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亭
《小小说选刊》于1984年创刊。
《微型小说选刊》于1985年创刊。
我于1985年10月应征入伍。部队在山清水秀的皖南山区。这个时候还没有文学梦。更不知小小说为何物。
在部队上,我利用业余时间练习钢笔字。部队条件比较艰苦,班里只有一张桌子,班长和老兵们用,我一个新兵连想也不敢想。我就用椅子当桌子,矮板凳当座位,有空就练。天气好时,在门口的操场上练,天气不好时在屋里练。引来好多好奇的目光与非议。为什么练,不知道。印象中父亲的钢笔字写得不错,我也想像父亲一样,写好字。这就是练字的初衷。没有练字这件事,就没有后来连队老文书退伍,连队选来选去把我选为连队文书。当不上文书就进入不了营教导员的视野。营教导员是诗人,写了大量的诗歌,他每写一首诗都要叫人抄好几遍,那时候还没有复印机,也不能复写。我当上文书不久,他就让我给他誉诗稿。一首诗抄好几遍。抄了一阵子,我受到熏陶,也想写诗,但只敢想,不敢写,因为自己只有初中毕业,以为只有学问很高的才能写书。当有一天从别人嘴里得知教导员只是小学毕业时,我大为震惊,心想小学毕业都能写诗,我好歹也算初中生,不也能写诗吗?我涂抹几首小诗,惶恐不安地寄走,记得好像是《解放军报》,信刚交给邮递员,便天天翻看《长征》副刊。望眼欲穿,一天又一天,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虽然挥汗如雨地耕耘最终连棵杂草也没长出,但是却在空旷的原野上埋下了文学的种子。
本来我是1988年10月退伍,这一年退伍时间由秋季改为春季,我多当了半年兵,记得那年春天的雪下得特别大,我是冒着鹅毛大雪回来的。3月还下那么大的雪,以前以后都没有过。我没有回到出生地——山东省东营市垦利县宁海乡张西村,而是回到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供电局。我参军走时还是农村户口,退伍后已成为城镇户口。其间,父亲落实政策全家农转非。这是一次命运的重大转折。也为我日后的创作打下基础,想想看如果复员回原藉,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日子,哪还有时间与精力搞写作?安置工作本来要进供电局,后分配到建行工作。守押员工作枯燥无味,别人忙着上电大上夜校拿文凭,自己自知数理化不行,没那个信心,文学的种子再度萌芽。这时候,已不再只写诗,啥也写,想到那写到那,怎么写不知道,什么体裁不知道,以至于发表在《淄博日报》(1990年4月8号)上的处女作《孤独并不坏》,自己竟闹不清究竟是杂文、是散文、是小说、还是散文诗……
一天中午下班回家,离吃饭还有一小会,我百无聊赖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卷角的薄薄的一本小书,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的想随意浏览一下就去吃饭,不料想几分钟看完一篇觉得挺有意思又去看下一篇,看完几篇觉得真好,便翻到封面看到底是本什么书,原来是《小小说选刊》,当时自己感到很好奇,小小说是什么?是小说?不是小说?
先认识了本单位的文学爱好者谭守讯,通过谭守讯又认识了文化馆的倪渊,通过倪渊又认识了杨万智、王国昌、景卫东等一大批文朋诗友。大约有几十人,这些人中写什么的都有,大部分写小小说。这些人像我一样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倪渊本人以写小小说为主,后来他出版了小小说集《怪圈》,调到《威海日报》社。倪渊当时对我说最好集中精力只写一种题材,易于突破,什么都写什么也写不好。我觉得他说得对,就好比打井,这里挖那里挖,不如按着一处挖,更容易挖到水。我从此不再写诗、散文、杂文什么的,确定主攻小小说。看看革命的道路多么曲折和漫长。
有一天晚上,我去《石化工人报》的副刊编辑田玉明老师家求教,看见他桌子上放着《微小说选刊》,我知道了还有《微小说选刊》这么一本刊物。这期间买了很多期《写作》,上面连载刘海涛老师的小小说理论文章,让我受益匪浅。
为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参加了三届沈阳文学艺术院举办的“沈阳文艺创作函授学校”,辅导老师是原中山、黄世俊。1990年9月我在沈阳文艺创作函授学校办的内部刊物《文艺创作》上发表了第一篇小小说《他和他》。从那时到现在我写了二十年的小小说。虽然陆续在地方小报小刊上发表小小说,但我不满足只在小报小刊没有正式刊号的报刊上发表作品,又参加《短篇小说》搞的有偿阅稿,记得当时是一篇3元。没想到在1992年ll期《短篇小说》上发表了《请客》,让我激动不已。更让想不到的是《微小说选刊》2003年第1期转载了这篇作品,当时该刊还是双月刊,当时我还是无名小卒。谁我也不认识。我简直像买彩票中了一等奖一样高兴。写小小说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该刊2003年第5期又转载我发表在《中国红十字报》上的《眼睛》。截止2009年《微型小说选刊》转载了我60余篇小小说,这在小小说作家中可能是转载比较多的,也难怪文友跟我开玩笑说,基本每一期《微型小说选刊》上都转载你的作品。60余篇小小说能出一本书了。事实也证明,《微型小说选刊》多年来的风格基本还是认稿不认人。这与郑允钦主编倡导的用作品说话是分不开的,郑老师已于2008年退休,听说离开南昌,去深圳生活和创作。《微型小说选刊》之所以从双月刊,到月刊,再到半月刊,又增加页码,最近还出《微型小说选刊·金故事》,得益于李春林、郑允钦、张越、吴金、陈永林几代人不懈的努力。
我一边写一边读,主要读小小说。白小易、刘国芳、王奎山、凌鼎年、生晓清、滕刚、谢志强、孙方友、许行、司玉笙、邵宝健、徐平、沙黾农、汝荣兴、于德北、袁炳发、吴金良等名字耳熟能详,他们的作品令我如醉如痴。多年以后我有幸见到他们时,我开玩笑说,我这匹小小说的马儿,是啃着你们种植的青青嫩草长大的。
我接触省外的第一位小小说作家是凌鼎年老师。有一年,我给凌老师写了一封信,没想到很快收到回信,好像是为我的第一本小小说集《迷人的笑》出版的事。1993年我加入金陵小小说学会,1994年学会会长郭讯组织编辑一套“当代小小说精品”丛书。凌鼎年任副主编。我的第一本小小说集《迷人的笑》是丛书中的一本。
真正与全国小小说作家全接触应该是2000年。这年桃花盛开的春天,我得知《百花园》在青岛举办的全国小小说创作笔会。我打电话给杨晓敏主编要求参加,杨主编很痛快地说可以,你马上给修祥明打电话让他安排。在这次会上我认识了马宝山、侯德云、相裕亭等一大批名家。接下来,我连续参加了2000年9月参加由《小小说选刊》和《百花园》在郑州举办的“当代小小说繁荣与发展研讨会”。2001年4月参加由《小小说选刊》在郑州举办“第四届当代小小说作家作品研讨会”。2001年6月参加由《小小说选刊》与古井贡酒厂在安徽省亳州联合举办的“新世纪中国小小说作家古井行笔会”。我开阔了视野,提高了写作水平。以杨主编为代表的郑州团队几代人像王保民、邢可、郭昕、冯辉在培养作家,推动小小说事业方面,三十年如一日,功不可没,难能可贵。
大家都知道,我写着小小说,又开始写起小小说理论评论。起源从大环境说就是互联网的普及,从小环境说就是小小说作家网的创办。两年间在网上评论了56位著名的小小说作家、编辑和事业家。小小说与网络的结合为小小说发展插上了翅膀,如今小小说作家网已成为小小说作家沟通交流的必不可少的平台。这其中秦俑功不可没。
真正把小小说推向市场的还应该说是尚振山和高长梅,是他们策划启动小小说项目出版,包装小小说作家,推出小小说作家的专集,为小小说作品与小小说作者和广大读者打开了通道。
今天,鲁讯文学奖已正式把小小说列为参评文体,从1980年到2010年经过三十年的努力,小小说终于修成正果,载入史册。我有幸成为中国文学小小说这种新文体的践行者,感到由衷的高兴。
1994年,二十七岁的我,出版第一本小说集《迷人的笑》;1997年,三十岁的我,出版第二本小说集《爱情变奏曲》;2007年,四十岁的我,出版第三本小说集《马新亭小说选》。2008年,四十一岁的我,出版第四本小说集《幸福生活》,2009年,四十二岁的我,出版第五本小说集《未来世界》。
匆匆,太匆匆。自己感觉还是个孩子,还年轻不谙世事;可屈指一算,不得不面对人到秋天的现实。
我与文学艺术结缘已经二十年。二十年来我天天在做梦,天天像生活在梦中。我历时二十年,出版五本小说集。五本书像五本流水账,真实地记录下我对生命的追问、对灵魂的思索和对生活的感受。
从刚写作时漫无边际一腔热血毫不在乎,到现在千万次地问这么努力的意义,我始终追寻着。但不管怎样,我却这样固执地这么做。无论是受到别人的嘲笑讽刺也罢,还是得到别人的赏识鼓励也罢;无论是成功也罢,还是失败也罢……我不改初衷一往情深。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无所谓成功,也无所谓失败,关键是有没有一种意识,有没有一种追求,有没有一种执著的精神。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我对文学艺术无时无刻不在刻意追求,把它当做实现人生价值的手段,把它当做追求生命意义的终极目的。也许在金钱时代,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可我却是乐此不疲矢志不移。是的,当他人为生存熬白少年头的时候,我却选择清贫寂寞的文学之路,躲进陋室独自写作。一段时间写不出东西,内心就空虚得要命,认为虚度时光浪费生命,时刻与书为伍,连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持久的狂热的激情。到底为什么而作?有人说为名,有人说为利。说是又不是,说不是又是。我更觉得是为生命而作,我想这是天意,是命运的安排。
我曾经写下这样一段话:生命的意义,在于一个人为自己认为是一项神圣的事业而奋斗。所以,面对昨天、今天和明天,怎能不令人仰天大笑,又怎能不令人号啕大哭。
不管时光如何变幻,文学是永远存在的,永远会吸引一代又一代的人像传递火把一般传下去。因为往小里说,它是一门手艺,靠它混碗饭吃,往大里说,它又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不小心成功的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可以让人名扬天下万古流芳,当然,它也可以让人烦恼一生失望一生痛苦一生,作家永远是人类的替罪羊。同时,文学能锻炼一个人磨练一个人。
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有人想做一个好人,有人想做一个能人,有人想做一个名人。无论能否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成为每一个人评判是非的视角和标准。所以,人类太没有必要相残,而是更应该互爱互谅互助。
由于我对文学的太投入,这么多年以来,好多事情也就无法面面俱到地照顾到,也使我在其它方面的能力黯然失色。因此,心中常常泛起愧疚的涟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优秀的人,没有完美的人。只要是这方面的巨人,肯定是另一方面的侏儒。也许执着的追求也是一种自私,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爱别人,而那些平凡而普通的人,则把自己的爱奉献给人间。因此,平凡中有伟大,伟大中有平凡。
我的创作也像我的人生一样,充满艰辛和曲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一行一行的文字恰如一条蜿蜒漫长路转峰回的人生之路,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深,有的浅,浸透着我的心血和汗水。
文学可能永远不会给我带来物质财富,但文学却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精神财富。秘鲁有位诗人,名叫塞萨尔·巴列霍,他说:“靠写作解决了生计的伟大作家是少见的,超群者的头上永远戴着荆棘冠……我命中注定要做一个高贵的穷人。”文学使人笑对人生,文学使人俯瞰苍生,文学使人宁静致远,文学使人善良谦逊……
上帝让我来世间走这一趟,给我安排了一个平凡的渺小的角色,在我不懂事的时候,我没有意见,我懂事后,我不甘心不愿意,用写作这种方式算是我的挣扎和反抗吧。工农商学兵我都干过,我看到了无数生活在人间最底层鲜活的生命,身体依然存在,精神过早的夭折,那些无助的眼神,无奈的灵魂,无望的生命,让我叹息惋惜同情流泪。谁之错?上帝吗?命运吗?自己吗?恨不幸,怒不争,悲无情。我特别钟情文学,是因为我不想让青春似清风悄然飘散;我特别青睐文学,是因为我不想让生命似流水缓缓逝去;我特别垂青文学,是因为我不想一辈子一事无成……一位西方作家曾经这样说过:对于上帝来说,他最愉快的娱乐,莫过于看到一个男人能与平凡或不幸的命运作斗争!
对于写作,我图什么?什么也不图,不图功名利禄,不图鲜花掌声。我知道这种心情,就像一个庄稼人,把种在田里的庄稼收割上来。就像泰戈尔的诗:天空没留下痕迹,鸟儿早已飞过。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这段话,是二十世纪最让人热血沸腾激励过无数人的话。现在时光的车轮已驶进二十一世纪,重温这段话,仍然催人奋进净化心灵!我愿意永远用这段话勉励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不管我能活多少年,五本小书可以证明我曾经努力过拼搏过,这也是我敝帚自珍,一直不愿放弃的真正原因。我越来越体会到,每个人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但能掌握自己的态度。能掌握自己态度的人,也或多或少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关键看什么样的态度,只要一个人厚德载物自强不息,这事不成,那事成。普鲁斯特这样说:“人们敲遍所有的门,一无所获。唯一那扇通向目标的门,人们找了一百年也没有找到,却在不经意中碰上了,于是它就自动开启……”
创作谈再长,也无法面面俱到的说尽一个作家心中的故事,如果还有机会,再写吧。并且,创作谈一年一个感受,今天的感受只能或多或少地代表着过去,并不代表未来。对与错,博您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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