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长篇小说
后来发生的事,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是叙述文章的开篇方法,它带有悬念性。让我们跟随这一车东北人,出发。
主人公许多,浪荡大草原,下边河捞浮柴,在金矿惹下滔天大祸,走出看守所后,加入火工厂押运队。司机许旺灶和许多,是父子。押运员金一股和财务金梦,是兄妹。他们逛边区老街,店铺摩肩接踵,门前挂着一副副黄铜马镫。马镫发明前,骑兵没法稳坐马上,骑不远,骑不快,和敌人发生碰撞,很容易掉下来,更不敢正面冲击敌兵方阵。直到汉朝末年,中国才发明了马镫。著有《中国科学技术史》的英国人李约瑟说:中国马镫在中世纪传入欧洲,武装了欧洲骑士,帮助了欧洲封建制度的建立。
押运员们感叹:小小马镫,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中国的旅蒙商,有了马镫后,远行至内蒙、外蒙、俄罗斯、新疆、哈萨克斯坦、土耳其、伊朗。旅蒙商队后面,永远跟着一伙人,热闹得像个小社会。他们中有兽医、铁匠、郎中、妓女、占卦先生、走尸人——旅蒙商里有人死了,把他扛在肩上,背回老家,不能扔在异域他乡。
岂止马镫,凡与骑马有关的,比如马鞭、马靴,在边区都被尊崇,具有图腾意义。旅蒙商的后代,押运员们,提起马鞭飞扬的日子,眼睛就发亮!
对面,两位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挽着胳膊走来,金梦眼睛一亮。女子的旗袍,和马镫、马靴一样,都是马背上民族创造的。旗袍原是女真人的衣袍,专为未婚女子定做,宽袍大袖,两侧开襟极低,位于膝下,以便限制野性未脱的女真少女的步伐,让她们展示出文静美。两位年轻女人,旗袍下露出精致的马靴,娉娉婷婷走来,好像来迎接押运员,陪伴他们,一起逛边区老街。
押运队员出发了!这辆装满火药的卡车,穿越一个个乡村,一个个城镇,行进在汉、蒙、满、朝鲜、锡伯人杂居的东北内蒙古大地上,一路上民风鲜活,民气张扬,民心可掬;一路上山有山形,地有地貌,平原上云涌,森林中诡秘。他们在当代中国最危险的“大篷车”上,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演绎着人生色戒。金一股对许多说:我妹子很浪。金梦吃吃笑道:你看见我的肚脐眼了,却捉摸不透我的心思。司机许旺灶,像疯狗一样两眼发直,狂奔向前。一条老狗的见识,能让去过许多地方的人吃惊。还有水会营子老兵,北伦旗女老板,为草原生态上访的民族人士,北方救助站医生,特挂专列守车长,为矿工生存铤而走险,拦截火车的驼子,矿区小勺酒店女掌柜,兰探长和盗墓者,在内蒙古工业战线举足轻重的总工程师田力等角色,前呼后拥,纷纷登场。
小说呈流水线纵向结构,地域文化冲突汹涌起伏,情爱故事缠绵不绝,底层人的挣扎与奋斗让人目不暇接,闻所未闻,惊心动魄。
作者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一个个字像小鬼跳出来。瓦屋纸窗,青灯黄卷,古砚羊毫,边地历史辉煌!作者俯视国际通行的101键盘,恍恍惚惚感觉:B有两个肚子,C似月牙,D像半圆月,O如满月,H像梯子,G像一个胖子坐在沙发里,E像一只耙,J在荡秋千,R是一位将军迈着稳健的步伐,K似衰弱的老人,L是河边一棵树,U仿佛古色古香的陶罐,Q是坐在尾巴上的人。作者像尾巴一样,跟随押运队多年,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作者——我,最后敲一下存盘键,书稿完成,如释重负。窗外,天蓝如洗,云作奇峰,这片土地上的风景,被窗户框成了画。内窗台上的书,书桌上的书,电脑桌上的书,书柜上的书,大多是地方民族史志,它们像故人一样围拢我,温馨,亲昵,神秘。这里的故事,藏得太深太久远了。因为这里的人信奉:伏之愈久,飞之愈高。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早年去世的亲人们回来了。他们跳下马,足蹬马靴,穿堂入室,围在一张桌子前吃饭,还有一只椅子空着。我母亲穿着美丽的旗袍,擦拭椅子上的灰尘,催我去坐。人走得再远,只能走到自己的尽头。那是留给我的椅子,坐下来,便大团圆了。
谨以此书,为天下远行者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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