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同眠-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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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安可,你……没事吧?我找了你一晚上,幸好碰到秦若涵……”

    四个人诡异地对视半晌之后,庄严才率先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刻意不去看安可身边的许卓乔,更没有去看他们身后的宾馆。

    安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庄严说那些话的时候鼻子忽然一酸。庄严不知道那一刻,安可有多想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可是她看了一眼庄严身边的秦若涵,沉默了半晌之后,手却忽然挽住了许卓乔的胳膊。

    这一幕,让对面的庄严和秦若涵皆是一怔。事实上,在刚刚许卓乔在房间里对她说完那些话以后,安可自己也对这样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但想到昨晚秦若涵对她做的事,安可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一刻,空气中凝聚着一股让人呼吸困难的味道。

    最先有动作的是秦若涵,安可看到她的嘴角忽然轻轻一笑。而庄严的眼睛则慢慢地好像落了一层灰一样。安可不敢动,她怕许卓乔突然甩开她。

    但一直过了许久许久,许卓乔都没有。

    久到庄严实在沉默不下去,才又开口:“安可,听说你喝了些酒,我们回去吧,我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他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可是字字让安可觉得呼吸不过来。

    “庄严,你都看到了,你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她和别人在宾馆里过夜!你还……”

    “你闭嘴!”庄严厉声打断秦若涵,继而又将目光转向安可,“安可,跟我回家吧?”

    说完,他轻轻地伸出手来。

    可是安可却摇头,不停地摇头,无助地摇头。

    许卓乔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安可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庄严身边的秦若涵。他的眼神很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庄严的手,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四个人像刚刚初见时一样沉默,可是庄严和安可都知道,今天之后,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但他和她,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谁也没有想到打破他们沉默的,是安可的手机。

    等安可接完电话以后,安可就松开许卓乔的手拼了命地跑出去。因为安妈在电话里对她嘶吼:“你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你爸出车祸了!快到××医院来!”

    对于安可突然的离开,许卓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而庄严,他只是寂静无声地望着安可飞奔的身影,平日的清高自傲在他眼里落成了一层灰,让身边的秦若涵都觉得他在那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是在那一刻,秦若涵虽然成功地让庄严看到夜不归宿的安可和许卓乔一同从宾馆里走出来,但她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反而有些失落。

    也许她只是忽然明白了,在爱情面前,每一个人,都卑微如尘,渺小如埃。

    她是,庄严又何尝不是。

    只是庄严爱的那个人,不是她。

    安可赶到医院的时候,安爸正躺在推床上好被医生推向急救室,安妈和安海在推车的两旁着急地看着他,等安可一边喊着“爸”一边朝他们赶去的时候,安爸已经被医生推进了急救室,安可不知道安爸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他身上全是血。

    “爸怎么回事啊?”安可着急地走到怔怔地望着急救室门的安妈面前问。

    但安妈只是愤愤地说了一句:“活该!没本事挣钱就算了,这不是活生生糟蹋钱嘛!”

    “妈,那到底是爸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啊!”那是回到这个家里两年来安可第一次朝安妈大声地说话。

    事实上,安可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只是出于本能。

    “是你爸是吧?你还知道是你爸是吧?”安妈狠狠地瞪着安可,“我告诉你安可,知道是你爸也好,医药费你来想办法!”

    安可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安妈气愤地坐到椅子上她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其实这几天安爸和安妈的吵架愈演愈烈,虽然没有到动手的地步,但是她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厌恶着对方。安可总是尽量避开他们的争吵,但她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安可又将视线移到安海身上,但后者只是坐在椅子靠在安妈的肩膀上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安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那时候那么绝望过。虽然从回到这个家里以来,他们对她冰冷的态度都一直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可是现在,出事的是她爸啊。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安可觉得,好冷。

    安爸是在两天以后才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安可正托着下巴坐在他的床边困得睁不开眼。听到声响,安可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她便看到安爸正艰难地喊着什么。

    “爸,你醒了?”安可急忙站起来,“我去叫医生……医生……”

    “你妈呢?”安爸打断安可。

    “她……”安可怔了怔,“她回家给你去拿衣服了,降温了……”

    安爸没有再说话,只是示意安可倒点水给他喝。

    安可便急忙拿起旁边的水壶去打水,关上病门的那一刻,她瞥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的安爸,不知道他受到这样的重伤睁开眼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在身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其实该难过的是安可,两天前,安爸被从急救室推出来以后,安妈除了交了部分住院费便拉着安海回家了。临走前她对安可说:“安可,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为这个家想想,你爸现在这样子了,撞他的人也找不到,咱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你要是还当他是你爸,就想办法照顾他。”

    她很想问她,可那不也是你的丈夫吗?

    但她终于没有开口。在安妈走之前,她急匆匆地接了一个电话,虽然安妈故意背过去接的,但是看着安妈的表情,敏感的安可似乎听到了,电话里那人喊她的是,宝贝。

    打水回来以后,安可便给安爸倒上,但是她递给安爸的时候,他却没有喝。他就那样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安可想起医生的话:“他的腿幸好没有伤到骨头,问题不是特别严重。治疗两个月应该就没大问题了。”

    安可把杯子重新放下,轻轻地对安爸说:“爸,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出车祸?”

    如果知道爸爸是那样的答案的话,安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去问这个问题,因为爸爸对她说:“那不是车祸,是谋杀。”

    2

    “谋杀?”安可惊讶地看着安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可可,你是不是也觉得爸爸特别没有本事?”安爸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绝望的气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爸……”安可觉得鼻子有些酸,她回到这个家里两年多,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其实安可的性格很像安爸,她是那种别人一打劫就乖乖主动交上钱的人,而安爸就更懦弱了。虽然他长得人高马大,但是骨子里却异常软弱。

    当年失业就是因为被一个同事排挤的,后来零星做着些小生意,但一直不景气。安妈倒是从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早两年的时候安妈倒并不介意安爸能不能挣钱。但最近这一年他们却因为这个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早些时候都是安妈骂着安爸低着头听着,后来慢慢地,他也开始反驳。对于安爸后来的反应,安可倒并不意外,实在是安妈骂得太难听了。

    有时候她看着他们在家里展开的唇枪舌剑,实在不知道当初这样性格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前重要的是安爸刚刚说的……谋杀?

    “爸,其实能不能挣钱并不重要,一家人能开心地生活在一起才重要。”安可紧紧地握住安爸的手,“你刚刚说什么……谋杀啊?”

    “可可,你有没有恨过我们?”安爸答非所问,忽然将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

    这让安可怔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安爸说的是他们对她的冷漠和无情。抛开从小到大没有养过她不说,在外婆死后他们不仅没有将她接回来,而是扔到了舅舅家。如果不是要上高中,舅舅再三强调一定要将她送回来,或许安可最终的归宿是孤儿院一类的地方。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回来以后,她所看到的也不是一家团聚温馨和睦的场景,她就像一个外人一样,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洗衣做饭,感受不到半点来自血缘之间的亲情。

    她恨过吗?

    说真的,没有。只是在看到他们把所有好东西都强塞给安海的时候,她会特别想念外婆,特别想念。

    所以她对安爸如是回答:“没有,爸,怎么说我也是你们女儿。我怎么会恨我的父母呢?”

    “呵呵……”安爸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反手紧紧地握住安可的手,“呵呵,要是恨的话,就恨我吧,不要恨你妈,都是因为我没本事。”

    “爸……”安可的眼睛起了一层薄雾,“不要这么说。爸,不说这些了,你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可可,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不用为我难过。”安爸说完这句话,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爸,不会的,医生说你的伤不是特别严重,只要……”

    “你先出去吧,我先睡一会儿。”安爸打断她。

    “爸,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安爸已经静静地上了眼睛。

    安可不知道安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和她说这些话。但既然安爸不想说,她也没办法追问。何况,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安可在广浩商厦门外徘徊了很久,她不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她只是不知道要等的人具体在哪个位置,守株待兔才是最好的办法。

    黄昏时分,下班高峰刚过,到处都是忙了一天出来购物的人,她站在那里显得格外惹眼。

    终于,两个小时过去以后,她看到了她等待的人。

    “许卓乔!”安可跑上前去喊住脚步匆忙的许卓乔,后者转头看到她,眉头紧皱:“你怎么来这里了?”

    “那个……”安可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

    安妈走后,医生就一直找她,当然是催医疗费的。安妈是将急诊手术和一周的住院费结了,可是安爸住院怎么说也得一个多月,这还是一笔庞大的费用。

    看着那些单子,安可能想到的人,只有许卓乔。

    虽然他曾经告诉过她,他现在是一个负债七千万的人。可是放眼身边的人,她还能求谁?

    “秦若涵又找你麻烦了?”许卓乔边走边问。

    “不是,我爸……”安可支支吾吾地说,“我爸出车祸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许卓乔突然停住,他愣愣地看着安可。这让安可心里很没底:“我知道你也很困难,可是……如果我再不交的话,我爸就会被赶出来,我……如果你实在觉得困难,我再另想办法……”

    但她显然误会许卓乔的意思了,因为她还在继续解释的时候,就被许卓乔打断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需要多少?”

    安可抬起头看着许卓乔,他的眼睛冰冷如初,脸部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他不知道,这句话对于此时的安可而言,有多温暖。

    “十……十万。”

    3

    安可怀里紧紧地抱着装着十万元的包包,大口地吃着面前的汤面。对面的许卓乔却一直没有动筷子,他静静地看着安可狼吞虎咽的样子。发现了异常的眼光,安可一边往嘴里塞着面一边抬头看了看许卓乔。

    “吃啊,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你快吃吧。”许卓乔说着将自己的面也推到了安可的面前。

    “真的啊?那我吃了,不要浪费……”安可将自己碗里的汤喝完以后又将魔爪伸向了许卓乔的那碗。

    半个小时前,等许卓乔在银行取好了钱递给安可的时候,安可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响了一下。她朝许卓乔尴尬地笑了一下,丢下一句“我一定还给你”就想开溜,但许卓乔却突然朝她喊:“一起吃碗面吧?”

    安可之所以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来到面馆,是因为她忽然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许卓乔一起吃过饭了。记得在大河乡的时候,他们不是中午一起相互吃对方碗里的饭就是在外婆家里挤在一起吃她做的手擀面。

    她怀念那样的日子,她怀念那时候的许卓乔。

    等安可将许卓乔那碗面的汤也喝完以后才心满意足地丢下碗说一句:“好撑啊!”

    “你是这几天都没吃饭?”许卓乔眉头紧皱。

    “嗯!”安可有点不知所措。

    安爸住院两天以来,安妈和安海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为了防止安爸突然醒来,她一直不敢离开,如果不是邻床病人的太太看她可怜给过她一些水果,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安爸醒来。

    在江边,安可安静地跟在许卓乔身边走着。从面馆出来,许卓乔没有急着要走的样子,安可也没有离开。

    “你有你爸的消息吗?”安可扭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的许卓乔。

    “没有具体的……”许卓乔望着江边,“不过,知道他没事。”

    “他到底怎么会一下欠那么多钱啊?我记得去年他不是还为学校捐赠了一座图书馆,怎么……一下子就……”至今安可仍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人一夜间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人算计的。”许卓乔说话的声音异常平静,好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天气一样。

    可是他没有看到安可在听到那样的答案后,眼睛里有多震惊。

    但除了震惊之外,安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又开口:“那你恨他吗?他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就不见了踪影。”

    她没想到,许卓乔忽然笑了:“呵呵。”

    许卓乔转过脸静静地望着安可,他的个头很高,刚好高出安可一个头,安可抬头看着他,他们就那样安静地对视着。

    “你知道小时候我为什么会被送到大河乡的小姨家吗?”许卓乔答非所问。

    “是因为你妈妈在那年……去世了,怕你触景生情吗?”安可小心翼翼地回答。

    “对,我妈就是在那年死的。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安可有些不安地看着许卓乔。

    “是因为从我妈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和我爸讲过话。”许卓乔扭过头重新望着江面。

    “为什么?”

    “因为……”许卓乔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开口,“因为……我亲眼看到,将我妈的车撞到河里的那辆车里坐着的人,是我爸。”

    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可张着的嘴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的视线紧紧地盯在许卓乔的眼睛上,企图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半点起伏。

    可是没有。

    自始至终,许卓乔的眼睛都异常平静,好像刚刚他说的是他家的狗最近老是掉毛一样无关紧要。

    “所以,你说我恨不恨他?”半晌之后,许卓乔才又开口。

    安可还在怔愣之中。她的脑海里是五年前,许卓乔离开大河乡的时候对她说:“我曾经亲眼看到我妈妈出车祸被撞到河里,慢慢地溺死。”

    安可不敢相信,一个心里埋葬着这样秘密的人,这些年来究竟是怎样过来的。他明明只是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孩子啊。

    原本她以为她已经是活在生活的火焰之中燃烧,却发现原来她面前这个一直冷漠的少年,早已被燃烧成灰烬。

    “许卓乔……”安可轻轻地伸出手去抚摸许卓乔的脸,她的心因为为他心疼而几近停止了跳动,她觉得有很多话应该来安慰他,可是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好像发不出半点声音,“许卓乔……”

    许卓乔没有动,他就站在那里,感受她冰凉的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抚摸。

    “你可以像他一样消失的,可你为什么……”安可不明白,既然他那么恨许暮山,既然许暮山都可以不顾他的生死,他又为什么留在这里承受他不该承受的这一切苦难。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追债的人拿着棍棒对他拳打脚踢的样子,他有家不能回,一个人躲在那个游戏机房楼顶的破房间里,像一只丧家之犬那样狼狈……

    可是许卓乔用八个字就回答了她。

    他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许卓乔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可是安可从他的眼睛中,却好像看到了一股力量在涌动。

    “其实,在大河乡的那两年我过得很快乐。”许卓乔望着江面,“但是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对不对?”

    “我们逃吧!”安可忽然紧紧地抓住许卓乔的手,“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大河乡去,我们就住外婆的那个旧房子……”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补充道:“虽然那个房子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我们可以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安可……”许卓乔静静地望着她,喊了她的名字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看着她,她也回望着他,从江面吹来的风吹着他们的头发,有些冷,可是他们的眼中好像没有风雨,而是慢慢腾起了一架彩虹。只是那架彩虹停留的时间太短了。短暂得让安可还没来得及看到希望,就被许卓乔打断,他说,“安可,人是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过去的。”

    许卓乔的表情依旧那么阴冷,声音依旧那么冷漠,让安可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

    “安可,”许卓乔打断她,“快回去吧,我还有事。”

    “许卓乔……”安可还想说些什么,电话突然响了,她看着屏幕上“妈妈”两个字,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安可,你不在医院看着你爸你跑哪儿去了?我告诉你呀,他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要内疚一辈子!”

    电话挂断以后,安可望着许卓乔,后者的眼神坚决。她终于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抱着怀里的包对他说:“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可是许卓乔没有再回应她什么,安可终于无奈地走向人群。

    安可走后就没有再回头,所以她没有看到,身后的许卓乔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刚刚抚摸过的脸,他用温柔而疼痛的眼神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轻轻地说:“我何尝不愿意一辈子和你生活在大河乡啊。”

    他的声音很小,音调很轻,唯一听到这句话的,是银河和星空。

    4

    秦国强最近特别开心,他抽着雪茄笑得春风得意,迎面朝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的来人走去。

    “卓乔啊,你太让我刮目相看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商场的销售额翻了两番!”一边说着一边给了许卓乔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出去,这是一个十八岁孩子的成绩,可没人敢相信啊。”

    “秦叔叔,还要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许卓乔对秦国强微笑着。

    “哎,我们这是双赢嘛。”秦国强抽了一口雪茄,“照你这个速度,从我这儿借的两千万不仅很快就能还掉,连你爸欠的那五千万都不在话下啊。”

    “托秦叔叔的福。”许卓乔坐下,“不过秦叔叔这么晚叫我来,不只是夸赞我吧?”

    “是这样的,若涵好像最近很不开心,你们在一所学校,知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我问她她也不说。”秦国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我其实最近很少去学校上课了,如果不是家父以前给了学校许多好处,学校应该早就把我开除了。所以……”许卓乔抬头看着秦国强,“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吗?我晚来得女,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秦国强着急起来。

    “好。”许卓乔点头答应。然后他就被秦国强身后书架上的一张相片吸引了,相片像是秦国强和许暮山在某次合作签约仪式上拍的。

    看到许卓乔的目光,秦国强笑着说:“唉,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你爸呀,点子背,遭人算计才落到这个下场。不过我托人打听了,他现在很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劳秦叔叔费心了。”许卓乔点头。

    “哎,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秦国强微笑,“我和你爸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但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现在我们又是合作伙伴,都是自己人,以后可不要这么见外,啊,哈哈!”

    秦国强自顾自说,所以他没发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卓乔的眼神有多冷。

    从秦国强办公室出来以后,夜已经很深了。回到家的时候,许卓乔便直直地躺在床上。

    虽然因为秦国强的关系,9号别墅又重新回到了许卓乔的手里。但是几个月以来,这里还保持着当初被那些追债的搜刮狼狈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到处都是被弃置的垃圾,还都落上了一层灰。

    唯一稍显干净的,是许卓乔的房间。

    许卓乔躺在床上扭头看了看床头放着的手链,月光落在上面,泛着亮光。冰冷的房间里,这是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东西了。

    许卓乔蜷曲着身子,将它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妈妈的体温。

    那还是在他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他的。

    许卓乔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妈妈的样子。在他初醒睁开眼的一刻,这条手链便在他眼前晃动。然后,他便被妈妈捧起脸来亲了亲。

    “宝贝儿子,十四岁生日快乐!”她的手很轻,嘴里带着奶香的味道,很好闻。

    “这是什么?”许卓乔摸着那条手链。

    “你的生日礼物啊,喜欢吗?”

    “喜欢,”许卓乔爱不释手,“只要是妈妈送的,我都喜欢。”

    “儿子真乖,那等你赚钱的时候,你会不会也送妈妈礼物啊?”

    “会。只要妈妈喜欢的,我都送。”

    “哇哦,那你要送的可不少哦。”妈妈打趣,“会把你送穷的哦。”

    “我不怕。”许卓乔搂着妈妈的脖子,“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好好好,儿子最乖了,来,亲一个。”

    “木啊!”许卓乔亲完就开心地笑了。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很爱笑的小孩子,笑起来露着一口白牙,特别帅。他的房间里摆满了和妈妈的合照,每一张相片上,母子都笑得那么开心。

    那时候,许卓乔以为,这样的照片会从他出生,一直拍到他离开人世。

    许卓乔翻了身上,忽然感到一个东西硌到了他。他摸索出来,是一个绣得很丑的钱包。

    看到那个钱包,他不经意地笑了下。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钱包,造型说钱包不像钱包,说布袋又不像布袋。可是在后来见过的那么多钱包里,无论价钱多么贵,造型多么好看,他喜欢的,只有这一个。

    他还记得那年安可将钱包送给他的样子。

    她就像一只凶猛的猫,放学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许卓乔看了看手里形状奇特的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礼物啊,你不是说互送礼物我们就是朋友了嘛。你都送我钢笔了,我肯定也要拿出我的诚意的嘛。”安可嘿嘿发笑。

    “我知道是礼物,可是这是什么东西啊?”

    “钱包啊,这你都看不出来,你真是有够笨啊。”安可拿起钱包对他比画,“看,这是开口,把钱从这里塞进去,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许卓乔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无奈地皱眉:“那你为什么送我钱包啊?”

    “当然是存钱啊。等你把钱包存满了,就可以买火车票去看大海了!你不是说你想看大海吗?没有钱怎么去看啊,当然,要是带上我就更好了,哈哈!”安可又把钱包塞到他的手里,“怎么样,我够贤惠吧,针线活根本不在话下!”

    许卓乔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那个钱包,鼻子有点酸。

    现在,手链和钱包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静静地看着它们,他知道,因为有它们,一个人再孤独,他也不怕。就算世间所有的寒冷都朝他袭来,他也不怕。

    许卓乔一只手握着手链,一只手握着钱包,嘴角带着笑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是,他好像睡得并不安稳。

    那个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地朝停在河边的那辆白色轿车撞去,白色的轿车直接被撞到了河里。声音惊到了正在路边小摊买冰激凌的男孩。他闻声望过去,便看到原本停在路边等他买冰激凌的车子正好落到清澈的河水里。

    吓傻的男孩就那样怔在原地,手里的冰激凌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

    隔着河水,他好像看到了车里那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人挣扎的样子,她整个人都被河水包围着,裙子早已经湿透,湿漉漉的长发在河水里不断飘荡,早先哭过的双眼变得越发通红……

    她所有的动作好像都能被岸边的男孩看到,她绝望地挣扎着,所以她听不到男孩对她说的话,他说:“妈妈,妈妈,不是说吃了冰激凌就不哭了吗……”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一直到眼泪湿了衣服,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妈妈挣扎的样子,都没有停下。

    梦里的许卓乔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不过好在在他的眼泪又浸湿枕头的时候,天,好像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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