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城的天空-王勇军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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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勇军率领的摩托车队的大约有走了约40分钟,在一个叫杉皮坳的地方停留下来。一条小河的两岸,鳞次栉比的两层结构的木屋,商家分别出售一些生活生产物资。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在富裕乡镇才能看到的二、三层结构的红砖楼房,就像万绿丛中的红花,点缀其间,格外的吸引人注目。总之,这个地方由于交通落后影响经济发展是明显的。

    路旁的一家三层结构的店铺,黑底绿字的招牌,这是很少见的,招牌上的字“菊花药膳坊”几个大字印入王勇军的眼帘:“菊花?!”

    他吩咐停车,吆喝道:“休息一会儿吧?”

    王勇军第一个走进店门,店里的格局,与其它地方类似的店铺没有多大区别,是他感兴趣的是,一般来说,药膳店都是在城里,或者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集镇,享受药膳的顾客绝对不是农民。

    显然,这家店铺开错了地方,也不知到老板将药膳店开在这样一个地方是出于何种原因。他立刻吩咐停下来,主要原因当然还是为了“菊花”。

    打从离开王家村上县一中读高中以来,他的心里便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即使后来往省城上大学,也没有轻松过。

    那是双抢刚刚结束之后的一天午后,乡邮员身着油绿色制服骑一辆同样颜色的自行车在门外禾场上问道:“王勇军同学是住这儿吗?”

    没有动静。

    他接着连喊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其时,勇军伢子正在后门口乘凉,躺在一块石板上酣睡,陈瑞儿往河边洗衣服去了,大门虚掩,几只鸡鸭在禾场上觅食。邮递员连喊数声,屋子里都没有反应,四周看了一遍,再喊几声“有人吗?喂,屋里有人吗?”

    只好返回,拟去王家村学校再做打算。因为按规定,必须妥当地送达,并有人签收。

    暑假期间,学校的操场空旷而冷清,邮递员犹豫的当儿,发现办公室的门敞开,便朝那儿走去。值班的魏华老师接待了他。

    “魏老师,恭喜贵校王勇军同学被县一中录取!这可是省重点中学呀!一所乡村小学的附设初中班飞出金凤凰!了,真不简单呀!”

    这个喜讯原本在魏华的意料之中,而后又经历了要多的意料之外,来之实属不易,她立刻迎上前去,双手接过,连声“谢谢——”

    她抚摸,欣赏,欣喜,泪水在眼眶里滚动,乡邮员感到奇怪,老师比家长还高兴!

    魏华坚持到学校商店买了两包白沙牌香烟塞到乡邮员手里,而后魏华急急忙忙直奔陈瑞儿家里。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不处境艰难的女人。

    陈瑞儿接过录取通知,喜欢得落泪了,转身递给儿子。王勇军双手捧读,神态特别兴奋,跑到禾场上,大声地呼喊:“我要上一中了!我要上一中了——”

    身后,魏老师微笑:“王勇军,一中是大学的摇篮,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啊……本来,菊花也可以考取的,这女孩子……挨,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爹,禽兽不如!”

    王勇军听魏老师提到“菊花”二字,脸上的神情迅速起着变化,突然一闪身,往外就走,魏华紧追几步来到禾场上,问道:“你去哪儿?”

    这家伙简直比兔子跑得还快,眨眼功夫便跑远了,陈瑞儿看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地说:“不要问,肯定是去菊花家里了……”

    魏华惊讶:“菊花回来了?!”

    陈瑞儿摇头说:“没有。”

    魏华问:“那——他去干仕么?她家里还有谁?”

    陈瑞儿答:“没有。”

    刚才还欢愉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沉闷。

    魏华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姑娘,遭遇太多的不幸,一个村支书怎么会……唉,不说这个了,就是菊花真叫人揪心……”

    陈瑞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缓缓地说道:“强奸未成年女子,如果不是亲生女儿,还是多年的村干部,党票还能起点作用,换做其它人,只怕早没有命了!死缓改判为无期,再减刑就是有期徒刑了,最少爷要20年。”

    魏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叹息:“你对法律很熟悉啊!”

    这个话题太沉重,压得人呼吸不畅,陈瑞儿不想讨论王春生的事了,在她的心中,王春生这个流氓,村上的土皇帝,一次次施加的凌辱,判他斩立决才解气呢……何必与自己过不去,还是说点别的吧:“魏老师,勇军能考上县一中,你吃了大累,如果不是你的话……”她的眼角滚动着泪珠,“那年,我们娘两从界岭那边逃命过来,勇军伢子才几岁的伢子,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大人都无法忍受,都怪我这个为娘的无能……不幸中的万幸是能够遇上你这么好的老师,这是勇军伢子的造化呀,天地君亲师,早年是要供奉在堂屋里的——将来他出息了有定要报答你魏老师的大恩大德!”

    魏老师听了这番恭维,相信是发自肺腑的,颇为感慨地说道:“作为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这是我应该做的……其实,老师对学生与对儿女的感情没有区别,都是希望他成才,干出成绩来,”她顿了顿,接着说,“老师和学生也是一种缘分。我与王勇军同学是有缘分的。从小学4年级起,我就一直是他的班主任,他小学毕业,我以为从此不会教他了。谁知这时候县教育局决定条件成熟的小学开办附设初中班,我又当他的班主任,我和他也算是有缘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勇军这孩子聪明,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陈瑞儿听了魏华这一番话,心情激动:“为了勇军的成才,魏老师你操了很多的心,我都看着眼里,魏老师会叮嘱勇军伢子一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三代不忘师,本来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却是掏心掏肺的。

    这样的话,作为老师,魏华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她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坦诚地说道:“老师的心情,其实与父母是没有区别的,学生成才,其实就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

    陈瑞儿挽留魏老师在家吃饭,被婉言拒绝了,她说今天自己值班,不能在外面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只要学生成材,有出息,比吃山珍海味都有意义。见她这么说,陈瑞儿也就不好坚持,只好送她出门,道一声“慢走,以后有时间欢迎再来……”

    魏华老师走出禾场,来到路上了,说声“请留步”,她还叮嘱了陈瑞儿,王勇军在暑假期间有些应该注意的事情,便加快了脚步赶回学校。她大约走了半里路的时候,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拐了一个弯来到王春生的家门前。这里已经成了没有人住的空屋,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能算是一户人家了。

    魏华心里很感慨,才过去多少天的时间啊,禾场上杂草丛生。窗户上挂满有张张蜘蛛网,有只肥硕的黑蜘蛛趴在中间,一动也不动,等候蚊子蜻蜓自投罗网。老鼠在墙垛上肆无忌惮地奔跑,发出凄厉的叫声。陌生的人也许不会相信,这个屋场曾经是王家村的中心。村里有些大事的决策,都是从这儿发布。许多村民,求支书办事,像朝圣一样,怀着虔诚而忐忑的心情而来,那情形,简直就像朝圣。

    怎么也没有想到,曾几何时,昔日威风八面的村支书的家,今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魏华远远地发现王勇军独自坐在堂屋的门坎上,背靠禁闭的大门,上面还挂着一把开始生锈的牛尾锁,怔怔地望着村头路旁边隐约可辨的歪脖子柳树出神,以至魏华快要靠近,还没有觉察。

    “王勇军。”魏华的声音轻了有点,没有反应。

    “王——勇——军——”魏华的声音大了。

    王勇军惊醒,回过头来,发现是魏华,感到有些意外,缓缓地站起来,叫了有声:“魏老师——”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洒落在衣襟上。少年的情绪在瞬间变化极大,泪水浸泡的目光转向远远的那棵歪脖子柳树。两只乌鸦在树梢盘旋,几声“咧哇——咧哇——”

    魏华感觉到了自己学生的眼神释放拒绝的信号,也就是说,他并不希望老师回答,甚至还有点儿害怕老师回答。

    “勇军,”魏华在呼唤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将姓氏忽略掉了,动情地说,“你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自己成功了,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好朋友啊——菊花完全有能力考上一中的,她太不走运,摊上一个这样的爹!”

    “魏老师——”王勇军收回目光,看着魏华的脸,他的情绪再度失控,喉头几近哽咽,似乎有许多要说的话,却被一只无形的手堵住喉咙吐不出来。

    魏华的眼睛看着一只黑蜘蛛享用自己送上来的猎物,慢慢享用,长吁一口气:“唉,真是造化弄人啊,菊花就是这个命吧,有仕么办法呢?”

    王勇军似乎没有听见魏老师的话,继续看黑蜘蛛享受一个人的盛宴。

    魏华也不说话了,目光也投向那只贪吃的蜘蛛。

    良久,王勇军站起来,看着魏华,神情非常激动,大声道:“这事都怪我——”

    魏华震惊,诧异,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伸手轻轻地按在王勇军的肩头,神情严肃地说道:“王勇军,我是你的班主任,知道你与菊花是最好的朋友,她没有考上县一中,你心里难过,也很正常。可有些话,千万别胡言乱语——会惹祸端,奶奶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要替你娘多想想,知道吗?”

    魏华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其实是护着这个学生,也是出于无奈。王勇军却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说道:“其实王春生是冤枉的,他再坏也不会对亲生女儿下手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魏老师你说是吗?”

    魏华不让学生的解释:“这是公安局和法院的事,法院会依法作出判决,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强奸这是重罪,如果这事换作别人,那就是死刑,没有商量!”

    “死刑?!”王勇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煞白,刚刚鼓足的勇气顿时跑到爪哇国去了。耷拉着脑袋,那模样,就像是一棵霜打的茄子。

    魏华继续说:“在我国的刑法中,强奸与流氓都可以判死刑的。严打的时候,北京四个青年抢一个女生的一顶军帽,以流氓罪枪毙了……”

    “枪毙了?!”王勇军顿时嘴唇一阵哆嗦。

    魏华见他被吓成这样,右手在他头上抚摸,轻轻地说道:“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全班就是你一个人考取了县一中,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王勇军点头:“知道了,魏老师,我一定发愤读书,不辜负你的期望!”

    突然响起陈瑞儿的声音:“勇军伢子,你跑哪儿去?了勇军伢子——”

    王勇军不自然地笑了笑,右手使劲地捞头皮,说道:“魏老师,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发愤读书,决不辜负你的期望……只是、只是……王菊花也不知道到底跑哪儿去了……”

    魏华的目光凝视着远处的歪脖子柳树,眼神中流露出对弟子的牵挂,淡淡的忧伤。

    “魏老师,我——”

    王勇军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菊花你就不要多管了,知道吗?”

    王勇军低着头不敢看老师,也没有吭一声。

    良久,魏华回过神来,迎向一路疾步而来的陈瑞儿,右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点头道:“这就对了,还有你娘,她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啊,听话,听话,啊,回去吧——”

    王县长知道,在中国,尤其是在农村,被叫做“菊花”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了。“菊花”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记忆的闸门一旦启开,往事,潮水般涌来……

    王勇军自从那年由王家村小学初中考入县一中高之后,虽然寒暑假仍然回王家村度过,却再也没有见到过菊花了。

    菊花这个曾经令王家村出名的女孩,随着时日的逝去,彻底被遗忘。

    王勇军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这年头,学生早恋很普遍,算不得新闻,中学生往医院堕胎也不感到惊讶。作为母亲,陈瑞儿哪有不关心儿子婚姻大事的呢?她念过书,有自己的价值观念,不受世俗太大的影响。但是,这件大事没有办,总归是一块心病。

    王勇军上大二的时候,感觉到了同班同学杨琴异样的目光,她是一位机电工程师的女儿,王勇军的实习期间所表现出来的聪明、精干特别能吃苦的性格,给这位元老工程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勇军也心仪于她,但是,他的思想起伏,摇摆、焦虑。杨琴几次问他的心思,难道还有不可告之恋人的秘密。她很苦恼,一度打算放弃,也是下不了决心。她舍不得这个小个子身体结实来自农村的年轻人。他不但身体结实,学业优秀,处事果断睿智,在扬琴眼里,王勇军是白马王子,也是做丈夫的不二人选。

    杨琴的父亲见过王勇军一面,老工程师立刻下结论,小伙子很棒!大有吴国太甘露寺见刘备时候的喜悦:真吾婿也。

    父亲很支持女儿和王勇军谈恋爱。

    可是,王勇军的表现令她琢磨不透,凭少女的直觉,她知道王勇军是爱她的,这从一举手一投足的细微末节中可以看出来,然后,一到真正要确定关系时,他总是退缩。这样的反复已经出现过几次了。

    杨琴暗忖,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心里有人。

    然而,杨琴暗中侦查,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这样,将近三年的时间,他们一直处于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

    直到毕业分配工作,那时候有这样一个规定,如果是确定了关系的恋人,可以得到照顾,分在一起。杨琴眼看其它一对对的恋人谈到毕业分配神采飞扬。王勇军却无动于衷,不受外界的影响,一个周末的晚饭后,其它同学都出去了,杨琴独自在寝室里默默地垂泪。

    王勇军突然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杨琴面前,动作很粗野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气坚决地说:“我们结婚吧!”

    杨琴瞪大两眼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就伏在桌子上哭了!

    王勇军搓了搓双手,平静的说道:“你不愿意吗,那就算我什么都没有说!”

    杨琴猛地站起来,以手掩面,哭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王勇军的思想变化在一夜之间产生的原因,对她来说,只要爱她,愿意娶她,就够了,其它都不重要。

    王勇军的变化与一封来信有关,看着信封上那歪歪斜斜略显稚嫩的笔迹,他的手颤抖了。信封上落款内详,其实语焉不详。显然,寄信的人不愿意留下具体地址。

    对于他这个男人而言,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十余年来,他在省城东昌市上大学,随着年事稍长,阅历积累,读书给人知识,时光给人经验。在大学恋爱成风的校园里,也曾有过心动甚至主动示爱女生。说他没有过相处的念头,那是假的。可是,他总是与之若即若离,一进入实质性阶段,便会感觉后脑被一双哀怨的眼睛盯着。歪脖子树下被父亲惩罚的女孩……于是,他退缩了,也不给出分手的原因。

    王勇军每一次回那个王家村,除了见母亲之外,最大的愿望还是想见到菊花,可没有一次希望不是落空。他娘与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避开菊花这个字眼,刻意回避一些东西。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菊花,这个名字,是他精神上背负的十字架,沉重得让他常常喘不过气来。

    “我要结婚了,你那张纸条还你。”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严格地说,这不能算是一封信,和这封“信”一起从信封里掏出来的还有一张已经泛黄了的学生练习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写着:“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否则五雷轰顶,王勇军。”

    菊花,你到底在哪儿?

    由于经历了一些岁月,这张泛黄的纸条是用圆珠笔写的,笔划歪歪斜斜,很重的笔力,像是刻上去的,而且写错了一字,应该是娶,他却写成了取。这是一个不小的疏忽,作为初三年级的高材生,很不应该的。

    对初中生别苛求,也许是紧张之下产生的笔误吧。

    王勇军脑海里刻印着避开同学,趴在课桌上写的情景,王家村小学初三班教室靠右第三排,那是他的座位。写条子是在傍晚放学了,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独自坐在位子上,全神贯注,一笔一画,那么仔细,那么认真。不小心,一滴鼻涕掉下来,差一点儿落在纸上了。

    王勇军趁杨琴回家去了的时候,拿起纸条,就捏着一团火,立刻拨通王家村母亲的电话,迫不及待地问:“娘,菊花回来了吗?”

    陈瑞儿在电话里说:“没有啊,一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她爹王春生从白马坡劳改农场刑满释放回来后,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

    王勇军如果仔细想的话,便会发现他娘这话的漏洞,难道父亲刑满释放回来,唯一的女儿也不露面。这可能吗?

    他只要听到“王春生”三个字,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就会跳跃几下,他对着电话筒从牙缝里狠狠地蹦出两个字“他应该死在牢房里!”

    话筒里传来他娘粗重的叹息:“勇军啊,王春生已经得到惩罚了,而且他是冤枉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比娘懂得多一些……你这个心结怎么还不能解啊?——你这样下去,不卸下思想包袱,会出大事的……”

    王勇军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你多虑了,娘,我能出什么大事啊?你别危言耸听了,好不?没有什么事了吧,那我挂了,只要方便,我就会回来看你。”

    陈瑞儿坚持留在农村,不愿进城,她的固执令王勇军没有一点办法。

    “你现在当县长了,有地位有权力了,娘的话听不进去了——娘再劝一句,放下包袱,忘记过去,轻装前进……”

    王勇军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这家伙应该下地狱!”

    陈瑞儿见自己的劝说对儿子没有效果,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忘了,他可是菊花的亲爹!”

    “是的,娘,我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菊花,有一个这样的爹,她太不幸了!”

    “勇军,你的心胸要放宽一些,你想想现在自己的身份——”

    陈瑞儿这话,王勇军耳朵听起茧子了,一次次重复,人老了,大概都是这样吧。他正准备放下话筒,结束母子之间意见达不到统一的谈话,话筒里又传来母亲的声音:“你一直在寻找菊花的下落,有她的消息了——”

    “啊啊,娘,你快讲!”王县长的手抖了一下,眼睛睁大了。

    “听说她去了一个叫杉皮坳的地方,一个采药材的人,姓武……叫……叫武双池,你没有见过吗?当年她爹出事,菊花第二次出走在山路上昏倒了,恰好遇到这个人,救了她的命,从此,她便与这个采药的人在一起——”陈瑞儿顿了顿,“啊不,这之前,她还在县城一家餐馆打工……”

    王勇军想了想,啊,怪不得她对我的情况很了解……

    陈瑞儿说:“是魏老师介绍的,做了有两三年吧——”

    王勇军打断他娘的话:“什么餐馆?”

    “好像……好像……我也不记得了,还是问魏老师吧!”

    王勇军生气了:“你为何不早跟我讲?!”

    “跟你讲没有好处,只会害了你们两个人——那场噩梦过去了,不要再回味……”

    陈瑞儿的话轱辘又开始转动了,王勇军打断,接着问:“什么?和这个采药的人进山,不会遇到骗子吧?嗯,她哪时候还那么小,嗯,肯定遇到骗子了!……你为何不到公安局报案?娘,”王勇军继续说,“我马上通知公安局的人查一下!”

    陈瑞儿叹了一口气:“我说勇军啊,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坏……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警惕性任何时候都应该有!”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这个武双池是一个很不错的好人呢……”

    “什么?!杉皮坳?!是K城吗?在哪一个乡?”

    王勇军还想听母亲说具体一点,可是,电话突然断了,连拨了几次,却再也无法接通,气得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这是农村电话,就这样啊,你有啥办法?

    急也没用。

    他随即拨通了寻波的电话。

    寻波问有事吗。

    他本来想说帮他查一下杉皮坳的具体位置。

    他没有解释便挂断了。

    寻波却拨了过来,问:“勇军县长,你有事吗?”

    王勇军说:“拨错了。

    挂了。

    待心情稍许平静下来之后,王勇军感到释然,娘说的对,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显得轻松了许多。并且告诫自己,今后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吧!

    然而,人就是这样怪,有些人和事,你越是想忘记,越是忘不了,人生经历的有些事,某个人,你需要用一辈子去忘记。

    当“菊花”两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尘封的往事霎时又在他的脑海里凸现,鲜活起来,无论经过多久的时间,都难以忘怀。当年两个人在河堤上挖洞烧鸟蛋的情景,尤其是那天干那事的情景,深深地烙印在王勇军的脑海里,用刀也削不掉,且历久弥新,要忘记,恐怕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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