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如其来的造访,使耶掌柜大为震惊,一种不祥之感铺头盖脑席卷而来,不由浑身发颤,但他是黑河镇日本秘密组织二号头目,如果没有稳定的心理素质,岂能称得起头目?他是会左右逢源、应付自如的,于是马上佝偻起平日挺直的腰板,装出殷勤老实的样子前去迎林子华进入客栈,进入了客厅。
耶掌柜平日喜欢下棋,且棋术不坏。因此林子华按照田梅的指示,今天以下棋喝茶为由,前来黑河客栈探“深浅”。这些日子他仅仅在外围观察,虽然也掌握了不少情况,但总是只见皮毛,不见血肉,所以田梅决定让他亲自深入虎穴,摸摸内情,敲山震虎。而林子华也早就想跟这个客栈老板“切磋切磋”技艺,于是见面后暗暗注意耶掌柜的表情。
耶掌柜虽然表面上镇静,但偶尔还是显露出内心的慌乱,在添茶时差点碰翻茶壶。林子华发现后,旁敲侧击说:“耶掌柜好像有心事?”
“没有没有……”耶掌柜也觉察自己的慌乱,忙镇定情绪说。
林子华笑着说:“那耶掌柜慌什么?差点碰翻茶壶。”
“哦……”耶掌柜结巴着掩饰说:“鄙人,是见,见到林长官大,大驾光临,心情激动,并非慌乱,当然也有点紧,紧张,因,因为林长官是贵,贵客啊!”
林子华见他在撒谎,哈哈大笑起来:“耶掌柜真会说话,一个见多识广的客栈老板,什么人没见过?一个特工队长就让你这样紧张了。”
“林队长是是,是官长官长啊……”耶掌柜结结巴巴说。
他个子不高,外形干瘦如猴,但狡猾阴险,心狠手辣,最大的特点是善于伪装,身在老板位置上时,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鼻梁上架着小眼镜,斯斯文文,好像账房先生,说话还有意磕磕绊绊,举止唯唯诺诺,表现出窝窝囊囊的样子,以掩饰他险恶凶残的本来面目;在外出行动时,便直起腰身,像敏捷狡猾、诡谲凶残的猎狗,属于阴阳两面人。此时他见躲不过林子华锐利的话题,装得更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弄得林子华不好再问什么了。
林子华便说:“好了,我今天不是来找耶掌柜什么麻烦的,听说耶掌柜的棋术高明,特来向耶掌柜求教,喝茶,聊天,消闲,大可不必紧张!”
耶掌柜听林子华要跟他下棋喝茶,没有办法应付了,只好让伙计小六子沏茶摆棋子,对弈起来。他知道林子华不是来下棋的,来干什么?却不得而知。于是疑虑重重,坐卧不安,而林子华却四平八稳,牢牢“黏”着他。耶掌柜心神不宁,焦急不安中走错了棋子,他要悔棋,林子华抓住他的手不放,并有意与他推挡几下,忽然感觉这双手经常摸枪,心里说:“他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耶掌柜见摸不透林子华的来意,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撞翻,烫伤自己的手,借顾上药包扎,把林子华委婉地“送客”出门了。林子华离开客栈后,耶掌柜脊背上已经虚汗直流,衣服都湿透了。他看出林子华不像是来下棋的,也不是随便转转看看,是有目的,他发现什么了?他慌忙去江田寿夫那里了,江田寿夫听此情况,惊跳起来,叫喊着:“蠢猪!林子华已经发现黑河客栈的秘密了,现在正一步步向我们逼来!”
这样一说,耶掌柜感到情况严重了。他原以为林子华并没有掌握他们多少内情,现在才认识到问题非常严重了。江田寿夫在地上踱着,思考着,半天停下来,幽幽地说:“根据情况分析,林子华现在已经发现了黑河客栈的秘密,如果不让他马上消失,我们的秘密组织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老板的意思是做掉他?……”耶掌柜见老板这样说,凑到跟前低声问。
江田寿夫点了点头。
耶掌柜听此话,心里有点忧虑:“做掉他,会不会欲盖弥彰?引起……”
“有这种可能……”江田寿夫叹道:“但林子华这个人太狡猾,对我们威胁太大,现在他已经盯住了我们,如果不让他消失,我们秘密组织的处境可能会很糟,为了保护我们的秘密组织,必须对他采取断然措施,否则后患无穷!”
“可林子华警惕很高,很难下手啊!……”耶掌柜说。
江田寿夫思虑半天说:“特工队驻地,我们还是熟悉的,就那大个院子,就那么十几间营房,只要计划周密,行动迅速,应该万无一失!”
耶掌柜沉吟半天,道:“那我去安排。”
特工队大院中间是一座较大的套房,左右连着三间房屋,特工队的队部就设在这座营房里,旁边是林子华的宿舍。
这天晚上,夜色浓重,一股风在城镇上空呼啸,好像鬼叫。半夜时分,两个蒙面刺客翻过特工队低矮的围墙进入院子,悄悄摸到林子华的宿舍,用匕首撬开门板摸了进去,见床铺上躺着人,举起匕首狠狠刺去。然而,被子里却是空的,根本没人。两个刺客不由大惊!
其实,林子华睡在旁边办公室的沙发里。他是灵敏的,这两天平静的气氛使他预感到有什么危险暗暗逼近,所以晚上睡觉,总是勤“挪窝”。昨晚从工作室回来,准备睡觉,就在脱衣服时忽然想起什么,又系上衣扣,来到办公室……
再说那两个蒙面刺客见林子华有防备,清楚大事不好,慌忙回撤,他们尽管脚步比夜猫子还轻微,但还是被睡在旁边办公室的林子华听到,他一骨碌翻起来喊了一声:“有刺客!”提枪冲出办公室。
刘双赢、老万和蓝蝶等听到喊声,也持枪出门,见蒙面刺客向院墙下鼠蹿,准备翻墙而逃,便紧紧追赶,开枪射击,顿时院子里枪声大作。“抓抓活的,抓活的!”林子华下令抓活口,刘双赢和老万停止了射击,那两个刺客趁刘双赢停止射击,攀上了围墙。刘双赢见他们就要逃脱了,瞄准一个家伙“啪啪”开枪射击,一个家伙中弹,手捂胸部栽到围墙外……
林子华、刘双赢和老万翻过墙去追赶,但两个刺客向镇外逃之夭夭。林子华和刘双赢见追赶无望,回到了特工队。大家纷纷分析猜测蒙面刺客是哪路人,有人说刺客与那个田梅姑娘有关,因为这些天她接二连三出现在林子华左右。林子华摇头否认说:“任何一个作案凶手,都不会在作案前在被害人面前频频出现,那是自我暴露,而深藏不露的,才是真正的凶手!”大家觉得林子华的分析有道理,便在院子里仔细搜查,寻找踪迹。但地上除了刺客留下的几个脚印和十几个弹壳,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子华观察着那些弹壳,发现是“勃朗宁”手枪的,便清楚刺客是老对手。
蓝蝶知道这是江田寿夫派人干的,心里狠骂着:“又干了一件蠢事,林子华是那么容易刺杀的吗?林子华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愚蠢至极!”同时为林子华幸免而庆幸!
受伤的刺客逃了,林子华清楚对手被他的敲山震虎之计“震”慌了,自己浮出了水面,于是与刘双赢商议决定,马上追捕受伤刺客,顺藤摸瓜逮住狐狸的尾巴——目标是黑河客栈!
天已经亮了,刘双赢和老万悄悄出发了。蓝蝶听到刘双赢和老万秘密去客栈追捕受伤刺客,知道事关重大,不向上司报告会受惩罚,便回宿舍悄悄打开梳妆盒,给江田寿夫发送了消息。
她刚发完报,忽然看到林子华从她宿舍门前走过,心里一紧,装作梳洗完毕,将梳妆盒收拾起来……
江田寿夫得到消息后,马上通知耶掌柜做好应对准备。
耶掌柜指使管家刚把那个受伤刺客掩藏在后院旧仓房里,还没来及清除留下的痕迹,刘双赢和老万便赶到了黑河客栈。刘双赢是以追捕开小差的队员名义而来的,但糟糕的是他们前脚刚到,保安团于副官也带着人马赶来了。
马占贵是接到一个奇怪而神秘的电话后出动的。因为地方治安是保安团的职责,听之任之,便是失职,会给别人留下把柄,于是派于副官来到黑河客栈。殊不知他们的到来,打乱了特工队“秘密调查”行动计划,给耶掌柜掩藏受伤刺客提供了时间,使特工队失去捉拿受伤杀手的最佳时机。
耶掌柜是个老奸巨猾、善于察言观色,善于应付的家伙。他清楚于副官跟马占贵都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于是施展说话结巴的伎俩,于副官问东他答西,于副官说西他扯东,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话。果然这手绝活把性格暴躁、头脑简单的于副官逗毛了,骂骂咧咧着妈妈的什么鸡巴老板,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带着人马走了。
刘双赢和老万在旁边焦急等待,见于副官走了,随到前后院仔细搜索。刘双赢在后院旧仓房门前发现了受伤刺客洒下的几滴血迹。原来管家在掩藏受伤刺客后,没来及清扫洒在地上的血迹。刘双赢准备询问,怕打草惊蛇,便详装不知,无事般慢慢转出后院,就在临出院门时,他趁人不注意,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在了旁边的杂物堆下。
刘双赢回到特工队后,把发现的情况报告林子华。林子华分析黑河客栈大有文章,让刘双赢找借口去搜查,如果地上的血迹清理了,便说明有问题。刘双赢说:“不用找借口,我的钥匙‘丢’在了客栈后院……”
林子华在他肩上擂了一拳:“没有想到你鬼点子挺多啊!”
刘双赢和老万又去了黑河客栈。刘双赢说是来寻找丢失的钥匙,但耶掌柜却清楚刘双赢是为地上那几滴血迹而来的。
林子华和刘双赢轻看了狡猾的耶掌柜,那几滴血迹他根本就没有清除,清除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此时,耶掌柜见刘双赢杀了个回马枪,暗自庆幸而又得意刚才没有让管家清除那些血迹,否则大祸临头。耶掌柜在庆幸得意中,当着刘双赢的面自语絮叨着:“厨房里宰羊的人真拉糊,弄,弄的到处都是血!”遂吩咐管家“把这些血迹收拾了,让刘长官看着脏,脏兮兮的!”
管家清楚耶掌柜演戏给刘双赢看的,于是边指使人收拾血迹,边责骂宰羊的屠夫,跟耶掌柜一唱一和。刘双赢见耶掌柜当着他的面清除血迹,疑虑有所消散,但仍感觉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便以寻找钥匙为名,进入了后院。
后院大都是废弃不用的仓库,门大敞着,惟有院角的旧仓房门紧锁着,门前的柴草杂物好像刚刚有人动过。刘双赢来到后院观察了一圈,第一感觉告诉他,那个受伤的刺客可能就藏在这间仓房里。他想直接过去察看,觉得不妥,便无事般背着手,向旧仓房转悠过去。
刘双赢的感觉不错,那个受伤刺客真藏在这间仓房里。耶掌柜见刘双赢注意那间仓房,身上“唰”地冒出大汗。仓房里守护受伤刺客的伙计,也已经从窗缝里看到刘双赢和老万走过来,忙掏出枪对准门口,只要刘双赢迈进门便开枪。
刘双赢来到仓房门前想进去,却没有借口,见旧仓房的建筑有点古色古香,灵机一动,说:“这个仓房好像是明清建筑,很有些年代了,是古董啊!一定要把它保护好!”他要求耶掌柜打开门锁,让他进去欣赏内里的构造。
耶掌柜见刘双赢要进去,没有应付办法了,愣怔片刻,硬着头皮叫喊管家:“拿钥匙来,刘长官要进仓房看看!——快点!”其实管家就在身后,他这样张张扬扬,用心何在,却是明明白白——他是在提醒仓房里的人做好应对准备,让管家拖延时间。
管家心领神会,便说:“好,我这就去拿钥匙。”说着转身去了前院。
其实,钥匙就挂在他的腰间,但他为了拖延时间,他装模作样去了前院,又在账房里磨蹭了半天,从腰里解下钥匙,转回后院,把钥匙递到耶掌柜手里。
耶掌柜慢腾腾地把钥匙送到刘双赢面前:“请,刘长官开,开门……”
刘双赢笑着说:“不可喧宾夺主,还是耶掌柜来吧!”
耶掌柜便上前,抖抖索索打开了门锁。
刘双赢毫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但房里却没有了人影。其实,在管家去拿钥匙的当儿,那两个守护受伤刺客的家伙便把人转移了。
刘双赢进门扫视着仓房,发现地上有杂乱的脚印,仓梁上垂挂的蜘蛛网被撞破,忽悠忽悠地飘动,便清楚这里刚刚有人来过。他看到里面有个套间,便几步过去推开门,里面也空空如也,但后墙上的窗户却开着,他清楚受伤刺客从后窗逃走了,追赶已来不及,便在那儿无事般看了看,说着建筑的话题走出了仓房门。
耶掌柜已经汗流浃背,浑身酸软了,心里惊叹着:“天皇啊!好悬啊!”
于副官气呼呼地回到保安团,向马占贵报告了搜查情况。
马占贵笑着说:“于副官,不要生气,你的任务完成了。咱们的目的不是去捉拿蒙面刺客,咱们只是给他林子华做做样子,让他知道我马团长的保安团为了他的安全出动了就可以了,其他的咱们一概不管!”
“也是。”于副官说,“不过,我发现特工队好像在黑河客栈发现了什么,刚才那个刘双赢又带着几个人去了。”
“那是林子华着急了。”马占贵抹着光头哈哈大笑着说:“你想啊,特工队来黑河镇都好长时间了,到现在车案还没找到个头绪,他心里怎能不着急?怎能不像疯狗似的胡咬乱抓?林子华太笨,太无能了,这么简单的案子都破不了,还他妈的什么上面挂了号的狗屁特工!”
于副官似乎不以为然,凑到马占贵跟前悄声说:“团长,这回林子华怕是瞎鸟儿碰到谷堆上了——我也发现那个黑河客栈真有点猫腻,最近耶掌柜身边出现了几个陌生人,那晚在宴会上我盘问过的那个提茶倒水的伙计,好像在耶掌柜那里见过……”
“这不奇怪,客栈嘛,经常人来人往的……”马占贵哈哈笑着说。
“可是……”于副官说,“这个不是商客,而是耶掌柜的雇员,那晚那个伙计面生,后来他不知去向,再后来听说出现了暗杀事件……”
“是吗?”马占贵从座椅里直起腰来,于副官说的话引起他的注意,他那两只大豆眼盯着于副官说,“这么说,这一系列事端真与黑河客栈有关?”
“不敢说有关,鄙职只是有点疑惑,说说而已。”于副官说。
马占贵摸着光头,在地上走来走去,忽然心里有了一个计谋:“好!咱们干件漂亮活儿,让林子华和特工队开开眼界,骚骚他们的面皮,也让蓝蝶对我马占贵刮目相看!”
“干啥漂亮活儿?”
马占贵对于副官耳语,面授机宜,于副官点着头……
第二天,有两个奇怪的商客入住黑河客栈。那两个商人在客栈里不做商事,不谈商事,却跟客栈的伙计秘密接触,问这问那,一看就不像是商客。其实,他俩是扮作商客的团丁,按照马占贵的旨意秘密入住客栈,探听客栈的内情,想摸出点线索,羞辱林子华,给蓝蝶看。
这天,那两团丁发现客栈里有人去陆记大药房购买治创伤的药物,便偷偷把情况报告了马占贵。
马占贵听此消息,分析受伤刺客就藏在客栈,于是沾沾自喜。第二天来到大街上的小酒馆里痛饮起来,喝个半醉后前去找蓝蝶,要在她面前显摆显摆。恰好蓝蝶出来办事,便死缠硬磨,将她拉到咖啡馆,而后口出狂言,诋毁侮辱林子华,调笑蓝蝶,吹嘘卖弄自己说:“林子华算什么东西,到现在一根毛的线索也没有找到,这回老子干件大事,让你蓝妹妹看看我的能耐,让他林子华变得狗屎不如!”
蓝蝶已经忍无可忍要发作,听到马占贵得到什么重要情报,便压抑着火气,耐心听着,有意诱导他:“什么大事啊?吹吹擂擂的!”
马占贵便把他派假商客入住黑河客栈的秘密告诉了蓝蝶。蓝蝶得此情报,趁上洗手间的空子,给江田寿夫拨打了电话。老谋深算的江田寿夫得此消息,思谋片刻,立即想出个“将计就计”转嫁血案的计谋……
这天傍晚,有两个特工队员模样的人出现在那两个假客商常吃饭的饭馆,将其中一个击毙,留下一个“活口”扬长离开了。
饭馆老板见特工队击毙了顾客,赶紧报告马占贵。马占贵听此消息,立即派于副官带领人马前去饭馆调查,那个活着的假客商(团丁)已经奄奄一息,只给于副官说出“特工队”三个字便毙命。
头脑简单、易于冲动的马占贵看到他的两个团丁又被特工队暗杀,从酒厨里拿过一瓶老白干灌下去,顺手扔了瓶子,拔出手枪吼叫着:“这回非干掉林子华!”
马占贵带着于副官和团丁呼呼啦啦来到特工队大门口,齐声叫嚣着:“林子华出来,林子华出来!”林子华听到叫喊出来了。马占贵又一次用枪指着林子华的鼻子,要他交出凶手,否则刀枪相见。保安团与特工队又在特工队院门前两军对垒,刀枪出鞘,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
林子华见马占贵喝得酩酊大醉来闹事,心里忽然发紧,他不是怕保安团来闹事,而是怕这个莽汉借酒醉撒疯开枪,引起保安团和特工队火拼,酿出一场惨烈的血案,于是赶紧让通信员叫张书记长过来,同时让蓝蝶出面请马占贵到特工队坐下来解决纠纷。
马占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见林子华求情说好话,又见蓝蝶出面请他,自觉脸面大增,收起手里的枪,迈着八字方步,走进特工队,高跷二腿坐在了队部的沙发上。于副官和两个勤务兵也跟了进去,大模式样立在马占贵身旁。
林子华在紧急关口施计稳住了马占贵,制止了一场火拼。这时张书记长气喘吁吁赶来了。特工队是国军情报总部派来的,还有重庆派来的特派员,他这个愣头青小舅子如果闹出什么麻烦事,他这个姐夫能脱了干系吗?他吃不上得兜上!因此他听说马占贵来特工队闹事,心里忽然发紧,扔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进门,见马占贵大腿翘二腿坐在那儿装大爷,那气就呼地直冒。这愣头青怎么就不识相,这是特工队,不是你们家,装什么大爷?真想冲上去给他两记耳光,但他没有冲过去,马占贵虽然是他的小舅子,是个头脑简单的莽汉,但他毕竟是四十岁的人了,又是县警察局长,又是保安团长,面子还得给他留着,便问:“马占贵,你怎么回事?”
马占贵气愤地说:“我的两个弟兄被特工队击毙了……”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林子华不听马占贵的“假商客”之事便罢,一听他的话接连三声叹惋:“糟糕!糟糕!糟糕!”接下来脸色愤怒,两眼喷火。因为特工队的秘密计划全让马占贵打乱了。本来刘双赢那天从黑河客栈回来,林子华便跟田梅根据获得的情况,研究部署了“暂不打草惊蛇,秘密深入,摸清情况”的行动计划,现在这个秘密计划全被马占贵破坏了,林子华气恼至极,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颤抖的手不由抬起来抓在腰间枪上,准备毙了这个王八蛋,但为了避免保安团与特工队发生冲突,他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把那只因气愤而抖动的手从枪上放了下来,心里说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头脑简单的草包,难怪党国总是吃败仗。
林子华仔细询问了那两个保安团丁的死因后,确定是马占贵自己走漏了消息。于是他给张书记长分析了利害关系,张书记长便让特工队下了马占贵的枪,将马占贵关押起来,决定等酒醒之后,进行审问处理。
第二天,马占贵酒醒了,林子华和张书记长来到关押室问他向谁透露过假商客的消息?马占贵想不起来,林子华让他仔细想想,马占贵想了半天说:“好像给蓝蝶说起过。”林子华问他还给谁透露过?马占贵又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林子华听他说给蓝蝶透露过消息,便不再追问下去,他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林子华开始暗暗注意蓝蝶了,但却不能全力以赴,因为眼下需要逮住那个受伤刺客,揭开笼罩在黑河镇上空的迷雾。他清楚,那个受伤刺客如果藏在黑河客栈,定会露头治疗或者抓药治伤,只要他露头,就逮住他。
这天,他与刘双赢换上便装,戴着墨镜,装扮成茶客,去黑河客栈对面的小茶馆喝茶监视。然而,一连几天却没有发现任何情况。这天又快日落西山了,还是没有发现情况,他俩正在着急,忽然发现一个穿灰布长衫、行色诡秘的人从黑河客栈出来。
林子华第一感觉“猎物”出现了,向刘双赢递个眼色,刘双赢便跟了上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家伙鬼鬼祟祟,趁人不注意,忽然钻进一条小巷,又绕过熙攘的集市不见了。林子华和刘双赢失去了目标,不知该往哪条道走?正在这时,有个戴着大草帽的女人出现在街头,她快步走过来,故意撞在林子华身上。林子华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女人迅速将一个纸条塞到他的手里。林子华还没有看清她是啥模样,那女人离开走远了。
林子华知道她是谁,赶紧到避静处打开那纸条,上面写着“陆记大药房”,他俩便向陆记医药房赶去。
那家伙果真去了陆记大药房。他是耶掌柜派去为受伤刺客买药的,他抓齐中西药出门后,向左右看看,钻进大药房旁的小巷里,匆匆往回赶,刚到小巷深处,林子华出现在他前面。那家伙见前面有人慌忙转身,刘双赢又迎了上去……
那家伙被林子华和刘双赢逮住后秘密押回特工队进行秘密审讯,让他说出为谁买药?受伤刺客藏在哪里?但那家伙死活不开口。刘双赢准备给那家伙上大刑,那家伙知道自己要吃大苦头,趁他俩准备刑具,偷吃了缝在衣领里的烈性毒药,口吐白沫死了。林子华和刘双赢很是惋惜,但却根据买药人偷吃烈性毒药,判定黑河客栈是日军秘密组织窝点,那个受伤刺客就躲藏在客栈里,决定实施秘密抓捕行动。
林子华和刘双赢带着两名队员立即开始行动了,但半道上林子华却命令大家停止前进。刘双赢不解其意,林子华悄悄提醒说:“黑河客栈车辆驼队来往频繁,商客繁杂,看得出有一张很大的日本特务间谍组织网络,我们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抓了芝麻,放走了西瓜!”他主张不露声色,让特务间谍充分暴露,而后一网打尽。
林子华清楚,黑河客栈“丢”了人,肯定会焦急万分,便跟田梅秘密商议,决定设“诱饵”,引诱对手自己走出来。他让刘双赢秘密埋葬了那个买药人,而后从外面找来一个身段跟买药人差不多的人,穿上灰布长衫,装扮成买药人,关押在特工队的监室里作“诱饵”,等待鱼儿上钩。
林子华估计得很对,耶掌柜见派出去的买药人迟迟不归,知道大事不好,心急如火燎,一边派人前去陆记医药房探问寻找,一边偷偷前去福瑞轩向江田寿夫报告情况。江田寿夫知道要出大问题,立即指使耶掌柜分散转移有可能暴露的人员和那个受伤刺客,同时安排耶掌柜演一场苦肉计,对付林子华的搜查询问。
耶掌柜回到客店,叫来他的伙计康大头,让他完成一个重大任务。康大头是秘密组织成员,听到有任务,挺直身板,表示愿为天皇效命。耶掌柜见康大头信念坚定,遂拿起砍刀,朝他的胳膊砍去。
康大头的胳膊砍伤了,鲜血直流。他不知老板砍他何意?耶掌柜告诉他:“特工队盯上了那个受伤的兄弟,你替他受伤治疗。”康大头明白了,表示忍疼负重。
耶掌柜让管家把康大头送往陆记大药房治疗,以糊弄特工队林子华。
耶掌柜做好假象后,等待林子华来搜查。然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左等右等不见特工队上门,是不是林子华又再玩什么高招?他清楚有这个可能,于是更加惊慌不安,因为这种平静往往酝酿着更大的玄机!
此时此刻,江田寿夫已经成为热锅上的蚂蚁,除了让耶掌柜做好应付和撤离准备,同时密令蓝蝶在特工队打探买药人下落。听说“买药人”关在特工队,立即主张劫狱,抢出买药人,抢不出,当即灭口。他明知这是一步险棋,但事到如今,来不得半点犹豫,只能铤而走险。
这晚,耶掌柜选出几个精干人员,由麻五带领秘密前去特工队劫狱抢人。
林子华分析对手会狗急跳墙劫狱抢人,便让刘双赢在关押室周围设伏,等待对手前来,但这一秘密行动,被蓝蝶发现……
那是晚上十一点钟,蓝蝶从工作室回宿舍,路过关押室,忽然发现旁边的树丛里有人影晃动,即刻意识到有埋伏!她知道今夜江田寿夫要实施劫狱行动,要是他们糊里糊涂进人伏击圈,后果不堪设想。她心里着急,准备回宿舍,将这个紧急情况报告江田寿夫,偏偏林子华通知她去值班室值班,她只好去了。
刘双赢和老万已经在值班室。蓝蝶到来后,林子华宣布道:“刚刚接到上级命令,今晚有非常行动,上级要求我们守在值班室,随时配合行动,无论谁都不能擅自外出!”
蓝蝶向外传递消息的路被卡断了。时间一分一秒过着,她焦急万分,坐立不安,最后实在等不住了,便以上卫生间为名要出去。林子华自然不能阻止她上卫生间,再加上她是女人,不得不同意。
蓝蝶终于像罪犯逃出了监狱。出门后,便朝院旁的杂物房跑去。因为自从上次林子华注意到她的梳妆盒后,她便停止使用里面的那部电台,新启用了真蓝蝶带来的那部。那也是一部小型电台,藏匿在特工队院旁的杂物房里,以备在万不得已情况下使用,现在她只好动用它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她刚出门,林子华便随后跟了出来,见蓝蝶钻进那间杂物房,也跟了过去……
蓝蝶来到杂物房,掀开乱七八糟的纸箱和旧报纸,取出藏匿的电台,尽快发出“有洪水”(有危险)三个字。蓝蝶知道时间过长,林子华肯定会寻找,于是发出电文后,赶紧将电台收藏起来,盖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起身往外跑,刚出杂物房门,便与林子华撞了个满怀,俩人同时惊叫:“啊——”
蓝蝶见是林子华,心肝几乎从嘴里跳出来,但转瞬镇静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子华把她堵在门口审问。
蓝蝶见没有退路,撒谎说:“去,去厕所路黑,便在这里……”
直觉告诉林子华,蓝蝶的行动可疑,他准备揭穿她,又怕打草惊蛇,于是嘴唇动了动闭上了,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默不吱声。
蓝蝶见林子华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脑子机灵一转,说:“真的,不信,你可以察看验证……”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林子华已经哭笑不得了,他一个大男人,察看验证女人的大小便算怎么回事啊?设若事实不存在还可以说得过去,如果存在,不但会落下笑柄,而且蓝蝶不会饶过他,他左右为难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时,关押室方向突然枪声大作。——对手来劫狱了,林子华扔下她,拔出枪赶了过去。
蓝蝶已经浑身大汗淋漓,见林子华离去了,顾不上擦汗,转身钻进杂物房,先蹲下去“哗”地放出一股水,罢了将杂物下的电台翻出来,匆忙转移到杂物房对面的小树林里,埋藏好后提枪向关押室赶去。
枪声救了她的命,却也为枪声纳闷,难道她发出的电文江田寿夫没收到?他们真的前来劫狱抢人?她觉得不可能,但赶过去一看,见自己的人真中了埋伏,两个死了,一个被活捉,她的脑袋顿然“嗡”地胀大,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
其实,江田寿夫收到了她的紧急电文,也当即通知了耶掌柜,但当时麻五带着劫狱的人马已经出发,无法通知,因此来劫狱抢人的特务刚翻过院墙,便中了特工队的伏击,还没翻墙入院的麻五料到事情不妙,转回头落荒而逃了。
前来的特务全部落网了,林子华认出那个被活捉的家伙是黑河客栈伙计小六子,他去客栈跟耶掌柜下棋聊天时,就是他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服务的。林子华欣喜若狂,哈哈大笑着:“来得好,来得好,欢迎前来光临,欢迎前来光临。”又用揶揄口吻调笑着小六子:“小六子啊,你不在客栈端茶倒水,跑这里来干什么?你看看,差点儿送了小命!不过,只要你说实话,配合我的行动,我会放过你的,今晚先委屈一下了!哈哈哈……”
他命令刘双赢和老万把小六子关押起来,等待黑河客栈前来要人。
刘双赢把小六子押送到关押室后,来到林子华身旁悄声问:“那个去了哪里?”他说的那个是蓝蝶。林子华望他一眼,没有吭声,似乎嫌他有点多言,但见刘双赢固执的样子,最后用下巴指了指杂物房。
“她去那里干什么?”刘双赢茫然道。
“问题复杂,不宜惊扰。”林子华悄声说。
刘双赢还要问什么,林子华打断说:“不要问了,你现在的任务是看好小六子,——跑了或者出了事,我找你的麻烦!”
刘双赢看出林子华不愿给他透露蓝蝶的情况,狠狠瞪他一眼:“哼,还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还不清楚?”转身走了。
林子华怔在那里了。他是怀疑蓝蝶有问题,那个杂物房有文章,但当时他能搜查她吗?人家是重庆特派员,如果搜查不出什么结果,岂不是自取灭亡?他只有暗暗观察,耐心等待时机,拿到真凭实据!此时,他见刘双赢和蓝蝶都在忙着打扫战场,便悄悄去了杂物房,趁此机会仔细搜查,看看杂物房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他进入杂物房后,打着手电筒四处搜查,看到地上有片水湿的印迹,便蹲下去仔细观察,确认是否是小便后,又翻看房里的杂物。他察看了半天,只发现房里的那些杂物被人动过,是谁动的却看不出来。因为杂物房的门经常开着,有人还在里面解手,谁动了这些东西,很难说清!
他失望地转出杂物房,去了关押室旁,看到蓝蝶无事般帮着行动队打扫战场,心里更加困惑混乱了。他又去监测室查问几分钟前有无异常讯号,监测员回答说:“刚才发现两个可疑讯号,一个只有三个字,“有洪水”,一个电文很长,有四页之多,密码无法破译。”他清楚这不是蓝蝶发的,因为她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那三个字的电文可能是她发的,但是蓝蝶如果真给敌人通风报信,敌人怎么还来劫狱?怎么还会上当中埋伏?再说前来劫狱的是日军秘密组织,而蓝蝶是重庆派来的特工,她没有给日军秘密组织通风报信的理由。
他回到工作室望着那份电文思索分析自语着“难道我多虑了?误会了她?”
再说蓝蝶帮助特工队员打扫完战场后,回到了宿舍。她浑身酸软,把枪扔在桌子上,便跌坐在床上。偷偷发报的事,总算糊弄过去了,现场也做了清理,但能否骗过林子华的眼睛还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凶吉难卜。她情绪复杂,惊慌不安,坐卧不宁,心里呼唤着“这是何苦?何苦啊?老天爷怎么这样折磨人啊!”随之两行泪水顺脸颊流淌了下来。
她正在悲苦惶惑中,林子华忽然敲门进来,她为他的突然而至显得惊慌忙乱,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了。然而,林子华进门后,只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离开了。她不清楚林子华玩什么花招,心里更加惊恐慌乱!
其实,林子华是来安慰她的,今晚他对她实施了秘密跟踪,这是犯死罪的行为,她毕竟是重庆特派员,一旦她追究他,他不就完了?然而,当他进门后发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改变了主意——直觉告诉他,她还是有问题,于是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离开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