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华很狡猾,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在特工队附近开枪,让调查组怀疑不到他身上,主任恰恰上了他的当!”王副官说。
杨昌顺听他这么说,有点不乐意了:“你为啥非要说林子华有共党嫌疑?非要把候其胜的死往他身上拉扯?”
“主任啊,这不是拉扯!”王副官冤屈地说,“事实就摆在面前,候队长是我派去监视跟踪林子华的,他发现后开枪击毙他合情合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啊!”
杨昌顺顿在那儿了,半晌说:“这个理倒可以讲得通,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分析猜测……”
“这是暗杀,是偷偷干的,能让别人看到吗?好在我们及时赶到,所以他没来及逃跑被当场逮住,否则就成了无头案!”王副官庆幸夸张地说。
杨昌顺沉默了。
王副官又说:“再说,我早就看出林子华跟咱们不一条心,那批货就在共党手里,他明明知道下落,可就是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主任。”口气带着挑拨煽惑。
一提到那批货,杨昌顺心里烦杂了:“可我感觉那批货在日军秘密组织手里,并不在共党手里。”
“那是共党的一面之词!如果货真在日军秘密组织手里,林子华为什么不破获?为什么不挖出来?正因为在共党手里,林子华是共党的人,才藏着掖着,迟迟不动手!”王副官又是挑拨煽惑。
杨昌顺又陷入茫然了,感觉眼前的事云遮雾罩,错综复杂,但有一点他是清醒的,在没有拿到林子华的证据之前,不能把他关押起来,他说:“先把林子华放了,他是总部挂了号的精英,是重庆特派员蓝蝶的丈夫,在没有抓住确凿证据之前不能把关系搞僵,搞僵了,我们都没有好处!”他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王副官见杨昌顺要放林子华,进言极力反对:“手枪和弹壳都摆在那儿,这就是最确凿的证据,还要什么证据?再说,从多种迹象足以说明林子华是共党分子,放了他,如果让重庆方面知道,那可吃罪不起呀!”
一提重庆方面,杨昌顺心里忽然紧张起来。这个王副官是从上面派来的,据说很有背景,他虽然是他的上司,但这些年却时时处处让着他,防备着他。如果林子华真有问题,让他通到总部,他就吃不上得兜上。想到这里,他改变了想法,说:“那就暂且先将他关起来,等把枪和弹壳送金泉城作了技术鉴定,再作处理。”
林子华被关押起来了。
在关押室里,林子华琢磨思索枪击事件,起初分析候其胜是田梅击毙的,但仔细分析,觉得不可能,最后断定是老对手日军秘密组织所为——又是借刀杀人计。他们企图搅混水,趁混乱之机干掉他,实施北漠计划。他识破了日军秘密组织的阴谋诡计,又要求面见杨昌顺。
看管人员前去给杨昌顺通报了林子华的要求。杨昌顺不肯露面,林子华再次要求,杨昌顺有点不耐烦,去了关押室。林子华提醒说:“主任,这是敌人实施的借刀杀人计,企图挑起调查组、特工队的矛盾,达到他们坐享渔利的目的!”
杨昌顺拍着林子华的肩说:“子华,什么都不要说了,先受几天委屈吧,等枪和弹壳经过技术鉴定后,我会做决定的,好自为之吧。”他离开了。
蓝蝶值班回家后,发现林子华不在家,扫视屋里,发现有人动过家里的东西,意识到有人搜查过,她马上去林子华的办公室,办公室锁着,询问其他人,大家都摇头。她猜想他可能去了调查组,便去调查组了。
调查组就住在隔壁大院里,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却都摇头。她直接找到杨昌顺向他要人。杨昌顺说:“子华在这里,但不能走,有些问题需要调查清楚。”蓝蝶清楚林子华被调查组关起来了,惊问:“子华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特派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杨昌顺问。
蓝蝶说:“昨晚我值班。”杨昌顺暗示秘书查问,秘书出去打电话查问,证实蓝蝶昨晚真值班,没有离开半步。杨昌顺这才告诉她:“候其胜被人枪杀了。”蓝蝶忽然明白林子华为什么被关押起来了,她说:“林子华不可能打死候其胜。”
杨昌顺说:“我也不相信,但我亲眼看到候其胜倒在他的枪下,弹壳与他的手枪是同一型号,本主任不得不相信。不过还需要调查。”蓝蝶仍不相信,用特派员的派司唬杨昌顺:“请主任马上放了林子华——我的来头你是清楚的!”
“这个……”杨昌顺愣了愣。要是换了别人,他早令卫兵把她轰出去了,但她是蓝蝶,是重庆那个“庙”里来的“和尚”,只好忍着性子说:“我不会怎么子华的。调查组准备把枪和弹壳送到金泉城情报处鉴定,鉴定后自然真相大白。真相清楚了,于大家都好。——请特派员理解吧!”
“那,我亲自去金泉城。”蓝蝶感觉事出有因,不相信外人,由她亲自前往。
“这样做就不合适了,要相信调查组。特派员是重庆派来的大员,更应该相信调查组。再说,子华在这里,我杨昌顺会照顾好他的。”杨昌顺解释劝说道。
蓝蝶见杨昌顺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再要纠缠就不理智了,便不再说什么,但临离开时警告杨昌顺道:“谁要敢伤害林子华,我让他吃不兜上!”
杨昌顺害怕了,蓝蝶离开后,他斟酌半天,拿起电话通知王副官:“先放了林子华吧!”王副官不愿意,杨昌顺火了:“如果候其胜不是林子华打死的,你能担起这个责任吗?蓝蝶是军统情报局特派员,林子华是她的丈夫——你放明白点!”王副官那头还是嘟嘟哝哝不愿放人。
杨昌顺吼道:“放了他,他就能飞了,上了天?”说罢“啪”地挂了电话。
王副官持着电话听筒愣在那儿,半天慢慢放下听筒,通知部下放了林子华,却不甘心地派人潜伏在林子华住宅和工作室周围,密切监视他的行动。
杨昌顺从窗子里看到王副官放了林子华,又发现王副官派人前去秘密监视,忽然对王副官兴师动众,要置林子华于死地的做法产生了反感,他打电话召他到办公室,指责他说:“不要为了争权夺利,在林子华背后使绊子,开黑枪,下黑手,这样做太过分了!”
王副官摆出冤屈的样子说:“我是为主任好,为主任着想,为主任早日破获车案,早日追回那批货啊!——主任要是觉得不合适,本副官以后再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要撂挑子。
听此话,杨昌顺马上变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说:“王副官哪,本主任心里清楚你为我好,但干事情不能头脑简单,否则就会把自己绕进去。好了,以后本主任多听你的就是了。”
王副官心里舒坦些了。
林子华回到家,蓝蝶便扑到他怀里,又劝导他:“子华,我们马上离开黑河镇,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平平安安过日子。这里太危险,四处都有枪口对准你!”林子华又笑她幼稚:“走得了吗?只怕我们没有走出沙漠,王副官和日军秘密组织就追杀上来要了我们的命!”蓝蝶有点无助了。
林子华想马上面见田梅汇报情况。蓝蝶拦住他,指指窗外:“不能出去,有人盯着你,你的处境非常危险!”抱住他不放。
林子华坦然说:“他们不敢怎么我。”他出门了,果然发现小院周围埋藏着王副官的人,他只好转回头去了特工队。太阳落后,他打开特工队后院门去找田梅。
他与田梅在胡杨林接头了。田梅分析林子华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建议他撤离黑河镇。林子华不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再则我一撤离,便会暴露身份。”田梅说:“组织会想办法让你安全撤离的。”林子华说:“我的工作刚刚开始,搞到《计划》文本后,再撤离黑河镇。”田梅严肃说:“重要的是王副官要置你于死地。他是杨昌顺的副官,听说背景很深,杨昌顺都让他三分,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很容易,黑河镇的地下党组织不能没有你!”
林子华分析目前还没到那种严重程度,便说:“我有办法对付王副官,目前杨昌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他现在需要我侦获车案,再说还有蓝蝶这堵挡风墙护着。”
田梅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默许,又提醒林子华:“最近上级组织通知我们,有个代号叫‘秃鹫’的日军间谍,潜伏在路防团情报处内部,这个家伙有可能是日军金泉城秘密组织头目!”
“秃鹫,头目?”林子华惊问,忽然顿悟:“清楚了,当初金泉城发生的一连串谜案和那几个特工队员被暗杀,可能就是这个‘秃鹫’一手策划的!”
“对。”田梅说,“上级组织就是从这几起谜案中发现‘秃鹫’的。”
“难怪我们的行动总是泄密受阻,原来路防团情报处内部不仅潜伏着日军间谍蓝蝶,还有这个‘秃鹫’!这个‘秃鹫’现在在哪里?是谁呢?”
林子华思索分析着。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前去金泉城鉴定枪弹的吉普车便秘密出发了。
吉普车里乘坐着调查组的两个队员,一个怀里抱着林子华的那把手枪。吉普车刚出黑河镇,江田寿夫便收到太阳花的密电,命令他马上派人前去黑鹰山口袭击吉普车,抢夺那把枪和弹壳,把赃转嫁到共党地下游击队身上。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已经轻车熟路了,不用缜密布置,江田寿夫即电令黑鹰山附近的秘密组织前去执行。
黑鹰山的秘密组织接到密令后,在一个大肚皮和瘦猴子成员带领下,悄悄埋伏在黑鹰山口的公路旁。不多时,那辆吉普车顺着高低不平的山道向前驶来。吉普车刚进入黑鹰山口,突然路两旁枪声大作,一排排子弹从路旁的草丛中射出来,车厢里的两个调查队队员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便中弹歪倒在车厢里。
大肚皮和瘦猴子指挥那伙人冲出草丛,扑向吉普车,夺走那把手枪和弹壳,又把枪口对准受重伤的司机,司机颤着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大肚皮回答:“共产党黑河镇地下游击队!”接着向司机肩胛上开了一枪,转身匆匆逃离。
吉普车被袭击的消息传到了黑河镇。杨昌顺令刘双赢和老万带着特工队和调查组火速赶往出事地点,但大肚皮和瘦猴子们早已逃之夭夭。老万上前询问受重伤司机发生什么事了?谁干的?司机只说出“黑河镇共产党地下游击队”便死了。
调查组和特工队将死亡的队员和司机运回黑河镇。
杨昌顺见调查组的三个队员被打死,大为震怒。王副官更为激愤,大喊大叫:“共党太残忍了,手段太恶毒,一定要赶尽杀绝他们!”惟独林子华显得异常平静,他清楚这不是田梅干的,又是老对手,刘双赢也有同感。
不明武装半道劫杀了送检人员,各方舆论和形势均对林子华非常不利,刚放出来的他又置于危难之中。杨昌顺在王副官撺掇下,决定收押林子华。林子华前来郑重提醒杨昌顺内部有鬼,企图挑起内战,要千万小心!杨昌顺问:“内奸是谁?难道是王副官?”林子华说:“虽然不能肯定是王副官,但很多谜团都与他有关。”他列举出大量事实提醒杨昌顺,“特工队刚刚成立就有人跟踪暗杀特工队员、特工队刚秘密出发有人在黑鹰山口伏击,还有吉普车遭袭击等,这些都是路防团情报处和调查组的秘密行动,外人怎么得知消息的?”
杨昌顺经林子华的提醒,脑子开始复杂了。他回忆路防团情报处的几次行动确实是秘密进行的,特别是这次派车前去金泉城验枪弹,只有他和王副官知道,外人怎么得到消息的?他感觉内部确实有内奸,也感觉王副官真有点问题,但总是不愿往他身上想,因为他是他的副官,再则他是上级派来的,他没有理由怀疑人家,但他准备找机会考验考验他。
就在林子华给杨昌顺提供情况时,王副官正好躲在门外偷听,他感觉危险步步逼近他,于是决定先下手置林子华于死地,因此林子华刚离开后,他不失时机地前去杨昌顺那里进言煽惑:“我们的队伍里肯定有共党分子,否则共党怎么知道我们的车要去金泉城?怎么知道那把手枪和弹壳就在那辆车里?这是内奸给共党通了风,报了信!”
杨昌顺见王副官自己跳了出来,盯住他问:“去金泉城鉴定枪和弹壳的事,只有你我清楚,林子华并不知道,这怎么解释?”
王副官说:“那么大一辆车,从调查组驶出来,哪会不被人看见?再说,蓝蝶当时还要求随车前去金泉城,她知道了消息,不就等于林子华知道了,林子华知道了,共党不就知道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杨昌顺被堵哑了,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又问:“这么说林子华真给共党通风报信?”
“是。”王副官肯定回答说:“因为他害怕把他的枪和弹壳拿到金泉城情报处去验证,一验证就露馅了,共党分子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给共党通风报信让他们劫车,劫走那把手枪和弹壳,消除证据……”
“哦……”杨昌顺心里默然点头,对王副官的怀疑渐渐消除,对林子华的怀疑渐渐升格,对王副官说:“那就先把林子华监控起来,等候审查!”
“是!”王副官带着几个人直扑林子华家。林子华不在家,他们扑空了。王副官用电话向杨昌顺报告说:“林子华逃跑了。”杨昌顺听此消息,马上确定林子华是内奸,遂下令:“立即追捕,不能让他逃跑。”他这几个字刚出口,林子华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杨昌顺愣住了:“你没有逃跑?”
“哈哈哈……”林子华哈哈笑着说:“逃跑?笑话!我心里没有鬼,不怕半夜鬼敲门,干吗逃跑?”
“那好!”杨昌顺冷冷说,“趁现在王副官还没有回来,给我一老一实说候其胜之死和截击吉普车的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林子华反问杨昌顺:“主任是多年的老军人,难道连敌人耍的这点雕虫小技都看不出来?这是敌人对我的栽赃陷害。”杨昌顺问:“弹壳怎么解释?”林子华说:“难道敌人不会把我曾用过的弹壳扔到候其胜身旁栽赃于我?这样的小伎俩,连小孩子都会玩,你就相信?”杨昌顺问:“那敌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要送你的手枪和弹壳去金泉城鉴定的?这不会是小孩玩出来的吧?”
“这得问你们自己。”林子华说:“因为鉴定枪和弹壳是你们的决定,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什么时候出发,也是你们研究商量的,我当时在审查中,在王副官的严密监视中,消息是谁送出去的,不是很清楚吗?”
杨昌顺愣住了,半天又问:“敌人为什么要陷害你?为什么不陷害王副官、刘双赢、蓝蝶和老万很多人?”
“因为我抓住了他们的狐狸尾巴,一旦逮住,他们便会连锅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林子华说。
“什么尾巴?”杨昌顺严肃起来。
“内奸。”林子华说,“还有日军秘密组织和那批物资的线索。”
“好!”杨昌顺说:“内奸的问题我们先不说,你先给我说说,既然你发现了那批货物的线索,为什么不侦破追回?”林子华说:“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主任。”
“为什么?”杨昌顺追问,林子华还是那句话。杨昌顺激怒了:“连我也保密,说明你有问题!……”正要下令抓人,王副官带着人马到了,举枪围住了他。
林子华对杨昌顺意味深长道:“不要被迷雾遮住眼睛——那批物资就在日军间谍组织手里,我们内部有鬼,他们利用国共矛盾挑拨我们窝里斗,你已经上当了!”
“林子华,你还想转移我们的侦破视线,还想抵赖,你的戏该结束了。——上!”王副官命令左右绑了林子华,杨昌顺摆了摆手道:“不要这样,他还是特工队的人,等搞清事实再施实绑押!”
那几个调查组队员停住了,林子华扬手抛过他们向外走去。
王副官准备离去,杨昌顺叫住他,若有所思问:“林子华是个很能干的特工,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王副官说:“不!主任的决策非常英明,非常果断!”杨昌顺瞪了王副官一眼,似乎对他的褒奖有点反感,长叹一声,半晌自言自语说:“我们仅仅因为这件事把他关起来,很不能令人信服的啊!他原先在西安电讯学校读书的那段历史有点不清楚,你调查调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是。”杨昌顺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副官便打断说,“主任放心,我有个同学曾在西安电讯学校读过书,写封信问问他就清楚了。”
杨昌顺说:“这可不是对林子华落井下石,本主任只是想把这段历史搞清楚,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也免得别人抓我的把柄。”这句话是针对王副官的,王副官感觉到了,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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