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朝廷易主时政变 恩师作古学生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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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八年正月中旬,游酢回到萧山。二十日后,他便开始忙于公务。

    却说福建兴化府人陈大卞,被调往金陵的江宁任知县。他带着行李,徒步上路。过了浙江金华县,不巧遇到暴雨。赶到萧山时,他身体和行李都已经湿透了,便投萧山衙门来。守门的衙役见是知县的打扮,上前问道:“大人,你有何事?”陈大卞说:“鄙人姓陈,前往江宁赴任,不想途中遇雨,想借此一歇。烦代为禀报贵县老爷一声。”衙役听了答道:“好,大人稍等。”他跑进去禀报,游酢听说连忙出来迎接。出门一看,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知县,拱手道:“鄙人姓游,不知陈大人光临,有失远迎。”陈大卞回答道:“不好意思,打搅了。”游酢说道:“都是宦游人,不用客气。”回头顺便对衙役说:“你帮忙把陈大人行李搬进去,拿一套我的衣服给陈大人换换。”衙役跑过来,从陈大卞手中接过行李,进去了。于是,游酢说:“陈大人请——”

    陈大卞到屋里换了一身干衣服,游酢招呼他坐下,对衙役说:“去给陈大人熬一碗热姜汤来。”陈大人摆手说:“不用,衣服换了就没事。”游酢说:“那怎么行?淋湿了,会风湿痛的。况且大人你上了年纪。”两人互相通了姓名、籍贯,游酢叹道:“原来,我们都是福建的老乡。陈大人,以前在何地任职?”陈大卞心里对游酢热情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充满感激,便开始叙述自己的家庭、经历。原来,陈大卞字仲循,宋朝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进士,此前历任宜兴县尉、武平县丞、汀州录事参军等。衙役端着热姜汤来了,陈大卞站起身,接过那碗姜汤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衙役接过碗走了。坐了一会,陈大卞说:“游大人,我还要继续赶路。”游酢应道:“陈大人,我们既是老乡就不可见外,今天无论如何要留下休息。这去江宁不远,明天早上我派人用马送大人去。”陈大卞见游酢这么一说,知道主人真诚相留,便安下心继续交谈。

    第二天早上,游酢叫了一位衙役用马送陈大卞赶往江宁县。

    不久,吕公孺来萧山看望游酢。吕公孺知道自己的侄儿吕希哲与游酢同出程门,游酢是程门的高足,但是未曾深交。这一次来,一是回礼,二是想当面交流一些理学的看法。没有想到,经过一番交谈,他确实觉得游酢名不虚传,很是满意。吕公孺出于名门,家族中成员不仅学问好,而且个个对理学在行,游酢也觉得吕公孺可交。由于两人很投缘,从此经常往来。

    二月,是春耕的季节。农民向地主租种好田地的,大都陆续开始了春耕,个别有自耕田的,也开始锄田备耕。

    游酢决定到附近乡村去走走看看。

    艳阳高照,春风扑面。为了不影响地方的老百姓生产,他只身一人穿着便服,在路上边走边看。

    萧山的土地平旷,天空中一群群的小鸟上下飞翔着。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到处是人们劳作的人影,农田上一片繁忙景象:农民们有耙田的、锄田的,也有人在施肥。水田里的秧苗正长得翠绿,那一片片的秧地像一块块的绿毯。阡陌间偶尔的几棵树,也把田野点缀得富有诗意。汩汩的田水在流淌着,像一支春曲给劳作的人们预报一年新丰收的希望。

    看见有一位老农正在锄田,他便走到老农的身边问道:“老人家,忙啊。”老农瞧了他一眼,问道:“客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他回答说:“我是做蚕丝生意的。村里没有人,所以到这儿走走。老人家,种多少亩地?”老农放下锄头撑住,抬起袖管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回答说:“不多,两三亩。”他又问:“家里几口人,够吃吗?”老农回答说:“嗨,别提了,一个老伴,一个十岁的孙子,共三口人,种的粮食除了缴田租那里够,只好养一些蚕丝卖,还有就是到杭州城里干些活挣些钱度日呗。”游酢听了,不禁又问道:“儿子和媳妇呢?”老农哀叹一声说:“儿子病死,媳妇跟人跑了,就剩下个苦命的孙子。我也五十多岁了,还要养孙子。”游酢听了又问道:“像你这样的人户,地方上还摊税吗?”老农回答说:“原来有。自从前年来了个新的县老爷才免了。”游酢听了心里才松一气,说道:“农民确实辛苦啊。”老农说:“当然,自古以来天下变来变去,最苦的还是咱们种田人。你们做生意的比咱们农夫总强得多。”游酢说:“生意人也有苦处,走南闯北的,还要缴税。”老农拿起锄头,说道:“客人,对不起,我又要干活了,没有时间陪你聊天。你要买蚕丝得晚上才来。”说完下田里拿起锄头锄田,游酢说:“谢谢了,老人家你慢慢干吧。”

    他继续往前走去,想多跟几个农民聊一聊。忽然,一个差役跑来,报告说:“大人,师爷请你快回县衙。”游酢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差役说:“师爷说浙东路团练使和越州知府大人来了。”游酢听了,知道不敢怠慢,应道:“走,回去。”于是飞也似的往回跑。

    见过浙东路团练使和越州知府两位大人,游酢对萧山的工作做了汇报,两位大人表示满意,说是还要前去金华便走了。

    这年春天,朝廷又举行一次大比,谢显道参加应试,中了进士。

    三月初,朝廷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由于皇帝赵顼病危,皇太后高氏奉命召集朝廷大臣将延安郡王赵佣立为太子,赐名煦,因为太子才九岁,所以军国大小事情由皇太后高氏一起处理,实际就是高太后定夺。过五天,皇帝赵顼驾崩,太子煦便继承了皇帝位,这便是后来被称为哲宗皇帝的赵煦。赵煦尊皇太后高氏为太皇太后,皇后向氏为皇太后,生母德妃朱氏被封为太妃,并且追认先帝赵顼庙号为“神宗”,葬在“永裕陵”。赵煦又晋封叔赵颢为扬王,赵頵为荆王,弟赵佶为遂宁郡王,赵佖为太宁郡王,赵俣为咸宁郡王,赵似为普宁郡王;封大臣尚书左仆射王珪为“岐国公”,“潞国公”文彦博为司徒,王安石为司空,其余的大小官员一律追加品级,赐“致仕”(已退休的)官员服带银帛不等。

    太皇太后首先传旨:遣散修京城役夫,停止造军器及宫廷的建造,告诫朝廷内外不可苛政暴敛,放宽民间保甲的治理法。天下百姓知道了朝廷的新政有很大的改善,无不欢悦。大臣们见太皇太后贤明精干,无不放心和喜悦。过了数日,朝廷又下诏,大意说:“先皇帝临朝有十八年,建立政事以恩泽天下,而有关的执行部门奉旨意办事失当,几乎近于给皇帝增添烦扰,有的只是停于表面文章,不能使实惠得到普遍的实施,因此今天特别向中外告明,希望同心协力奉行命令,以此发扬先帝恩惠天下百姓的意思!”

    接着,太皇太后下诏:撤去京城巡逻的士兵,免去各个行业的税费钱,废除“浚河司”(疏通河道的管理部门),免除老百姓一切未交的赋税;另外,下令用快马催召司马光、吕公著入朝廷料理政务。

    司马光原来在朝野名声很好,大多人对他无不尊敬,都称他为司马相公。司马光到洛阳主持编写《资治通鉴》已经十五年,这部历史巨著才刚刚完成。他正想好好休息一段,突然听到皇帝赵顼去世的消息,本要到京都参加吊唁,因为怕别人猜嫌,又不敢擅自前行。一天,恰好程颢来拜访,他谈起进京吊唁的事情,程颢听了,劝道:“现在朝廷很乱,公非去不可。”他才起程东进。

    他将近都门,卫士们见司马光到来,都举手相庆道:“司马相公来了!司马相公来了!”沿途不少群众也夹道聚集观看,都高声喊道:“司马相公,请留在天子边为相,救活我们百姓,不要急着回洛阳。”司马光见人们一呼百应,反而担心朝廷对他产生反面的猜忌,竟然从偏僻的小路返回去。

    太皇太后听说司马光要进京城很高兴,正要询问他政要,却久久待不见他到来;后来听说司马光已经返回洛阳,于是派遣内侍梁惟简骑马前往询问。宰相蔡确听说了这个消息大为吃惊,他担心司马光回朝执政对他产生威胁,便在想对策。

    司马光见朝廷派梁惟简前来,心知朝廷对他的信任,于是请求朝廷大开言路,下诏张榜朝堂。梁惟简回京城复命,蔡确私下派人去探听司马光说的话意,先创“六议”入奏,大意是:“背地里不怀好意,有触犯非分的行为,或者煽动动摇国家重大机要,或者迎合旧时的条令,上则抱有侥幸提升心理,下则迷惑普通的百姓,有一条相触犯的,立即惩罚无赦。”太皇太后见了此议,又派人将蔡确拟的“六议”送给司马光看。

    司马光看后,愤然说道:“这是拒谏,并非求谏;人臣只好不言,一经启口,便犯此六语了。”他仍然将自己的意见上奏。太皇太后见了司马光的奏疏,于是立即改诏颁行,言路才得渐开。

    到了五月,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太皇太后召司马光任陈州知府,并起用程颢为宗正寺丞。

    六月,程颢接到圣旨正准备上任,偏偏恶疾突发,竟然去世了。他是一位卓越的教育家,与胞弟程颐先后在嵩阳、扶沟、颖昌等地创办学校,兄弟二人有着丰富的教学实践和经验,并且长期潜心研究教育,将历史上的传统教育思想与自己的创造结合起来,创立了以“五经四书”为教材的新体系,总结出义理道统的理论,提出:“君子之学,必至圣人而后己。不至圣人而自己者,皆弃也。”、“孝者所当孝,弟(悌)者所当弟(悌),自是而推之,是亦圣人而已矣。”即认为教育最高目的要使受教育者循天理,仁民而爱物,谨守纲常伦理。他们用自己创立的教育思想体系传播理学,开创了“洛学”,奠定了理学基础。这无论在中国教育学还是哲学历史上都是一个划时代的伟大创举。所以,朝廷和洛阳等地的士大夫一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无论和他认识不认识的,没有不表示惋惜的。宰相文彦博采取众人评价,给程颢的墓题名为“明道先生”。

    七月,老家的父母写信来告诉游酢,次子又出生。游酢给孩子取了个名字:拟。

    游酢远在萧山,听说程颢大人去世的消息已经事过一个月。他不胜悲哀,在自己的家门口设程大人的灵位,对天哭着进行祭祀。

    几天后,游酢骑上马赶往洛阳。

    程颢去世,程颐最为悲伤,写了《明道先生行传》一文。游酢到了洛阳,拜见程颐之后,又去祭拜程颢的墓。游酢又遇到了侯仲良,在去程颢墓的路上,侯仲良说道:“我大表兄的女儿于五个月前病故了。”他听到这句话,心头似乎唰的一声响,答道:“可惜!”他回忆起在扶沟的两年时光,春梅为他扎被子、晒被子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但是,他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再往下想。

    当他告辞要回萧山时,程颐送给他《明道先生行传》一文,他边读边流泪,泣不成声。

    回到萧山后,他回忆与程颢先生交往经历,回想对程颢先生的所闻所见,不禁潸然泪下,作《书明道先生行传后》文章,从不同的侧面追述了程颢先生一生的才能、功绩。文章写好,寄给了程颐先生。

    到了中秋天,浙江人涌到杭州钱塘江观潮。那萧山与杭州隔江相望,萧山百姓则在自家地盘可以一睹盛况。游酢听说,也前往观看。

    钱塘江嵌于杭州、萧山之间,形似葫芦,口朝杭州湾。因外宽内窄,故每至暨望之日,声浪鼓荡,浪涛拍岸,蔚为天下奇观。

    平时,其江文静得像处女一样,水平如镜,波光粼粼,江天互映,一碧无余。鸥影翩然,樯帆穿梭,渔歌唱酬,也算得人间美景。

    浙江人,古来有观潮习俗,尤以秋潮最盛。

    因为萧山临江,观潮极便,中秋暨望,观潮的人如云,江岸数十里,红罗绿绮,长袖短袄,伞笠杂错,人声鼎沸。人们凝神屏息,静候奇观。那潮水,起初来时远远望去细如一线,俄尔渐近渐宽,恍若银布平铺,继而雪浪滚涌,声浪渐起。须臾,浪愈大,涛愈高,一拨强似一拨,犹如千军万马奔杀而来。是时,弄潮的健儿们,争先奋勇,溯迎而上,出没波中,仿佛鱼游大海,腾挪百变,俯仰自如;时则波涛汹涌,巨浪吞天,声如雷霆。观者欢呼雀跃,有的赞叹称快,有的颤栗不语,有的为泅者揪心悬胆,有的微微一笑,神态毕现。

    游酢独自伫立不动,心神平静,暗暗地想:潮知进退,人焉能不知进退哉?观潮的人们,进则欢呼,退则欷歔,世态若此,不亦可畏乎?潮非因人而涨落,人却见潮知忧乐。人观潮而动情,我观人而深思,谁能够知道我此时的心而有领悟?只有天也,神也,后人也。

    转眼间,潮退波平,有的观众离去。游酢看了半个多时辰,因想到县里还有事务,便匆匆赶回县衙办事。

    话说司马光受命将赴陈州,路经京城,正值老宰相王珪病死,辅佐朝廷的大臣等依次升一级,刚好空缺一个。太皇太后即留司马光辅政,任命他为“门下侍郎”。蔡确等恐怕司马光革除新法,又揭出朝廷旧时“三年无改”的大义规定,传布于京都。司马光指着这件事情驳道:“先帝所行的法度,如果合宜虽百代亦应遵守,若为王安石、吕惠卿所创,害国病民,则须当尽早改,好像救火拯救溺水人一般。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并不是以子改父哩。”

    太皇太后又召吕公著为侍读。吕公著自扬州进京,到了京城又被提拔为“尚书左丞”。“京东转运使”吴居厚,前继鲜于侁后任,大兴盐铁,苛敛横征,因此被谏官弹劾,贬到黄州,仍用鲜于侁(字子骏)为转运使。司马光对同僚们说道:“子骏这个人很贤能,不应再使他在外,朝廷要解救京东困难弊病,非得用子骏不可。他实是个一路福星呢。当今人才甚少,怎能够让像子骏这样的一班人才,散布天下呢!”果然,鲜于侁恢复原职务,一到任即上书朝廷请求罢免莱芜、利国两地及海盐,朝廷依照他的请求批准河北自由通商,百姓大悦,有口皆碑。

    从此,朝廷上司马光、吕公著两人同心辅政,革除新法,罢免了保甲、保马、方田、市易等法,将前“市易提举”吕嘉问降三级,贬为知淮阳军;吕嘉问的同党都受牵连,并贬邢恕出知随州;黄履以“龙图阁直学士”出知越州。

    黄履是邵武人,来到越州任知州后,知道建阳人游酢在萧山任县尉,便前来看望。游酢见比自己大二十三岁的老前辈黄履如此讲乡情,格外地敬重,两人遂结为“忘年交”。

    一天,游酢收到杨时继母去世的讣音书,骑马赶去将乐杨时的家吊唁。

    秋天,闻知谢显道被任命为应城知县,游酢写了信表示祝贺。

    游酢又抽空去了几个乡村巡看农民修渠、开渠的情况。

    一天早上,太阳刚刚出来有一竿高,差役来报:运河边发现一具尸体。游酢立即命令道:“看看去。”究竟案情怎样?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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