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台卸妆时,钟离宏兴奋得大叫了三声“哇呀呀”,然后说:“今晚,我请大伙儿吃炸三角。”
有人说:“不是公家有消夜款待吗?”
“今晚大伙儿卖力气了,我这当团长的理应请客!出剧院不远,有家北方人开的店子,那里的炸三角我尝过,绝!”
北兴京剧团是昨天下午来到湘潭的。
今早,钟离宏不想在宾馆用早餐,他想找点儿什么小吃尝尝。按程序,上午9点去平政路的田汉大剧院走台,熟悉一下环境,今晚得粉墨登场。宾馆离平政路并不远,消消停停,蹓蹓腿就到了。猛地一抬眼,“北地炸三角店”的招牌劈面而来,随即便闻到诱人的香味。在北京演出时,他去过“都一处”老牌名店,那里的炸三角让他流连忘返。馅用鲜瘦肉末拌上高汤,凝成冻后切成小块,叫“卤馅”;用干面皮包上馅捏成三角状,入油煎熟,馅受热而变软。用嘴一咬,一股浓汁冲出,各种美味纷沓而来,妙不可言。
钟离宏兴致勃勃地走进小店。
店堂宽敞、干净,摆着6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幅装框的花鸟写意画,笔墨功夫都还过得去,有一股雅气。但这里顾客稀少,竟然只有三四个人。
听见脚步声,从后堂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光头、阔脸、浓眉、大眼,挺精神的样子。
“客人,请坐!”
“我是闻香而来,请来一盘炸三角。是十只一盘吗?”
“是。”
“听口音,老板应是从北地而来?请问尊姓大名。”
“敝人叫呼延远,做炸三角是家传的手艺。儿子、儿媳大学毕业到这里来工作,我和老伴也就跟来了,小店才开张个把月。”
“恕我直言,人气不太旺呵。”
“是。古城人还不熟悉这种小吃。听口音,先生也应是从北方来?你的口音还有道白的韵味,大概是个角儿。”
钟离宏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凭老板的这股精明劲,炸三角差不到哪里去,请快点儿上!”
“好咧——”
不一会,一盘炸三角便端上了桌子。
炸三角捏得棱角分明,有型;炸得火候正好,油黄泛亮,有色。钟离宏用筷子夹起来一咬,芬芳满嘴,有馅味、汤香。再细品,瘦肉末又鲜又嫩,还加了香菇末、香菜末、姜丝、蒜丝;汤是排骨文火熬制的,又稠又香,但不腻。
吃完一个炸三角,钟离宏蓦地站起来,以手指扣桌,字正腔圆地用京白喊了一声:“哇呀呀,绝品、妙品、上品呀!”
呼延远站在一边听着,突然也喊了一句:“您应是名净钟离老板,我有不少您的光碟,常听哩,小店今天真是有幸了!”
“想不到他乡遇知音,而且我们都是复姓,有缘啊。呼延老板,我请你帮个忙,今晚演出后,我领着全团人马到贵店吃炸三角,麻烦您好好准备一下,好吗?”
“这是您的抬举,我们一定效劳!”
卸完妆,清理好后台,京剧团浩浩荡荡几十号人,来到了“北地炸三角店”。
店子大门上方居然挂起了一排红灯笼,里面安上了电灯,红晕柔柔地焕发开去。一个灯笼上写着一个很端庄的楷书金字,连着念是一句话:“欢迎梨园名角品尝炸三角。”
钟离宏记起来了,白天看店里的国画时,落款是“呼延卓”,那应是呼延远的儿子。这小两口准是搞美术行当的,灯笼和字也应出自他们的构想,只有年轻人才张罗得出这种欢迎的场面。
店堂里依旧是六张桌子,但店门外的人行道上,还特意加了六张桌子,“六六大顺”,吉利呵。
人们热热闹闹地入了席。
许多在剧场搞报道的新闻记者也来了,照相机、摄像机在桌子与桌子之间游走。
呼延远特意把钟离宏领到厅堂里最前面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呼延远和老伴,还有他前来帮忙的儿子、儿媳,把一盘盘的炸三角摆上了桌子,还特意备上了啤酒、香茶。
店里店外,香气馥郁。
在筷、碟和品嚼声中,叫好声时或响起,如同剧院里观众看到精彩处的激情洋溢。
记者们忙着拍照、摄像、采访。
钟离宏吃得高兴了,突然站起来,说:“我们今晚首场演出成功,首先要感谢古城观众的捧场。演出结束后,还要感谢呼延老板精美的炸三角,让我们一饱口福,它不但有纯正的北方品位,还兼容了本地的饮食风味,好得很呵。为了表达我们对呼延老板的谢意,我即兴为他清唱一段。”
掌声响得哗哗啦啦。
“将酒宴摆至在聚义厅上,我与同众贤弟叙一叙衷肠……”是《连环套》中窦尔敦的名段。
“好!好!”
“好!好!”
子夜了。
钟离宏掏出票夹付完款。居然说:“呼延老板一家辛苦了,我给你家另付小费1000元!”
呼延远说:“这……小费比食费还多了两倍,不行,不行。”
“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了。明晚我们还来!”
当钟离宏领着剧团的人走后,所有的桌子又呼啦啦坐满了。
这样的好玩意,名角都称赞不已,古城人能不尝尝吗?
《天池》2010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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