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成都。
这时候的麦言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小说作者了,他渐渐要忘记当初的音乐梦想,渐渐要忘记麦佳,也只是过了几年,他却觉得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写作的才华和因此带来的声望让他的性格变得有些怪异。他很少跟家里联系,常年和不同的姑娘混在一起,才刚二十出头的他,看上去像一个伤痕累累的中年人,但苍老和忧郁在他身上,会显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陌生年少的女子忍不住想亲近他。不过等到她们真正融入他的生活之后,又会想要离开他。而成熟的姑娘,通常会对他视而不见。
他外表和内心反差太大,还是双重性格,再好脾气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也会觉得受不了,这不,他又失恋了。这个女友已经和他相处半年多了,他原以为他们至少可以相处满一年的,结果还是高估了对方的耐心。离开艺术学校之后,他尝试过放纵自己,最后却发现伤害别人的同时,更受伤的是他自己。
麦言不否认是麦佳的离开让他变得有些颓废了,颓废的情绪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绝望的觉得自己可能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能长久。就像现在这个女友,彼此温暖的时间不算短,终究还是要各奔东西。情绪改变遭遇,遭遇又影响着情绪,麦言知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却又无计可施。
他已经不再听摇滚乐了,曾经的挚爱,现在又让他觉得太吵了,他重新玩起了笛子,有时候也听一些平静的老歌。他开始把更多的话憋在心里,他开始觉得过去的自己太傻太较真,为什么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呢,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对。
和女友分手的前几天,麦言在看一本叫《在路上》的美国小说,看的时候他还在想,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独自一人上路了,他已经有些厌倦那种一个人背着包揣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四处游走的生活方式了。但厌倦归厌倦,生活还是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成都。
成都是个节奏很慢的城市,这里生活的人平时日不管干什么都不慌不忙的,麦言喜欢这个城市的节奏。这个城市还有许多美味小吃和爱吃美味小吃的美女。现在要跟这些曾经深爱的一切说再见了,麦言还真有些不舍。马上就是国庆节了,麦言决定躲过了人流高峰,就离开成都,随便选一个方向,继续漂泊去。在路上受的伤,还是要在路上治。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把自己寄给明天,背着旧愁新情,不断地寻找。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我那驼着岁月的背包,我的青春梦里落花知多少。寂寞旅途谁明了,曾经为你痴狂多少泪和笑,曾经无怨无悔的浪潮,我的流浪路上几多云和树,只有背包陪着我奔跑。”
国庆节结束后的第三天,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里,麦言拖着箱子排在一长串人后面等着买票。他还没有想好去哪儿。他哪儿都可以去,又觉得去哪儿都没多大意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选择多了,就等于没有选择。
排在麦言前面的人走了一半的时候,麦言掏出了地图,考虑着要不要抛个硬币来决定去哪里。这时候一个又软又甜又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明天下午一张成都到瓷央的,卧铺。
那声音很像艾佳的,但听起来又比艾佳要温婉一些,按理说售票厅里人来人往嘈杂无比,麦言离那姑娘还有十来个人的距离,不应该听到并且听得那些清楚的。可偏偏就是让他听见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艾佳了。
麦言也买了第二天到瓷央的卧铺票,车票售出的时间相距不远,他想如果运气好的话,那姑娘会和自己在一节车厢。
买的是第二天的票,也就意味着麦言得再在成都停留一天,他本来是准备当天就走的。他不想在伤心地久留,就像当初不想在家久留一样。成都虽然许多景点如杜甫草堂武侯祠之类的地方他都还没去看过,但对于他来说,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他只想早点上路。再者留一些遗憾在这里,以后若想回来了,也会有充足的理由。
麦言原来住的房子已经退了,只能住旅馆,火车站附近太乱,他打车到了一环路磨子桥附近,找了个有热水有网络房价又不贵的酒店住下,然后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正是成都人民吃火锅和串串的时候,空气里都是食物的味道。麦言洗了澡,换了衣服,离开酒店,打算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去看场电影。
走到红瓦寺的时候,麦言又看到了之前排在他前面买票的那个姑娘。这让他慵懒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就像百无聊赖的狮子看到了一头鹿,即便它不饿,也想扑过去锻炼一下身体。这时候的麦言已经没有了在艺术学校时的拘谨和羞涩,多年的流浪生活,身边来了又走的姑娘,已经让他变得有些玩世不恭,脸皮也比过去要厚上百倍了。麦言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现在的自己穿越回当年,那蓝琪就不可能是赵茶的了。
那姑娘正在一家米线店使劲的吹碗里热腾腾的米线。麦言想都没想,直接就进去了,点了和她一样的米线,在她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已经是深秋了,麦言已经穿上毛衣了,那姑娘还穿着短裙和丝袜。后来麦言问她怎么不穿厚点,她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一到秋冬季节她就上热下冷。她只是声音确实有些像艾佳,但容貌和艾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确切的说是要比艾佳漂亮,更像女人一些。麦言吃米线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女孩,精神有些恍惚,思想不断的在现实和回忆之间跳跃,人家姑娘的米线都吃碗了,他还剩下一大碗,不过好在他也不饿。
米线店对面就有一家电影院,那姑娘吃完米线出来,麦言就跟着也出来了,他看那姑娘站在路边发呆,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事后那姑娘跟麦言说,虽然她经常被小流氓调戏或者搭讪,但像麦言这样突然走过来一本正经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的小流氓还是第一个。
那姑娘自然是不搭理麦言,转身就走了。麦言紧追不舍,边追边说,我不是坏人,我明天就离开成都了,这是最后一个晚上,想看个电影,看到你了,就想两个人一起看感觉更好。
也许是他明天就离开成都了这句话打动了那姑娘,她停下脚步,问麦言明天去哪里,麦言说瓷央。那姑娘说她明天也去瓷央。麦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她去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去。姑娘说火车。麦言说那咱们可以做个伴儿了,我也是坐火车。
姑娘白了麦言一眼说谁要跟你作伴,然后抬脚又走了。麦言没有再追,那姑娘虽然很漂亮,是麦言朝思暮想的那种类型,可麦言脸皮毕竟没有厚到可以防弹的地步。
反正明天还会在火车上碰到的,麦言安慰自己,成都到瓷央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麦言想自己有的是时间,他不信那姑娘还能跳车。这样想着,他独自进了电影院。他买了半个小时后开场一个法国喜剧片。之前在电脑上用风行看过,但电脑上的效果自然不能跟电影院比。
离开电影院的时候,麦言又看到了那个姑娘,她从麦言对面的放映厅里走出来,那里面刚放完一部爱情片。麦言还沉浸在那部法国喜剧片带给他的欢乐中,所以也没跟这不懂事的漂亮姑娘计较。当然主要是计较了也没用,人家根本不在意。
麦言走过去问她怎么也来看电影了,姑娘说没地方去,就来消磨时间呗。麦言说那干嘛不跟我一块儿看。姑娘说我不喜欢陌生人请客。麦言说那你可以请我啊。姑娘说我又不认识你。麦言说聊一聊不就认识了。姑娘说你这人可真烦。说完,她快步走出电影院,搭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麦言买了瓶啤酒,走在回酒店的路边,边走边喝,也许是因为心里烦闷,喝得比较快,没走到酒店,就喝完了。麦言以前在瓷央的时候酒量很好,白酒喝一瓶不晕,啤酒喝十瓶也不会醉。可是到了成都,也许是这里水土比较温柔的缘故,他往往喝一瓶啤酒就晕了。
不过晕了也好,有助于睡眠,麦言躺在床上,打算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可是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也就算了,头还疼了起来。
麦言担心买到了假酒,最近电视上一直在说,有一批假酒假烟流入了市场,要消费者买的时候注意看商标和生产日期。麦言买的时候就没看,谁能总记着那些事儿,何况是在烦闷的时候。麦言之前无比精神的时候去买雪碧,还被人拿了一瓶雪露给他,喝掉了半瓶他才发现味道不对。
很小的时候,麦言所在的小城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喝到假酒而死的。不过他们喝的是白酒,麦言喝的是啤酒。酒类不同,但要真是假的,没准儿也能毒死人。
不过这时候麦言的心境,是一点儿也不怕死的。死亡这件事,有时候不全是坏事。有时候甚至是好事,可以解决很多别的方式无法解决的问题。许多争端在死亡面前都会显得微不足道,比如有人欠你几万块钱。你肯定恨他,可是如果你听说他死了,即便你不原谅他,你那恨多半也会消除了,毕竟,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可计较的。
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就业压力大,像麦言这样靠写小说维持生活的,虽然不用为工作发愁,但若要想发财住好房子开好车,还是会很苦恼。整日苦恼的话,活着也是没多大意思的事儿。
麦言相信不光他一个人这样想,他们这一代人,就跟《在路上》那本书里写的那垮掉的一代一样,大都是迷茫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像麦言这样能对姑娘感兴趣,能对漂泊这种随时要在街边捡烟头,随时要在垃圾桶里找食物的生活方式感兴趣的人,还是稀有的。
不过麦言现在感兴趣的只是姑娘,漂亮姑娘,跟爱情无关。他曾经也是相信爱情的,可是经历过几次不痛快的恋爱之后,他是再也不相信这玩意儿了。什么爱情啊,海誓山盟一旦融进了柴米油盐里,就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了。
相爱容易,相处难。相处得时候还要相爱就更难了。所以说美好的爱情大都没有结局,你看那些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历经磨难在一起之后,就只剩下一句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那就只有不幸了。
更何况你的梦想也许是她的毒药,她牺牲那么多和你在一起,也许只是为了老了之后有份美好的回忆。毕竟为爱付出过的人,不管最后有没有得到幸福,都比没付出过人活得有价值。
二
麦言就那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渐渐的不疼了,他打开电视,心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看看芒果台的选秀节目吧,结果打开一看才发现,比赛早结束了。
麦言不关注快男,对超女也没兴趣,不过看着几个人从默默无闻到一举成名天下知还是蛮有意思的,那毕竟也是他曾经幻想并为之努力过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麦言还没跟女友分手的时候,女友经常半夜起来看快男,不知道是不是上面打压的缘故,以往在黄金时间播出的选秀节目,都被压到了半夜才能播。这也许间接的打击了那些像麦言一样喜欢做白日梦的人。但这丝毫不影响选秀节目的火爆。熬夜给喜欢的选手投票的人到处都是。
麦言的女友喜欢的那个选手长得蛮帅的,麦言在白天的时候看过他的一个小访谈,声音也蛮好听的。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电视上看到他了,不知道是在第几关被淘汰了。
麦言换到电影频道,看一个警匪片。正看到一个贼在撬锁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麦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那声音竟然一直持续着,他关了电视,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又听不见了。
麦言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外面,空无一人。他背上顿时就起了凉意,他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分明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也许是为了省电的缘故,零点过后,走廊里的光线就很暗。麦言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然后开了门,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躺在地上。
门上插着一把钥匙,也是这个酒店的,这姑娘一身的酒气,必然是喝醉了,看错了房间号。麦言愣了好大一会儿,心想是去叫酒店的服务员把她弄回她的房间,还是先扶到他的房间帮她洗漱一下。
和白天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姑娘一样,这姑娘也穿着短裙,短得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内裤,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斜躺着,衣服有些翻起的缘故。
她上身的衣服也有些卷起,露着雪白的肚皮,因为头发散落在脸上,麦言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她身材很好,骨架不像四川女孩那么娇小。
麦言想,她可能生活在别的城市,来成都出差,事情不好办,难免要陪人喝酒,于是就喝醉了,怕被人占便宜,她还执意不让人送她回来,于是她独自到了酒店,眼看就要到房间了,酒力作祟,让她倒在了麦言的门前。这样想着,麦言有些同情她了。
麦言又想到,她可能就是生活在成都,今天跟男朋友或者家人闹了别扭,才独自一人跑出来在酒店开了房间,但是又睡不着,就去酒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喝了酒,最后喝醉了。
也可能她是千里迢迢来成都见网友的,结果那网友长得实在太丑,最后她独自走了,她买了明天离开成都的车票,临走之前,她心情郁闷,就去喝了点酒,结果就喝醉了。
麦言想了无数种可能,都快能写一个小说了,可具体的答案,他还是不知道。麦言稳住心跳,撩起了她的头发,不撩起不要紧,一撩起来,他的手,就再也放不下了。
那姑娘长着几乎和蓝琪一摸一样的脸。麦言掐了一下自己的腿,不是做梦,但他又怀疑是不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好奇心让麦言打开了那姑娘随身带的包。身份证上写的是林静,居住地也不是邯郸,而是南昌。这让麦言想起了那句名言——丑陋的人千姿百态,美丽的人大同小异。
麦言犹豫不决,这时候那姑娘醒了,但眼色还是朦胧的,她嘴上说着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手臂却搭上了麦言的脖子。她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像是西罗,又像是希洛。这时候麦言想起之前报纸上说的骗人的陷阱来,比如某个老人故意在街上摔倒等你去扶,你扶起之后,马上有自称是老人家属的人过来找你要钱,说老人是你撞倒的。
也许此刻暗处正埋伏着几个大汉,正等着麦言扶起这个美女进房间,等他进了房间,不等他关好门,那几个大汉就会冲进来将他按倒在地,把他所有的钱财都搜刮去,还会给他按上一个勾引良家美女的罪名。
这样想着,麦言便四下望了望,看不到一个人,毕竟是零点了,该回来睡觉的都回来了。麦言再看这个酷似蓝琪的姑娘,越看越觉得不能就这样丢她在地上不管。
麦言拿着那姑娘的钥匙,帮她开了房间的门,扶她进去,脱了她的衣服,帮她洗了个澡,倒了一些白开水放在她的床头。这一切麦言都做得轻车熟路,不久之前,他曾经无数次这样照顾醉酒的女朋友。虽然眼前这个女孩是陌生人,麦言还是当女朋友一样照顾了。
女孩睡下之后,麦言打开了窗子,让风吹进来,他想借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清醒一下,梳理一下情绪。
麦言想自己应该暂时忘掉这个女孩,忘得干干净净的,他应该马上睡觉,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候车,吃饭也在火车站,哪儿都不去了,他得尽快的离开成都,离开这个让他曾经魂牵梦绕,现在伤心欲绝的地方。
他在窗边站了很久,看着半空中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月亮,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抽了一支烟,喝了半杯水,然后脱掉衣服,打算睡觉,这时候他才发现他是在那个女孩的房间。他只好又穿上衣服,离开之前,他从那女孩的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机,把号码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存名字的时候,麦言犹豫了很久。他已经和蓝琪失去联系很久很久了,他想把眼前女孩的电话号码存在蓝琪的名下,可人家分明是叫林静。就当她是蓝琪吧,存上号码之后,麦言亲吻了一下这女孩的额头,然后离开了她的房间。
三
在所有的交通工具里,麦言最喜欢火车。尤其喜欢在初冬的时候搭乘旅客稀少的火车。十七岁的时候,他常常搭火车回到瓷央,回到艾佳身边。
那时候艾佳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欢穿彩色丝袜,带假睫毛的女孩。麦言也把她当成了现实生活中的初恋,和后来认识的女孩比起来,艾佳是和麦言相处最久的了。这一次麦言回瓷央,除了路上偶遇的美女也要去瓷央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心里还惦念着艾佳。到现在,艾佳都还和麦言保持着联系。但并不频繁,只是偶尔会给他的电子邮箱里写信。麦言记得最后一次收到艾佳的信的时候,艾佳已经在读大四了,是一所师范类的学校。
麦言很怀念和艾佳度过的那段时光,不光是因为她是个活泼的,从来不惹麦言生气的姑娘,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时候麦言真的是年少无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精神病人思路广,脑残儿童欢乐多。因为无知,那时候的麦言很快乐。那时候所有的开销都由父母供给,麦言所需要做的就只是长大,健康的长大就好。
那时候瓷央还是一个很小的城市,每次麦言去找艾佳,他们都要牵着手把城中心的几条老街逛遍。兴致来了,艾佳还会推出她们家那辆已经成了古董的自行车,那时候艾佳已经长得有些丰满,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麦言的手臂环绕着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空隙。
他们当初一起待过的那所艺术学校已经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变成了一个临时的高考培训学校,里面走出来的都是被考试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学生,再也走不去一个朝气蓬勃的音乐少年。他们逛累了,就在街边的夜市摊上吃简单的饭菜,那时候他们都没有多少钱,但却觉得自己很富有。
晚上艾佳通常不会回学校住,在廉价旅馆她和麦言挤在一起,不过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抱着睡觉,衣服和袜子都不脱。那时候麦言觉得能够在一起,牵牵手,说说话,已经是最幸福的事儿了。其他的都是奢侈。
那时候麦言最喜欢下象棋,艾佳也喜欢,他们不逛街的时候就到公园里下棋,他们俩实力相当,输赢参半,麦言输了,艾佳就亲他一口,艾佳输了,麦言就亲她一口。最后两个人总是弄得满脸的口水。
四
上了火车之后,麦言把东西放到铺位下面。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本日本当红小说家东野圭吾的书,东野写的大都是推理小说,讲犯罪的,很耐看。
那个漂亮姑娘上来的时候,麦言刚看到第三页。书中的男主人公和麦言一样,刚和女朋友分手,正百无聊赖着。
那个漂亮姑娘一开始没注意到低头看书的麦言,她在麦言对面的铺位上脱了鞋,也从包里拿了一本书,麦言当然不会让她沉浸到书里去。
麦言抬起头一脸坏笑的说:“好巧。”
她顿时就愣住了,那表情麦言永远难忘,十分好玩,那是带着一丝惊恐,有点张口结舌的笑,她说:“是呀,好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吧。”
“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工作,学习,或者说是这窗外明媚的天气。”
“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在上学,至于天气,不管是什么天气,都影响不到在密封着的车厢里的我们。”她对麦言还是没有一点兴趣,这让麦言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是自己失去了魅力,还是眼前的女孩本来就不好搞定。麦言瞥向了她手中的书。
“现在很少有人包书皮了,看来你很爱惜这本书呀,可以给我看看么,我们交换一下?”
“我买到喜欢的书之后习惯包上一个书皮,并不是特别关照这本。等我看完我们再交换好么?”
她说话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她越这样,麦言越觉得好玩,像昨晚那样送上门的姑娘,麦言一般还会犹豫一下,像眼前这种极富挑战性的,麦言是不会放过的。不过凡事也不能操之过急。麦言继续低头看书,看了十页左右,麦言又把目光投向那姑娘,她正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被书中的内容逗笑,那模样十分可爱。
“是什么书呀,这么好笑?”
“说不出是什么类型吧,确实是很搞笑,应该算是搞笑小说吧。”
“书名叫什么?”
她说出的名字让麦言欣喜不已,竟然是麦言最喜欢的作家的书,那本书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对她说,你信不信,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把你的书让我飞快的扫上一眼,我就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你随便念出书中的一句话,我就能说出后面写了什么。
她抬头白了麦言一眼说:“你好无聊啊。”
麦言说:“本来嘛,要坐这么久的火车,能不无聊么,不找点事儿做,到了瓷央,就累死了。”
她咬了一口苹果说:“可是消磨时间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你偏偏选择找我搭讪呢。”
她这话声音不大,可硬卧车厢里躺着的人还是都听到了,他们发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听得麦言很不自在。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在硬座车厢,不然他就得被上百人嘲笑了。
麦言已经把脸皮用到了极限,接下来的时间,他只能看自己的书了。谁知看麦言真的不搭理她了,她竟也沉不住气了。她说:“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麦言很勉强的笑了笑说:“没关系的。”
她说:“好吧,我就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在吹牛。你把我的书拿去,十分钟后还我,到时候我问你,你要是答不出来,等会儿火车上卖东西的来了,你就买个礼物送给我。”
麦言记得之前她说过她不喜欢让陌生人请客,而这次她竟然主动让他送她礼物,说明她已经不把他当陌生人了。
麦言说:“一言为定,那我要是答出来了,有什么奖品吗?”
“没有,答出来了,就算你厉害,我可以在不困的时候陪你聊天,一直到瓷央。”
麦言拿过书,随便翻了翻,毕竟是他视为宝典的书,经他手已经看烂过好几本了。里面每一个段落,每一个句子他都烂熟于心。
五分钟后,麦言把书还给了她。然后一切如他计划的那样,她再一次露出了惊恐,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一次,麦言知道,她对他感兴趣了。
“你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也没做,一年到头就这样四处漂泊。”
“你没有家吗?”
“有,但是我不想回去。”
“那你靠什么生活呢?”
“等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去瓷央做什么吧。”
“我去上学呀。”
“你刚才才说过你没上学了,真是出口成谎啊你。”
“嗯,我是去见一个朋友。”
“男朋友?”
“差不多吧。也不完全是。”
“不会是网友吧?你这么漂亮,网恋的话,应该让他来见你呀。”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你这个人,真是的。”
“好吧,我不问你的感情生活了。”
“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连续偶遇了几次,也算有缘人了。”
“把你的书给我,我写在书上吧。”
四
钟文丹,麦言看着她的名字,像看着一朵牡丹花。他也拿起她的书,没有经她同意,就写上了他的名字,她一开始有些生气,当看到他写出的名字的时候,她沉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羞涩的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个写书的麦言吧,我看过你的书的,之前,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我之前把你当坏人了。
麦言想,自己本来就不是好人。他盯着她看,越看越喜欢。她对麦言再无戒备,不需要麦言再问什么,该说的她都说了。她是一个平面模特,这次来成都,本来是想拍戏的。朋友花了不少钱才帮她搞定了这个角色,可是到了剧组她才发现她的角色已经被另一个女的取代了,等待她的是一个端茶倒水一般的工作,她受不了,就离开了剧组。她平时大多数时间去住在北京,老家在瓷央,这次心理受挫了,就想回家看看,和父母待上一段时间。
麦言不确定她说的这段话是真是假,但即便是假的他也愿意相信了。她既然这样说了,说明她只能以这样的身份来和人相处。麦言也跟他讲了自己的情况,一个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人,靠写小说为生,刚和女朋友分手,这次去瓷央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火车到站了,麦言上铺和文丹上铺的人都睡着了,麦言也有些困乏,他夜里没有睡好,还做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噩梦。文丹起身去上厕所,麦言也跟着去了。他洗了下脸,清醒了一些。这趟车应该是新开的,里外都很干净。
文丹上完厕所,正要出来,看到麦言站在门口,她愣了下,就在她愣神的那一瞬间,麦言挤了进去。厕所不算狭窄,将门锁好之后,麦言看向一脸惊慌失措的她,她显然不知道麦言要干什么,麦言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许他只是嫌车厢里人太多了,想在这封闭的空间和她好好聊聊,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她咬着嘴唇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又不这么想了。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在颤抖,可以感觉出来,她很久没有被男人碰过了。嘴唇虽然水润,但是很寂寞,他试着亲吻她的额角眉梢耳垂。她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渐渐的也就顺从了。
他们洗漱好回到车厢里,她就和麦言一起躺在了麦言的床位上。从陌生到熟悉,从厌烦到依赖,只是一天的时间,这就是人的感情。反过来也是一样,分开比相聚更容易。
夜色降临,麦言有些饿了,文丹削苹果给他吃,她算得上是大美人那种了,麦言虽然之前阅女无数,这次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吃了两个苹果之后,他们相拥而眠,麦言实在是太困了,一觉就睡到了深夜,醒来的时候,文丹正在盯着他看。他亲吻她……
火车一路北上,麦言希望一直这样开下去,没有终点,也不需要停靠任何站点,他们就一直相爱相拥。
文丹说如果麦言愿意的话,她就在瓷央租个房子,他们一起生活。麦言当然愿意,只是他很清楚,他停留不了多久。
麦言想,她一开始肯定喜欢自己,像以前所有的女朋友一样,久而久之,他霸道的性格,一定会让她厌烦的。他必须在她厌烦他之前离开,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和女友一起形影不离的生活半年多,最后彼此厌烦无比,甚至怀疑起彼此是否真的相爱过,甚至怀疑起了在一起的动机。那真是让人郁闷的事情。你爱一个人,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你爱她,这简直比死亡还让人难受。
火车在清晨时抵达瓷央,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天光已经洒满了每个黑暗的角落。麦言住进了之前就订好的酒店,和文丹一起。她没有跟父母说她具体的归期,如果不是遇上被换角色的事儿,她此刻本该在剧组拍戏的。
艾佳也不知道麦言具体哪天来,麦言只是跟她说了他会来,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麦言想她可能是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她怎么会没有新的男朋友呢,想到这里麦言笑了,她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单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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