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稻传奇-重返故地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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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回到关家祠,宽言宽语地把老爹安慰了一番。又找朋友借了一点木钱,在关家祠门口摆了一个茶摊儿,捎带卖一些烟洒茶糖、针头线脑儿。这样一来,爷俩的生活还算能够维持。只是宝忠老汉经常思念那含冤死去的女儿和留在刁翠花那里的小外孙,终日闷闷不乐,长吁短叹,眼见得逐渐消瘦下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盛夏。

    这年夏天:天气热得出奇,直到三伏也没有下场透雨。地叹的庄稼旱份直打蔫儿。

    年系不好,挑担背筐做小买卖的,携儿带女逃荒的,在大路上络绎不绝。关家祠正处在东西大路的道口,宝忠老汉着生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们,心里十分同情,不论谁讨碗水喝,从不收费。

    这一天是望树小镇的大集。四乡八庄的农民和做小买卖的都赶到镇上来,但见车水乌龙,人头攒动。赶集的人多,天气义热,宝忘老汉的小茶摊儿,生意就格外兴隆。

    宝忠老汉父子从日头刚刚冒嘴儿,一直忙到晌午头,满身汗水把衣服粼湿透了,连口干粮也没顾得上吃。

    到了快散集的时候,喝茶买东西的人才逐渐稀少起来。宝忠老汉用手巾给小龙擦了探汗,说:

    “都响午歪啦!咱还没吃一点东西,这阵人少些了,你去随便做一点吃的,咱也垫垫饥。”小龙答应一声,就进一家关家祠。

    宝忠老汉把摊上的茶碗收起来,坐在小凳匕掏出切袋,想歇口气。他正低头装烟,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掌柜的,来碗茶。”

    宝忠老汉听着这声音非常耳热,不由得心里就是一动,急忙抬起头来,向喝茶的人看去。

    喝茶人头戴一顶冀东地区特有的蘑菇形草州,身穿自洋布短衫。高身材宽肩膀,因为一粉卿遮着脸,沂不清而孔,听他说话是一口地邀的店就老吹口音。

    这人把腿一踢,跨过长凳,一屁股坐在兑子上,说了一句:“天儿咋热得这么竭虎咔?”一边说若,一边摘下草帽在手里扇风。

    宝忠老汉仔细一看,不山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这个喝茶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兰庄镇上数得着的一个稻把式。名叫王久高。

    王久高自幼头脑灵活,年轻时曾在沈阳城一家估衣铺甩学过几年生意。直奉.钱争中,他被张作霖的部队抓了快,在往前线送饱弹的络仁开小差溜回了老家王兰庄锁。从那儿以后,没有再回沈阳,就在王兰庄学会了种稻的手艺。

    王久高有一套见风使舵、阿懊奉承的本领,会粉人眼色行事,所以很快就在王品贤眼里红起来了。没过多人,被提拔当了个长工头儿,那时候,他跟王宝忠多少还有一点交情。

    “佛动心”郭茉莉来到王兰庄镇之后,见王久高身高体壮,与周围的乡巴佬相比,算是鹤立鸡群。加之他巧言令色,颇会讨郭茉莉的欢心,彼此眉目传情,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勾搭上了。在旧社会,这叫仆欺主母,乃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久而久之,这丑事传到了王品资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声言要把王久高送官究办。

    王久高知道自己不是王品贤的对手,连夜逃之夭夭了。后来,有人看见他在天津北塘一带做鱼贩子生意。今天他突然来到此地,宝忠老汉惊疑不安:是不是他又回到王品贤的手下?是不是王品贤打发他来访查自己呢?

    宝忠老汉心神不定,思想不集中,提壶斟水时,明明碗里的水已经注满,可那壶嘴儿仍在流水,茶水顺着杯口,溢了出来,流到王久高跟前,王久高抬头一看,把两个大巴掌一拍:

    “哎呀!这不是宝忠大哥吗?你可让我好找哇!”

    宝忠老汉一听他是专门找自己来了,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掩,瓮声瓮气地说:

    “是不是王品贤打发你来的?”

    “王品贤?哈哈哈……宝忠大哥,你想到哪儿去啦?王品贤早就见了阎王啦!”

    “啊?你说什么?”

    “王品贤死啦!”

    “死啦?!”

    “对,对,你们爷任刚走,这老杂种就上了西天啦!”

    宝忠老汉听了这话,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阵高兴。但他知道王久高这个人奸诈狡猾,对他的话还是将信将疑,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盯着他,不再说话。

    王久高从宝忠老汉的眼光中,看出他对自己的话有怀疑,就把王品贤的死因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原来,那天晚上,宝忠老汉带领一双儿女携带稻种连夜出逃。王品贤组织力量追捕,未能如愿,他恼悻悻地回到家里,拿起水烟袋猛抽了一阵。突然想起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见到郭茉莉的影子,不由得使他心中犯疑,便端起水烟袋来到卧室。

    自从郭茉莉和王久高有了不轨之事以后,王品贤对郭茉莉一直提防着。走到卧室跟前,也就放慢了脚步,把耳朵贴近窗纸去听,他的耳朵刚挨近窗户,立刻听见屋里有人窃窃私语,仔细一听,郭茉莉正跟一个男人在调笑。

    王品贤的醋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咚”地一声把门瑞开,端着水烟袋冲进屋里。

    在明亮的罩子灯下,郭茉莉身穿粉红色的小汗衫,裸露着雪白的胳膊,正在给一个歪戴礼帽的人点烟。

    这个歪戴礼帽的人,是郭茉莉在天津当妓女时的一个要好的缥客。此人姓陆名廷江,是天津有名的地痞无赖,后来投靠了日本鬼子,当了便衣特务。这次跟随天津日本特务来王兰庄一带出巡,在街上偶然遇见了郭茉莉,得知她现在从良嫁给了土财主王品贤。这天晚上,他乘着酒兴,单枪匹马闯进了王品贤家里,与郭茉莉重温旧情。正巧赶上宝忠老汉父子捣毁胭脂稻后火烧粮仓。陆廷江趁着混乱找到郭茉莉。王品贤带着人马出去追捕王宝忠一家,郭茉莉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便把陆廷江领进卧室里来鬼混。没想到王品贤手里端着水烟袋冲了进来。

    王品贤冲进屋里,大骂一声:“混蛋!”他不知道这陆廷江是何许人也,端起水烟袋就要打。

    郭茉莉大叫一声:“品贤,不能打!”

    王品贤一听这浪女人还想为野汉子求情,醋火更旺了,就不顾一切地朝陆廷江扑了过去。

    陆廷江醉眼微睁,朦朦胧胧地把王品贤手里的水烟袋看成了手枪,心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遭殃。速疾顺手掏枪,只听“砰”的一声,手起弹飞,王品贤哀嚎一声,脑浆进裂,鲜血冒溅,倒在地上蹬了蹬腿,就再也不动了。

    王品贤家的护院打手听见枪响,蜂拥而至,他们见陆廷江提着手枪,凶神恶煞地站在王品贤的尸体前,再一看他浑身上下的打扮,知道不是等闲之人,又见王品贤气绝身亡,谁还管这闲事儿?于是作鸟兽散了。

    陆廷江和郭茉莉一见惹了大祸,不敢久留,席卷了王品贤的金银细软,连夜奔走他乡,另谋生路去了。

    郭三吊带着另一路人马从唐坊返回,看见姐夫王品贤被人打死,姐姐不见了踪影,心里已明白了八成儿。也来了个趁火打劫,拣值钱的故片玩、衣料、银元、现钞又过了一水,也逃之夭夭。

    等王长脖儿回到家里,早已人去财空,气得他大哭一场,好歹埋葬了王品贤。

    这王长脖儿从小就是个浪荡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管理房产、土地更是外行。前些天去天津串亲,又与一个唱大鼓的女艺人打得火热,乐不思蜀。家里这场混乱过去之后,他就更加思念那个女艺人,决定把家里的房屋、土地全部出卖,然后再去天津找那个“心肝儿”一块儿享清福。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顾命还顾不过来,谁还出钱买房子、土地呢?

    王长脖儿见告示出去,无人问津,心里非常着急,只好一再降低售价。等价钱压到跟白给差不多的时候,有一位买主找土门来了。

    这位买主名叫王盛昌,是一个还乡财主。他在八岁那年跟着父亲离开家乡,到河头镇去谋生。

    河头镇乃是一个水陆码头。陆路有从唐山铺过来的全国第一条铁路,开滦煤矿出产的煤就由这条铁路运到河头镇。然后卸车装船顺着煤河、蓟运河运到天津海口出洋。河头镇的名字,就是由这条煤河而得,顾名思义——煤河的尽头。

    这河头镇地处水陆要道,镇子周围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工商业十分发达,繁华无比,当地人称“小上海”。特别是这里有北方独有的猪鬃生意,专门加工猪鬃出口。王盛昌的父亲干的就是这个买卖。

    这老头儿望子成龙心切,特意把独生儿子王盛昌从老家王兰庄带到河头镇来上洋学堂,为的是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王盛昌总算没有叫老爷子失望,入学之后刻苦读书,大小考试几乎都是在前三名。高中毕业后,一举考中了天津的一所农业专科大学,专门研究土壤学。

    谁想到,就在他“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日寇侵华战争爆发了。

    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关头,爱国学生哪里还有心思读书,他们走出课堂到大街上宣传讲演,更有那些热血男儿,纷纷投笔从戎,请缨抗战。

    王盛昌对这些爱国行动毫无兴趣,但由于学生罢课,教师罢教,眼见得书读不下去了,他无奈何,只好侠着行李巷儿回到河头镇。

    他回到河头镇以后,怨天尤人,穷极无聊,终日心烦意乱,看着什么都不顺眼。后来在家人的劝说之下,辅助父亲做起了猪鬃生意,想从实业上蹬出一条门路来。谁知老天偏偏不遂人愿。自打他经手猪鬃洋行后,由于战火连天,谣言频传,生意越做越窄。

    到了一九三七年底,他们这家猪鬃洋行,赤字猛涨,债台高筑,漫慢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实在无法维持下去,只好宣布倒闭,关门大吉。他父亲也因为负债累累,无力偿还,跳进煤河自杀身亡。那些债主每天轮流坐班儿,在王盛昌家里逼债讨帐。

    王盛昌无法再混下去了,就在一个夜晚,回到了老家王兰庄镇。

    王盛昌从小横草不拿,竖草不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无寸技,所以谋生无路,求靠无门。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说王长脖廉价出卖祖产,不由心中一动。打听一下,王长脖出卖田产的价格一降再降,等降到他有能力购买的时候,他找上门去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肥。王盛昌尽管做猪鬃生意赔了本儿,但他毕竞曾经是个嫂缠万贯的富翁,身边多少还有些细软之物。他当机立断,变卖了细软,凑齐了钱款.把王品贤苦心经营了几辈子的祖产统统买了下来。

    王盛昌望着这一大片良田沃土,不由又勾起了他昔日那做农业专家、当农场主的夙愿。他决心在王兰庄大干一番,来个重振家业,光宗耀相。

    王盛昌可不是王品贤那一类土财主,只知道守着祖宗留下来的家业,种地收租。他是个专门研究农业科学的知识分子,尤其是对土壤学很有造诣。这块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出产胭脂稻谷的宝地,对他来讲,不亚于出产金子的金矿。

    在他分析了陡河岸边大批土壤结构之后,完全有信心把他买到的所有土地,全部改造成为生产胭脂稻的良田。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种胭脂稻没有稻种,那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为了搜寻胭脂稻种,王盛昌真可以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派人到处搜罗,出高价儿收买,结果,找了三年,连一粒稻壳儿也没有找到。

    正在王盛昌一筹莫展的时候,他远房侄子王久高听说王品贤已经死去,叔父王盛昌买下了他的全部田产,就从天津回到王兰庄镇来投奔叔父,混碗饭吃。

    王盛昌这时候也正需要帮手,得知王久高是远近闻名的稻把式,哪有不收留之理?尤其是他从王久高嘴里得知宝忠老汉的情况之后,如获至宝。因为他知道,只要是找到了宝忠老汉,他不但可以得到稻种,而且可以得到现成儿的种植胭脂稻技术。所以就立即给王久高打发盘缠路费,并嘱咐道:

    “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宝忠老汉请回来!”

    王久高一路风尘,来到沧州望树小镇,正想喝点茶吃点干粮,再去寻访宝忠老汉的踪迹,没想到在这个茶摊儿上碰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久高唾沫横飞地把这前前后后情况跟宝忠老汉讲了一遍.见宝忠老汉仍然沉默不语,知道这老人还有顾虑,慧忙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用手一弹,铺展在茶摊的木桌上,说:

    “宝忠大哥,我盛昌叔怕你不愿意回去,事先立下了文书字据,私凭文书官凭印,你就过过目吧……”

    王久高一高兴,忘记了宝忠老汉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硬章着文书往宝忠老汉跟前送。

    正巧这时候,小龙出来了。王久高立刻赞不绝口地把小龙恭维了一番,随后又把来意简单地说了一遍。

    小龙接过文书看了看。文书是这样写的:

    立约人 王盛昌 王宝忠

    双方商定共同经营胭脂稻田,所需土地由王盛昌提供,稻种、劳力由王宝忠负担。田产稻米无论多寡,双方均分,各得一半。两厢情愿,永不反悔,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立约人:王盛昌

    王宝忠

    中人:王久高

    中华民国二十九年七月二十日

    这文书用工笔正楷在暗黄色的毛边纸上写成。王盛昌的朱红大印,端端正正地盖在自己的名字下边。王久高也在自己的名字下边按上手印,只有王宝忠的名字后头还是空白。

    宝忠老汉听小龙念罢了文书,可真动了心啦!普天之下,扛活的和东家对半分成的事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他感到王盛昌这人真是豁达大度,非比寻常。再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借住关家祠,虽说不收房租,但总不是长远之计。摆个茶摊儿也是朝不保夕地棍吃喝。他想马上答应在文书上按手印儿,可是又觉得这事儿太令人费猜,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大方的财主?他苦思了一阵儿,最后还分鼓二二勇气问王久高:“久高兄弟,咱可没跟这位王先生共过事儿,你说说,他为啥要出这么大的价码儿雇我?”

    王久高嘻嘻一笑:

    “我的老把式哟,世界大啦,人跟人哪能都一样呢?我盛昌叔,那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派人物,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至于让胭脂稻失传,钱不钱的,他可从来不计较。人家在天津、北平都有大买卖,还在乎小乡庄这点钱吗?这个人哪,心眼好使……咳!你见了面儿就知道啦!有知识的人哪个象王品贤那样,大雁飞过都想拔毛儿?我亲眼看见过我盛昌叔把成箱子的洋钱施舍给穷人哪!快别疑神疑鬼的啦!”

    小龙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言没发。

    自打来到沧州之后,小龙跟着“关氏三杰”长了很多见识,后来又帮助姐夫孙连福经营杂货铺,上京下卫,走南闯北,接触了各色各样的人物,体会了各种各样的社会人情,再加上他跟关振德、孙连福等人读书认字,经常看些报纸、文章……所以社会经验也就渐渐地丰富起来了。遇事总喜欢动脑筋分析分析。

    他见王久高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把个王盛昌说得神乎其神。当时就想:.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也吃人,天底下的财主哪有不靠喝穷人的血活着的?难道这个王盛昌真的例外吗?

    王久高见宝忠父子犹豫不决,知道他们仍然有所顾虑,眼珠儿转,又接着说:

    “宝忠大哥,咱哥俩共事可不是一年半载啦,你清楚我的脾气,我也了解你的为人。说句实在的话,我看见你们爷俩混到这个地步,住破庙,摆茶摊儿,心里可真不好受哇!就算眼下能够维持生活,可是小龙一年大着一年儿,眼瞅着就到了成家的时候,守着这破庙、小摊儿,谁家的闺女肯进这个门呀?”

    一久高这些话,正好捅在宝忠老汉心病上,他不由自主地暗暗点头。

    王久高从宝忠老汉的表情上,看出这些话已打动了对方的心坎儿,于是,又趁热打铁地说:

    “我看这么办吧,你们爷俩在这儿一没房子,二没土地,秀贞大概早已出了阁啦,可以说是无牵无挂,到哪儿去也不犯休。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是听我的,你们收拾收拾跟我回王兰庄镇看看。愿意干呢,就在那里安家落户;要是不愿意呆呢,再回来摆你们的小摊儿,这来往路费盘缠全包在我身上,咋样?”

    宝忠老汉听王久高许了这个愿,心想这个办法挺好,既然人家说的这么恳切,如果自己再不给面子,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这么想着就点了点头说:

    “好,好,久高。就依兄弟你的话办!”

    王久高见宝忠老汉答应了,乐得直拍屁股,急忙铺开文书纸,让宝忠老汉打上手印儿,小心地收起来,事情就这样谈妥了。

    要说走也确实容易,爷俩儿把行李卷儿一收拾,不好带的家俱和茶壶茶碗,都送给了好心肠的关振德和看管祠堂的解夫。那些卖剩下的小杂货,爷俩商量着送给了孙连福。

    自从宝忠父子离开孙记杂货铺之后,孙连福更加孤独寂寞。他与刁翠花因为小宝经常吵架,吵了架心情烦闷就又喝酒。小宝儿也经常哭着闹着找“姥爷”。家里让刁翠花搅得鸡犬不宁,没有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杂货铺的生意更是一天比一天萧条。

    宝忠老汉收拾好行装,先打发小龙把那些小杂货送到孙连福家里。孙连福一听岳父要回冀东去谋生,心里非常难受,又想起那死去的贤妻秀贞,不了得搂着小宝哭起来。

    刁翠花听说一会儿宝忠老汉要来告别,早就溜出门去找相好对事的娘们儿家串门子数板凳儿去了。

    宝忠老汉进了孙记杂货铺,一股凄凉之感袭上心头。他看着脸色蜡黄的小宝儿,心里比刀子荆都难受。

    小龙呢,因为自小失去母亲,姐姐秀贞对他的关心和照顾简直比母亲还要周到,所以对姐姐的孩子就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这爷俩将要离开望树小镇,最让他们难割难舍的就是小宝儿。尤其是想到这孩子跟刁翠花在一起生活,就好比黄连树下的一棵嫩草芽儿。孙连福给孩子做不了主,他们走后,孩子的处境就更难了。

    宝忠老汉有心把孩子带走,可是一想到乃翠花不会生育,如果他们向孙连福提出这个要求,岂不是让孙家断了后吗?宝忠老汉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所以就没有把这个心思向孙连福吐露。

    小宝儿好象是知道姥爷和舅舅要离开他似的,用小手紧紧地搂住宝忠老汉的脖子,蹬着小腿儿大哭不止。

    在这一刹那间,宝忠老汉真想改变回冀东的主意,不为别的,而是为他这可怜的外孙子。可是一想到将来生活出路.而且又跟人家立了文书,只好在王久高的一再催促之下,挑着行李和那一袋珍贵的胭脂稻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不大功夫,这座给宁似一家人带米过加苦和欢乐的小镇,漫漫地在他们身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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