治经子金石文字者,尤多精绝之言,为我人所不能不取资者。晚清诸家集,亦足以考见近百年来之世变,往往为予《晚清文选》所未收。续选有日,必将据此成编。而专治一经一史或一专门之学者,其亦必将有取于斯无疑也。辑序跋,则可自成一书;辑碑传,则可补缪、闵诸集;收诂经之文,则可成一弘伟之诂经文钞;录论史之作,则可集为史学史之资料。大抵竹头木屑,无不有用。予之致力于斯,殆为后人任其艰辛耳。世变方殷,劫火未烬,念集之之不易,乃不能不虑及保存之方。世有同心者,其将有感于斯而合力协谋之欤?但愿不至目在书亡,为他日无穷之憾耳。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九日序

    清代文集目录跋

    右清代文集八百三十六种,皆予二十馀年来所累积而得者。“一二八”之变,储于申江东区之书,胥付一炬,而清集十去其七八。凡此目所著录者,十之八九,皆为壬午以后三年中所补购。此三年中,志不旁骛,专以罗致清集为事。三年心力,毕耗于斯,而财力亦为之罄焉。力所不及,则缩食节衣以赴之,或举债以偿之,或售去他书以易之。案头尝置北平图书馆编印之《清代文集篇目索引》一册。有所得,必就册上识之。册中所无者,则别录一目。暑中闭户索居,乃录一清目以自省览。综计《清集索引》所收者,予已获得十之七八,而溢出索引外者,则在四百八十种以上。他日当复可据予所得,编印一索引续编也。夫清集之收集,似易而实难。在清末民初易,在今日则难。而专收文集则尤难。今日遍索南北各坊肆,有能得文集二三百种者乎?即集一百种,恐亦未易。予尝持一单访于各肆。单中物凡九十馀种,而耗时一月有馀,遍历诸肆,所得尚不及七八种。即数年前,尘封架上,无人顾问之《小仓山房文集》、《西陂类稿》诸书,一举目可得数部者,今则都不复见。可知集此八百三十许种,诚“若有天幸”也,亦往往得之无意中。沈钦韩《幼学堂集》,藏书家素目为难得之书。每获睹一部,必竞收之。然藏此者,海内亦不过寥寥三数家耳,予今岁乃不意于一已停业之古书肆得之,为之狂喜数日。何绍基《东洲草堂文钞》,向来最罕见。后邃雅斋至楚刷印十数部归,散售南北。今则复珍为难得之物矣。许印林《攀古小庐文》,仅一册,刊于光绪间。日本尝复印之。然今则复印本与原本同不易收。而原本附有续编,尤称奇珍,为价几等清季之宋板书。陈鳣《简庄文钞》凡三刻。今原刻本固难得,而光绪间羊氏刻本附有续钞者,亦自罕遇。王宗炎《晚闻居士集》凡二刻。予尝失收一翻印之活字本,后终得一道光原刻本,自诧为幸事。丁寿昌《睦州存稿》,欲见不得者久矣。去岁,书友徐绍樵至江北收书,乃为予获之。冯伟《仲廉文钞》刊于道光间,蒋学佣《樗庵存稿》刊于嘉庆癸酉,倪模《迂存遗文》刊于光绪间,皆访之已久,而后于无意中次第收入。张鉴《冬青馆集》有嘉业堂刊本,予迟迟未之收。然仓卒间欲得其一,却亦不易。去岁偶过某肆,乃于其架上获得一道光原刊本,犹是未装成册之最初印本也。大抵清初诸遗老集,目最难求。而道光一代所刊者,以中经太平天国之变,往往刊成即毁于兵,亦多可遇而不可求。即同光以来所印者,似易得矣。而亦每以所印无多,毁弃最易,反较乾嘉诸通行文集为不多见。而乾嘉道诸朴学家集,除戴段诸家刻本多而易得外,若程瑶田《通艺录》(今《安徽丛书》收之),沈彤《果堂集》,赵垣《保甓斋集》,赵一清《东潜文稿》,邵晋涵《南江文钞》,沈豫《芙村文钞》,金鹗《求古录礼说》,法式善《存素堂集》,赵绍祖《琴士文钞》,胡赓善《新城伯子集》,彭元瑞《恩馀堂辑稿》,黄汝成《袖海楼杂著》,沈大成《学福斋集》,洪朴、洪榜《二洪遗稿》,鲁九皋《山木居士集》,盛大士《蕴愫阁集》诸书,皆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至今,王鸣盛《西庄始存稿》,胡承珙《求是堂集》,宋翔凤《朴学斋集》诸书,予犹悬目待访焉。古书日少,劫火方红。前之不易得者,今固尤甚,而前之易得者,今亦成为难见之书矣。清目写成,循读一过,念集之之艰辛,颇自珍惜。而为力所限,每不能讲求版本。(讲求清代刊本之版本学,今尚无其人。)但取其易致,但求其丰富,往往不复计及其为原刊初印者与否。牧斋《初学》、《有学》二集,《梅村家藏稿》诸学,以已收入《四部丛刊》而未取。《袖海楼杂著》以已有北平新印本,尝见一原刊本而未留。《章氏丛书》则但收古书流通处影印本,而未求浙江书局刻本。《义门集》亦为坊间印本。但以应用为主,不复奢求。然坊本后印本,亦每有较原刊初印本所收为多者。《小仓山房文集》袖珍本,即较乾隆刊本多出数卷。羊氏刊《简庄文钞》,亦较原刊本《简庄缀文》多出续编二卷。湖北刊本《变雅堂集》,亦较康熙原刊本收文为富。我辈收书原为致用计,不能若藏书家之专事罗集古董也。惟历年所得,亦未尝无佳本精刊。《二洪遗稿》近有北平石印本。然予所收则为原刊本。《董文友集》、《王昆绳集》均为康熙原刊本。谭莹《乐志堂集》,《清集索引》仅收《文略》四卷,予则并有文集十八卷。其他善本,亦不在少数。此但可为知者道耳。又清人文集每有未刻单行本而但在丛书中者,或单刊本不易得,而丛书中却收之者。予每为致一文集,却不得并致一家之丛书。蒋侑石《问奇室文集》一卷,在遗书中。崔东壁《无闻集》亦在遗书中。他若邹叔子、邹征君、宁都三魏、章太炎诸家,皆不能不因其文而致其全集。张成孙《端虚勉一居文集》、蒋彤《丹棱文钞》,单刊本最罕见。曾收入《常州先哲遗书后编》中。然《常州先哲后编》印行不多,亦难觅得。尝于修文堂见到一部,索一万三—四千金。踌躇半月,方思得之,而已归他人有矣。稍纵即逝,遗憾无穷。今复欲得其一,恐非大费周章不可矣。孙助廉尝为予言:有开花纸本纳兰容若《通志堂集》,欲售二千馀金。亦以无力,致当时未收。及再询之,则已售去矣。吴荣光《石云山人全集》、冯登府《石经阁集》亦均几得之,而中途为人夺去。北方书友某云:有胡承珙《求是堂集》,索五百金,亟向之收得,则为诗集非文集也。吴槎客拜经楼原刊《愚谷文存》正续编,尝于汉学书店架上见之。偶大意未取。数日后再过之,则已为人购之矣。幸后终得《愚谷文存》续编,足以稍慰。(《愚谷文存》收入《拜经楼丛书》中,较易得。)似此一意求书,大类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书可尽得乎?求一类之书,其难尚如此,况讲大举收藏乎?予素志恬淡,于人世间名利,视之蔑如。独于书,则每具患得患失之心。得之,往往大喜数日,如大将之克名城。失之,则每形之梦寐,耿耿不忘者数月数年。如此书癖难除,积习不销,思之每自笑,亦复时时觉自苦也。沧海横流,人间何世,赖有“此君”相慰,乃得稍见生意耳。则区区苦辛营求之劳,诚不足道也。

    三十三年九月三日,写毕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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