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达川工业园区管委会和达川市政府还是找到了他,可找到又能怎样,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托,能拖就拖,对达川市政府提出的解决方案不作任何表态,无论是达川工业园区管委会还是达川市政府,所有与周远翔接触的人均感无奈。
这起事故主要责任在于企业,政府只是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赔偿理应由企业来承担,政府做一些政策性协调和人道主义补偿是应该的,也是必需的,但在老百姓眼里,不管多难多易、多大多小的事都应该由政府解决。所以,这起事件,老百姓会冲着政府越闹越大,而且持续了这么久,企业赔不了,就该政府埋单。
达川市是全省财政收入倒数第一的穷市,连续戴了几年的“老九”帽子,也一直改变不了这个局面。各种资料显示,这种情况估计还要延续几年,甚至更长时间,与发达地区的差距也将越来越大。用达川一位领导的话说是追赶的对象越来越远,甚至已见不到踪影,而后面追兵全无。
达川市领导这些年南下北上,四处取经,也请来许多高层次专家开过几轮讨论会,谋划着达川跨越发展的宏伟蓝图,可所有的发展定位几乎都暗示着达川在短时间内难以实现跨越性发展,如生态的、绿色的、可持续发展的,这就意味着和林业、农业脱不了干系。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些就是闽北山区的弱点。
闽北地区长期作为“林海粮仓”,计划经济时代,有丰富的粮食、木竹资源。因此,其地位在全省举足轻重,也着实为全省作出突出贡献,但进入市场经济时代,闽北的落后态势逐渐显现出来,第二、三产业不发达,相对单一的经济成分,仅靠农业、林业,还有几家国有企业支撑着薄弱的经济实体,使闽北越来越穷,与发达地区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达川土地面积占全省五分之一,可GDP总量只占全省二十分之一,财政收入更是不值一提了。
由达川市财政垫付的五百多万元赔偿款拖了好几个月也无法补上,在发达地区,五百多万肯定不是什么沉重负担,达川是吃饭财政,这笔巨额的垫付款压得财政局长喘不过气来,而且制度上不允许垫付款长期滞留未归。因此,市财政不断催促市政府,市政府多次发函,甚至派专人与永翔集团联络都没有得到明确答复,最终也只能走法律途径了。
达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向永翔集团发了两次传票,逾月未有答复,看来周远翔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正当达川中级人民法院紧锣密鼓组织拍卖时,周远翔委托律师回了个函,声明同意拍卖,但希望拍卖所得除了用于支付死者赔偿款等一切该由其公司承担的以外,似乎能把余款归还公司。周远翔是商人,精明着哩,账算得清清楚楚,毕竟已经投资了一个多亿,怎么赔偿也不会超过一千万,即使原来的厂房、设备拍不到一个亿,也还能收回几千万呀。
他已经完全没有兴趣,更没有信心在达川把这个项目延续下去了,拍卖的底价确实很低,永翔集团的投资到位资金本来就只有八千多万,如果算上工程款和设备的未付款怎样算总价也只有一亿一千多万元,可拍卖的底价也只接受所投资到位资金的百分六十,大约也就在五千万出头一点,但拍卖公告挂出一个多月了仍无人问津。拍卖师分析认为,一是刚发生过重大的爆炸案,有人忌讳不吉利;二是原厂房、设备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三是要求马上兑付现金,即使有企业想要,资金一时也难以周转。依此情况,拍卖公司提出要进一步调低底价,才有可能进行实际操作。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拍卖的底价不能低于原价的二分之一,此前公开的底价定在原价的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说下调的空间已经不大了,拍卖公司担心可能会出现流拍的尴尬局面。
国内每年有太多的案例因为找不到法律依据而无法判决,成为烂案。同样一个案例,各地对法律依据的理解不同,也造成判决结果不同。毕竟在现实社会中,人治力量的干扰,对法律的公正还是会产生不可抗逆的影响。尽管说中国这几年的司法进步很快,各行业、各领域基本上都有相应的法律法规出台,但仍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在发达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法律配套也就跟进到什么程度。以美国为例,各州都有立法,相应的律师也多。因此,流行这样一个说法:在美国碰见五个人其中就有可能一个是律师;在中国碰见五个人,其中就少不了一个是总经理。可中国总经理多,未必见得经济发达,所谓的“皮包公司”比比皆是,一个人注册公司,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实际上董事会子虚乌有,倒卖一个公文,或者介绍一批买卖也可以日进斗金,不需任何成本代价,正所谓“空手套白狼”。
有人感叹,中国的产品没有经过三道四道批发是到不了消费者手上的。退一步说,落到消费者手上是正品也还算走运。中国的假货问题,全世界都头痛,冒牌假货无孔不入,从烟、酒、茶、肉、奶等生活日用品,到假信息、假电话、街头骗子圈套,林林总总,不小心就可能让人钻进圈套,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周远翔已经厌倦了达川的这场纠纷,很冷漠地回复达川中级人民法院,你们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拍卖公司接到达川中院指令后,以4300万元的底价挂牌,可一个星期后仍然无人问津,事情就这么挂着、拖着。
徐正林已经被正式批捕,在看守所里他哭过、闹过、绝食过、自杀过,可谁同情你呀,他深感无颜面对死者家属、达川百姓、自己的父母、娇妻、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他更怕面对舅舅一家。因此,他只求一死,可在看管森严的看守所里,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等待着法律的审判吧。
话说当时,徐正林和欧阳总工在车间里验看设备时的对话,被正在现场的吴良坤听到了。后来,他偷偷潜入厂房撬下那块小铁牌,想在追查的时候,向易总邀功领赏。他以为易总能和徐正林做成这一笔大生意,自己所起的作用不可忽视,怎么也得分一杯羹喝喝。岂知还来不及向易总邀功就发生了这惨重的爆炸案,如今想来却幸运地逃过一劫。
易总在“8.19”爆炸案发生的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他知道这起爆炸事故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可不想自己的下半生在牢狱中度过。警方是在立案半个月后才发出通缉令的,而易总早就从中国的土地上蒸发了。
作为“8.19”事故善后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温八雅,深为此事忧愁,原以为永翔集团达川公司的厂房拍卖,可以顺当处理完这件令人头疼发憷的事件,画上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如今,时间过了几个月,仍然无法了结,怎么向市委、市政府领导交代呀?
温八雅征询了许多律师的意见。有人提议对永翔集团达川公司的资产重新进行评估,特别应该把厂房土地和设备分割开来,因为有的人需要这片土地,或者厂房,却不一定需要设备,而需要这套设备的又不一定想在达川开辟生产线,这样细分后,有利于拍卖的运作。这样做既不影响永翔集团达川公司的总资产,也不会触动法律底线。温八雅觉得这个方案更符合市场规律,他马上找到达川中院和拍卖公司说明了这个方案。大家觉得目前情况也没有更好办法,不妨试试看。
其实,有一个人始终都在关注着永翔集团达川公司的拍卖情况,那就是周韵雅。但她犹豫不决,没有走到台前,是因为数额太大,她的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再就是设备对她来说只是一堆烂铜废铁,派不上用场。周韵雅的义父突发脑溢血辞世后,按照义父生前所立遗嘱和周韵雅与他已经形成收养关系,周韵雅当然是她义父个人资产合法的唯一继承人,可来自二叔家的阻力,让周韵雅继承遗嘱又费了一番周折。
周韵雅的义父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在1949年到的台湾,兄弟俩虽不在同一部队,但还是很容易就可以联络上。二叔更早退伍,以经营水果摊为生,穷困潦倒,直至哥哥退伍后兴办了电子厂,让他到厂里担任销售经理,并给予他一定的股份,他的生活才有了质的飞跃,娶了妻,买了房,添了子女,他从内心深处感激哥哥的帮助。兄弟俩后来的企业越办越大,越办越红火,从当初作坊式的工厂,成长为集团公司,经营范围涉及电子、塑料、酒店、房地产开发等。随着事业的不断壮大,兄弟俩的矛盾、隔阂也逐步显现,直至后来两人闹得面红耳赤,要分道扬镳。
中国古话说“女人是祸水”,兄弟俩的矛盾起因就是因为女人。周韵雅二叔晚结婚,娶的女人也年轻,二叔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违逆。兄弟俩的事业壮大到集团公司,二叔也还只是个部门经理,虽然有个董事头衔,但总觉得自己在集团没地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功臣,还当不了个副董事长,当个副总经理也要吧。可周韵雅义父却认为,他年事已高,而且文化水平有限,应该把年轻人,把有文化、懂管理的人推上重要岗位。他所聘用的管理干部至少是本科生以上,多数高层领导都是硕士、博士毕业,还有留学归来的洋博士。他自己也有意从董事长位置上退下来,但一时未物色到合适的人选。这些道理他多次给弟弟说过,二叔其实也能理解,但耐不住夫人的牢骚,二叔又是典型的妻管严。因此,在多次提出要担任一层要职被拒绝后,就提出要退出股份,这让周韵雅的义父颇为伤感。以二叔占有的股份,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闹归闹吧,拖一阵子再说。
义父回大陆几次,对周韵雅印象越来越好,有心把集团公司的担子交给她,又恐自己弟弟有想法,只好偷偷立好遗嘱,委托律师去公证后,锁进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
周韵雅对义父虽说不上感情深厚,但内心深处对义父十分敬佩、敬重。虽然她对义父当年的发家史不是很了解,但对他的毅力品格确实敬爱有加。义父每做一件事会不懈地坚持,哪怕有再大的困难阻力,从不轻易放弃。妻儿车祸丧生后,有多少人奉劝他重新组建家庭,而且以他的资产和身份地位,怎样的年轻美女他会得不到?可他对已故的妻子一往情深,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证就是他没有把妻儿的骨灰盒存放在殡仪馆或者安葬在公墓内,而是把他们放在家里客厅的供桌上。
他要陪伴在妻儿面前,每餐饭,他都要盛两碗饭摆在挂着妻儿遗像的供桌上。外人看义父的做法迂腐得不可思议,而周韵雅对义父的这一举止,不但理解,而且十分敬佩。她深知义父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不是不顾二叔的利益和感受,而是为了集团里的整体利益。因此,周韵雅不相信二婶对她哭诉说义父无情无义,只为利益不重亲情,只是她作为晚辈无力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来,自己也被卷入旋涡,完全是她始料不及的事。
义父在大陆的江苏昆山和福建漳州也投资兴办了两家企业,常往来于台湾和大陆之间,他们也常见面,义父多次提出让周韵雅到台湾集团公司总部任职,可当时周韵雅刚考上研究生,不忍心放弃学业,义父尊重她个人的意愿,就没再勉强。哪知研究生要毕业的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周韵雅突然接到义父秘书的电话,告知义父突发脑溢血住院,生命垂危,希望她能立即赶往台湾。周韵雅顾不得论文答辩,就匆匆赶到台湾,火急火燎地来到义父的床前,看着义父憔悴的脸庞,靠着氧气艰难地呼吸,显然生命已在弥留之际,止不住泪水哗哗地淌下。
义父很吃力地抬起已经没有力气的手,拍拍周韵雅的手背,然后用眼神示意律师向周韵雅宣读他的遗嘱,大意是由周韵雅接管周氏集团董事长职位,并继承他的遗产,把他与妻儿合葬,有机会要多做善事,特别是要办一所学校等等。
义父在平静中走完一生。安葬好义父,周韵雅办理完一切迁居台湾手续后就到周氏集团接任董事长一职。
周韵雅的二婶虽然年轻,也还算漂亮,可就是文化不高,尤其是气量小,爱嚼舌头,见周韵雅掌管了家族集团,心里就很不平衡,尤其是让周韵雅继承了其义父的全部遗产,更是愤愤不平,自己的儿子也是他的亲侄儿,凭什么让周韵雅独自继承这巨额遗产?她四处说遗嘱里有猫腻,虽然公证处所出具的各种证明资料足以否定了她的猜疑,但这在她们的关系中还是埋下很深的阴影。
义父去世时,周韵雅的堂弟,也就是二叔的儿子尚在大学读书,他厌倦家族利益纷争,意欲在大学毕业后出国继续深造,攻读硕士学位。周韵雅力劝他在周氏集团内任职,一是她觉得堂弟观念新颖,性格果敢,能干点事;二是为了平衡二婶的心理。她力荐堂弟担任集团董事,兼任公司副总裁。堂弟确实能干,周韵雅也很信任他,许多大事、棘手的事都交由他去处理,结果都令她满意。
姐弟俩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关键是堂弟在家族关系协调上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要动用家族集团资金,拍下永翔集团达川公司的土地和厂房,堂弟是关键的一票,只要堂弟同意,不管二婶怎么捣鼓,二叔怎么反对,都可以形成有利于自己的董事会决议。周韵雅虽然觉得争取堂弟有几分把握,但她也知道,堂弟是个孝子,对父母很是孝敬的,虽然堂弟对父母的有些观念,特别是他们对集团、对周韵雅的刻薄非常反感,甚至厌恶,但他也从不正面与父母冲突,周韵雅确实也担心他会被父母所左右。因此,周韵雅很急切地回了一趟台湾,当面与堂弟沟通这件大事。
堂弟果然开明,非但表示自己同意,而且自告奋勇地去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周韵雅觉得哪怕二叔、二婶反对,这事也能成,当然他们思想会通,能够避免一些矛盾是最理想的结果。事后,一切如周韵雅所愿,周氏集团仅以3600万的价格拍下了永翔化工集团达川公司的一期厂房和土地。
处理完永翔化工集团达川公司的烂摊子,温八雅顿时松了口气,但工业园区里失去永翔化工这个大项目,园区规模顿觉小了许多。其实,对工业园区来说,更致命的弱点还不是规模问题,而是工业项目鱼龙混杂,没有形成特色。当初规划时,急于把规模做大,而没有分块布好局面。好在一期规划布局面积不大,未雨绸缪,引入前瞻性的规划,二三期还是有文章可以补做的。
温八雅在办公室忙完手头的事务,喜欢上网搜寻些有关工业园区方面的信息。有一次,他在网上搜到广东佛山的一个工业园区推出的用地政策是“零地价”,兴奋之余,迫不及待就在办公室算了一笔账。工业园区尚在起步阶段,以现有的规模,每年给地方创造的税收不低于5000万,倘若规模扩大三四倍,那不是可以给达川带来二至三亿的财税收入,这里还没有计入为达川相关产业带来的发展,以及可以解决多少人口就业的问题。
温八雅在纸上越画越兴奋,他决定亲自执笔给市政府写一份报告。温八雅写写停停,不知不觉已过了吃饭时间,回家又恐断了思路,随便往嘴里塞几片饼干,他的夫人早已习惯他半夜三更回家。
温八雅深知写这个报告容易,但要让市政府甚至要市委常委会通过,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要财政先贴上亿元的资金,哪怕市财政只是贴息让他们贷款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在财政捉襟见肘的达川要实现这个想法有多难呀!
胡一民对温八雅的这个报告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知道,现在各地推出吸引投资的政策越来越优惠,达川工业园区要把规模做大、实力做强,就必须推出足够吸引人的政策。这种大力度的举措,他担心在市长这一关就难以迈过去。
胡一民看完报告,轻轻弹一下桌子,然后盯着温八雅问道:“有一个问题,你是否考虑过?既然土地不要钱,那谁都可以来圈地,拿什么约束人家?”
温八雅沉思了一下,继而答道:“我们当然应该审查他们的入园条件。”
胡一民似乎有些步步紧逼,问道:“那好,如果入园资格条件审查合格,他拿下土地了,却迟迟不开发,甚至改变用地性质,我们又如何约束?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缜密的机制,既可以吸引投资商,又能够约束不规范行为。”
温八雅迟疑一下:“确实我对这个问题没考虑周全。要不——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先交后退的政策?”
胡一民兴奋起来,击掌大声道:“对,对,这是个好办法。按进度返还,譬如,建完一半就退还一半,建完投产全额退还,这还能显示出政府的诚信。不过,我可告诫你,这个方案要通过仍有一定的难度,这一段时间以来,政府财政运转已经很困难。如果我们没有一个说服市长的理由,我担心过不了这个坎。”
这正是胡一民和温八雅最担心的现实问题。
也许是达川太迫切需要工业,领导层的观念难以置信地往一条道上靠,这个方案从市长办公会到达川市常委会竟然一路绿灯。新政实施以来,工业园区马上吸引了众多的投资商。工业园区里的企业猛增至80多家,给达川带来滚滚财源。正所谓“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
达川不大,在历史舞台上只是个小角落,小角落里演绎的故事也精彩纷呈,甚至让人匪夷所思,多灾多难过后的达川终于迎来了风调雨顺、政通人和。是年,达川的农业收成虽然不是历史上最好的,但许多农产品,尤其是经济作物,如柑橘、锥栗、西瓜都卖了个好价钱,农民增收的幅度却是历史上最高的。达川的工业产值增长的幅度,也是历史上最好的。工业让达川增强了实力,工业让达川有了活力。最让达川工薪阶层感到实惠的是,由于财政收入呈两位数增长,达川人长工资了,尽管与发达地区的工资标准仍有差距,但达川人已经很满足了。
作为主管工业的胡一民副市长和为达川工业腾飞作出突出贡献的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温八雅,在达川这场工业革命中,自然功不可没,一个有力的佐证就是他们俩双双被省委组织部考核,只不过两人都不算被提拔,但位置更重要了。胡一民调任省委任副秘书长,而温八雅则接任胡一民的职位,担任达川市人民政府副市长,而且还兼任达川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温八雅终于实现了一个梦想,成功兼并了北源竹业加工集中区,达川工业园区基本上把达川和北源连接起来。
现在,达川和北源之间再也看不到荒芜地带,快速通道两旁处处显示着生机与活力,更关键的是工业园区改变了达川长期蜗居在几平方公里内的小家子气形象。新近几年到过达川的人共同的感觉是达川变了,达川的城市规模变大了,市容让人刮目相看了。
胡一民在省委副秘书长位置,仅仅干了一年零八个月,又戏剧性地被派往达川,接替已调往省人大担任副主任的许书记,担任中共达川市委书记。而温八雅也进入市委常委,并担任达川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已不再兼任达川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一职,更具挑战性的工作又在等着他。
人生的舞台总是千变万化,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也在不断变化中。温八雅曾是胡一民的领导,现在反过来,胡一民成了温八雅的领导。也许对某些人而言,需要经历一个痛苦的心理过程,但对温八雅来说,他始终觉得与胡一民搭档,不管是扮演上级还是下级都是身心愉悦的。因此,当他听说胡一民再次到达川任职,心里高兴了好长一阵子。
一个设区市的市委书记确实举足轻重,省委是高度重视的,从温八雅知道胡一民要来达川仅隔了一个星期不到,胡一民就由省委组织部部长带着到达川宣布其任职通知。因此,有人说干部的位置重要了,往常要十天办完的程序,五天就能办完。反之,不重要的岗位,两年、三年甚至五年不配备又何妨。天塌下来,地球也照样转,急啥呢?
温八雅一直想请胡一民到家里吃一餐便饭,家宴有亲切感,何况夫人的厨艺还是见得了世面的。现在的人能在家中请客,无非两种现象:一种确实在外请不起,这多为收入低下又没有签单权的阶层;而另一种有签单权,但与被请对象关系密切,为了更具人情味,就设家宴,至少可以说明自己没用公款啊。这年头,上档次、有身份的人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在外吃一餐饭,已经没有什么人情可言,人家肯去吃你的饭是给你面子呢!
胡一民虽然口头答应,可来达川任职将近一个月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会、下乡、接待……几乎天天连轴转。除了开会在一起碰过面,温八雅竟然没机会与胡一民说上一句话,见胡一民工作如此繁忙,这吃饭的事,温八雅也没再开口了。
不曾想,有一天傍晚下班时,胡一民打电话给温八雅,笑着说:“老温呀,你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呢?没有呀,那好啊,我答应过要去你家坐坐。这样,我带一瓶好酒去,你不用刻意安排,有啥吃啥,我不讲究,农民的孩子好招待啊。要不我叫秘书去买些成菜吧……不用,那你就简单点,我三十分钟后到。”
虽然是老同事,也是曾经的老部下,温八雅接到电话后还是很紧张,毕竟是市委书记登门,他一边打电话给夫人,一边火急火燎赶往菜市场。他到菜市场买菜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真不知道要买什么菜,他也不了解价格。因此,胡乱买了些半成品就匆匆往家赶,不想胡一民却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温八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放下手中东西,两只手握住胡一民的手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胡书记,快请家里坐。”
胡一民很大度地笑笑:“没事呀,我也有让你们等的时候。哈哈。”
按照胡一民的意思,一切从简。胡一民从包里掏出一瓶洋酒,温八雅把买来的卤菜摆弄上,两个农民子弟很开心地对酌起来。温八雅本不胜酒力,喝上两杯便觉晕乎,只是今天高兴又是在自己家里,硬撑着陪胡一民。
而胡一民却饶有兴致地边喝边聊着:“老温呀,咱们这辈子的搭档缘分看来难以到头了。遇事我总爱找你商量,难挑的重担,也总喜欢让你帮我挑。达川这几年发展得很快,主要是因为你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你功不可没呀。前几天我去工业园区走了一圈,规模那个壮观。从那里我看到了达川的希望,但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与闽南一带发达地区相比差距大着呢。因此,我们还要谋划一下新一轮的发展,你要挑大梁啊。”
温八雅抬起头,舌头根有点不听使唤,“你领导吩咐……该咋干我就咋……干吧。”
胡一民突然停顿,许久没说话,他也知道温八雅的酒量。温八雅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起身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满脸歉意地笑道:“实在没酒量,让书记笑话了。”
胡一民仰头大笑:“不会喝酒多属遗传基因,爹妈使然,笑话你干啥?我倒是很想与你探讨一个问题,你觉得达川行政中心布局在哪最合适?”
温八雅洗完脸清醒许多,又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自然侃侃而谈:“这个问题的争议由来已久,历史上从设置专区、行政公署到设区市,其行政中心也一直在达川与北源之间来来回回搬迁了几趟。也许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迁移行政中心的理由。从地域上看,北源属于达川所属十个县(市、区)的中心,行政中心如果设在北源,有利于管理上的辐射。但北源当时交通欠发达,不通铁路和高速公路,经济基础也薄弱,除了政治中心外,起不到别的带动功能作用。达川当时是整个地区的经济中心,从交通条件看达川陆地有铁路,水上能通航,条件上比北源更具设置行政中心的优势。因此,当时把行政中心从北源迁至达川,符合当时的形势需求……”
温八雅越说越兴奋:“但达川有个致命的弱点,地形地貌决定它就是个小山城。它没有一块平坦的开阔地,四周都被山丘包围着,城区只能囿于几平方公里的地带。夸张地说,目前它算是亚洲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城市框架展不开啊。当时,我们在建设工业园区时,就有意识地引导城市北扩,也预留了行政中心搬迁用地。如果我们下决心把行政中心迁至北源与达川之间,那就可以彻底打开达川的城市框架。北源设个县级区,达川设个县级区,当然最好能借用当地著名风景区的‘双世遗’品牌,把中心城市直接改名为景区名字,如此一来,城市规模做大了,达川在外影响力也跟着大了。”
胡一民拍着饭桌回道:“说得好,我们想到一块了,但是改名需要国务院审批。再说,我们现在还没开始运作,形成不了规模,没有既成事实,怎么经得起人家的考评?明天就开常委会,讨论这个议题。然后,向省委、省政府打报告,希望早日能批复我们的行动计划。不过我到时可要压你重担哦。”
虽然两人都很兴奋,但他们都没兴致再喝酒了。胡一民又急匆匆赶回办公室,他都戏称自己成了一部工作机器。
常委会虽然讨论得很激烈,但最终意见基本上还是一致的,达川要发展,要做大做强,不能再蹲在山城的小盆地里了。省委、省政府也很快批复同意达川报送的方案。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也多次到实地考察指导,并表示省里一定会全力支持。
温八雅接受胡一民的提议安排,出任新区建设党工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新区建设管委会的职责权限比原先的工业园区管委会大得多,不仅仅要管理工业项目,一个新的行政中心所必需的配套功能都要顾及,以达川的财力要承载起这么个庞大的工程,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这辈子温八雅工作上结缘最多的,一是各种园区建设,二是环保方面的各种黑水。因此,新区建设中,他特别注重各种管网建设,期盼杜绝黑水事件。一般情况,道路管网等公共设施建设,应该由公共财政支出,而新区建设处处要钱,怎堪重负?只能采取一定的灵活机制,多方吸引投资,才能有效化解建设资金的尖锐矛盾。
温八雅组织新区建设管委会的相关职能部门制订了一系列有效化解资金矛盾的方案,如城市管网建设,引进香港一家投资集团,在新区预先铺设管道,需要利用地下管网铺设管线的根据用量,向这家公司支付使用资金。如通信的几家公司:移动、电信、联通、铁通等公司的网络线,供水、供电,有线电视等多家公司,也必须用到地下管网,政府就不必承担这块支出。还有投资有回报点的如医院、商场等项目,就用BOT方式,有的则采取BT方式。其他模式,如一定规模的居民小区,必须由开发商投资配套学校等。几种机制交叉配合,倒也使新区建设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当然,这一切和前期达川工业园区建设奠定了厚实的基础也有关系。
新区的功能在原来工业园区的基础上,拓展为行政中心、文教、商贸、旅游、养生、休闲度假、文化创意等各种功能片区,先向南北拓展三个片区,原工业园区里的产业布局也被划分为海西林场工贸区、生物制药区、装备制造区、食品加工区、新能源新材料制造区、光伏电子区等等。
在交通条件改善上,达川目前已开通了一条铁路和两条高速公路,近期将新增两条铁路一条高速,4E级国际机场项目也在推进前期工作,正形成“铁公机”无缝对接、“无风雨零换乘”的现代立体交通格局。
新区有新风采,但何时能实现达川行政中心的真正北移,谁也无法下定论,这需要国务院的审批,达川人只能以干得助,形成规模,条件成熟时再报批。
现在从达川到北源一路景色,一路风光,一路生机,但达川人要走出山城,走到新的城市中心,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达川人期盼着。
未来达川,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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