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稻传奇-生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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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搜查之后,浅野道木的心里就好象塞了一团乱草。

    自从大岛芳子到中国来,把一路上的遭遇,跟浅野道木说过之后。这个崇拜武士道精神、只知道为天皇尽忠的军人,思想上起了很大的变化。

    他回忆起自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以来,耳闻目睹的日军残害中国平民的种种罪行,与军部大本营首脑所高唱的“中日亲善,共存共荣”,是如此地大相径庭。而当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遇难的时候,八路军、中国老百姓却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们。这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民族,对这样的民族烧杀抢掠,难道是正确的吗?

    田夫雄成为了夺取胭脂稻种,竟残忍地把一个天真活泼的中国儿童变成了残废,难道这就是“王道乐土”吗?

    他知道宪兵出身的田夫雄成心狠手毒,当王小龙不肖将那珍奇的胭脂稻种交出来的时候,这位善良的、仗义的,把自己鲜血注入小东君肌体的中国农民,就会死于田夫雄成的屠刀之下。

    他曾经想过去袭击看守特务,将王小龙放走。可是他又想到,王小龙没有接应力量,是否能够顺利逃出去?

    浅野道木不可能理解在这场反法西斯战争中,富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冀东人民,早已全民皆兵,只要王小龙逃出王兰庄镇,就会如同负归大海。

    就在跑堂伙计把王寒柏的密信传给王小龙手里的时候,田夫雄成住的小四合院里,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

    田夫雄成好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倒背着双手,在地上踱着步子。由于激动,小脑袭瓜儿两边的扇风耳朵,末回忽闪抖动,小脸儿涨得象生猪肝儿一般。他对王小龙软硬兼施,毫无收益,现在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黑田那张油黑发亮的脸,由于激怒而膨胀,变成了一块酱肘子。在这块酱肘子的两只孔洞里,闪着森森杀气,他主张立即处死王小龙。

    浅野道木也很激动,脸上现出关切而焦急的神气,他力主放长线钓大鱼,不能操之过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要随便杀人。

    田夫雄成又想起了王小龙那满不在乎大吃大喝的神情,他感到自己受到了王小龙的捉弄。他想到这些,再也难以遏制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他决定对王小龙施以最残酷的刑罚。

    他认为杀死王小龙,对于自己来说是彻底的失败。继续和王小龙周旋下去,最后的结局还是一场空。

    田犬雄成思索了一阵儿,猛然将手掌往桌子上一拍,两只瞪得溜圆的小耗子眼由于充血变得通红,射出两道逼人的杀气。知道田夫雄成脾气的人,都会看出他又要杀人了。

    夜暮渐渐笼罩了渤海滩上这座孤零零的小镇,西北风象撒欢儿的野马,呼啸着,卷起的沙粒撞击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个子特务喝得醉醉醉的交了班,接班的是一个相貌狰狞的特务。这家伙趴在窗口,用手电向屋里照了一遍,看见王小龙安静地躺在床上,这才缩着脖子到大门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用手摸了摸那把锁得结结实实的大锁。当他确信万无一失的时候,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掩上门,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其实王小龙根本没有睡觉,刚才他看过跑堂伙计送进来的密信,想到再有四天,姑父就要在外边接应自己飞出牢笼。他盘算着出去之后就立即投奔八路军;他也想起那装胭脂稻种的葫芦,他知道敌人并没有搜出来,所以心里很踏实。他计划着这四天该怎么度过,如何应付田夫雄成,养精蓄锐等待初五晚上的行动。

    王小龙正在兴奋地遐想,忽然,在万籁俱寂中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听得出来,这是鬼子兵穿的牛皮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来的声响。响声中蕴含着一种暴怒的情绪。紧接者,响起了“梆梆梆”的敲门声。

    王小龙心里一阵紧张,一个鲤鱼打挺儿,从床上跳到地下,级拉着鞋,跑到窗子跟前,用手轻轻撩起窗帘向外看去。

    值班的特务已经把大门打开。朦胧的星光下,站着四名肩扛少枪的日本兵。

    旧夫雄成腰挎战刀,正大步走进门口。黑田牵着一只狼狗,跟在田夫雄成身后。走在最后的是浅野道木。

    王小龙看见这阵势,不由心中一阵激烈地跳动,他已经感到今天晚上日本鬼子的行动非同寻常。

    反锁着的屋门,被人打开了。

    那个值班的特务,脖子上挂着铜钥匙,手里端着一盏火焰很亮的煤油灯。进屋之后,把这盏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桌子上,退到一旁。

    田夫雄成进了屋,象往常那样在地上踱了几步。然后面对着坐在床上的小龙,叉开双腿,坐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黑田凶神恶煞地牵着狼狗站在门口。

    狼狗长着么盆大口,两只山清闪昔蓝幽幽的凶光。

    浅野道术走到味边,坐在王小龙身旁,将右手伸进裤攀里,紧紧纂住一把戒在那里的手枪。

    田大雄成盯着小龙的脸,足有三分钟,他想在小龙的神情上搜索到恐惧和不安。可是,他失望了,王小龙的神情异常平静,脸上毫无任何表情,他只好悻悻地把那难以抑制的怒火强压下去,装出一副潇洒自如的神态,笑了笑说:

    “王先生,你的想好了吗?”

    小龙抬头看了一眼田夫雄成,在这一刹那间,他已经看出隐蔽在他眼里的杀机!

    暴躁的黑田,难耐那嗜血的本性,恨不能立刻让狼狗扑就去,把这个让他丢过脸斌的中国农民撕个粉碎!他急不可耐地吼了一声:“不说,死啦死啦的有!”

    田夫雄成没有加以制止,只是用那一双充血的小耗子眼儿紧盯着小龙的脸,他要看看黑田的震慑在小龙的身上所能起到的作用。

    浅野道木用左手拍了拍小龙的肩膀:

    “年轻人,死啦的不好!死啦的,什么事也办不成,嗯?”

    这个日本军官跟别人不一样。小龙见过他两次,他虽然长的样子很凶,可是当他的眼光投向小龙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让小龙总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小龙觉得刚才浅野道木在自已肩上拍的这一掌,先是轻极的,转而又用力触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脸来,当他们的眼光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小龙似乎在浅野道木的眼光中,看到了焦虑,看到了惋惜……

    “你的,我的话,你的明白?死啦的,不好,什么事情的,不能办啦!嗯?”浅野道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中也蕴含着焦虑,那手指又在小龙的肩上异样地动了一下。

    刚才田夫雄成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如果今天晚上再达不到目的,就要处死小龙。这使浅野道木焦急万分。情况紧急已不容他多想了。他偷偷地把手枪从枪套里取出,藏在口袋里,打算在去软禁小龙小院儿的路上,杀死田夫雄成和黑田,然后再打伤自己,伪装成遇到八路军的袭击。可是他没有想到,在出发的时候,狡猾的田夫雄成却带上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就使他失去了在路上下手的机会,只好跟着田大雄成和黑田进了屋子,他在小龙身边坐下。目的是:如果田夫雄成真的下令让狼狗扑向小龙,他就要掏出手枪打死这只狼狗,然后再打死自己,用生命来报答小龙。

    他暗示小龙说出藏胭脂稻种的地方,完全是想真心实意弛让小龙说出实情。因为他觉得保住小龙的性命,比保护胭脂稻种更为重要。在这个紧急的情况下,他没右别的办法救助小龙了。

    小龙并没有从浅野道木的暗示中想到这位正义的日本军官是在救助自己。可是他却从这两次重复的同一句话中,突然生出了一个灵感:我何不设法再拖延儿天,迎按初五之夜的营救呢?

    王小龙决定使用缓兵之计,就假意装出权衡利弊的样子。这一刹那的神情,田夫雄成早已看在眼中,就又软中带硬地说:

    “你的,前途大大的,死啦死啦的,可惜呀!”

    王小龙默默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田夫雄成一双小耗子眼立刻闪出了光泽,他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俯身拍了拍小龙的肩膀:

    “稻种的交出,朋友大大的!我的,大大的重用……大大的重用!”

    黑田又咆哮起来:“不交,马上死啦!死啦的!”

    浅野道木声音中蕴含着焦急:“交出来吧,好处大大的有!”

    王小龙的嘴唇动了动。

    六只眼睛一齐盯住小龙的脸,六只耳朵全都集中了听力。

    “我……我把稻种说出来吧!”

    “约西!”三张嘴同时发出了这个声音。

    王小龙这句话大出田夫雄成的意外,乐得他抓耳挠腮,嗽着二鬼把门的一对虎牙,又连说了几个“约西”,那张杀气腾腾的小脸儿上也立刻堆满了笑容,对小龙挑着大拇指说:

    “你的,朋友大大的!哈……说吧,稻种的,胭脂稻种的,在哪里?”

    王小龙平静地说:“在王八湾里哪!”

    “王八湾?”

    “对,我把稻种装在一个小瓷坛儿里,用白蜡封住了口儿,然后把它扔到王八湾里头去了。”小龙神态自若地说。

    田夫雄成听小龙说出密藏胭脂稻种的地方,而且连封藏的办法都交待出来了,心中大喜。他为了得到这珍奇的稻种,费尽了心机,今天终于达到了目的。他急于见到那让他朝思暮想的胭脂稻种,一刻也无法忍耐了,就对站在身后的值班特务命令道:

    “你的,马上王八湾的干活!”

    那特务一听田夫雄成命令他马上到王八湾去取装稻种的瓷坛儿,舌头一下子伸了出来。原来,那王八湾乃是一个湖泊,虽然面积不很大,可深不见底。想从王八湾里往外捞个小瓷坛儿,决非轻而易举之事。眼下正是三九天气,湖面上冰封雪盖万想捞小瓷坛儿,必须先破冰,直到把水全部淘干才能做到。就算破冰费不了多大功夫,可是要想把水淘干净,少说也得一天半月。

    田夫雄成见那特务不愿意执行命令,就回手抽了特务一个嘴巴:“苦啦,快快的!”

    那特务捂着腮帮子,把王八湾的情况跟田夫雄成说了一遍。

    田夫雄成那双小耗子眼儿一转,又慢慢地瞪圆,恢复了刚刁那杀气腾腾的气势。从东风射出两道凶光,盯着小龙足有一分多钟,突然把声调几提高了八度:

    “你的,骗人的有!良心大大的坏啦!死啦死啦的有!”

    黑田听见田夫雄成这一嚎叫,亿刻把牵着狼狗脖子军条皮带用力一抖,那条狼狗“呼”地一下子从地上直立起身子。张牙舞爪地狂吠起来。

    浅野道木刚才听见小龙说出藏胭脂稻种的地方,又见丑失雄成转怒为喜,这才把那只撰着枪把儿的手,慢慢地从日袋甩抽了出来。等那特务把王八湾的情况向田夫雄成介绍过之后,一颗心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池意一识到小龙是在撒谎欺骗田夫雄成,他见黑田要纵狗行凶,猛地站起身来,对狠狗喝了一声,然后对田夫雄成说:“冷静一些吧!”

    田夫雄成没有说话。

    浅野道木又说:“杀死他什么也得不到啦!我看……问清楚了再……”

    田夫雄成把小耗子眼儿转了几转,又间工小龙说:

    “你的,撒谎的没有?”

    王小龙笑了笑说:

    “你让我说实话,我说了,你又不信。算啦!就算我没说吧!”说完之后,转过身去,不再看田夫雄成了。

    田夫雄成想立刻杀掉王小龙,可是对胭脂稻种的攫取之心又使他下不了手。他倒背着双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儿,突然灵机一动,停下脚步,说:

    “王八湾,水的抽干,稻种的有,朋友大大的,稻种的没有?”

    “没有稻种,你就把我杀唆!”王小龙平静地说。

    “约西!”这句话又使田夫雄成萌生了一线希望,他想把柏各庄垦业公司的全部水泵调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把水抽干。真的找到了装着胭脂稻种的小瓷坛儿,那王小龙就已经真心归顺自己。如果找不到瓷坛儿,杀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田夫雄成想到这里,那张小干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连着称赞王小龙:“朋友大大的……”然后把手一挥:

    “开路!”

    日本鬼子走了,院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王小龙使用这个缓乓之计,虽然暂时稳住了田夫雄成,可是心里却无法平静。因为他刚才听见田夫雄成说“水的抽干”时,猛然想起日本人有水泵。如果田夫雄成使用水泵,在初五半夜前把水抽干,王八湾水干露底,那后果是可思而知的。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埋怨王寒柏,为啥不把营救的日子提前一些呢?

    其实,王寒泊和区委书记刘长泰以及所有参加营救的人,又何尝不想立刻价救小龙脱险?

    之所以把营救王小龙的时间,定在初五的半夜,是有其原因的。

    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为了及时掌握敌情专门派了一些地下工作者打入敌人内部。

    这次配合背救王小龙的人叫陈德顺,是一名打入王兰庄镇特务队的地下工作者。初五的这天晚上,正轮他值班看守王小龙。所以才选定这个日子,以便里应外合。

    焦虑的心情,使王小龙难以入眠,他心急如火地盼若天亮,他想在宝盛饭馆的跑堂的伙计给他送饭的时候,设法把这个情况告诉他,让他转告工寒柏,把背救自己的日子提前,最好就在今天晚上。

    他终于盼来了那送饭的跑堂伙计。可监视他们的特务,没有留给他们一点几说话的机会,一直守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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