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访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当年的民兵连长周复荣。他已是老态龙钟,步履艰难了。
“不知老华石、燕子头,还在不在?”
周复荣歪头想想,又搬起手指算算。
“俩人啊,都死有十年啦!老华石死后也就个把月,燕子头也死了。”
“唉……这些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还一直想着他俩。这么说,是见不着了……”
“你来一回不易。要不,到他俩坟头看看。”
“那好吧,也算没白来一趟。”
周复荣领我们出了屯,来到往日果园的位置。
往日蓊蓊郁郁的大果园,经过三十年沧桑,已经凋敝不堪。几千株硕大繁盛的果树,只剩下疏疏落落百十几棵。靠屯这面,果园地面大都被新建的民房挤占,那间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看园小草房,已然不见踪影。
周复荣领我们一直走到大东边残存的果树林当中,在一片枯叶杂草中间站定:
“俩老头就在这儿安享清福了。”
我弯下腰,用手拨开杂草,果然看见,有两块石碑,二尺来高,相距不过三尺远,斜斜歪歪地立在地上。一块上刻“栗武平之墓”,另一块上刻“颜丙会之墓”。两块碑上,都没有称号,也没有立碑人下款。
这两个“半世恩怨半世仇,不是冤家不碰头”的孤身男人,最终也没能分开,就这么生生死死、无尽无休地纠缠在一起。
石碑后面,坟土早已塌成平地,上面长满蒲公英。
这时节正是晚春,蒲公英的花儿已经开过。坟土上面,齐刷刷立着许多蒲公英花穗,那花穗的托盘儿上,尽是成团儿的长着白羽的种子。一阵风吹来,那些被孩子们戏称为“小伞兵”的蒲公英种子,就成片飞起,顺着风儿,飘上树梢,飘上晴空,飘向谁也不知的地方去了……
一股辛酸涌上我的心头——
人与人的命运纠结,很多时候看上去似乎全是恩仇所系。然而,当你经历一切之后,才会发觉,所谓恩,未必就是恩,所谓仇,也未必就是仇。是非,成败,善恶,荣辱,恩仇,只不过是滚滚红尘之中,一道道掠目而过的霾影而已。
好像回应我的心思,又一阵微风,吹起浮云般的蒲公英白羽,散布空中……
责任编辑 郑心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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