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血糖已经处于临界状态,再往上就是糖尿病了,医生要求他饮食要清淡、低脂少盐,还要加强锻炼,可他平常忙得上厕所都要快步走,常常回家澡都没洗倒头便睡,哪来时间锻炼呀。
今天若不是达川市委许书记亲自打电话来,要请工业园区的同志们吃饭,他肯定又是啃馒头就应付过去了。许书记说,工业园区发展速度如此之快,规模不断壮大,你这个主任功不可没呀。因此,许书记今晚一定要设宴招待园区管委会的全体同志,没有特殊情况一定都得出席。
这是温八雅从北源市委书记调任工业园区当主任后心情最为舒爽的一个晚上,毕竟自己克服情绪,调整状态,努力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也做出成绩,得到了肯定和回报。
看得出,许书记今晚兴致也很高。当用砂锅煲得熟烂的“霸王别姬”(甲鱼炖土鸡)上来时,许书记亲自把甲鱼壳夹到了温八雅碗里,这可是给最尊贵宾客的待遇,温八雅不敢不吃。许书记还满满敬了温八雅一杯酒,尽管肚子里还是叽叽咕咕地叫,温八雅还是不自觉皱了下眉头,装着豪爽地喝了那杯酒,他本来就不怎么喝酒,患上高血压后就更少沾酒。这满杯酒足够让他晕乎的了。
席间虽然欢声笑语不断,但实际上除了许书记外,大家都谨小慎微,唯恐自己的言行举止出格了,只有性格泼辣的曾马秀倒了满满一杯白酒,走到许书记面前,歪着脖子,俏皮说道:“许书记,今天可是咱们园区办的同志们最开心的日子,您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请我们吃饭,我们无上光荣!实话说,园区办成立以来,我们还没认真聚过一次。八雅主任,我这可不是控诉您,是在为您歌功颂德呢,如果您允许,我代表园区办的兄弟姐妹,敬一杯许书记。大家说,好不好啊!”
现场立即一片喝彩声。曾马秀立即喝干了杯中酒,嘴上虽说“许书记,您随意”,可眼睛却盯着许书记的杯中酒,期盼许书记能给她面子,心中又有些忐忑不安,这个军是将大了,满满一大杯白酒,自己一个小女子怎敢和书记大人平起平喝啊!
许书记在喝彩声中缓缓站起,端起杯子盯着曾马秀,仿佛在说“你真够大胆的”,但还是笑笑说:“既然你代表园区办的所有同志,那我也把这杯酒喝了,以表达我对你们卓有成效工作的真诚感谢啊!”
现场又一片喝彩声,曾马秀更忙不迭声地说:“谢谢!谢谢许书记!”
曾马秀以前是达川文工团的台柱,见的场面和大官多了,胆子也就大了。
温八雅悄然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其实,他最怕饭局,除身体原因外,他对饭局上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也反感生厌。吃饭就是吃饭,能品出饭菜味道,能填饱肚子就成。他夫人做得一手好菜,心情好时他也会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嘬着,心情不好或忙时,三口两口把饭菜扒拉进肚子,就算完成一项任务。
而今的饭局,似乎不像吃饭,倒像是在开会,甚至很有政治性。譬如,今天许书记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宴请工业园区的同志们,就是为了奖励同志们的业绩,这就带有很浓的政治色彩。
温八雅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不知道出席过多少次这样的饭局。随着官位的升迁,出席饭局所坐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化,就在这变化过程中,温八雅历经困惑和烦恼。要知道怎么坐,落座之前,得把到场者的职位身份都巡视一遍,据此寻找自己的恰当位置。上席不用说,谁位高权重谁上坐,身份最低的人呢,自然坐末座,有时候也会推来让去,拉拉扯扯,那不光是礼貌,也是在说,谁的地位比我高,比我尊贵,理应坐在我的上首。
坐定了,饭局开始了,要求上第一道菜,通常桌上的小碟不算菜,大菜上了饭局才正式开始,有时也叫“开船”。第一杯酒一定要大家都喝干的,如何敬酒也大有讲究,大家得先敬上席人物,按身份高低,挨个敬,不能乱了次序,副职跑到正职前面去敬酒,就有点不大懂事。然后是互相敬酒,下级敬上级,被管的敬管自己的。下级敬上级有巴结的意思,但也不失表示尊敬,嘴上说的多半是“感谢领导关心,我喝干,您随意”。碰杯不能碰齐,敬者要比被敬者的杯子略低,表示对方身份、地位高于自己。
职位最高的人是举座追捧的核心,职位最低的人,该敬的人也就最多,腿跑得最勤,喝得最彻底。脸红脖子粗了,还得喝,谁让你混得最不行呢?领导饮酒也大有讲究,跟谁对饮喝干那是看得起谁,下属颇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跟谁喝半杯,跟谁喝几杯,沾沾唇而不真喝,从中可品尝出亲疏远近的意思来。
一般的机关干部、小科长之类的职务还要谨记酒场“六原则”。一般不去喝酒,不喝一般的酒,喝酒就不一般。可喝不可多喝,多喝不多说,多说不胡说,胡说不胡闹,胡闹不胡来,胡来不胡认。谁敬领导,领导不一定记得,谁没敬领导,领导一定记得。先发制人,可出奇制胜,后发制人可总揽全局。酒量即是胆量,酒风即是作风,酒德即是品德,酒瓶即是水平。对女同志不可小视,对先吃药的不可轻视,对只劝不喝的可以无视,对一喝即红脸的必须引起重视。这些都是酒席上常被人挂在嘴上的调子。
酒过数巡,领导喝得来了兴致,会一改平日的威严矜持,或放言阔论,讲点半真半假的话,或嬉笑玩骂,逼着下属喝干,甚至来点半荤不素的“段子”,陪客们一律做洗耳恭听状,明知不文明却要随声附和,喝彩鼓掌,好像是接受了一场深刻的思想教育。明知领导的笑话一点都不可笑,却满座大笑,热烈碰杯,以烘托领导的“幽默感”。
这种饭局,饭菜是品不出味道来的,重心就是大家陪领导高兴,套近点关系而已,气氛看似轻松,心情却紧张。人情味浓郁却没几句真话,醉话连篇而人心警觉,肚皮放浪而手脚拘谨。因此,谓之曰“应酬”。
温八雅从卫生间出来,感觉舒服多了。因此,想回到包厢后认真敬许书记一杯酒,他是从内心深处感激许书记的。
工业园区没有许书记的高度重视和支持也难有今天的成就,许书记再忙每月也要听一次工业园区的工作汇报,而且常和温八雅一道跋涉山山水水,能解决的问题现场解决,需要研究协调的问题不出半个月定然有个回复意见。就凭这一点,温八雅觉得工业园区不出成绩对许书记就难以交代。温八雅自接手工业园区工作以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常常是天不亮就到工地,办公室副主任小左似乎习惯了早晨要把馒头豆浆送到工地上。晚上天擦黑了,温八雅常常也回了不家。
工地上的包工头和入园业主曾经打过赌,谁能请到温八雅主任吃饭,可去新马泰旅游一趟,游资由入园业主分摊。温八雅不去吃饭应酬,不单是表示自己的清正廉洁,吃人家的嘴软,这道理谁都懂,温八雅更讨厌无谓的吃喝风气,浪费时间,浪费钱财。再说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多去这样的地方。
温八雅回到包厢时,曾马秀正大声嚷嚷要许书记一道去唱歌,希望许书记能与民同乐。温八雅刚想制止曾马秀,没想到许书记竟然爽快答应了。
谁都知道许书记歌唱得好,但许书记太忙,而且有身份的领导一般不宜到娱乐场所。许书记的秘书见许书记答应了,立即给公安局长打电话,说书记要去你那活动活动。
公安局大楼虽然称不上豪华,但它的威严气派是足够震慑人心的,尤其是门口的两尊石狮,虎视眈眈瞪着人。如今,一座大楼落成都时兴在门口摆上两尊石狮,到底是显摆还是壮威已说不清楚了。
公安局大楼是否摆放石狮,当时引起了很大争议。一种说法是公安局应该以法律的威严震慑人,不是用石狮来狐假虎威。另一种说法是石狮本身只是一种摆设,公安局借此弘扬镇邪祛恶精神无可厚非。好在这一对石狮是由一家企业赞助的,不涉及公款,争吵一阵也就不了了之了。
公安局长严子清早早就恭候在大门前。见许书记来,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许书记的手,“许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许书记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可是领略过你这里一流的音响设备,也让我沾沾光啊!”
严子清说:“我欢迎都来不及呢,快请进。哟,温主任也来了,稀客呀。”
温八雅打趣道:“我可是沾许书记的光,要不我哪有机会享受你这些一流的待遇呀。”
严子清说:“说这话你不是在骂我吗?你要肯赏光,公安局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咳,你看我这嘴,别介意,我是热烈欢迎的意思。”
温八雅笑笑说:“说啥呢,我怎么介意呢。说真的,我正想找时间和你聊聊。”
严子清会意地笑笑道:“我知道你为啥找我,先请吧。”
许书记兴致也很高,他和曾马秀连续唱了好几首合唱,又跳了好几曲舞,似乎有些疲乏,看见温八雅和严子清一直在交头接耳,就喊道:“温八雅,严子清,你们俩一晚上在嘀咕啥呢?别说我坏话啊。去,每人都唱一首歌。”
严子清讨好道:“书记,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说您坏话呀,我要献首歌给书记,唱一首《祝你平安》。大家都平平安安,我这公安局长也就平安喽。温主任你唱啥?”
温八雅愣怔一下说:“哦,我只会唱老歌,唱一首《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吧。”
温八雅和严子清都不擅长唱歌,调子把握不准,该高时又高不上去,只好降调处理,惹得现场一片欢笑,然后两人又凑在一块嘀咕开了。
严子清拍拍温八雅的腿,说:“老弟呀,我真是没法子,他林丰华要是不打人,我立马就放。医院里躺着的那两个村民,医药费已经花了6000多元了。再说,我昨天收到塔山村400多个村民签字的联名信,要求严惩凶手,我放林丰华,还有后事呀。”
温八雅急着辩解道:“这起斗殴事件双方都有责任。据我了解,是村民先动的手,他们操铲子、锄头,就不许我手下人拿木棍正当防卫?那天,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林丰华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严局长,我手下人如果触犯了刑律,我绝不包庇开脱,但我希望你们对这件事的处理要一碗水端平,否则我手下人都不敢开展工作了。”
严子清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人认真调查。你要理解我的苦心,林丰华在我这里更安全。群众正在气头上,林丰华现在出去,还会有事呢。”
温八雅笑道:“你说得也是,我不是要求你们现在就放人,我只是希望处理此事得有个公道,群众利益无小事这个道理我懂。林丰华如果触犯了法律,我决不庇护,也庇护不了。”
严子清拍了拍温八雅的肩膀:“这就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办事。我坐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呀,老弟。”
许书记见两人一直在耳语,干脆端个茶杯在两人中间落座,然后很放松说道:“我本来一向主张工作时弦绷紧些,该放松时就把工作放一边,不过碰到你们俩我还是要说几句。八雅,你那与农民闹事的材料我看了,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们还要进一步了解具体情况。不管怎样,打人总是错误的,不管谁先动手,你们也不能把人打伤啊。子清,你身为公安局长,就要保一方平安,也要为我们达川各项事业保驾护航,创造良好治安环境。尤其是工业园区的工作,达川经济能否起飞,工业园区是个重要平台,可不能因为此事影响了工业园区工作,一定要妥善、慎重地处理好。好了,今天我也累了,结束吧。”
一群人簇拥着许书记逐渐散去,严子清走到最后,扯扯温八雅的衣袖,会心笑笑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温八雅心里明白,许书记很重视工业园区的工作。当时许书记将温八雅从北源市委书记调到工业园区管委会当主任,就是要加强工业园区工作的领导。他很看重温八雅的能力,又怕温八雅想不通。因此,向省委要求,任命温八雅为达川市委助理巡视员,兼任达川市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
温八雅果然不负许书记期望,短短八个月里工业园区已粗具雏形,并陆续入驻了十余家企业。但在征地拆迁过程中,当地农民提的条件太高,工业园区因此时常与农民发生冲突。如今,各级领导都重视百姓利益高于一切的问题,许书记也不例外,可是工业园区的工作进展又令许书记牵肠挂肚。严子清和温八雅自然都能品味出许书记的话中之意,既要安抚好百姓情绪,又不能影响工业园区推进工作。
送走许书记,温八雅抬腕看看表,还不到十点钟,去办公室吧,太早回家反倒不习惯,办公室里还有很多的公文需要处理。这样想着,掏出手机要给驾驶员拨电话,转念一想,快十点了,别打扰他休息,达川小城的的士不贵,只要在主干道上,3元便能搞定。
工业园区离城里约有20公里路程,办公楼却在城里。工业园区创办伊始,温八雅本来主张办公地点应在工业园区规划范围内,这样能更好地服务入园客商,但招致众多反对意见。理由是为客商服务的土地、规划、建设、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都在城里,办事反倒更不方便。再说,工业园区办公地点搬到城郊,调一些想要的人才也没有优势。
温八雅觉得这些理由也是充分的,便不再坚持,但仍在工业园区附近租了几间民房让现场管理人员在那办公,而且设置了一个完全和农家一样的小食堂。温八雅最喜欢那些农家土菜,但用餐者每餐都必须交纳五元饭钱,工业园区再补贴一部分。
工业园区总部在智腾大厦租赁了两层写字楼当办公室。时间晚了,物业管理人员已经将走廊过道灯熄了。温八雅借着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出钥匙正要打开办公室门,忽然发现门口有个人坐在地上。温八雅着实吓了一跳,打开走廊灯一看,竟是一个女的,披头散发,似乎已经睡着了。
温八雅上前轻声问道:“同志,这么迟了,你有事吗?”
那女的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温主任,这么迟了还打扰您。我听说您每天晚上基本都在办公室,就在这等您了。”
温八雅这才看清是林丰华的爱人周素萍,她一脸倦容,很是憔悴的样子,显然已经多日没睡好觉。
温八雅把周素萍让进办公室,给她倒了杯热水,关切地说:“我知道,你又是来要求给林丰华调动工作的。”
周素萍苦笑起来:“人都还在里面了,还谈什么工作调动?我今天来是想请温主任帮助协调,尽快让他出来。他身上有伤,需要调养,里面条件太差,可别把他拖垮了。当初他要肯听我的,留在国土资源局多好,哪有这些麻烦事。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早点出来。我真的想不通,平时他在家连鸡都不敢杀的人,怎么会打伤人呢?我们虽然也红过脸,吵过架,可他从来没有动过手,有也是被人逼急了。温主任您可要多理解多包涵啊!”
此前,温八雅见过周素萍。他没想到周素萍会在工地上找他,工地上机器轰鸣声太大,周素萍直接向温八雅提出要求,说林丰华曾经患过严重胃出血的毛病,在外奔波生活没规律,希望温八雅照顾一下他的身体,让林丰华回到国土资源局。
当时工业园区的征地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林丰华是工业园区的征地科科长,实战经验丰富。林丰华此时离开,征地工作势必受到影响。温八雅没有马上答应周素萍的要求,只是说,他会尽力考虑照顾林丰华的身体健康,等工业园区工作步入正轨后会考虑她的要求。
没想到,第二天林丰华到温八雅办公室,气呼呼嚷道:“温主任,你别理我家那口子。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热爱这项工作,不管怎样,只要您在这,我是不会离开的。”
温八雅当时心里就很感动,可他只是拍拍林丰华的肩膀:“没事的,她有反映意见的权利嘛。谢谢你,不过你胃病不能不当一回事。抽空去医院做一次认真检查,这是命令。这一星期不把检查报告送来,我扣你奖金。”
林丰华笑了,俏皮地立正敬礼:“是。”
温八雅打心眼里喜欢这小伙子。林丰华业务精通,诚实但不木讷,为人又很谦和,工作上兢兢业业。当时,温八雅向国土资源局曾局长要这人时,曾局长半天不吭声,心里一时舍不得放。但许书记交代过,工业园区要什么人,各单位都要开绿灯,全力支持。但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不过他留下一句话:“林丰华随时回来都欢迎。”
温八雅任达川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时,曾当过“三讲”工作队长,当时林丰华也被抽调到温八雅麾下当工作队员,温八雅当时就很欣赏林丰华。当温八雅调去组建工业园区时,自然而然就想起林丰华。工业园区征地工作是重头戏,特别需要像林丰华这样的干将。林丰华二话没说,爽快答应了,他觉得跟着温八雅这样的领导干活,心情舒畅。
林丰华果然不负温八雅所望,工业园区征地的前期工作风风火火地开展起来,而且已经征下了8平方公里的土地,但在后垅湾征地问题上与塔山村村民发生了冲突,先是谈,谈不拢就吵,吵过了就开始乱了。工业园区的人一听说到塔山村办事头就大。
后垅湾有460多亩水田和2800多亩山地是工业园区规划范围,按工业园区规划,总面积达20平方公里,可是后垅湾这块地正处在工业园区中心地段,这块地征不下来,就会在工业园区中间形成一个孤岛,势必在交通上、管理上给工业园区造成诸多不便。因此,温八雅给征地科的同志下了死命令,想方设法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问题的症结是塔山村村民提出青苗补偿标准要比工业园区制定的标准高得多,如果对塔山村提高标准执行,工业园区增加了负担不说,还会引起其他地方已征下地段村民的心理不平衡,兴许还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塔山村有800多村民,其中绝大部分姓赖,这次闹事挑头的是赖其富、赖其贵两兄弟,他们俩不是塔山村的支委和村委干部,可每次谈判他们都在场,而且就他们态度最强硬,挑起事端、造成冲突的也是他们。
十天前,林丰华带着征地科几位同事到后垅湾画红线,赖其富、赖其贵两兄弟率领一批人赶到现场,气咻咻拔掉红线木桩。
征地科小古年轻气盛要上前阻止,被林丰华一把拽住,并低声说道:“他们人太多,我们要吃亏的,赶快撤。”
岂料,赖其贵却一步冲到小古面前,一把揪住小古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活够了,是吗?敢跟我们叫板?告诉你,按我们的要求,拿钱来,地圈走,否则别在我们的地盘上乱动,要不然就废了你小子。”
小古脖子被掐住,脸涨得通红,林丰华赶紧上前解救,不想左脸重重挨了赖其富一拳,但林丰华还是护住小古往后退。赖其富兄弟纠集的一班人气势汹汹地往前逼,林丰华和小古他们退后十几米处恰好有一个工棚。
林丰华顺手操起一根棍子,厉声喝道:“你们要敢再上前,我可不客气了。”
赖其贵放声浪笑:“你们看这白面书生,还会想劈人呐,你要是敢劈爷爷我一下,我立马跟你姓。父老乡亲们,别被他唬住了,我们先把人扣住,让他们拿钱来,我们不能任人摆布。”
一群人竟然蜂拥而上,林丰华也冲小古他们喊道:“你们赶快跑。”说着举起了木棍。
冲在前面那个年轻小伙子见林丰华操木棍,捡起一块砖头就朝林丰华砸去,林丰华躲闪开了,手里的木棍同时也落在那人头上,那人耳朵流出血来。几乎就在同时,林丰华也被人按倒在地,几个人围上一阵乱踢。约摸过了十多分钟,传来尖锐的警笛声,110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有些怕事的群众立即散去。
赖其富兄弟和几个年轻人仍然不走,警察一下车,他们立即指着躺在地上的林丰华叫嚷道:“是他先动的手,你看他把我们的人打得鼻青脸肿,还在流血呢。这木棍就是凶器。”
110派来了两个警察和两个联防队员,事情没搞清之前,他们都不表态。只有那个年长些,像是个队长模样的警察蹲下问林丰华:“你怎样?能起来吗?我们先送你上医院。”
赖其贵阴笑道:“他装死呢,我们哪有打他,只是把他摁倒而已。是他手持凶器把我们的人打伤,铁证如山。不能便宜了他。”
年长警察瞪一眼赖其贵,“有事没事由医生说,事情原因没搞清前,谁也不要乱下结论。受伤一律送医院检查,我们会派人守候。还有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年长警官指着赖其贵。
赖其贵横一眼:“我?我又没打他,干吗要跟你们走?”
年长警官说:“我说你打人了吗?我们不是在调查吗?每个公民都有作证的义务,没事自然会放你,你紧张什么?”
赖其贵虽说不服气,可毕竟也怕警察,只好嘟囔道:“走就走,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林丰华身上除了多处软组织受伤,并无大碍,那两个年轻人的伤写在脸上,医生开了些外伤药让他们走人,可他们非要住院。110警察经层层请示后,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先控制住事态。
林丰华被带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又被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看守所。
温八雅是在看守所见到林丰华的,出事时,他正在省城办事,接到电话他就立即往回赶。林丰华见到温八雅时,委屈万分直掉眼泪,温八雅只是拍拍林丰华的肩膀,啥也没说。
不一会儿,温八雅就接到了严子清的电话:“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林丰华。你来看看吧,公安局的大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群众要求严惩凶手。此时若把林丰华放出去会出大事。退一步说,事情没弄清楚前我也不能随意放人呀。”
温八雅只是淡淡回答道:“我相信你们能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头顶国徽,总不能有失公允吧。”
其实,温八雅心里也清楚,许书记这时邀请工业园区的同志吃饭,名曰奖赏,其实也是安抚,他担心工业园区的同志因此影响了工作情绪,自然也影响了工业园区的工作进展。
温八雅看到周素萍一脸憔悴,顿时心生怜悯,安慰道:“你放心,今晚我刚和公安局长交流过,他一定会认真调查此事。而且他告诉我,丰华在里面会得到很好照顾的。你放心,等群众情绪平稳后,他们就会放人的,你先回吧。”
周素萍点点头,无奈笑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温主任您可多保重啊!说实话,有时候挺嫉妒您的,有种感觉,您在丰华心中比我重呢。”
温八雅愣了一下,继而轻松笑道:“傻话,完全是两种感觉,怎能相提并论呢?你是他妻子,亲情的分量是不可代替的。我和他是同事,工作上的事,你也嫉妒吗?”
周素萍本想宽松一下尴尬气氛,说句玩笑话,听温八雅的解释突然有些紧张,“温主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开句玩笑,我走了。”
温八雅笑笑:“你放心走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第二天,温八雅又带着办公室小左去看守所探望林丰华,并买了一堆补品和水果。
看守所建在城郊一个山坳里,原本这里偏僻荒凉,据说山坳深处当年还是枪决死刑犯的刑场。而今每个城市都急剧向周边侵蚀扩张,在这原本荒僻的“夹皮沟”里,现在居然开发了山水华庭的楼盘,两边山坡修建了数十栋豪华别墅。两山间一条流量不大的小溪也被蓄起一个人工湖,并放了若干艘小艇,别墅就有了依山环水的风格。据说每栋别墅售价不菲,每栋面积均在200至300平方米之间,售价也在300万至500万元不等,大部分已经售出,足见达川这几年经济发展速度之快,有钱人日渐多了起来。
看守所占地只有五亩地,也就区区几栋房子。房地产开发商原想出高价买下,使豪华别墅形成连片开发,怎么说在富人区里夹杂着看守所,总有些别扭,可现任看守所所长裴明福出口开价要5000万。
也不知道是严子清的授意,还是他个人的主张,5000万的要价吓得开发商只好偃旗息鼓。达川城区中心地带每亩地价也不会超过500万,在城郊开发房地产,房地产商人图的就是地价便宜。当然,如果开发的不是别墅,只是公寓就没有什么市场。能住别墅的人一般都有钱、有车,他们看中的是环境,追求的是奢华。
温八雅的车刚到,看守所所长裴明福就在门口恭候了。温八雅心中纳闷,裴明福怎么就知道今天他要来?他责怪小左不该擅自向裴明福通报。一般有相当身份的领导去看守所或去监狱都是较隐秘的,哪能大大咧咧?小左委屈地辩解说他没打过电话,温八雅就不再追问什么。
裴明福说他遵照严局长指令,对林丰华特别照顾,目前,林丰华在这里生活安排得很好,伤处也得到了较好的医治。温八雅只是礼节性地表达谢意。
林丰华的样子还是很憔悴,感觉也清瘦了一些,尤其是满脸胡茬,似乎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抗议。见温八雅来,他头也不抬,显然还在委屈生闷气。良久,温八雅才开口:“你别着急,我知道你委屈,事情总会搞清楚的,严局长说得也对,你在这里相对安全,农民还在闹呢,毕竟你把他们打伤了是事实。”
林丰华听罢,突然咆哮道:“我那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懂吗?我要不那样,我的小命早就没了。要是你当时在现场,呜……”
林丰华说着说着,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温八雅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哭呀,问题就在于怎么定性,他们一口咬定,是你先动手打人,要证明这一切必须要有证据。我相信你,生活上有困难吗?”
林丰华摇摇头:“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就盼望着早点还我一个公道。”
温八雅说:“你要相信组织,也请你相信我,黑白是非终究能弄个水落石出。”
离开看守所,温八雅心情挺沉重,也感到很迷茫。林丰华的事情会怎么处理?又如何安抚好目前情绪激动的农民?还有工业园区的同志们,怎么让他们卸下包袱?这一连串的问题实在令他感到棘手。
三天后,许书记亲自批示,由市纪委牵头,联合检察、公安、人事、劳动、国土等部门组织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塔山村开展工作。
这起事件固然伤人了,但没有死人,可却由此引起很大的反响。塔山村民在赖其富、赖其贵两兄弟捣鼓下,几乎天天都有人在市政府和公安局大门前静坐示威,长此以往,不但影响了公务人员正常办公,在群众中也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许书记批示有关部门尽快掌握第一手证据,迅速处理此事,平息事态发展蔓延。
市纪委副书记陈用林从事这项工作已经有二十年了,从来没办过一桩错案,从县纪委干事、室主任、副书记、书记,直到达川市纪委副书记,连许书记都称赞他是“靠得住的老纪检”。这次让他挂帅联合调查组也是由许书记亲自点名的。因此,陈用林不敢有丝毫懈怠。联合调查组开完碰头会的第二天,他就率队奔赴塔山村了。
塔山村尽管地处城郊,路途不远,路面却只有一段水泥路,其余都是坑坑洼洼的机耕道。村民大多以种菜为生,人均耕地面积不足半亩,村民们的生活还很贫困。村部坐落在村里的一个破落旧礼堂里,还是20世纪70年代初农业“学大寨”时盖的。改革开放后,尽管给农村带来了许多好政策,可这个村却从来没富裕过。早些年,村财政收入靠着一点山林每年还有几万元进账,现在基本上就是空壳村,村干部的基本工资都发不出,更不用说挤出钱来修缮村部和礼堂了。
联合调查组一共七人,五男两女,村部能腾出的空房间也只有两间,而且破败不堪,老鼠横行,两位女同志刚到时,被这情景吓得惊声大叫,几位村干部面露尴尬。这种条件怎么能住人呢?但是如果不驻扎下来开展工作,又担心工作不到位。再说农村白天大多数人都下地干活,不好找人,肯定影响工作。
国土局的小葛率先反对:“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我建议组长安排各单位轮流派车,早晨来,晚上回去。”
陈用林马上打断说:“天天回去是不可能的,至少要有两个人留下来值班,要不然群众有情况向谁反映?”
小葛不敢再作声,其他人也没再说啥。
陈用林打破尴尬,拍拍小葛肩膀说:“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而且任务很重,完不成我们如何交代?”
陈用林转身对大家说:“我看这样,现有的条件大家都住下也不可能,我们分成三组,你们几个男同志自由组合分两组,我和女同志一组。喂,两位女同胞和我这个老人家一组没意见吧?”
两位女同胞齐声回答没意见。
大家一起动手,房间倒是收拾干净了,但被子实在太脏了。
陈用林看两位女同胞一脸难看相就说:“今晚我老人家就留在这,等明天你们自个儿带干净被褥来再说。”
在他们调查组一行对话和收拾房间过程中,几名村干部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既不插话,也不动手帮忙,问他们村党支部书记和村主任哪里去了,他们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吃的就更成问题了,村部以前有一个食堂,早些年村里有些钱,还会在开会时或上级有人来检查工作时开开伙。现在村里成了空壳村,哪还有钱办伙食,再说这个联合调查组从踏进这个村起,就感觉到他们在这不受欢迎。
村口倒有个小饮食店,只是经营扁肉、拌面之类的简单小吃,看得出生意很清淡。陈用林提议每人每天20元的下乡补贴放在饮食店办集体伙食,大家都同意了。
饮食起居的问题倒没吓倒调查组成员,但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村里两个主官始终没露面,被调查的群众也只是非常冷淡地回答不知道。工作一筹莫展,陈用林焦急得都睡不着觉。
调查组进村的第六天晚上,恰逢陈用林和两位女同志值班,晚上九点半在农村就算很迟了,万籁俱静中偶尔传来狗吠的声音。陈用林在房间里不停地抽烟,思考着问题的症结所在。
门外有人轻声敲门,感觉似乎很胆怯。
陈用林警觉地问道:“谁?”但无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又有轻轻的敲门声想起,陈用林起身小心地把门打开,见一对中年夫妻在门外怯生生地站着。
陈用林问:“你们是……”
那女的低声说:“同志,我们是来反映情况的。”
陈用林侧身客气地把他们让进屋。屋里只有一张椅子,陈用林示意他们在床上坐下,用队员刷牙的口杯分别给他们倒了一杯开水,这才说道:“有什么情况,你们尽管说,我们会替你们保密的。”
屋里一阵沉默。
陈用林为他们端过杯子,招呼道:“天冷,先喝杯热开水,暖和暖和身子。不要紧,慢慢说。”
那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偷偷扯扯妻子的衣袖,示意要走。
还是那女的胆大些,终于开口问陈用林:“同志,如果我们反映的情况真实,你们会把坏人抓起来吗?”
陈用林笑笑:“那要看你说的坏人有多坏,如果他触犯了法律,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那女的急切地说道:“他们抢了我的宅基地,还把我们给打伤了。”
说着,她毫不顾忌冬天的寒冷和女人的羞涩,边说边撩起衣服给陈用林看伤疤,还让自己的丈夫也脱衣服让陈用林看。
伤疤是看见了,可陈用林还是一头雾水:“你说的他们是谁呀?”
那女的脱口而出:“赖其富和赖其贵两兄弟呀,村里有名的恶霸。”
陈用林点点头:“听说过这两个人,你把事情经过具体说说。”
那女的又开始缄默不语,脸上的神态顾虑重重。
从来之前看过的材料以及这几天村里所笼罩的神秘气氛来看,陈用林已经感觉到这次调查的复杂性。
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他安慰道:“别急,要是你觉得不方便说,你暂时可以不说,但我还是得对你声明,我们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那男的还在偷偷给妻子使眼神,可是那女的却刷地站直身体,急道:“我豁出去了,大不了被打死,他也要一命抵一命。这样一辈子受欺凌,活着也没啥意思。”
那女的喝了口水,就说开了:“那两兄弟仗着赖姓在这里家族大,在村里无恶不作。去年村里批了块宅基地给我,正好与赖其富相邻,本来已画好红线,钉好木桩,可赖其富硬是把木桩拔掉,说我们多占了他的宅基地,我丈夫和他们争执,赖其富当时便冲过来狠狠地拽住我丈夫的头发说,你他妈活腻了是吗?敢跟老子争。嘴上骂着还拼命往我丈夫私处踢,至今还落下个血尿的毛病。当时我不在现场,有人告诉我说他被打晕过去了,等我赶到时,见他躺在地下,痛苦地扭成一团。我气愤不过,找他理论,他竟然用铲子捅我的腹部,还打断我两根肋骨。”
她仰头灌了口水,继续道:“后来村里人把我们夫妻俩送到医院,光医药费就花了6000多块钱。当然,我也咬烂了他一只耳朵。事情的起因是他挑起的,也是他先动的手,他应该要负主要责任。后来,村里调解也无结果,到乡派出所报案,还做了笔录,可是至今赖其富也没受到任何处理。他还到我家里威胁说,再告状就废了我们,他侵占了我们家的宅基地,现在已经把地基砌到了我家的宅基地上了,村干部们也一声不吭。我们家是小姓,村里七成以上都姓赖,赖氏家族的人都护着他们。
“村子里谁都知道,他们两兄弟坏事做绝。赖其贵有一部破车,去年春节他以教人开车为名,把一个在外念中专的女学生骗到玉米地强奸了,女孩哭哭啼啼要告他,女孩的父亲刚开始也很气愤,要到乡派出所报案,赖其贵带上砍刀,开着破车,把他们父女俩半路拦下,威胁他们要是敢去报案就灭了他们全家。那女孩成天在家里偷偷哭,也没再去学校。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这次闹事也是他们两兄弟挑起的。他们在村里放话说,这次征地就是让市政府出高价赔偿,谁要是不同心就把他赶出村去。同志,你们这样调查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我劝你们尽快撤走,以免惹上更大的麻烦,弄不好,还要发生流血的事情啊!”
听完女村民一口气的陈述,陈用林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表面上他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好言安慰他们:“你不用顾虑太多,党和政府既然派我们来就会保证我们的安全,也一定会把这股黑势力挖出来,至于你们所反映的情况,我们也会叫有关部门尽快处理。你们放心回去,有事我会找你们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带着疑惑走了。
陈用林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起身去敲两位女同胞的门,又恐冒昧。其实,他刚才就想把叫起她们来做笔录,又担心农民夫妻心里有顾虑。
陈用林起身披上大衣,坐在简陋的桌前,把这几天来的调查情况和今天所了解到的信息写个呈阅件。灯光太昏暗,写得很吃力,直到下半夜两点才写完,躺上床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辗转反侧中,见天色已亮,陈用林就起身洗漱,摇摇热水瓶已空了,昨天的一桶水也见底了,他就出门到楼下村部的废旧食堂打水。
旧食堂里也没啥东西,联合调查组来了就没上锁,陈用林刚推开门,一包粉状的东西就洒得他一头一脸,眼睛被刺激得却怎么也睁不开,还火辣辣地疼,他顿时明白落下的是石灰。他控制住情绪,先拍掉头上、脸上的石灰粉,慢慢摸索到水龙头边。闭紧双眼,在冰冷的水龙头下冲洗了许久,眼睛涩涩的,仍然无法睁开。他想高声喊人,转念一想不妥,无论如何得忍住。眼下联合调查组举步维艰,动静搞太大了,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陈用林歇息了一会儿,又一步步悄悄摸索着回到房里,听见屋里没动静,陈用林就去敲门。公安局的小池开门看见陈用林的样子吓了一跳。此刻的陈用林灰头灰脸,头发像刺猬,神色有点吓人。
小池把陈用林扶到房里,倒了杯水问道:“组长,您这是怎么啦?”
陈用林摇摇手说:“先别问,你赶紧帮我往单位打个电话,叫辆车来,我先去医院,其他事以后再说。”
所幸救治及时,陈用林的眼睛红肿了几天,总算没有大碍。他回了趟单位,把近期发生的情况向领导做了详细汇报后,匆匆赶回了塔山村,并立即召集全组开会。
陈用林一脸严肃地说道:“很显然,现在有人恶意阻挠我们的调查工作,如果不查出根源,我们的调查工作是无法开展下去的。我们调查的重点人物是赖其富和赖其贵两兄弟,目前也了解到一些信息,但还没掌握到充分的法律证据。我建议分成两个组,一组重点调查赖其富、赖其贵的犯罪事实。小池,你是公安局的,可以发挥这方面的优势,必要时与你们局里刑侦支队联系,以赖其富霸占宅基地,殴打致人伤残和赖其贵强奸女学生为突破口,争取尽快立案侦查。还有对两兄弟如何煽动村民闹事也要掌握好事实依据,打蛇就要打七寸。这个问题解决了,我相信塔山村民闹事就会得到平息。你们这组任务重些,由四个人组成,小池当组长,要注意保护好自身的安全。另一组安排两个人去工业园区了解林丰华打人的情况。我们一定不偏不袒,以事实为依据,尽快形成有价值的调查报告。我在这坐镇指挥,并草拟调查报告框架。各组进展情况随时向我报告,记住大家的手机务必二十四小时开着。”
这个会,陈用林只开了15分钟,大家似乎也感受到形势的严峻,气氛凝重,未说多余的话,领命分头而去。
工业园区这组的调查异常顺利,在现场的几个村干部被分别找来了解情况,他们都证明,是赖其贵先动手,林丰华才奋起自卫的。工业园区对塔山村的征地青苗补偿金和后扶生产资金等一应补齐发放到了农民手中,但部分村民嫌赔偿标准太低,就想闹事。
调查赖氏两兄弟的工作可就难多了,多数村民开始都是避而不答。除了那对被打的夫妇说些真话外,连那被强奸的女生也躲起来,不肯见面。小池后来到女孩就读的卫生学校,找到校领导和女孩班主任到她家中,一起劝导并同意她复学,那女孩开始只是哭个不停,后来终于同意告发赖其贵。
找到突破口,后面的调查就逐步好转。小池这一组还得到一个信息,一次赖其贵喝醉酒,和他人打架斗殴,扬言要一枪崩了对手。依次推测,赖其贵很可能私藏枪支。只要那女孩告发赖其贵就可以立案,立案了就可以对其进行刑拘,还可以搜查赖其贵的家。后来,果然在赖其贵家衣框里搜出一把“五四”式手枪。
赖其富殴打村民,霸占他人宅基地的事也已调查清楚,证据确凿,两人都被刑拘了。塔山村闹事的村民中大多是赖氏家族的,赖氏两兄弟被拘留后,对他们也起到了震慑作用,赖氏家族再也无人敢挑头闹事。
陈用林长舒了一口气,马上就完成了调查报告,达川市有关部门很快做出了相应处理,这场闹事风波接下来就得以平息。半年后,林丰华被提拔为工业园区的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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