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茹小说两篇-从困境出发(创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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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茹

    《怎么办》和《爱情之路》是两个不同的故事,主人公却都面临“怎么办”的困境,一个是不知对乱糟糟的世界怎么办,一个是不知对有神无形的爱情怎么办。他们都是崇尚精神的,都有一颗试图超越什么的心魂,但无奈的是,世俗世界(包括他们自己)总在处处设置着障碍,终使他们难以逃出困境。困境对他们来说,似已成为永难改变的命运。

    小说这个东西,无疑是喜欢困境的,有了困境,小说就有了发展自己的理由。就像医生看病要有病人一样,没有了病人,医生还有什么理由存在于世上?

    为此,我有时会自问,面对人生重重的困境,你是为小说而窃喜,还是为人生而忧虑?问归问,我知道是没办法说清的,当小说的舞台搭在人生困境之上开始另一个新的人生时,那必定是忧喜参半的结果,没有对世俗人生的忧虑,如何会有小说里新的人生?面对小说里新的人生,怎么会没有创造的喜悦?就像混沌的永远无法明晰的世界一样,你也永远无法明晰这奇妙的写作过程。

    我有一位女友,她对待爱情的态度与我对待小说的态度可作一比。她本已结了婚,本该和其他已婚男女一样过起正常的婚姻日子,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宁愿将自己的生活搞得支离破碎,宁愿承受难以承受的痛苦,也要把两人爱的激情持续下去。她说,那种没有爱的激情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为此她真是付出了代价,那代价令常人绝会望而却步,而她就像个勇敢的兵士,一步冲出去就再不肯回一回头。我曾多次世俗地劝说她,把爱情和婚姻的区别讲给她听,为的是让她得到一份生活的安稳。她却总是一副惊疑、不解的样子,仿佛在说,亏你还是个写小说的,怎么也会是这种说法?

    我知道,我和女友的区别,在于女友是以自己的困境获得爱情,我则是以别人的困境获得小说。我一边劝说着她,心里却常常是惭愧的,觉得自己也许就像那个标榜自己喜欢龙的人,有一天真的龙来了,他却狼狈而逃。可是,爱情和婚姻的界限,小说和生活的界限,明明都是有的呀,喜欢真龙,其实就意味着无视这条界限的存在。而若是不喜欢真龙呢,又不能证明对生活的那份真诚。这真是叫人有些为难,无论偏向哪一样,似都会有问题存在,至少从道理上是有问题的。但很多时候,生活本身又不是通过道理来证明的,比如说困境,道理上我是在写别人的故事别人的困境,但谁说得清那就一定不是我自个儿的故事自个儿的困境呢?若是我自个儿的,就说明小说与生活的界限早已被我混淆了,我自个儿却还不知觉,还以为自个儿只是心在小说身还在俗世,其实身心身心,心在了小说,身的困境岂是可以完全逃得掉的?

    这么想着,心里便略略宽慰了些。回想写过的小说,还真是不由自主地要由心而发,即便是位男主人公,追根寻源,最终还是会寻到自个儿身上。

    这样,问题就变得明白了许多,成了:我喜欢小说,小说喜欢困境,困境则又源于我自身。

    可是这样,问题似又麻烦了许多,既是困境源于自个儿,既是小说又那么喜欢困境,我干嘛还要管什么界限不界限的,我干嘛还要求一份生活的安稳,我干嘛不学学我的女友,在爱情上或者在什么上闹它个天翻地覆,创造一份世人瞩目的困境,使我的小说也同样有一个世人瞩目的变化?

    这想法还真让我慌了段日子,我想,若是和凡人一样地生活,我凭什么创造不凡的人生?但我又想,女友的困境突出不假,但她是由心而发,自个儿呢?再说小说,小说喜欢困境不假,但有困境就一定会有小说么?有世人瞩目的困境就一定会有世人瞩目的小说么?

    回答自然是否定的,即便不否定,我想生活也不会让我随意地安排,想有困境就有困境,想顺利了困境就即刻消失。因此我想像的那个“天翻地覆”,大半不会是自个儿的,不是自个儿的,和小说还有什么关系。

    由此我又想到了命运,命运这个东西,无疑是无时无处不在的,在我的生活里,也在我的小说里,我所能做的,也许只是一份努力,一份扎实而自然的努力。而一份努力也就够了,也就没什么好惭愧的了,惭愧的倒是,违心地制造生活,制造小说,自个儿难受,读者也难受。好的读者看小说,我想决不会有猎奇心理,他通常是要在和自己相似的生活中,看出一份不相似来。而这相似中的不相似,也许才是我真正要努力追求的。在写作的路上能走多远,我是不能预知的,但我能预知,有一天写不出小说的时候,定是由于丢掉了对人生困境的敏感,对这一天的警惕,也属于我努力中不可忽视的一项。

    2002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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