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后,蓝蝶询问林子华的枪伤情况,林子华说:“好多了。”蓝蝶要瞧瞧,他解下挂在脖子里的绷带,挽起衣袖。伤口上缠裹着纱布,蓝蝶轻轻抚着,流下了眼泪。林子华安慰道:“很快就会痊愈了,不要担心。”
蓝蝶发现王副官盯他的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林子华不告诉她。
蓝蝶分析说:“听说陆老板是共党地下人员,你是不是跟他们有联系,才引起王副官盯梢调查的?”林子华说:“不要胡思乱想。”蓝蝶忽然恼了:“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是重庆派来的特工,不要小看我的侦破技术和能力,我早已看出你与他们有来往!”
林子华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来头,但人跟人来往是人之常情,我又在大药房治伤,常来常往的,不要往别处拉扯,我不是你听说的那种人。”又提醒她,“非常时期,不要随便怀疑人,也不要随便外出,注意保护好自己。”
蓝蝶沉默了。
这小两口真有意思。妻子刚停止对丈夫的探问,丈夫却又从侧面探问起日本特务间谍组织的活动情况,并巧妙地宣传开导妻子觉悟,劝她弃暗投明,同中国人民一道进行抗日活动。蓝蝶突然盯住他:“子华,你什么意思,好像我是日本特务间谍?”
“哦,不。”林子华忙说,“不过,我发现你案卷上的照片跟现在有很大差别……”
“那,难道我是假的?”蓝蝶愣了愣问。
“不,我只是看着不像,也许你现在胖了……”林子华暧昧地说。
“也许吧……”蓝蝶说出这三个字,沉默不语了。
“夫人,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林子华故意问。
“我瞌睡了……”蓝蝶在那儿独自沉默半晌,打声哈欠说,“睡觉吧。”其实,她并非瞌睡,而是怕再往深处扯,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林子华也清楚刚才他的话触及到她敏感的地方,又把话题移到那批货物上,骂骂咧咧着上面不了解情况,今天说那批货在日军秘密组织手里,明天说在共党手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折腾人,又说:“你分析分析那批货到底在日军秘密组织手里,还是在共产党地下组织手里?”
一提起这个话头,蓝蝶却背离话题请求道:“子华,我们还是马上离开黑河镇吧,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林子华说:“天真,这场战争不结束,中国哪有安宁地方,哪有安宁日子?”他诅咒起这场战事,诅咒着残忍的日本侵略者。
蓝蝶又不吭声了,半晌忽然问林子华:“假如特工队真像你刚才说的,照片上的我跟现在的我有差别,认为我是假蓝蝶,你将怎么办?”
“只要弃暗投明,跟中国人民站在一起,中国人民是欢迎的,你仍然是我的好妻子。”林子华郑重严肃说。蓝蝶见他认真的样子,苦笑一下:“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林子华又郑重严肃道:“我可没有开玩笑,我说的全是真话,绝对的真话,我还想前去看望岳母大人!”
一提母亲,忽然勾起蓝蝶的隐痛,眼睛潮湿了。林子华清楚,他又扯到蓝蝶敏感的地方了,便打住话头。他盼望着延安方面尽快营救她的母亲,解除特高课对她的控制和威胁,让她看到自己的光明前程。
晚上睡觉时,林子华又要去地铺上,蓝蝶不愿意了,要拉他到床上,林子华指了指胳膊说:“我胳膊有伤……”蓝蝶恼了,嚷起来:“这叫什么夫妻,什么家庭,什么生活?”林子华怕别人听到惹出麻烦,赶紧“投降”上床,却不睡在一个被窝里。
蓝蝶拉住他,商议要个孩子。她天真地想,只要有了孩子,以后林子华即便知道她是日本间谍,也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不会离开她。他又劝导说:“非常时期,不能要孩子,这是为了咱俩好!”
蓝蝶气得叫嚷起来,林子华赶忙钻进蓝蝶的被窝,用右手搂住蓝蝶,但仅此而已。蓝蝶发现他好像一团谜,又自问道:他难道发现她是日本间谍了?想了想,摇头否认了。因为林子华如果发现她是日本间谍,早该把她抓起来了,还会等到现在,还会跟她结婚?她又探问:“假如我是个坏女人你怎么办?”林子华清楚她在试探他,便说:“原先是坏女人不要紧,从今后变成好女人是关键,只要你变好了,我仍爱你!”
她听后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但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感觉林子华还爱着田梅,又拷问起来他与她的关系来:“子华,你跟田梅到底什么回事?”一提到田梅,林子华犯难了。因为他经常跟田梅接头联络,否认等于断了他跟她联络的由头,承认了,蓝蝶这里又过不去,因此他忽而否认,忽而点头承认:“我跟她虽然断了,但还是很想念……”他的话没说完,蓝蝶哭泣起来:“难怪你冷我。”林子华见她哭了,赶紧否认,哄小孩般说:“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认真了?”蓝蝶认真问他:“真跟田梅断了?”林子华又含糊其辞。
否认——承认——否认,搞得蓝蝶满头水雾,痛苦忧伤,泪水涟涟。女人一旦陷入感情世界,总是显得迟钝甚至愚蠢。她作为特工本应该看出林子华与田梅来往于感情无关,却没有看出来。她决定暗暗跟踪林子华,搞清他与田梅的关系,教训教训那个傻姑娘。
林子华坐在工作室里,拿着那把保险柜上的钥匙端详把玩,叹惋着钥匙拿到了,却因调查组的干扰,那个保险柜到现在还没有打开,《计划》文本仍然没有搞到手。他正想着,刘双赢忽然悄悄进来,发现他愁眉不展问:“怎么了?”他惊吓一跳,忙收起钥匙:“没有什么。”
“没什么,紧张什么?”刘双赢说。
林子华却说:“不打报告就闯进来,小心我把你当做刺客,开枪误伤了你!”
刘双赢哈哈笑起来:“老同学真会说话。”
两人斗了几句嘴,刘双赢低声认真地问:“最近是不是有行动?”林子华不置可否。刘双赢向左右看看,提醒道:“老同学,最近可不要乱动,王副官和调查组行动队长候其胜暗地里盯着你,稍有动静就会出麻烦!”
“知道了。”林子华淡淡说,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着急,直到今天方案文本没有搞到手,他怎能不着急?他真想瞅准机会行动,但没有接到陆老板和田梅的指示不能擅自行动。
其实,陆老板和田梅更着急。中午,田梅趁午休管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客栈,绕过几条街来到陆记大药房。陆老板刚准备派人前去联系她,见她来了,便说:“这些天我们的老对手看到杨昌顺调查林子华便幸灾乐祸,放松监视,这正好给我们留下了行动的好机会,组织决定马上动手,搞到《计划》文本。”
田梅说:“我回去马上部署行动方案!”
这晚,林子华翻墙进入黑河客栈,摸到那间库房,打开了保险柜,但不见《计划》方案。他吃惊不小,清楚耶掌柜又将《计划》文本转移了,转移到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他心情非常沉重,回来后将情况报告了田梅和陆老板。
陆老板指示立即调查寻找,尽快把《计划》文本搞到手,否则会延误战机。于是田梅又开始在客栈暗暗调查寻找。这晚很迟了,她发现耶掌柜的宿舍里还亮着幽幽的灯光,搞什么名堂?她出门悄悄靠近他的房间窗后窥视,发现他从床下的箱子里捣腾出个档案袋,看样子要转移到什么地方去。——《计划》文本!她几乎叫出声来。
耶掌柜揣着那个档案袋悄悄出门向后院走去。见此情景,田梅远远跟了上去。她发现耶掌柜到了后院,并没去哪间房屋,而是打开客栈后门,一闪身出去了。他要去哪里?田梅翻过院墙,紧紧跟踪。
耶掌柜出了后门,便顺着幽暗的巷子蹑手蹑脚向前走,好像偷鸡的狐狸。巷的尽头是江田寿夫府邸后门。田梅发现他来到江府后门前停了停,看看前后左右,见没人盯梢,打开旁边的小门,一闪身进入院内。她大感惊诧,他怎么打开了江田寿夫家的后门?他去江府干什么?难道江田寿夫是他的幕后人?是他的上司?是太阳花?他要把《北漠计划》文本转移到那里去?一连串问号陡然涌进她的脑海,她准备翻墙入院探个究竟,忽然旁边的暗影里钻出个人,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拉起她迅速向远处跑——那人是林子华。
林子华把田梅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说:“跟进去会惊动他们,会暴露行动目标!”田梅见是林子华惊奇地问:“子华,你怎么在这里?”
林子华说:“我已经注意江田寿夫和耶掌柜很长时间了,今晚终于抓住了他们的狐狸尾巴!”
“太好了!太好了!”意外的收获,使田梅激动地抓住林子华的手直摇。
林子华也很激动:“——看来江田寿夫是黑河客栈的后台老板,耶掌柜要把《北漠计划》文本转移到他那里去。请组织让我这个‘干女婿’前去江府,探探江府的深浅!”
“好!我同意!”田梅表态说。
“那我马上就行动。”
“祝你成功!”
时间不允许他们久留,也不允许研究具体的行动步骤,于是两人分头撤离。
田梅刚回到客栈进入宿舍,管家就凑到门前监听她的动静。她发现后故意弄出很响的咳嗽和鼾声,管家听她在屋里放心去了。
林子华悄悄进了家门,又悄悄摸进卧室,刚要在地铺上躺下,蓝蝶喝道:“起来。”林子华惊跳起来。
原来蓝蝶根本没有睡,大睁着眼睛等他回来。蓝蝶审问他:“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他支吾着说:“去执行任务。”她问:“这几晚上都去执行任务了?”他说:“是。”她吼道:“胡说,我问过特工队,根本没有任务。我也是特工,你去干什么,能骗过我的眼睛?”他听此情况,赶忙哀求:“不要争吵,不要争吵我的姑奶奶!”说着上去搂住她,把她放倒在床上,用嘴巴捂住她的嘴,接着褪下她的衣裤,动作起来……
也许发现了《计划》文本线索,他心情激动,第一次跟蓝蝶有了夫妻“生活”,而且很卖力的样子。
结束以后,两人靠着床背亲热交谈。蓝蝶幸福而惊奇地问他:“枪伤好了?”林子华胳膊一直用纱布包着,隐瞒着“枪伤”,蒙蔽着别人的眼睛,此时才发现自己露了馅,忙说:“好像不痛了。”
蓝蝶会意地笑着:“今晚你好像很兴奋,碰到什么喜事了?”
林子华摇头说:“没有。”但掩不住心里乐,建议说:“明天我们去‘干岳父’那里看看。”蓝蝶觉得纳闷,林子华说:“受伤后很长时间没有去了,想去看看。”
蓝蝶很不愿去那人间地狱般的地方,但还是同意了:“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过了两天,林子华跟蓝蝶去了江田寿夫府上。江田寿夫感到惊讶:“子华,怎么想起来这里了?”林子华说:“干女婿看望干岳父理所当然,最近因为受伤,常在医院憋得慌,再说好长时间没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江田寿夫听他这样说,脸上出现笑容:“好,欢迎欢迎,子华是好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
林子华刚坐下,一眼便看到客厅墙角的保险柜,但马上把目光移开,怕江田寿夫觉察到什么。
对于林子华的突然造访,自然引起江田寿夫注意,他趁蓝蝶去厨房帮他煮咖啡,悄声询问:“他什么来意?”蓝蝶说:“看不出他有其他意图,自从住院治疗后,调查组一直纠缠他,他好像很烦燥,坐卧不宁。”但江田寿夫却感觉林子华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暗中察言观色,等待林子华开口。
终于林子华开口了,他说:“干女婿今天来不仅为了看望干岳父,还想看看干岳父的收藏,听说干岳父有很多珍贵藏品,让我一睹为快。”
江田寿夫惊异地问:“子华啥时候也喜欢起古董古玩来了?”
林子华叹道:“国之大乱,前途渺茫,当官的大肆敛财,我也想收藏点古董字画什么的,为自己留条后路。”
“哦,是这样。”江田寿夫便走过去,打开墙角的保险柜,让他观看。林子华原想《计划》文本肯定锁藏在这个保险柜里,见里面只有古玩,并没有别的东西,失望了。难道《计划》文本还在黑河客栈耶掌柜手里?
林子华参观了保险柜里的古玩和藏品后,江田寿夫又带他到藏品库房参观,林子华虽然表面上兴趣盎然,仔细观赏,但心里却想着江田寿夫会把《计划》文本转移到什么地方,难道他的判断失误了?
其实,林子华和田梅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那晚耶老板偷偷带过来的真是《计划》文本,原本就锁在这个保险柜里的,但江田寿夫发现这个保险柜太招惹人,于是把它转移了,刚转移,林子华就到了。他感到很庆幸。
林子华在江田寿夫的陪同下观赏完了藏品,但一无所获,他沮丧到了极点,却仍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要回家了,临出门时,他看到客厅正墙上挂着一幅带框的《水月观音图》,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客厅正面的墙壁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画,但他已经出门了,不好再回头去“研究”。回到家后,他仍仔细回味琢磨那幅《水月观音图》画框,最后得出结论:《计划》文本可能藏在画框背面,于是决定再次深入虎穴!
两天后,林子华和蓝蝶又去了江田寿夫府上。林子华想看看挂在墙上的《水月观音》画框,但没有机会,恰在这时江田寿夫和蓝蝶都去厨房煮咖啡,他便起身上前准备摘下来,但他刚伸出手,江田寿夫和蓝蝶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他赶忙缩回了手。
江田寿夫见他观看那幅画,问他:“喜欢?”
“很好看。”林子华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江田寿夫说:“喜欢就摘下来欣赏欣赏。”
林子华听他这样说,忙说:“不必不必,挂着更能品出它的味儿。”其实他是很想摘下来“研究研究”的,但见江田寿夫真要摘下来,便清楚《计划》文本不在画框里,如果藏在里面,他绝对不会摘下来让他观赏的,他又失望了,甚至有点绝望!
文本藏在哪里?文本藏在哪里?林子华边喝咖啡边思考边自问着。此时,他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已是九月,天气酷热,江田寿夫头上冒着大汗,摇着蒲扇,身上却穿着皮马甲,没有脱下来的意思。他脑子里忽然闪出这样一个念头:是不是文本缝在他的皮马甲里?这样想着,趁江田寿夫不注意,伸手抓住马甲捏了捏。
“啊!你你……”江田寿夫忽然显得惊慌,盯着林子华,“你要干什么?”
林子华无事般说:“大热的天,干岳父穿着马甲热得难受,想帮着脱下来。”
“哦……”江田寿夫听是这样,镇静了情绪,说:“我早年东走西奔,迎风冒雪,患上个腰背痛,这件皮马甲我是从不离身的……”
“哦!那就不要脱。”林子华装作明白了,又提议说,“雪莲可以治疗风寒病,有机会我上山给您采些雪莲回来熬着服用!”
“好,那当然好!当然好!”江田寿夫听此话,提悬的心落到了实处。
林子华的判断千真万确,《计划》文本就缝藏在江田寿夫的皮马甲里。因为那天林子华在注意《水月观音画》的瞬间,被江田寿夫发现了,所以林子华刚离开,他马上关起门,把文本从那幅画框背后取了出来。当时他不知把它藏在哪里,忽然想起身上的皮马甲,便拿出针线,把文本缝藏在马甲夹层里。
林子华刚才的试探,已试出文本缝藏在皮马甲里,心里豁然开朗,决定想办法搞到手。
太阳花发现林子华两次去江府,研究琢磨着这个谜。
这晚,他与江田寿夫在胡杨林接头了,提醒江田寿夫说:“林子华去你府上,大概不仅仅是为了观赏古董字画吧?是不是盯上了《北漠计划》文本?”江田寿夫说:“请老板放心,即就是林子华盯上了《计划》文本,他也找不到,拿不走的,只要我活着,文本保证完好无损!”
“不可轻敌,要提高警惕,严密防范!”太阳花严肃道,又告诉他,他精心策划出一个“搅混水”的行动方案,他给江田寿夫暗授机宜……
江田寿夫听了太阳花的方案意图说:“老板的意思是借调查组之手干掉林子华,让特工队、共产党和调查组三家自相残杀?”太阳花称赞道:“对,我们几次刺杀林子华都没有成功,现在只有借刀杀人了。目前调查组已经盯住了林子华,也盯住了陆记大药房,我们就来他个‘借力打力,借刀杀人,顺风点火’,让杨昌顺把林子华搞掉,让他们三家彻底混乱,他们越混乱,水搅得越浑,我们才越安全。但我们这次不亲自出动,铤而走险了,那样代价太大,中国人喜欢‘窝里斗’我们就因势利导,充分利用这个特点,让他们互相残杀,来实现我们的目的!”
江田寿夫回来后,便与耶掌柜密商部署行动计划。然而,他们诡谲可疑行动,却被田梅发现,知道老对手又有新动向,于是傍晚时分偷偷溜出客栈与林子华碰头研究对策。谁料,他俩刚在街上的小饭馆接上头,就被调查组行动队长候其胜发现。这个候其胜近来一直伴随在王副官左右,王副官说东他就东,指西就打西,几乎成了王副官的一条走狗。他发现林子华和田梅聚会,马上报告了王副官。王副官当即令候其胜前去盯住林子华和田梅,自己前去请杨昌顺到小饭馆“观赏”林子华和田梅的聚会!
再说,林子华和田梅刚到小饭馆,就感觉气氛不对,于是立即分头撤离。田梅回了黑河客栈,林子华向特工队走去。他走进特工队旁边的暗巷,突然发现前面有个黑影晃动,他喊了声:“谁?”话音还没有落,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那个黑影随着枪声栽倒在地上。
林子华忙掏出枪射击,却没有打准,准备追赶,但那开枪人向远处逃逸,转眼消失在小巷尽头。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看那个倒地的人,见是候其胜,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刺客是什么人?他准备继续追赶刺客,这时王副官和杨昌顺以及几名调查组队员赶到了,他们见候其胜倒毙在地,疑虑的目光“唰”地转向了林子华。
“怎么回事?”杨昌顺问林子华。
林子华放下枪说:“有人向候队长开枪,我赶到这里刺客就逃跑了。”
调查组的人在周围搜查,没有发现人影,却从地上找到两个弹壳,王副官拿起来在手电光下看了看说:“是自己人的子弹。”把子弹交给杨昌顺。
杨昌顺看了看,态度突变,盯住林子华:“到底怎么回事?”
林子华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话!”王副官忽然怒喊道。
林子华见王副官喝斥他,忽然火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让我说什么说什么?”
“哼哼!”王副官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说,“人明明死在你的枪下,却装糊涂不认账,想蒙混杨主任……”
“放屁!”林子华彻底火了,“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抬手抓住腰里的枪。
王副官见此情景,忙躲在杨昌顺身后叫喊煽动:“主任,他要杀人,又要杀人啦!又要杀人啦!”
“大胆!”杨昌顺脸色唰地变了,向左右下令:“下了他的枪!”
王副官和那几个调查组的人即刻拥上去,夺下林子华手里的枪。
“主任……”林子华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一个幽深的陷阱,欲解释说明,杨昌顺冷冷说:“不要说了,等到了调查组再说。”说完,转身走了。
林子华被调查组带到调查组关了起来。
杨昌顺恼怒而困惑,对王副官说:“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王副官领命前去审问林子华了。
林子华被关在一间平房里。王副官让哨兵打开门,他进去对林子华冷笑一声,审问起来:“说吧,今晚跟田梅干了些什么?她是不是共产党?是不是她指使你刺杀的候队长?那批物资藏在哪里?”
林子华仍处在气愤的情绪中,面对王副官的审问,既感可笑可恨,又莫名其妙,因此不语。王副官见林子华一语不发,暴跳起来:“说吧!死抗着没你的好果子吃!”林子华突然哈哈大笑:“你们哪,一伙真正的草包,真正的刺客逃之夭夭,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却抓住自己人不放,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要再演戏了,什么真正的刺客?你就是真正的刺客。因为候其胜发现你跟共党分子秘密聚会,跟踪你,监视你,所以你才杀人灭口。我说的都是事实吧,揭到你痛处了吧?”王副官说。
“噗嗤——”林子华忍俊不禁,忽然又笑了,“自作聪明,可笑至极!”面对这样的无赖他无话可说,把脸转向旁边,又沉默不语了。
王副官见林子华沉默不语,无计可施,准备让身旁的队员动大刑。林子华破口大骂:“愚蠢之极!面对你这个蠢货,我林子华不想说什么,我要面见主任!”他要求杨昌顺出来。
杨昌顺就在旁边的监听室边监听边琢磨林子华的手枪和那两个弹壳,听到林子华坚持要面见他,便走了过去:“有啥话说吧。”林子华要求跟杨昌顺单独谈,让王副官回避。杨昌顺对王副官挥了挥手:“去吧。”王副官讪讪出去了。
林子华道:“主任不觉得有人栽赃于我,陷害于我,想挑起我们内部争斗吗?”
杨昌顺说:“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候其胜倒在你面前,我是不会相信的,可本主任偏偏看到候其胜死在了你的枪下。刚才我研究了半天,那弹壳跟你的手枪确实是同型号,这枪又是你的,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你还是说实话吧,是不是看到候其胜发现了你与共党秘密聚会,才对候其胜下的手?……”
“胡扯!一派胡扯!”林子华又激动了。
“不要激动。”杨昌顺摇摇手说,“激动没用,最好把事情说清楚。跟共产党秘密联络和那批物资的事暂且不说,候队长被打死的事实就摆在那儿,不说清楚能过去吗?就是我替你说情,也说不过去的!”
林子华说:“我是无意在小巷里看到候其胜的,候其胜被人枪杀,于我半点关系没有,是有人设圈套陷害我!”
“那弹壳怎么解释?”杨昌顺问。
林子华说:“我当时是开了枪,但不是向候其胜,而是向刺客开的枪。”
“那刺客是谁?”杨昌顺问。
“我只看到一个黑影,一闪逃跑了,如果看清是谁,还有这档子事吗?”
“可这个能说服人吗?”杨昌顺说。
“这是阴谋,有人想陷害我,挑起内部争斗,他们坐享渔利!”林子华反复强调说。杨昌顺向他伸出手:“证据,我要见证据,没有证据我相信谁?让我怎么相信?”说完离开了,林子华忽然感到问题非常严重了!
王副官见审讯无果,请示杨昌顺说:“田梅是在场人,应该把她也带过来审问。”田梅是张书记长的女儿,调查组是不好审问她,也不好“请”她来调查组的,需要慎重。因此杨昌顺在那儿思考迟疑半天后,亲自打电话给张书记长,将“枪击事件”告诉他,并婉转地请他转告田梅前来调查组说明当时的一些情况。
张书记长大为吃惊,情绪镇静后,极力为女儿辩解开脱。杨昌顺说:“不要说了,田梅作为知情者,有责任前来调查组陈述所知的情况,再没有别的意思。”
田梅前来调查组了。王副官前来亲自审问。田梅一阵傻笑过后说:“调查组真是吃饱了撑的,我以前的男朋友邀我去吃夜宵也要管?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如果真吃饱了没事干,去上战场啊!听说日本侵略者欺压我们的同胞,屠杀我们的民众,你们去打日本鬼子啊!你们吃人民的饭,穿人民的衣,应该为人民干点人事,在自己家里疯狗似的乱咬人有啥意思?算啥本事?”她痛快淋漓地嘲骂起来。
王副官快气疯了,却没有办法,嚷着说:“谁让你说这些的?我是让你如实说是不是你指使林子华打死候其胜的!”
田梅又是嘿嘿傻笑:“林子华是你们的官长,我是一普通小女子,我怎么可使指使他?”
“据我们调查你是他的上级,他听你的!”王副官吼着说。
“我是他的上级?”田梅认真了,凑到他跟前问。
“是,你是他的上级。”王副官说,“我们早就发现了!”
田梅忽然指着身旁的几个特工队员质问王副官:“如果我是林子华的上级,那我应该也是他们几个的上级了?”她忽然用命令的口气对那几个队员说:“现在我命令你们拿起枪,毙了王副官这个狗汉奸!毙了狗汉奸!”那几个队员却不动,反而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田梅见她指挥不灵,对王副官说:“你说我是上级,可我的话他们这些小兵都不听,我还能指使得了他们的队长吗?我看你是狗嘴里吐猪牙啊!嘿嘿嘿……”她又是傻笑,又是嘲骂。
王副官被田梅狠狠编排臭骂一顿,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他真想狠狠教训田梅,但她是张书记长的女儿,抓不到什么真凭实据,哪能随便动手?
田梅要求面见杨昌顺。杨昌顺就在隔壁的监听室,听到田梅要见他,过来了。
田梅对杨昌顺说:“如果真有人杀候其胜,凶手肯定是王副官。他早就跟共党的联络员二丫头勾勾搭搭,跟国军不一条心!”
王副官听她说的坏话,气愤地说:”胡说八道!”
田梅据理力争:“你跟共党联络员二丫头在黑河客栈秘密来往不是事实吗?这事客栈的麻五清楚,你们特工队的队员也清楚,还耍什么赖?应该毙了你这个狗汉奸!”说完转身走了,弄得王副官哭笑不得。
杨昌顺点着他的鼻子嘲笑说:“你这人哪,就是有点神经过敏,非要审问田梅,看看,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搞得多被动!”
田梅回到家里,张书记长气恼而忧愤地审问她:“你到底干了什么?”田梅说:“没干什么,要干了什么,调查组能放了我?”张书记长知道她通共,断然宣布:“从今后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们脱离父女关系。”
“你疯了?!疯啦?”张夫人嚷叫着,上去抓住张书记长的胳膊。
张书记长一扬手把她抛开,吼叫着:“你们才疯了,疯子!两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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